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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齐站在窗前,微凉的晚风吹起他额前的头发,也稍稍浇醒他的理智。
车子的声响传来,大灯的亮光照进霍家偌大的前庭花园,霍齐微微震动了一下,半侧过头去看。大门开了,霍霸天和霍赵更娟同时走进来,管家林妈正忙着接过女主人手上的披肩和手提包。
“爸,妈。”
“霍齐?”霍霸天有些意外,随即微笑起来“你这小子怎么有时间回来?公司的事不忙吗?”据他所知,这个儿子向来不是忙公事就是私事,他也颇能体谅儿子肩上的压力;再者,霍齐自己在凤凰山有房子,时常自己一个人躲在山上推敲企业方针。孩子大了总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除非必要,否则他也不要求儿子要按时回家报到。
“公司最近没什么事,我时间多得很。”
“这样子啊?”霍霸天在沙发上坐下来,笑道:“我刚刚和你妈去参加你黄世伯画廊的开幕酒会。几个老朋友好久不见,没想到孩子都那么大了,你黄世伯的小儿子和你一样年纪,孩子都三岁了。”
“叫你这个儿子早些娶老婆进门,简直比叫他去死还难过。”霍赵更娟在丈夫身旁坐下来,轻啜着林妈端上来的茶“有时间回家里来,怎么不花点心思在女孩子身上,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嫁给你。”
“你硬要叫他娶那个蔡兆怡,霍齐当然不肯啦!”霍霸天皱着一对灰白的眉“告诉过你多少次,儿子有他自己中意的对象,你硬要他娶个不喜欢的对象,他当然不高兴。”
“就算我硬要他娶,你想他会听我的话吗?”霍赵更娟说得轻描淡写“再说,你儿子和他女朋友那么要好,我要是再反对不让他娶,搞不好他们两个哪一天私奔跑去公证结婚,那你这个当爸的可就没面子喽!”霍齐微微一愣,母亲的意思是
“说得也是。”霍霸天频频点头,看了老婆一眼“这么说来,你是巴不得儿子赶紧娶媳妇喽?我就说嘛,你也喜欢那女孩儿喜欢得紧,还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
“不这样,我怎么知道接近你儿子的女人存什么心?”霍赵更娟说得理直气壮。
“年轻人有他们自己的想法,咱们是管不了的!”霍霸天往椅背一躺,询问地看了儿子一眼“对了,儿子,你今儿个怎么没将庭欢带来?既然最近公司没什么重要的事,就多花点时间陪陪庭欢,不用陪我们这两个老人了,啊?”说着说着,他还用手肘顶顶老婆,朝她使了个眼色。
“是啊,反正我们两个老的已经习惯了。”霍赵更娟摆摆手,忍不住长吁短叹:“唉,四个儿子有三个都不在身边,惟一一个女儿又管不住老往外跑,想想还真是寂寞。你啊,早点给我收收心,把你自个儿中意的媳妇给我娶进门,省得我一天到晚操心你打一辈子光棍。”
霍齐没有说话,只是将双手斜插在口袋里没有开口。
霍霸天看出霍齐反常的静默“怎么,瞧你好傻不怎么开心?”他问,睿智的眼睛里闪着深思的光芒“你和庭欢吵架了?年轻人拌拌嘴是常有的事,庭欢也不像个不讲理的女孩儿,向她陪个不是就好啦!”
“我和她”霍齐抿抿唇角,然后甩头“没事。”现在还不是告诉父母真相的时候,他需要时间
事实上,他怀疑需要时间的是自己,他必须说服自己认清事实的真相。
“没事就好。”霍霸天聪明地没有追问,正想再开口说些什么,大门猛地被打开,一个人影狂风一般地卷进来。
“奇为?”霍赵更娟讶异地站起来,看着樊奇为一脸凶神恶煞地冲进来,外套上还沾着雨水,看得出是冒着细雨赶过来的“外头下雨,你怎么不撑把伞?”
樊奇为没有回答,目光眨也不眨地停驻在一脸面无表情的霍齐脸上“姨妈、姨丈,我有点事想和表哥谈谈。”
“找他说话何必这么急,打电话或是明天再谈也可以嘛!”霍赵更娟不解地还想开口,却被霍霸天拉住了。
“人家奇为和霍齐有话要谈,这儿没咱们的事。”霍霸天再看了儿子一眼,暗示性地扯扯老婆的衣袖。
一时之间,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樊奇为和霍齐,两人沉默地对峙着。
半晌之后,霍齐才移开目光走到另一边去“你不是该在和古庭欢约会吗?到这里来做什么?”
“这就是你对她的想法吗?你还是认为庭欢只是为了你的臭钱而接近你,她的目的是为了嫁给我吗?”樊奇为走近他,将一张被雨水打湿的支票丢到他脸上,咬牙切齿地将话进出口:“好一个八百万,你可真是阔啊,多出来的三百万是用来买你的良心吗?庭欢真是瞎了眼看上你这个混蛋,一个只知道用钱去买得一切的超级混蛋,我真为她感到不值。”
霍齐怔了一下,看着那张昨天上午托人拿给古庭欢面额八百万的支票。
“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吗?”他微扬起一道浓眉,语带嘲弄“或是她嫌这笔款项太少,叫你来多要一点?”
这一句话说得樊奇为心中无名火再起,一把抓起霍齐的衣领“如果不是看在庭欢的面子上,我真想揍烂你这张脸,你这个没心少肺的王八蛋!”他愤怒的低吼:“我以为我懦弱地用钱打发女人已经够孬种了,没想到你比我还更胜一筹,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啃了?”
“我和古庭欢一开始的约定就是如此,多出来的三百万只不过是对她演技的奖励。”霍齐扯扯嘴角“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你和洪韵仪是桃色事件,我和古庭欢之间只是交易,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你居然敢说什么都没有?”樊奇为咆哮道:“我用钱打发掉洪韵仪是因为我懦弱怕事,我胆小得承担不起后果。但洪韵仪和庭欢是不一样的,洪韵仪只是看上我的钱,而处欢却是爱上你,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霍齐微微一怔,而后一个嘲讽的笑容泛上唇角“这是她要你来告诉我的?好让你为她打抱不平,冒着雨来找我兴师问罪?”
“你”樊奇为气昏了,不假思索地一个拳头过去。
霍齐向后退了一步,一丝血迹顺着嘴角淌下。
“这一拳是为庭欢打的,打醒你这个无情无义的混蛋。”樊奇为喘着气,压低声音吼:“从小到大我样样都不如你,这些我无所谓,我知道自己右几两重。但是只有爱情,我不会宽宏大量到把我爱的女人送给你。你以为我为什么自愿退让?因为庭欢爱的是你,一直都是你,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她要我将这张支票还给你,她根本不希罕你的臭钱!你真他的妈的,居然用八百万去糟蹋她,简直是混蛋加三级!”
霍齐呆呆地站着,无法相信他听到了什么,庭欢爱他?而他却浑然不知,一味地认为她是别有目的,天,他错得多离谱?
“她爱我?”他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在问:“你怎么知道?”
“若她不爱你,那她大可以拿了这笔钱远走高飞,或是干脆跟了我这个金龟婿,何必把自己搞得惨兮兮?”樊奇为用手抹抹脸,定定地盯着他“你和她解除交易的那一晚,我和她谈了很久。如果不是她亲口向我承认她的感情,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认输吗?你未免太高估了自己。”
见他沉默不发一言,樊奇为叹了一口气,捡起地毯上那张支票递给他“今天晚上我去找她,她将这张支票拿给我,要我退还给你,她说她用不到这么多钱,这半年就算帮你一个忙。”樊奇为咕哝着:“只有你这个白痴才会认为她爱的是我。真奇怪,你又不懂得讨女人欢心,又不懂得甜言密语那一套,工作起来像个疯子般六亲不认,真不知道庭欢看上你哪一点。”
霍齐逐渐握紧拳头,黑眸里闪着一抹奇异的光芒,庭欢爱的是他,不是奇为或是任何人,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一股热浪冲上他的胸膛,令他的双眼发亮,他要找到她,马上找到她,然后紧紧地将她拥人怀中,向她坦承自己的情感。
他一把抓住樊奇为的手,勉强压抑住奔腾的情绪“她在哪里?公司?还是家里?”不等樊奇为回答,他便如风暴般卷过樊奇为身边朝外冲去。
空间里回响着“圣诞铃声”的音乐,又将到了一年一度的圣诞节,古庭欢一如以往地忙碌着,听邢芷菁和宛臻吱吱喳喳聊着圣诞节的计划。
下意识地将目光瞧向电梯口,她知道这些天霍齐仍然照常上班,她看到他的车仍停在他习惯的车位上,但她却未曾再遇见过他。
她调回目光,试着将注意力移回到手上的报表资料上,她不该再想这些的,她甩甩头,却发现眼前模糊起来。既然他已经表明了结束这一切,那她就不该再让霍齐困扰自己,让自己这般失魂落魄的浑浑噩噩。连续半个月的百货公司周年庆,她让自己忙得一塌糊涂,忙得几乎没有喘息的空间。
她是该忘了他的,她从来不是提得起放不下的人,她一定能忘记这几个月来和他相处的所有回忆。可是好难啊!若她真能说忘就忘,那又哪来这么多牵绊和黯然神伤?
深吸了一口气,她极力将这个不受欢迎的念头推出脑海,漫不经心地听着邢芷菁和宛臻的对话。
“我那老头子说,圣诞节要出国去才有气氛哪!”刑芷菁细声细气地嚷:“你们呢?圣诞节打算怎么过?”
“我们还得上班哪,顶多下班和一群朋友找个pub疯一个晚上就偷笑了,还出国哩!”宛臻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所以你要放聪明一点,早日找张长期饭票养你,你就可以在家跷二郎腿享清福啦,多好。”邢芷菁叽叽咕咕地说,然后声音转为惊讶“又有人送花来啦?这回是侯冠森还是樊奇为?这么大一束香水百合可不便宜哩!”
“都不是,最近又有一个新的追求者,追庭欢追得撤勤快的。”宛臻皱著鼻子“奇怪了,我和庭欢一样站在这儿,怎么就没有男人送花给我?”
“你那么一副凶巴巴的模样,会有男人敢迫你才奇怪,你又不像庭欢”邢芷菁说着眼角一瞄,目光在见到那名正直直朝这儿走来的高大身影时戛然停止。
“像庭欢怎么样?”宛臻不明白地问,然后顺着邢芷菁的目光看去,而后微扬起眉。
迸庭欢仍然专心在手上的报表上,似乎对那名男子的到来毫无所觉。
“咳,庭欢。”宛臻轻咳一声,见她询问地回过头来,朝她努努下巴“有个男人站在你后面,看样子是找你的。”
迸庭欢蹙起秀眉,不假思索地转过身去,而后微微一愣,手上的香水瓶掉落地面。霍齐!居然是他!他怎么来了?
霍齐没有开口,只是用那对黑黝黝的双眸定定地注视她,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他的脸庞和下巴漾着一层薄薄的水气,但那对眸里却闪着炽热的光芒。
她强自压抑惊慌的情绪,命令自己挺直背脊,用最自然的微笑去面对他,但却发现自己无法做到。她垂下眼睑,无法直视他的眼睛。既然他不要她,不相信她,为何又要来干扰她的生活?转过身,她想逃开。
他比她更快一步地挡住她的去路“别逃开我,庭欢。”霍齐低下头来看她,声音低哑而温柔“我有话告诉你。”
“你来做什么?”她想朝他尖叫,出口的却是一声低语“是不是霍伯伯对你的说词不能谅解,所以你来找我回去演完这一出戏?”
“爸妈他们并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一切,我来只是为了请你允许我重新追求你。”他不容许她逃开地抓住她的手,目光炯炯有神“我是说真的,不是戏。”
迸庭欢没有多大反应,她的身躯仍然是僵硬的“是什么使你改变想法?”她没有看他,声音轻柔却冷静“你自始至终就不相信我,始终认为我是为了钱,为了奇为才接近你。”
“你是吗?”
他轻柔的嗓音让她呼吸一窒,她倔强地克制住自己,不让他看出她在颤抖。
“反正你就是那样认为,又何必在乎我是否真是那样的女人?”她咬紧下唇,极力让自己不带一丝感情地开口:“你走吧!现在是我的上班时间,你打搅了我。”她转过身去不想理会他。
他却仍紧抓住她的手,黑眸里闪着一抹奇异的光芒,然后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在宛臻和邢芷菁目瞪口呆的表情里,在所有人讶然和不解的目光中,不顾她挣扎的将她拉进公司人员专用的电梯里。
“霍齐,你干什么?”古庭欢开始和他挣扎起来,发现根本挣不开他之后,气愤地抬起眼睛来瞪他“放开我,电梯里有监视器,我随时可以呼叫警卫。”
“你叫吧,看监视器的警卫们会不会装作没看到。”一等电梯向上攀升,霍齐便紧紧地将她拥进怀里,低下头,寻找到她的唇。
然而她没有反应,没有挣扎,也没有任何回应,她的身躯依然是绷紧的。
“对不起,庭欢,你不知道我有多抱歉。”他炽热的唇印上她的颈项,喃喃低语“是我不对,我蠢得让事实蒙蔽了眼睛,我嫉妒得看不见一切,以为你爱的是奇为不是我。”
“谁说我爱你?”她冷冷地嘲讽:“我不可能爱上一个自以为用八百万可以买到我的男人。堂堂天霖集团的总裁只拿出八百万就想打发掉一个拜金女郎,你不觉得这个价钱少了点吗?”
霍齐没有说话,只是无言地盲视她,他知道她还在气头上,但他却笨拙得不知道该怎么出口表达自己的歉意。
电梯门开了,古庭欢率先出了电梯,触目所及的是一条光线明亮的长廊,看得出来此刻空无一人。
“若你没有重要的事,我还得回去上班。”她平直地开口,声音依然冷淡。
他定定地看了她半晌“你不肯原谅我?”
迸庭欢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颤动着“我有什么资格?是你从头到尾就没相信过我。”
“公平点,庭欢,是你让我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他用一手轻触她的颊,哑声低喃:“记得你认识奇为那一天吗?你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连正眼都没有看过我,你要我怎么想?”
“因为这样,你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我就像洪韵仪一样,只想着巴上他好一步登天?”她冷冷地说,不争气的泪水泛上眼眶。
霍齐的手环过来,由身后紧紧地环住她的腰身,将下巴靠在她的头顶上“对不起,庭欢,如果我有失去理智口不择言的时候,那也全是因为我太在乎你。”他将她转过身,吻她沾着泪水的睫毛,吻她生气的唇角,喃喃低语:“我一定是疯了,才会想着成全你和奇为,若不是他一拳揍醒我,只怕我还被嫉妒冲昏头,硬生生地将你推出我的生命之中。”
迸庭欢别开视线,无法面对他炽热如火焰般的凝视。他爱她吗?她不知道,也不敢问,害怕知道答案,不安的恐惧令她的心脆弱得发颤,此刻的她比任何时刻都需要他温暖的怀抱。
“庭欢?”
霍齐困惑的声音将她拉回神,她的视线飘回到他脸上,他看起来没什么不同,漂亮的唇角向上弯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只是左嘴角上方有一圈青紫。
“你和奇为打架了?”她抬起手,温柔地触碰那淡紫色的伤痕,轻声开口:“痛吗?”
霍齐马上抓住她的手,将唇紧紧地压进她柔嫩的掌心里“他是该打醒我,好让我看清事实的真相。”他用手爬过满头乱发,别开视线,然后又回眸凝视她,沙哑地低语“我爱你,庭欢。”
迸庭欢的心陡地停跳一拍,之后便疯狂地跳动起来,看见他眼中尽是狼狈的热情,不由得让她的泪水威胁着要涌出眼眶。
“我一定在遇见你的第一天,就被你迷得神魂颠倒,所以才找了个荒谬的理由说服你和我合作。”他挫败地叹了一口气,吻上她粉嫩的颊。以额头抵着她的“没钓上奇为这个金龟婿,会不会有些遗憾?”
“当然不。”她浅笑地瞅着他“或许我当初只是想挫挫你那不可一世的傲气,才冲动地答应和你合作。你难道不知道,你才是我最终的目标吗?”
他微扬起眉,而后不禁哑然失笑,他只知道奇为是女人追求仰慕的对象,却从来没想到自己也会有成为目标的一天。“看样子,我这个金龟婿倒真是栽在一条美丽诱人的热带鱼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