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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认命了吧,如果婚姻是惟一能留在他身边的方法,她也只有任凭上天安排了,她愿意。
晁暖像一具洋娃娃般地任人摆弄,一会儿举手,一会儿抬头,只为了将这件美丽的新娘礼服穿到身上。
今天是他们拍结婚照的日子,由于晁原的要求,水云舫索性将每个步骤都安排得毫无错失,包括订婚、结婚的所有仪式,以及不能免俗的豪华结婚照。然而他却将一切的事务都交给他的秘书去处理,本人则维持不闻不问的态度,只在必要的时候尽尽出席的义务,以各种手段掩饰自己内心深处其实想要好好娇宠晁暖的想法,并尽其所能地保持冷淡。
“好了!”化妆师的声音唤回了晁暖的神智“看看自己吧,好美的新娘啊!”“真的吗?”晁暖凝神注视镜中的自己,那是一张相当陌生的面孔,平常绝少化妆的她,覆上这些胭脂水粉后,显现过往从未有过的风情。
“这是当然的。”化妆师看着晁暖的眼中充满了欣赏,由她经手化新娘妆的女客可以说是不计其数,但她从未见过像晁暖这种集娇羞、妩媚、成熟、纯真于一身的新娘,简直将女性所有的美丽都占尽了。
“女人最美的时候就是当新娘的这一天,像你这样一个天生的美人当然更不会有例外。”化妆师又补充一句“等一下你出去的时候一定会吸引很多男人的注意,希望你的未婚夫不会吃醋。”
“我倒希望他会。”晁暖轻声地道,自从水云舫答应婚事的那一天之后,他们就没有再见过面了,不能否认的,她真的很想他。如果水云舫会因为别人对她的注意有所反应,那就表示他是在乎的,这也许能平抚她因为他这几天以来的忽视所造成的不安。至少,这可以让她感到一点来自他的在乎,虽然这一切都是她自愿的。
听她这么说,化妆师轻声笑了“小俩口还很甜蜜喔!这样也好,结婚绝对不是恋爱的坟墓,而是另一个重要的开始,爱情在成为习惯之后还必须花更冬的心力来维持,我看过许多佳偶,也衷心地希望每一对新婚夫妻都能长长久久地相伴走过人生的所有重要阶段,你们当然也是一样的。”
晁暖由镜中对她感激地一笑“谢谢你的祝福。”她的话对自己真的很重要。
“不客气。”化妆师笑道:“走吧,他还在外头等著呢!”
是啊,他还在等著呢!她是自己到这家婚纱公司的,水云舫的秘书在决定婚纱公司的时候就以电话通知她,而她便在指定的时间到了这家婚纱公司。却没有见到预期中该在的水云舫,这让她心中七上八下,深恐他不会出现,好不容易在化妆的时候听到他到达的消息,她才结结实实地松了口气。
现在的状况变得有些奇怪。本来她是为了爸爸的病,而不得不找上门去见他,要求他不要再对爸爸心存怨恨,更提出条件自愿替代成为他报复的对象,这种关系应该是很简单的,纯粹是报复者与被报复者的关系,但,怎么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情况?
爸爸突然要求舫娶她为妻,而他也答应了,这会儿他成了她的未婚夫,而她则是他的未婚妻。无可否认的,自己对这样的关系有些窃喜,因为在过去的十几年中她的心里始终有他,这个提议让她可以理所当然地跟在他身边,只要能天天看着他,她就心满意足了,而舫对她的感情是属于哪一类则无关紧要,至少在现在她是这么想的。
但是他为什么要答应呢?就算是为了(原生珠宝),他也不一定要牺牲婚姻一辈子和她系在一起,结婚应该是一种最珍贵的承诺,她可以因此而对他保有一丝期望吗?
在化妆师的协助下,晁暖拖著长长的婚纱裙摆走出化妆室,第一眼就看到了气宇轩昂的水云舫,她的心跳猛然加快了速度,他好俊,配合她的婚纱所穿的纯白色燕尾服是那么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他挺拔的身材,冰冷的气质更让他活像是刚从画册中走出来的王子。
难怪这一区有特别多的女性工作人员假装手上在做事,眼睛却不停地往同一个方向瞟去,只可惜会走进这里的男性都是“有主”的名草,再怎么想也只能看看罢了,所以“好男人都是别人的老公”的感受对她们来说是特别深刻,让她们不免有些怨叹。
“水先生,来看看你的新娘吧。”化妆师献宝地向水云舫说道:“她可是我见过最美丽的新娘喔!”
水云舫定定地看着晁暖,晁暖屏息以待,感觉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不断游移,透过重重的婚纱检视她的一切,让她在众人环视下竟有种衣不蔽体的感觉,连血液的温度都不自觉地升高不少。
好不容易,等到了水云舫对著她点点头“不错。”
仅仅是简单的两个字,他的肯定依然让晁暖感到整颗小涨得满满的。
“何止是不错,水先生,对新娘子赞美的时候不可以太小气喔!难怪晁小姐会希望你吃醋了。”
化妆师只是想稍稍为晁暖打抱不平,却没想到会将她的心事摊在水云舫面前,晁媛这下真的禁不住脸红了。
水云舫没有对此发表任何言论,只是将手伸向兀自低著头的晁暖“走吧。摄影师在等我们了。”
晁暖把自己的手交给了他,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暖,心想,如果他可以永远不要放手就好了。
“我们要去哪里?”晁暖轻声问道,水云舫在拍完婚纱照的第二天突然出现在(水恋花坞)的门口,二话不说地就将她拉上车,让她只能回头向齐秀群招招手,连交代一声都来不及。
“禀告婚事。”水云舫没表情地说道。
简短的回答之后,车子便像炮弹般窜出巷子,晁暖只好满足于这个答案,没再继续问下去。
原以为他的目的地是郊外的墓园,车子却在左转右弯一段路后,停在一家育幼院的门口。
走进育幼院的大门之后,迎面而来的是一群笑容满面的孩子,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笑得这么快乐,却让人不禁全心感受到轻松的气氛,就连水云舫也放松了脸上的表情,露出微笑。
“翠妈,我回来了。”
一个在一边哄著孩子、大约五十多岁的妇人在听到水云舫的呼唤后回过身,看到两人后欣喜地迎上前来。
“云舫,你可回来了,算一算我们都快半年不见了呢!”
“我今天回来是有事要告诉你。”水云舫将身后的晁暖推到身前“翠妈。这是我的未婚妻,我们再过半个月就要举行婚礼了。”
“真的吗?”曾英翠欣喜地道,上前握住晁暖的右手“这就是你的新娘?”
曾英翠的笑颜几乎是立刻接受了晁暖,晁暖从她的手中感交到一股属于母亲的温暖,也让自己想起了母亲。
“这是晁暖,”水云舫靠近两人,为她们介绍彼此“翠妈是我妈病逝之后照顾我的人,就像我的第二个妈妈一样,这些无父无母的孩子都是她收养的,在我们眼中,她就像是圣母一样。”
“你可别把我说得这么好,我会不好意思的。”曾英翠微笑道“你说她叫晁暖,那不就是”
看到水云舫点点头,曾英翠了然她笑了,因为她和云舫的母亲是至交,所以对冰家与晁家的恩怨多少有些了解,她永远记得他们母子刚来的时候,云舫是个多么冰冷的孩子,没有人能让他露出笑容,尤其在他母亲过世之后,表情更是完全冻结住了。
虽然她极力要照顾他们母子俩,但很多事情不是想怎么做就能做得到的,云舫是在她的羽翼下最年长的孩子,可以说根本不算是孩子了,但他的脆弱却是深藏在心里,没有人能触碰得到。
曾英翠也曾自他母亲但中得知晁暖对他的意义,现在他们终于重逢了,也许只有晁暖能够缝补云舫心中的伤口吧。
“我们到里面坐吧。”曾英翠还舍不得放开晁暖,一面走一面说道:“除了我家小浚那个(孝妻),小逖、幽庐都有了属于他们的归宿,本来我还在想什么时候才会轮到你,没想到没多久就有了消息,我也能对得起你妈妈了。”
水云舫、辛逖、姜幽庐,加上她的亲生儿子司徒深浚是曾英翠最年长的四个“儿子”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他们得到自己的幸福,虽然他们三人没有了双亲,但她这个“替身”对他们的关怀也绝不少于亲生母亲。
她拍拍晁暖的手,慈蔼地道:“云舫这孩子就是不喜欢说话,如果你觉得有什么委屈,可以马上来找我,翠妈一定会帮你说说他的。”
晁暖微微笑着道:“舫他不会欺负我的。”
“这么相信他啊?”曾英翠也笑了“云舫,看来你真的找到一个好老婆喽!”
“是啊。”水云舫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就算方才晁暖的话让他动容,他也丝毫没有表现在脸上。
向曾英翠道别之后,水云舫再度开著车驶向不知名的方向,而这次晁暖没有开口问他目的地,反正她可以随他到天涯海角,问不问又有什么差别呢?
水云舫将车子驶人一座墓园的停车场,他的双亲就合葬在遗里,晁暖静静地跟著他来到水向生夫妇的墓前。
水云舫一言不发地看着墓碑,由他脸上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但晁暖却可以感觉到他无尽的哀思,所以只是默默地陪在他身边,也躬身向长眠的公婆致敬。
伯父、伯母,虽然我不知道我的存在是不是能让舫觉得幸福,但是我会努力的,只要他还要我,我就不会离开他身边,这是我对自己发的誓,我对他的爱此生不渝。晁暖在心中封水向生夫妇默语,同时也对自己的心重新做一番确认,她想,或许在更早以前,这份感情就已深植在她心底,经过这许多年的发酵,这份纯然只有更加深挚,没有半点杂质,全心全意就只有他一个。
“走吧。”
水云舫在一阵静默之后,丢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晁暖连忙跟上,却因为过于匆忙,一不注意就绊到了一块突起的石头“唉唷”
本来她差点就可以恢复平衡,结果脚下又是一滑,这会儿就真要认栽了。
然而,水云舫及时转身一手抓住她的手臂,稳住她后才没好气地道:“搞什么啊!你就不能好好走路吗?”
晁暖封水云舫的恶声恶气不但不觉得难过,反而心中窃喜,虽然他口气不佳,但他的手就像小时候那么温柔坚定,毫不犹豫地扶助她,按著,水云舫不再走在她前面,改而与她并肩同行。只是这个小小的动作,就让晁暖感到好开心。
随后水云舫又带著晁暖来到另一座墓园,这里是她的母亲程空翠的长眠之地,晁暖没想到水云舫禀告婚事的对象也包括了自己的母亲,一时热泪盈眶,她知道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他的行动已表示了他的心意。
妈,你看,舫哥哥回来了,我一定会幸福的。她无声地对母亲说著。当她依偎在水云舫身旁时,他不但没有避开,反而伸手轻轻环住了她。
一滴眼泪在这个时候悄悄地滑落,她想就让她暂时沉浸在这幸福的感觉中吧。
“暖暖,你看着妈妈,爸爸去打电话叫救护车!”
晁原冲出房门后,十一岁的晁暖怯怯地守在母亲的床前,细声地喊著“妈、妈?”
妈的脸上毫无血色,平静的面容就像是正在沉睡著,但如果妈只是在睡觉,父亲又怎么会这么激动呢?十一岁的她已经可以理解死亡了,尤其是从一年前开始生病后,她对生命的体认就更加深刻,但这并不表示她可以毫无因难地面对眼前的一切。
从救护车把母亲带走,到用一块白布将母亲整个人都覆住,晁暖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只觉得好冷,明明时令正值酷暑,还创下今年气温的新高,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么冷?“暖暖。”
她听到水云舫的声音,随后他的大手便抱住了她,他的怀抱是从来不会对她吝啬的。“舫哥哥我好怕。”
“暖暖不怕,我不是正陪著你吗?”水云舫拥紧她,他也好怕,怕她会禁不住这样的刺激,程阿姨的去世让他更为暖暖的身体担忧。
把脸埋在水云舫的胸口,晁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母亲骤然去世并没有受到太大的痛苦,这封母亲来说是很幸运的,但也让晁暖对自己的病有了更真切的认识,她想,自己会不会也有这样的一天呢?她知道舫哥哥很疼她,如果有一天,她像妈妈一样就这么闭上眼睛醒不过来,他会像爸爸这样痛不欲生吗?
她不知道该怎么想,既不希望舫哥哥伤心,更不愿他忘了自己,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不,只要她的病不好,难保哪一天这就会是她的借镜。
当夜,一场足以淹没一切的豪雨来袭,晁暖躲在被窝里却怎么都挥不去心中的不安,像是心有灵犀,水云舫悄悄地来到她的门外,也看到了她的恐惧,赶忙连人带被地拥住她,他不发一言只是以最实际的行动安慰她。
这一个雷雨夜,将永远刻印在晁暖的心灵中。
婚礼非常隆重,而且还很盛大,比晁暖所预期的要盛大了数倍,几乎所有稍微有一点关系的人都出席了,她不知道舫是怎么想的,不过是娶个仇人的女儿,有必要弄得这么人尽皆知吗?虽然爸爸的意思就是要把他们的婚事昭告天下,但她以为最多就是一个像样的婚礼,怎么也想不到会弄到现在席开百桌的盛况。
许多不明就里的人多半以为晁原给自己的(原生珠宝)招了个乘龙快婿,现场抱贺声不断,当然这也与晁原的满面春风不无关系,虽然晁原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到可以出院的地步,但水云舫出面和医生交涉,让他得以亲自为她证婚。
即使水云舫什么都没说,却一而再地出一些小地方表现出对晁暖的体贴,不过他冷漠的外表却始终是一成不变。
晁暖独自坐在新娘休息室中,她已在齐秀群的帮助下换掉身上沉重的婚纱,再穿上另一套华丽的礼服,等著水云舫来接她去向宾宵敬洒,她轻抚著身上特别量身订做所费不赀的礼服,其实水云舫可以说毫不吝惜地给了她一切,却始终舍不得施舍她一抹真心的笑容,整个筵席上挂在他脸上的尽是面具似的虚假,她想或许她不该奢求的。
“晁暖,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晁暖认得这个声音,那是水云舫的老板宇文朗,他们曾见过一面,晁暖相当欣赏这个有资格对水云舫颐指气使的男人,但最令她感动的却是他对妻子的深挚情意。
宇文朗偕同妻子冉语霜进入休息室,对著晁暖微笑道:“恭喜你了。”
晁暖淡淡她笑着“谢谢你们。”
宇文朗前前后后地打量了好一会儿,才道:“云舫这家伙能娶到一个像你这么好的老婆真是人幸运了。”
晁暖轻轻摇摇头“不,幸运的是我。我从来不敢想自己能有这么一天,就好像在作梦一样。”
听到这么温婉的说辞,宇文朗简直是感动得无以附加“云舫这小子的运气好得真教人生气,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一个这么好的女人对他投怀送抱。”
“怎么?你是嫌我让你太辛苦了吗?”冉语霜用一种接近恐吓的语气在他的耳边说著。
“当然不是!”宇文朗否认得毫无破绽,在内心想道,他哪敢承认啊?又不是想自讨苦吃!“老婆,追你的那段时光是我最快乐的时候,怎么会辛苦呢?”
“那现在就不快乐了吗?”冉语霜不想轻易地放过他,又按著问道。
“现在是一种充实啊,没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像没了魂似的,怎么快乐得起来呢?”宇文朗一脸谄媚地道。
“算你拗得好。”
两个人就在新娘的休息室中打情骂俏起来。
好不容易宇文朗将注意力拉回正竭力忍著笑的晁暖身上,不好意思地说:“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冉语霜对宇文朗的说法不是很满意,只是暂时懒得和他计较,否则再闹下去真会没完没了。
晁暖轻笑着“不,我恨羡慕你们。”她想,如果舫也能像这样对著她笑不知该有多好?
一旁的冉语霜马上就听出了晁暖的弦外之音,她一向就觉得水云舫实在酷过头了,没想到连对自己的新娘都没什么好脸色,教她怎能不打抱不平呢?“晁暖,如果哪一天你觉得受不了水云舫的时候,尽管来找我们,虽然我们和他相识在先,不过咱们都是女性同胞,互相帮助是理所当然的,千万不要忘了喔!”冉语霜很有同**地道。
晁暖不由得觉得好笑,怎么他们都觉得舫会欺负她呢?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他对自己更好的了,尽管重逢到现在舫未曾对她有过任何温情的表现,但这只是表面,实际上他依旧默默地为她做了许多,像是这个婚礼、以及为她肩负起照顾父亲的责任,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但并不表示她都没有看到。
“谢谢你们。”晁暖微笑道“不过我想我不会麻烦到你们的。”
宇文朗按著道:“云舫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彬彬有礼,但他这个人实际上是相当自负的,如果觉得和他有沟通不很的情况,我想我们会帮得上忙的,绝对不要客气。”
晁暖深深地看着他“舫能有你这个好朋友,真是他的福气。”
宇文朗耸了耸肩,一点都不谦虚地道:“就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这么想了。”
“想什么?”水云舫推门而人“你们不去做好招待的工作,到这里和我的新娘扯些什么?”
宇文朗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我这个当老板的来当你的招待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还有什么好嫌的?”然后他又换了副调戏的嘴脸继续道:“我本来是想先来给你的新娘做好心理建设,免得嫁过去之后适应不良,却没料到她相当想得开,对你这个良人好像很有信心喔!”
“这是当然的。”水云舫大言不惭地道。“这种废话就不用多说了。”
晁暖看着水云舫的眼中有著些许惊异,这是她在他们分离十三年后第一次见到他这么放松的神情,几乎就像她以前所熟悉的他。
水云舫转身将手伸向她“暖,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晁暖把自己的手放在水云舫的手上,同时也将自己的一生交给了他。“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