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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留毅夫决定要娶褚妙丽的那个晚上起“早餐屋”便出现开店时间延后的迹象。
她习惯六点起床,偏偏他每晚都可以让她的睡眠严重不足。天知道,她可是那种没睡饱八小时就会精神不济的人啊。
于是“早餐屋”延到六点半开门。
于是“早餐屋”延到七点开门。
于是,她决定到儿子房间打地铺,以保障“早餐屋”客人的权益,并惩罚那个不知节制欲望的男人。
不过,这招只用了一次。因为她隔天回到房间盥洗时,那个男人还是和她燃烧欢爱了一回。那天,她睡到早上九点才惊醒!
每一天,褚妙丽都气恼地叨念个不停,但她脸上的笑容却是益发明灿。他爱她,用和当年一样的专注目光追逐着她,让她连呼吸都是甜的。
他可以专注于她看不懂的英文文件中好几个小时,但是只要她到市场采买食物,他一定会陪着她,当她的司机兼“提篮手”
除了结婚后要到美国去见他妈妈的那件事,让她心有芥蒂之外,她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没这么快乐过。
尤其是每天晚上,一家三口坐在餐桌旁吃饭聊天时,她总会感动到忘了吃饭。
这是她的家!她的老公!她的小孩啊!
可是,她不想这么快就嫁给他。
她还没被他追求够,才不要这么快就被套上戒指,她还想多享受一下拿结婚证书来刁难他的快乐特权啊——拜她之赐,他现在的按摩技术进步神速哩。
只是天不从人愿——
高雄地方法院里,褚妙丽穿着粉色洋装,嘟着唇坐在留毅夫和儿子中间。
“我不想这么快就结婚。”她咕哝着,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着右手无名指上那只硬被他套上的婚戒。
“那妈妈想什么时候结婚?”坐在一旁的留晴哲好奇地问道。
“等你长大的时候,我就结婚。”褚妙丽一本正经地回答。
“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我还会照顾笙笙。”留晴哲正经的表情,和他今天身上的笔挺西装相当符合。
“等你长得比我高时,我就承认你长大了。”褚妙丽对儿子吐吐舌头。
“妈妈专门欺负小孩子。”留晴哲马上回头跟爸爸告状。
留毅夫一挑眉,笑看着这对母子斗嘴。
“你现在就已经快骑到我头上了,我不趁现在欺负你,要等什么时候?”一看没人替儿子撑腰,她立刻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可以去欺负别的小孩啊。”留晴哲回嘴,寻求爸爸的支援。“爸爸,你们再生一个小孩好不好?”
“我不要再生了,我会痒得受不了。”褚妙丽抢先发言,手掌拍拍胸口,一副无限惊恐的模样。
“痒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再生个孩子,晴哲也比较有伴。”留毅夫一脸不以为然,总觉得她形容得太夸张了。她当时必然是因为未婚生子的压力太大,所以才会这么不舒服。
“你不懂啦!那种痒像是从骨头里渗出来,我每天痒到睡不着,全身抓得伤痕累累,西医的药吃了没效,中医的药效又太慢”一想到那段没睡饱的发痒日子,她猛地打了个冷颤。“不生,我绝对不再生了!”
“真有那么痒?”留毅夫还是很难想像。
“不信的话,你去问巫净我那时候有多痛苦。”她不服气地仰起头。
“你的事我会自己发掘,不用问她。”留毅夫没好气地应道。
褚妙丽丢给他一个白眼,又戳了下他的手臂。“你这个人喔,怎么那么小鼻子、小眼睛?都跟你说过,巫净是我的好朋友,我和她——”
留毅夫低头吻住她的唇,不让她有机会再罗唆。
“爸爸,羞羞脸。”留晴哲捂住脸,从指缝间偷看。
“在国外,这样的亲吻很普遍。我爱你妈妈,所以也会经常有这种举动,你要习惯。”留毅夫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
“你还愈说愈有理哩,你这个鸭霸大王,这里是法院耶。”褚妙丽红着脸瞪他一眼,递过一张面纸让他擦拭唇上的口红。这男人怎么愈来愈肉麻了啦
“啊,巫净来了!”一看到留毅夫身后的人影,她开心地跳起身,在他还来不及阻止前,她已冲到了巫净面前。
“巫净,你今天怎么还是穿裤子啊,感觉好严肃喔!”褚妙丽拉拉好友的米色裤装,失望地扁着嘴。“人家还以为你今天会穿裙子。”
“你就要被拐去美国了,我似乎没理由不严肃。”巫净和留毅夫交换了一眼,颇有对峙的意味。
“阿姨,你看我今天漂不漂亮?”巫水笙扯扯褚妙丽的手,指指自己身上的玫瑰花刺绣洋装。
“哇哇哇!你简直就是你妈妈公司那组天使娃娃的真人翻版!”褚妙丽左右打量巫水笙的刺绣白纱小洋装,忍不住拍起手来。“笙笙好美!好可爱喔!”
留晴哲也在这时走到巫水笙旁边。
她开心地指着他的领结说道:“晴哲哥哥,我们两个今天都有蝴蝶结耶!笙笙头发上也绑了一个喔。”
巫净看了一眼手表,对褚妙丽说道:“快九点半了,另一个证人还没到吗?不是说要提前报到,好签署结婚证书吗?”
“那个家伙是夜行性动物。”留毅夫起身走到她们身边,朝褚妙丽伸出手,示意她过来身边。
褚妙丽直觉地走了过去,拉住他的手,偎在他身边,没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神情。
“可是,现在都早上九点半了耶。”没想到睡觉时间“多半”正常的留毅夫,也会有这样的朋友。
“通常十一点才是那家伙的起床时间。”对于这个好友的生活作息,留毅夫只能摇头。
“抱歉!抱歉!新娘还没落跑吧?”
一个爽朗的男声,伴随着古龙水的味道,卷到了他们面前。
“哇。”看见来人狂野不羁的及肩长发、显露健硕身材的敞领polo黑衫及紧身牛仔裤,褚妙丽忍不住睁大了圆眸。好性感的男人喔
风劲文怎么会在这里?巫净瞪着那个男人,有一秒钟的时间身子完全僵住,动弹不得。
“算你运气好,办理登记的号码正好轮到我们了。”留毅夫看了一眼办公室门口的灯号,笑着对好友说道。“走吧,该去报到了。”
他拥着褚妙丽,一群人朝着办公室前进。
“哈罗,你一定是可爱的妙丽。”风劲文边走边对褚妙丽咧嘴一笑,目光旋即转到留晴哲身上。“妈妈咪呀!太恐怖了!你确定你不是从毅夫的童年穿越时空而来的吗?”
留晴哲摇摇头,呵呵笑了。这个叔叔很好玩。
“这位小鲍主是谁?可爱得像颗水蜜桃。”风劲文向留晴哲身边的小女孩眨眨眼。
巫水笙躲到巫净身后,偷偷看着笑嘻嘻的风劲文。
“请你离我女儿远一点,她不喜欢陌生人。”巫净不客气地说道,表情已恢复了平时的冷漠。
“你说话的口气才会吓到小孩子吧。”风劲文很不以为然,目光也随之转移到巫净身上。
咦?看着那张清冷的素颜,他脱口说道:“你很眼熟。”
“今天是我结婚的日子,不是你搭讪女人的好时机。”留毅夫对这个大情圣简直没辙。
“我知道。”风劲文笑着大跨步向前,率先走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内的女性公务员偷瞄了他一眼,旋即藉着职务之便,堂而皇之地打量起这两对外型出色的俊男美女。在请他们分别在结婚证书上的男女双方及证人处签名盖章后,她笑着说道——
“恭喜两位,待会儿时间一到,法官就会帮你们证婚。”
“美女,谢了。”风劲文朝她抛了个媚眼,不是特意放电,只是个习惯性动作。
巫净则对他的轻浮举动皱起了眉。
“毅夫,恭喜了!”
走出办公室后,风劲文上前用力地握了下好友的手。
接着,在留毅夫还来不及防备前,他已经扑到褚妙丽面前,结结实实地给了她一个大拥抱。
“放心啦!”他大笑着把褚妙丽推回好友怀里。“我不会欺负小绵羊美女的,我个人擅长挑战冰山美人,像这边这一位——不过,她已婚,育有一女,不在我的狩猎范围内。”他露出遗憾的表情,微微上扬的桃花眼带笑地看了巫净一眼。
巫净冷冷一笑,不予置评。
风劲文见状,微微一愣。她那抹微笑勾起了他的记忆。
他确定他真的见过这个女人,因为会对他这么笑的女人并不多!他不动声色,目光紧盯着巫净。
“要公证结婚的各位新人,请集合。”一名公务人员上前打开了一扇大门。
法官率先走入门内,而今天要结婚的十来对男女也随之鱼贯而入。
褚妙丽左右看了看,觉得自己身上的小洋装实在太正式了,有对情侣甚至穿着运动服就来结婚了呢。
在她好奇的左张右望时,法官已询问到他们这一对——
“留毅夫,你愿意娶褚妙丽为妻吗?褚妙丽,你愿意嫁给留毅夫吗?”
“喔,好。”褚妙丽才说了声“好”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一切程序便已结束。
“这么快?”她茫然地看了留毅夫一眼,傻憨憨地回不过神来。
“难不成你以为会演上几个小时?”留毅夫笑着揽住她的腰,在她唇上印下一个吻。
巫水笙看得呵呵笑,留晴哲则低头向她解释爸爸为什么没事就爱亲妈妈。
“看妙丽表情这么错愕,不会是后悔了吧?放心啦,这几年毅夫心里就只有你一人而已。”风劲文咧嘴一笑,闪亮的白牙衬得他一双黑眸更加狂野。“走吧,我订了餐厅,大家一块儿去庆祝毅夫重拾旧爱,一家团圆!”
褚妙丽因为他夸张的音调而笑出声来。
“我待会儿还有事,不跟你们去吃饭了。”巫净面无表情地说道。
“哎呀,做人要放轻松一点,不用那么忙碌啦!”风劲文大刺刺地拍拍她的肩膀。
“请你放尊重点。”巫净厉声喝道。
风劲文吹了声口哨,双手立刻高举成投降姿态。
“妙丽,恭喜你了。”巫净没理会他,握了下褚妙丽的手。“笙笙,我们走吧。”
巫水笙摇头,紧握着留晴哲的手,水亮的眼泛着泪光。
“干妈,笙笙想跟我们一块儿去吃饭啦。”留晴哲仰高小脸看向巫净。
“不行!”
巫净剧烈的反对,引来了大家奇怪的眼神。
风劲文夸张的摇摇手。“我没那么禽兽,不会对小女孩下手啦。”
巫净皱了下眉头,不客气地瞪他一眼。
“我会照顾笙笙的,你别担心。”褚妙丽认真地向巫净保证,知道她一开始瞪人,就是表示要发火了。
只是,巫净很少对不认识的人这么不友善啊。她不解地眨着眼。
“妈妈笙笙会听话”巫水笙仍抓着留晴哲的手,眼巴巴地看着母亲。“我可以和大家一起去吃饭吗?”
面对女儿、晴哲及妙丽乞求的眼神,她还能怎么办?
巫净抿着唇,一语不发地向褚妙丽点点头后,迳自转身离开。
“巫净今天心情很不好。”褚妙丽小脸苦哈哈的。
“你嫁给我,她的心情当然不好。”留毅夫的语气颇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才不是,她还送了结婚礼物给我们呢。”她瞪他一眼,暗示他再说下去,她就要生气了。
“好好好,我改天请她吃饭,谢谢她对你的照顾,这样可以了吗?”留毅夫握住她的手,柔声道。
“这还差不多。”她亲热地搂着他的手臂,笑容甜蜜可人。
“各位,我们没必要站在法院里聊天吧?走罗,庆祝结婚去罗!小小美女,叔叔有这个荣幸送你一程吗?”风劲文弯下身,健臂一举,便把巫水笙抱上了肩头。
“笙笙会怕陌生人。”褚妙丽和留晴哲同时说道。
“放心啦,我不是陌生人,我是男女老少都爱的大众情人。”风劲文开始对着小女孩大唱情歌,逗得她呵呵直笑。
留晴哲却走到他身边,很认真地要求道:“叔叔,请放她下来。”
“你追到我,我就放你的小鲍主下来。”风劲文逗弄着他,感觉很像在戏弄留毅夫的真人缩小版。
一大两小于是展开了追逐战。
“你朋友很好玩。”褚妙丽笑着说道。
“劲文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他在台湾从事建筑业,我人在美国时,你有事可以先找他处理。”留毅夫的手臂自然而然地揽住她的肩,像是一刻也不希望和她分离。“他那张嘴啊,专哄女人。他大概是唯一花名在外,却还能让我妈喜欢的人。”
“我们我们到美国后,会很常见到你妈妈吗?”一说到这个,她的小脸便忧愁地垮了下来。
“她是我妈,我们当然会经常见面,这一点你要体谅我。”闻言,他神色凝重地停下脚步。
他请人做过简单的调查,知道母亲当年确实曾来过台湾,但是,母亲终究是母亲,他不能为了顾全妙丽,而将儿子的责任置之不理。
“我不是要求你不要和你妈妈见面,那样太不孝了。况且,有妈妈是件很幸福的事,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要求?”褚妙丽拚命摇着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我只是想如果她当年那么讨厌我,现在再看到我,也一定不会太高兴。”
“现在不同了,你带着晴哲回来,她只会张开双臂欢迎你。她原本以为留家到我这一代会断后的,因为我离了婚之后,一直没有再结婚的打算。”他知道母亲的家族观念很重,不过,他当年的婚姻就像场恶梦,他当然不会傻到再去经营一段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
“因为孩子而被肯定的感觉很不好耶。”褚妙丽嘟着嘴抱怨。
“我先肯定了你,所以我们才有了孩子,这种感觉如何?”留毅夫用唇轻点了下她柔软的樱唇。
“还可以啦。”她噗地笑出声来,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结实的大拥抱。“还是你最好!”“到了美国之后,我会让你和我妈当面把事情说清楚,你不用因为她是我妈而畏缩。”他挑起她的下颚,低声交代着:“我们家凡事都是先讲道理的,所以你不用怕,懂吗?”
“懂,可是你要先答应我一件事。”她撒娇地以指尖滑过他高挺的鼻梁。
“你说。”
“如果如果”她亲了下他的下巴,不自在地咬了下唇。“如果你妈妈亲口承认她当年真的是做错了事,你不要对她太凶喔。”
留毅夫怔愣地看着她,完全没有预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明明是他母亲的错,她却要求他不要对他母亲太严厉?她未免好到太让人无法置信了!
“你知道的啊,毕竟我的家世真的不是那么好,她不喜欢我也是情有可原的。”
褚妙丽看到他奇怪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自顾自地解释着。
“你不需要说这些话来哄我开心。”留毅夫看着她单纯的小脸,低哑地说道。
知道她不记恨,就已经够让他窝心了。
“我干嘛哄你开心,你是我老公,你要哄我开心才对嘛。我只是希望一家人都能很快乐地在一起啊,这样不好吗?”她圆眸里只有真诚。
家人,是要互相珍惜,而不是互相指责。她是真心这么想的。
“你这个傻子!怎么不多替自己想想呢?”留毅夫紧抱着她,对于她的体谅,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快喘不过气了。”褚妙丽拍拍他的后背,要他放松一点。“而且我才不傻呢,有你和晴哲站在我这边,我已经幸福到不行了。还有,我丑话先说在前头喔,我和晴哲这回陪你去美国,只是小住,如果我住得不习惯的话,你不可以不准我回台湾喔。你发誓!”
她说话的声调铿锵有力,一派熟练姿态。
“这些话是谁教你的?”留毅夫眉头一挑,刮刮她的脸颊问道。
“是巫净啦。”她吐吐舌头,有点尴尬。“她怕我被你牵着鼻子走。”
“她看走眼了。我们俩在一起,通常只有我被你牵着鼻子走的份。”他笑着说道。
他一直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从小到大所受的教育,让他习惯摆出冷漠的姿态,想亲近他的人总被他的外在所蒙敞,所以他便习惯了内敛。直到他遇见了妙丽,才知道爱人原来可以是这么自然而然。
他因为她而改变,改变得心甘情愿。
“我们这样会不会太幸福了?”褚妙丽牢牢握着他的手臂,觉得一切完美得好不真实。
“完全不会,因为你以后会比现在更加幸福。”他自信地道。
“是啊,如果你妈妈愿意接受我的话,我会比现在幸福一百倍。”想起他母亲,她担心地咬着唇。
“她会接受你的,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爸爸、妈妈!快一点啦!”留晴哲站在法院大门,对他们用力地挥着手。
“走吧。”留毅夫揽住老婆的肩膀,微笑地与她并肩而行。
褚妙丽仰头对他一笑,脸上洋溢着幸福。
因为有他,所以她并不是那么害怕未来。
一切全是因为有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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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妙丽生平第一次出国,便搭了十几个小时的长程飞机,简直苦煞她也。
她在机舱中失眠,只好抱着她的薰衣草小枕,赖在丈夫及儿子身边撒娇。不过,她的神情还是很疲累,腰酸背痛,小腿也因为长时间久坐而水肿,模样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她只求能快点下飞机!
好不容易捱到下机时间,她已经累到连看见前来接机的加长型轿车,也没力气“哇”出声了。
车上,她靠在留毅夫身上打着盹。还是巫净有先见之明,没让笙笙跟着他们到美国,否则,她自己都累垮了,哪来的力气照顾笙笙啊。
半梦半醒间,她依稀听见留毅夫和留晴哲一直在对话。
儿子什么都好奇,拚了命地发问,而留毅夫则对于每一个问题都回以长篇大论的答案,听得她更是昏昏欲睡。不过,晴哲显然很满意他这样的回答,因为他一直一直在问问题,问得她好想睡
“妙丽,我们到家了。”留毅夫拍拍褚妙丽的脸颊。
“喔。”她睡眼惺忪地抬了下眼眸,很快地又闭上了眼。
“要睡的话,回家再睡。”留毅夫半推半拉地把她的身子拉离椅背。
“喔。”她茫然地睁开眼看着他。
“下车啊。”他催促道。
褚妙丽眨着眼,一时之间仍无法反应。
留毅夫叹了一口气,索性将她打横抱起,踏出车门。
站在车门边为他们开门的司机见状,错愕地张大了眼,却又努力想保持若无其事的模样,脸部表情因而僵硬得很怪异。
留晴哲紧跟着两人踏出车外,忍不住偷瞄了司机一眼——司机伯伯的表情好像很痛苦呢。
留毅夫抱着妻子大跨步地往门口走去,留晴哲则在倒抽了一口气之后,紧紧地抓住爸爸的袖子。
“爸爸,你家好大。”留晴哲小声地说道,一反常态地显得有些紧张。
“你会习惯的。”他给了儿子一个鼓励的笑容。
“妈妈,你看我们的新家。”留晴哲拚命地扯着妈妈的手臂,要她快点醒来。
“很厉害耶。”
一阵寒风吹过,一向怕冷的褚妙丽连打了三个哆嗦之后,终于被冷醒。
“什么什么东西很厉害?”看着儿子一脸紧张的模样,她推推丈夫的胸膛,跃下他温暖的怀抱,跑到儿子身边跟他手拉手。
“妈,你看我们的新家,很厉害耶。”留晴哲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
“新家怎么会很厉——”褚妙丽一抬头,整个人立刻呆若木鸡。“这里不是博物馆吗?”她牙齿打颤,后退了一步。
“这里是我们的家。”留毅夫揽住她的腰,另一手握住儿子的小手,三人一同走向前。
褚妙丽一手捂住胸口,表情敬畏地站在铜雕大门前,感觉门把上的狮头似乎正在对她张牙舞爪。
留毅夫把手指印在门把上,大门立刻打开。
“好像鬼屋,对不对?”褚妙丽转头看向儿子“不过,这一点也不奇怪,因为那是什么指纹锁啦。”
“我明天会请人把你和晴哲的指纹输进去。”留毅夫说道。
随着大门打开,褚妙丽和留晴哲同时惊呼出声——
“哇!”
这个家真是太厉害了!居然有一个盔甲武士站在壁炉旁边耶!留晴哲好奇地小跑步上前。
这个家真是太恐怖了!褚妙丽不安地看着深色的家具及墙上严肃的家族肖像画。
“这里真的可以住人吗?感觉好阴森,你不觉得会有恐怖的回音吗?呵呵”她故意干笑两声,并发誓她真的听到了这栋屋子嘲笑她的声音。
“你可以换掉所有的布置,依照你喜欢的方式来装潢。”留毅夫摸了下她的脸庞,宠爱地看着她。
“真的吗?真的吗?”她睁大眼,突然觉得这栋房子的大片落地窗和挑高设计顺眼极了。
“房子外头还有一间温室,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种点东西。”
“要种、要种,我要种香草植物!”褚妙丽用力点头,笑眯了眼。“这么大的房子,你一个人怎么整理?”
她好奇地抚摸过柜子表面——一尘不染。
“我请了一个清洁工、管家和园丁,你不用担心一个人会处理不来。”留毅夫拉着她的手,一块儿走到沙发边坐下。
“哇,你请了这么多人,会不会太奢侈了?”褚妙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以后他们就归你管理,他们会听从你的要求,如果他们有什么不服从的地方,我可以撤换他们。”留毅夫看着眼前的妻与子,觉得他的人生已经圆满了。
“哎呀,你不要把事情讲得那么吓人啦,我只是有点担心”她眨了眨眼,再仔细地看了一眼有条不紊的客厅。
“担心什么?”他低声问。
“万一他们把事情全都做完了,那我还做什么啊”她嘟囔着,话愈说愈小声。
留毅夫失笑出声,再一次被她异于常人的逻辑打败。
“等你和晴哲正式搬进来之后,我让他们半个月来一次,可以吗?这里有四层楼,我不希望你太累。况且,你刚来这里,有什么不清楚的也可以问他们。”他拍拍她的肩膀,要她不必担心。
“爸爸,清洁工、管家和园丁会讲中文吗?”留晴哲问。
“你考虑得很周到。”留毅夫赞许地看儿子一眼,再次确定自己的儿子是个可造之材。“我会安排一位英文老师陪在你们身边,顺便教导你们英文。”
“那个老师要会讲中文喔。”褚妙丽这回学聪明了。
“行,不过你在家的时候都要说英文。”知道她不喜欢改变,所以他先订下规矩。
“拜托,人家念书的时候,英文补考三次才过关耶。”她不依地拉着他的手臂。“你这样我会作恶梦的——”
叮当。门口对讲机的声音响起,褚妙丽立刻惊跳了下。
“有人来了!我还不要讲英文!我要去洗手间!”看见留毅夫的手往左边一指,示意洗手间在那儿,她便一溜烟地跑走了。
“傻妈妈,有爸爸在啊。”留晴哲莫可奈何地看了爸爸一眼。
留毅夫笑着揉揉儿子的头发。“她就是这样才可爱。”
他接起对讲机,从监控萤幕中看到了他的母亲。
他走到大门前,拉开了门。
“妈。”他礼貌地唤了一声。
“你这几天为什么都不接我的电话?你那天打那通电话是什么意思?还有,你怎么会又和那个女人联络上”欧阳兰薰才走进玄关,就是一连串的问题。
留晴哲张大了眼,看着眼前贵气的老妇人。
“你”欧阳兰薰一看到小男孩,乍然打住了话。这小男孩长得和毅夫小时候一模一样!
“毅夫,他是”她激动地上前想抱住小男孩。
留晴哲见状,飞快地躲到父亲身后。
留毅夫握住他的手,严肃地看着母亲,口气疏远地介绍着:“妈妈,他叫晴哲,是我和妙丽的孩子。”
欧阳兰薰脸色一白,抿紧唇,僵直得如同一座雕像。
“我和妙丽已经在台湾结婚了。你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吗?”留毅夫面无表情地看着母亲。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欧阳兰薰握紧拳头,不敢相信他们两人居然会再度相遇。
“你还要坚持你没说过那些关于癌症末期、未婚妻和领养的事吗?”望见母亲震惊的模样,留毅夫心下了然,语气也随之冷硬起来。
“你不相信我吗?”欧阳兰薰力持镇定地反问。
“如果你不想要我的孩子叫你祖母,大可以否认。”他不留情地说道。
欧阳兰薰一看到孩子,想到留家和欧阳家后继有人,忍不住双眼发亮。
“我那样做也是为了你好,我们家族怎么可以不讲究门当——”
“为了我好,所以赶走我最爱的女人?”生平第一次,留毅夫无礼地打断了母亲的话。“我无法接受你的理由。家族并不代表我这个人,请你明天就取消我的继承权,我并不——”
“毅夫!我不想听到你那些闹情绪——”欧阳兰薰神色一敛。
留晴哲缩在爸爸身后,害怕到不知如何是好——爸爸和奶奶在吵架吗?
“毅夫!”听到争吵声,褚妙丽从洗手间冲出来“有孩子在,你怎么可以和你妈妈吵那些事呢!”
她走到儿子身边,弯身抱住他。“晴哲,没事的。”
留晴哲牢牢握着她的手,方才的恐慌在母亲的拥抱中渐渐淡去。“他们为什么吵架?”
“他们不是在吵架,他们是在沟通,只不过嗓门稍微大了一点。”她在儿子眉心印下一吻,鼓励地拍拍他的肩。“快叫奶奶啊。”
留晴哲轻轻摇头,目光看着地板。爸爸刚才的话,他有听懂一点点,奶奶好像对妈妈不好。
“奶奶不是坏人啊。你要相信妈妈的话,妈妈没骗过你吧。”褚妙丽抚着儿子的发,柔声说道:“乖,叫奶奶。”
“奶奶好。”留晴哲抬起头,很快地唤了一声,又很快地低下头。
“你你好。”欧阳兰薰激动地想握住他的手。
“晴哲,爸爸、妈妈和奶奶有事要谈,你先去旁边玩,好不好?”留毅夫抱起儿子,走到客厅的另一头,小声地对他说:“对不起,爸爸刚才吓到你了。”
“没关系,我现在不怕了。”他懂事地道。因为有爸妈的安抚,他早已因好奇而转开了注意力。“我可以摸摸那个盔甲武士吗?”
“当然可以。”留毅夫把儿子带到盔甲武士旁边之后,转身走向妻子,刚好听见她正一本正经地对他母亲说道——
“我想,你欠我一声道歉。”
“我不认为我错了。”欧阳兰薰板着脸,瞧都不瞧她一眼。
“你让晴哲和毅夫分开那么多年,你当然有错。”褚妙丽试着和她讲道理。
“那是你的错,你有了孩子就应该早点说。”
“当时我以为毅夫已经结婚,我怎么忍心伤害他的妻子呢?况且,他的妻子是你的干女儿,难道你希望我破坏他们的婚姻?你难道干女儿的事情也是你编出来骗我的?”褚妙丽咬住唇,无助地回头向丈夫求救。
“我的前妻确实是我妈的干女儿。”留毅夫上前揽住她的肩,给予她支持。
欧阳兰薰抿紧唇,一语不发地看着褚妙丽。
她不认为褚妙丽当真那么单纯无邪,这年头不可能会有这种人!在她的印象里,褚妙丽就只是个短视近利的年轻笨女孩,所以才会接受那个提议,不是吗?
留毅夫见母亲没有任何道歉之意,语气严厉起来“今天如果不是我再次遇见了妙丽,你的孙子将会一辈子流落在外,这就是你想见到的结果吗?”
褚妙丽握住他的大掌,阻止他对自己的母亲说出太重的话。
“我爱晴哲,不管他是不是什么继承人,我都爱他。你对毅夫的爱,为什么一定要局限在家庭背景呢?为什么一定要编织谎言来困住毅夫,让他不快乐呢?”她不解地看着欧阳兰薰,柔声轻道:“孩子快乐,自己就快乐,你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
说完,她轻喘了口气,尝试给了她一个微笑。
欧阳兰薰别开脸,贵气的脸庞在刹那间显得有些狼狈。她从来没被晚辈教训过,这教她脸要往哪里放?就算她真的有错,她也不会承认的!
“我不是来和你对质的,只是希望你会为以前的事感到遗憾。我和晴哲会在这里住两个星期,欢迎你有空过来找我们。”注意到她僵硬的神色,褚妙丽的口气于是更加和缓。
室内一片静默。
欧阳兰薰站在原地,一句话也不说。
“妈,我们累了,想休息了。”留毅夫打破了僵局。
欧阳兰薰闻言,立刻转身离开,重重地关上大门。
“我的口气是不是太严厉了?”褚妙丽揪着丈夫的手臂,紧张地问。
“我认为你对她太客气了。”他们家的原则是——犯了大错,就要有扛起错误的勇气。
“她是你妈妈,你客气一点啦。”褚妙丽捶了下他的胸口。
“你啊,对别人永远比对自己好。”他捧着她的脸,摩挲着她的脸庞,心疼却也更加怜爱她的善良心性。
“她不是别人,她是你母亲,而你是我最爱的男人啊!”她揽住他的脖子,主动送上一个吻。
两人再度缱绻。
留晴哲瞄了爸妈一眼,见他们又如胶似漆地吻在一起,他决定还是继续玩他的盔甲武士。
这回让他们亲久一点好了,免得老是要找时间亲来亲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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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巫净:
我老公不许我用“亲爱的”三个字,他在旁边猛瞪眼。(笑)
我在美国的日子过得还不错,虽然我婆婆还是不肯跟我道歉,不过,她倒是很热络地每天都到我们家报到。昨天她还接受了我的按摩,舒服到趴在沙发上睡着了,还打鼾喔。
我婆婆很爱晴哲,常表示她拥有可以把他教导成小绅士的贵族风范。不过,咱们家聪明的睛哲在我们的教导下(我老公冷哼了一声),早已经彬彬有礼、聪明过人了呢。
至于毅夫啊,他很疼我,很疼、很疼喔。可能我们都是属于很不爱改变的那种人吧,所以,分开五年,似乎只要五天就可以完全适应了。也许,我们算是天生一对吧。
总之,我在美国一切都很不错
“妈你在写什么?”留晴哲好奇地踮着脚尖,看着妈妈趴在爸爸的大办公桌上写字。
“我在写信给你干妈。”褚妙丽头也不抬地说道。
“我们不是后天就要搭飞机回台湾了吗?你干嘛还给干妈写信?”留晴哲奇怪地看着她。
“没错,你妈的行为简直多此一举。”留毅夫不客气地拿走褚妙丽手中的笔,敲了下她的头。“你才到美国两个星期,至少和她通过五次电话了。”
“你不懂,巫净怪怪的啦。”褚妙丽一本正经地说道。“朋友有难,我当然要两肋插刀啊。”
“那么在你密切的追问下,你知道巫净哪里有难了吗?”留毅夫挑眉问。
“她不肯说,不过我猜一定是感情问题!也许是笙笙的爸爸出现了喔。”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兴奋地坐在他的小牛皮办公椅上转着圈圈。
“真的吗?笙笙的爸爸出现了吗?”留晴哲急急迫问。
“没有啦,是妈妈乱猜的,妈妈也不知道笙笙的爸爸是谁。”褚妙丽吐吐舌头,身子往牛皮大椅上一躺,装出一副很权威的样子。“不过,我就是觉得巫净怪怪的。”
“别担心了,等你后天回台湾之后,不就可以当面问清楚了吗?”
留毅夫弯下身,把她娇小的身子捞进怀里,然后在牛皮椅上坐下。
“放心,我一定会问清楚的。我才不要只有我一个人幸福,我要大家都幸福!”褚妙丽笑着把儿子也拉到怀里。
夫妻俩相视一笑,一家三口,就这么挤在一张大椅子上。
幸福,并不远。
幸福,就在身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