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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的时候,端王府的聘礼就陆续送入德郡王府,大批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络绎不绝,看得人眼花獠乱,而那个宗礼贝勒也理所应当地自由进出。
自那一夜起,瑞琼就避着缁衣,不想与他见面。
不是害怕他再下毒手,而是害怕一见到他就忍不住伤心。
那一日猛地惊醒,就发现自己睡在床榻之上,急急忙忙奔出,见到服侍自己的夜香问起缘由,这才知道是缁衣抱自已回来的。
对了,自己好歹也是多罗格格,如果随随便便被杀害,自然在这个德郡王府无法立足。如此一来.不要说什么端王府陷害阿玛的计划了,就连自身的性命都堪忧不是么?所以没有杀掉知晓内情的自己。
如此一想,却更是觉得伤心;伸手抚摩着衣领遮掩住的脖子,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之前窒息一般的痛苦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缁衣他一点都不喜欢自己,他对自己的好全都是装出来的不是么?但是但是尽管如此,自己却还是一心想着他,甚至想要借着伤害他来让自己遗忘他,谁知道陷入最深的却是自己,受伤最深的也是自己。
如果他不是宗礼的弟弟,如果他不是端王府的人,如果他不卷入这场纷争中,自己哪怕违抗皇命也要和他在一起。但是事实却偏偏不是
“格格,贝勒爷来了。”
窗外传来夜香的声音,满是无奈,和自己一样,她也不喜欢那个油腔滑调的贝勒,虽然她不知道隐藏在那副假相之下的真实性情。
本想说不见的,但是转念一想,一瞬间所有的怒气都集中在宗礼的身上,那家伙如此这般,设计陷害阿玛,抢走缁衣,如果不好好教训教训他怎么对得起自己?
当下嘱咐夜香进来为自己梳妆打扮,脑子中转动的却是如何要宗礼好看这种念头。
虽说是赌气,但是当时说出口就后悔了,尤其是对缁衣说出自己奉旨要下嫁给那个家伙之后,更是后悔得不得了。缁衣没有因为这件事情受伤,反而是自己伤心欲绝,怎么想怎么咽不下这口气,她本来就是好胜倔强的性子,如此追根究底的一算,这笔账自然算到了宗礼的头上。
“格格,瑞琼格格,我来见你了。”
屋外传来男人热烈的语声,却只是让瑞琼皱紧眉头,说不出的厌恶。
“格格格格”
看着她如此阴郁的容颜,夜香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要不要把担心的话说出来。看看伺候自己的奴婢一脸悲伤,瑞琼看了看铜镜中自己扭曲的容颜,叹了口气,微微一笑,却依然掩盖不住忧伤。
一向是爱己所爱,恨己所恨,爱亦越深,恨也越深。
本来以为自己是洒脱的,没想到遇到这种事情居然也和别人一样儿女情长难以解脱。不过缁衣他联合宗礼还有端王爷要害阿玛,这是不争的事实,既然如此,他们存活在世上一天,那么阿玛就危险一天。
如果他们不在了有多好轻轻叹息着,为脑中突然涌现的想法吓了一跳,瑞琼摇摇已经肿胀的头,想把一瞬间的邪恶想法驱逐出去。
“格格格格”
慌忙将手中的铜镜放下,瑞琼拉展衣衫,走了出去。门一打开,就看到天光灿烂下冲自己微笑的青年,明明是如此端正的样貌,却只觉得厌恶从胃部涌出,压着胸口,几乎喘不过气来。
“瑞琼格格,我这两天想你想得紧啊”宗礼热烈的目光看得她身子发痛,而那只放肆的手也摸向她垂落的手,大胆得很。瑞琼脸色一沉,挥手打开那家伙的手指,后退三步。
“宗札贝勒,请你放尊重一点!”
宗礼先是一愣,随即“嘿嘿”一笑,也不以为恼“过不久就是皇卜六十大寿,到时候皇上会亲自将你指婚于我,算算时日已不足二十日,聘礼也都送到了府上,如此亲呢一下又有什么好避讳的,瑞琼格格你平时任性大胆怎么这阵子却害羞起来了?”
羞你个头羞!
瑞琼心中恨不得将他的祖宗八代从头骂到尾,脸上也不悦起来,脚下移动,想着早点躲开这家伙早点好。眼看着那窈窕的身子向亭台楼榭中移去,宗礼也迫不及待地尾随而去,上了弯弯曲曲的曲桥,只见到桥下荷叶连起一片翠绿,朵朵粉红的花蕾隐藏其中,随风荡漾。碧水中还有锦鲤游过,带起片片涟漪,正如心潮动荡不休。
突然想起前几日还在西苑看着同样的荷花,今日却物是人非,不由悲从心来。
“瑞琼,你喜欢这些荷花么?等你到了我们端王府,我也为你种上一大池子,派人小心地呵护着,保乖篇出的花儿比这更多更美”
看着以前从未见过的柔美神色,宗札禁不住心神一动,一双手就向瑞琼的肩膀搭过来。柳眉竖起,正想一巴掌将那个该死的登徒子挥手打开,却不料有样东西来得更快。就看见一团白忽忽的东西冲向宗礼的腹部,宗礼下意识地一挥手,将那团东西打开,正打入一旁瑞琼的怀中。
软绵绵的皮毛,娇小的身躯,却偏偏有着一双凶神恶煞的火红眼睛,恶狠狠地看着对面意图轻薄瑞琼的男子,龇牙咧嘴。
有些惊讶地看着怀中的兔子,怎么可能不认识这陪伴了自己多少无忧无虑的日子的小家伙,瑞琼一把将它抱得紧紧的,感觉到喉咙哽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兔子为什么在这里?
对了,西苑开了,不再封闭,所以它也可以自由地跑动了。
所以缁衣也
“兔子,你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远远的,传来了清脆的声音,却让宗礼回头,瑞琼一惊,抱住兔子就想离开。
“兔”
声音嘎然而止,想来是看见了他们两个,看见了和最厌恶的宗礼如此纠缠不清的自己。他会用什么表情来看待自己呢?在知道事实内情的两个人面前会如何表现呢?不知道是该哭、该笑还是该伤心,不想看到他伪装出来的愤怒和惊讶,也不想看到他原本的阴柔狡诈,所以瑞琼垂着头,抱住兔子的手忍不住颤抖。
视线低垂,只见到原本一清如水的视野中白衣闯人。慢慢地侵占住自己的视野,直到鼻端中充满了清冷的梨花香,一只手探了过来。原本以为是要对自己如何,但是那只手却抓住了兔子的耳朵,拎了过去。
没有说话,那股动人心魄的香味飘然而过,猛地抬头,看见的就只是无情的背影。兔子从缁衣的肩头探出来,两只红彤彤的眼睛望着自己,说不出的依恋,同时也对主人和她之间如此冷淡的气氛感到好奇万分。该怎么说,要如何才能将自己的心意说给它听?
一瞬间觉得还真是万念俱灰,什么都不重要了,什么也不需要了。
如此想着,突然觉得海阔天空,之前在乎的或者是不在乎的都不重要了。既然不属于自己,为什么还要如此执著下去?
抬头看天,一色的蓝,却是深深浅浅,正如人的心,浅浅深深,永远不了解。
为什么自己要屈从于皇上的命令嫁人呢?为什么自己一定要和缁衣对立呢?就是因为他要陷害阿玛成全端王爷?说到底,如果自己和他都不是出生于王府之内,只是乡野村庄的村民村妇,是不是会更幸福一点?
怔怔地流下泪来,瑞琼看着天,心中澄明一片。
这是永远无法达成的愿望不是么?要不然也不会称之为愿望了自己必须面对的,不得不面对的,只有这种悲哀丑陋到极点的黑暗人心。
“那家伙还真是讨厌啊,下次见到一定要好好教训他瑞琼?啊?瑞琼?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惊讶地看着面前突然而至的泪水,宗札慌忙掏出手帕帮她擦拭,却不料瑞琼灿然一笑,拨云见日。
“如果我只是乡野村姑的话,你是不是就不会看上我?”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宗礼彻底愣住“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你毕竟是格格.怎么可能是那种”
微微一笑,知道问这句话也确实傻了。如果没了这身份,她兴许比一个乡野村妇都不如。但是幸好她是格格,也因为这特殊身份导致了自己一生中最大的幸福以及最大的悲哀。
要如何亲手切断这种孽缘?如果这样痛苦地思念着缁衣,生活在这种泥沼里,那么还不如还在爱着他的时候就这样死去。趁着自己还爱着他,这份爱情还没有转化成仇恨的时候,就这样死去就好心中一动,感觉到眼前昏花一片,一个站立不稳,几乎摔倒。宗礼“唉呀”一声将她扶住,瑞琼抬头看着那张文秀的容颜,心中的厌恶转为仇恨,熊熊燃烧。
一切都是因为端王爷,都是因为端王爷的儿子宗礼,如果他们不在了,如果他们没有出现的话,自己和缁衣就不会这么痛苦。都是因为他们
感觉到黑暗笼罩住自己的心,让原本因为悲伤而变成神色的心湖更黑,也更脏。
脑中想着不应该出现的念头,反正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失去了也什么都没有了,既然如此的话,还不如来个同归于尽
只要端王爷还有他的儿子死了,缁衣陷害阿玛的计划也就不会成功不是么?
刺骨的杀机在心中浮现,瑞琼脸上却灿然一笑,有别于平常的天真无邪,反而说不出的妩媚。轻轻扶住面前宗礼的衣服,用着自己所能表现出来最楚楚可怜的姿态,抬头向男人提出意想不到的邀请:“明天这个时候我想请宗礼贝勒作过来说些事儿所以”
“所以?”宗礼一把抓住她的手指,喜出望外。
“所以,请你明天过府一聚小酌一杯”
眼波流转,斜斜地看向一边的绿树红花,瑞琼轻轻地抽出自己的手指,随即向厢房走去。心中已经打定了所有的主意,如果不能和缁衣在一起,那么活在这个世上已经生无可望,就算死也要处理完这些事情才好不是么?
不敢相信自己的心肠居然变得如此狠毒、如此丑陋,但是瑞琼却依然笑着,慢慢走回了厢房。
殊不知背后的宗礼露出阴险的笑容,却也看透了她的心思。
“宗礼。”
身后传来呼唤他名字的温柔声音,转过头来,一片绿叶掩映之中,抱着兔子的白衣少年正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眸子似乎有千言万语。说不出口。
宗礼皱紧眉头,朝桥尽头走去,一步一步,少年的眉眼也看得越来越清晰。
“缁衣,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要直呼我的名讳。”
对他斥责的话充耳下闻,缁衣冷着面孔,抱着兔子的手明显收紧“你知道她在想什么么?”
眉锋挑起,宗礼笑得张狂“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那样刁钻的女孩子突然变得那么温顺,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如此最好。”缁衣垂下头来,咬住嘴唇,随后转过身去向西苑的方向走去。刚跨出一步,胳膊就被宗礼硬生生地抓住,挑起眉锋,不满地望向男子,缁衣冷着面孔,提醒他这种举动不合时宜“你不要忘记你是端王爷的儿子,也是德郡王要对付的人,如此公开没有忌讳地和作为指证人的我接触,不怕惹来什么别的事端吗?”
宗礼“啐”了一口,挥手将他的手臂挥开。
“只是觉得你不对劲而已,如果因为你的缘故坏了阿玛的大事,你知道后果会有多严重吧?”
“”侧过头去默然不语,缁衣脸色阴沉。
“好了,我也不责怪于你了,毕竟你对我和阿玛是非常重要的。不过呢,总是觉得之前想的招儿都不太保险,万一皇上估念德郡王功高位重,兴许手下留情也就饶了过去如果事情真变成这样,那么他绝对下会放过我们的。”
听出他话中有话,缁衣转过头来,自然清楚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你想怎么做?”
宗礼挑动眉锋,笑得张狂而邪恶,‘如果有个更大的罪名,岂不是万无一失?”
“你想如何?”
宗礼拉着缁衣退到后面去,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张薄薄的信封,缁衣伸手接过,展开一看神色立变。
“怎样?如果说他和民间的反清组织有勾结的话,他就算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信纸之上密密麻麻地书写着和汉人如何合作策划谋反之事,详详细细,如果不是早就知道这文书是伪造的,看这字迹还真以为是真的。翻过来,看到最后的大印,缁衣神色一变,抬起头来“这印章”
“当然是真的。”宗礼洋洋得意“要不然你以为我干嘛这么频繁地出入这里?”
来的机会多了,下手偷取的机会也就多了。
“还有啊,之前照着你说的招儿找人袭击了那个德郡王,把那封伪造的书信也借机给了他,如此一来、万事俱备,等到大寿之时再找几个人出来袭击皇上,把罪名就这么往他的头上一栽,这样就可以让他来个人赃俱获,百口莫辩了!皇上寿宴的时候需要的人那可多了,如此一来混进去也容易得很,呵呵,等到皇上圣旨一下,将他拖了出去,我们剩下的人就可以一拥而上,要了当今圣上的命,如此一来,所有的计划就都成功了不是么?”
缁衣垂下头去默不作声,手指却快速地把书信折叠起来放人怀中。弯腰抱起在脚边匍匐的兔子,随即就要离开这里。宗礼看着他几日不见却越发纤瘦的身体,冷嘲地笑着“缁衣,你最好记清楚了,你再怎么厉害,再怎么想要,但是你始终是庶出的,终究是赢不了我的。不管是继承阿玛的地位、名声、财富,还有那个刁蛮的格格,都是属于我的。你这个流了一半汉族血统的杂种,还是不要那么不要脸地夺取你不可能得到的东西比较好。”
缁衣抱住兔子的手指蜷缩,又慢慢松开,缓缓转过来的容颜笑得温柔“我知道,我从来也没有想要抢过的。”
缓缓地说完,也不理会对方的反应,缁衣踱步出了绿树的阴影,向着自己居住的西苑走去。心中波涛万丈,恨得牙齿几乎咬断,但是到了最后还是什么都不能做。
这就是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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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立难安地一直等到夕阳西沉,才看见那抹匆匆忙忙的身影从一片苍翠中冒出来。忙不迭地奔出去,一把抓住丫环夜香的胳膊,瑞琼小声且急促地问出决定着自己命运的疑问“怎样?弄到了么?”
小丫堡满脸是汗,大大的眼睛看了眼脸色稍微有些发青的格格,重重地点了点头,手指哆嗦着从自己的衣襟中想要掏出什么东西来,但是颤抖得太厉害,掏了半天也掏不出来。瑞琼咬咬牙,探手进去,也不顾小丫环的瑟瑟发抖以及害怕,将那白纸包掏了出来。
“格格,求求您不要”
夜香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瑞琼没有说话,只是将那纸包贴着衣服收了,转身回房。
“格格!”
小丫环追了过去,大门却无情地关上,良久只听到瑞琼的声音冷然,下着不容违抗的命令“夜香,今天晚上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出去。”
还能说什么?夜香只能哭泣着行了礼,随即跑了出去。瑞琼一直靠着门,直到听到小丫环哽咽的哭声远了、才慢慢走到桌边。自己伸手倒了一杯茶,随后打开纸包,用小指的长指甲轻轻挑出一点放人其中,只听到“嘶嘶”的声音响起,随后茶水碧绿,没有任何异状。神色凝重,随手向地上一泼,白烟卷起,
“嘶嘶”声响听起来有说不出的可怕。
瑞琼怔怔地坐着,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微微地透出一点淡青来。手指紧紧捏着那个纸包,很清楚明天恐怕就要亲手杀掉一个人了。说不出的紧张,但是却不害怕,清楚地知道如果那个人死了,自己就不会踏人痛苦的深渊;虽然带给自己痛苦的并不是他但是只要他死了,那个自己真正在乎的人就会更加痛苦。
将纸包放进怀里收了,转手拿起一边的铜镜,看着镜中的容颜,已无娇艳,只见德淬。
沉下脸色,将镜子放在一边,俯在桌上看着桌上的烛火随着窗户缝中透过来的风一晃一晃的,随时都有被吹灭的危险。但是火焰好美,美丽得连全部的心思都吞噬进去,无法再想其他的事情。爱情,也是如此的美丽不是么,却也是同样会有被吹灭的危险。
你是火焰,我却是宁愿被烧毁和扑上去的飞蛾,如此可怜。
感觉到眼睛湿润,抬起手来想擦干净,却在抬头的瞬间看到了笼罩在墙上的巨大阴影。
回头,就见到厢房没有锁好的门被推开,一袭修长的身影慢慢进来,随后关上房门。火焰跳跃的舌舔上了那个人所带来的寒气,也让那张白皙的睑颊再清晰不过。朝思暮想却如此冷淡擦身而过的少年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缓缓睁开的眼睛映照出她些许惊慌的身影。
“瑞琼,你想做什么?”冷淡的语声质问着她的疯狂想法,缁衣神色不动,眸子里却反射出七彩的光辉。
深深呼吸,感觉到胸中的狂躁被压抑了下去,瑞琼挑起后,用第一次见面时候的狂傲回答着他的问题。
“我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下关你的事情不是吗?”
“”缁衣没有说话,但是身体周围笼罩的气压明显降低,让人不寒而栗。
“不是么?你和我之间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我要做什么你管不着!”狠狠地说完,转过身来因为眼眶中的泪水几乎涌出。
“谁说没有关系?”低沉的声音似乎压抑着什么,只听到轻轻的脚步摩擦地板的声音响起,还没有下定决心逃开,一双手就抓住了自己的胳膊。
悚然一惊,回过头来的眼睛已经泄漏了太多太多。缁衣静静地看着自已,眸子中却燃烧着同样的火热。
“你说没有关系么?你明明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为什么没有关系”
“没有!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我是宗礼未过门的妻子,你却是其他的男子,我们之间不可能有那样的感情,我们”
“未过门的妻子?未过门的妻子打的是什么主意?啊?”
猛地一甩手,快若闪电地拉开她的衣襟,刚刚藏好的那白色纸包掉了出来,落在地上。
瑞琼睑色铁青,扬手就是一掌打去,缁衣不躲不闪,硬是挨了这一下。
“你这混账!”
除了这句话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缁衣抚摩着火热的左颊,冷冷地笑出声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算做什么?你居然想毒死宗礼?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变成什么后果?你知不知道啊?”
抓住她的肩膀拼命摇晃,瑞琼闭上眼睛,终于忍不住地大吼出来:“我自然是知道!他死了就好,他如果死了,你们所有的计划不就打乱了么?所有的事情不就全都结束了么?至于我我,我自然会跟着他一起去死,这样一来不就全都好了么?”
说到这里,眼泪再也忍不住的夺眶而出,所有伪装出来的坚强全部崩溃,瑞琼垂下眼睫,说不出的可怜。
“为什么不告诉你阿玛我的事情?”
“”咬住嘴唇,知道如果一回答就意味着所有感情的崩溃。
“你害怕你阿玛杀了我是吧?”
“”转过头去,想要挣脱他紧捏住自己肩膀的手指,却不料身子没有后退却被缁衣一个用力拉入怀中。
熟悉的梨花香气夹杂着淡淡的麝香的味道,还有兔子带来的泥土味还有青草的气息,说不出的心安和说不出的悲伤。应该推开的,毕竟这不是属于自己的怀抱,但是身体却被牢牢地禁锢住。
柔柔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静寂,让瑞琼心中一跳“瑞琼,你可以相信我么?”
“”要我怎么相信你?之前欺骗我欺骗得还不够凄惨吗?
“虽然现在不能明说,但是请你相信我”轻轻分开彼此之间的距离,那双盯着自己直看的眼眸清澈到底。
“不能明说?有什么不能明说的?你难道
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是欺骗着我的么?难道说”
没有继续问出口,只是因为缁衣将脸凑了过来,随后冷冷的唇瓣贴上了她的额头。
他的嘴唇和想象中一样柔软,却也一样的冰冷,一贴上来就仿佛窜起了一团疯狂的火焰,顺着接触的地方一直蔓延下来,烧到心中,居然是说不出的痛苦,烈火焚心,好痛好痛
“你相信我,你等着我,等到皇上六十大寿的时候,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缁衣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发自肺腑,说不出的真心,也是看不到的真心。
“缁衣”正想问清楚,却不料门发出“碰的一声大响,两个人齐刷刷地回过头来,就看到重华铁青着的容颜,以及身后宗礼得逞的笑容。
为什么阿玛和宗礼会在这里?
‘阿”
“你这小子,半夜三更的在我未婚妻房里做什么?”
瑞琼刚刚张口就被宗礼的大吼声打断,眼看着贝勒大跨步地冲了过来,劈手就是一耳光扇向缁衣。没有应声,缁衣硬生生地挨了那一掌,脸颊马上肿了起来。
“缁衣!”瑞琼想冲上前去,却被人一把拉住,回头一看,阿玛紧绷着的铁青容颜近在咫尺。
“阿玛”瑞琼心中一跳,生怕重华看出什么端倪,也不敢挣扎,就见到宗礼冷着面孔抓住缁衣的胳膊,将他硬生生拖向门外。
“阿玛!缁衣他”
瑞琼挣扎着,想要从宗礼手中将缁衣抢夺下来,但是重华的手仿佛铁钳一般,说什么也不松开。门外吹进来的夜风一下子让烛火晃动了一下,瞬间熄灭。
一时间黑暗笼罩了整间屋子,月光如纱,轻轻笼上男人冷峻的容颜,也丝毫减淡不了那种肃杀之气。
“王爷,我应该可以把这小子带回端王府回去审问吧?”
重华冷着面孔,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没有任何权利选择不是么?男子在未婚妻的房间中发现了另外一个男人,白天就够无可饶恕包不用说如此深夜,所以宗礼拖着缁衣就此扬长离去。
缁衣和宗礼的关系怎么可能不知道?而宗礼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而且好巧不巧地偏偏挑中自己这间厢房?怎么想怎么觉得这是一个局,而这个局夜香不会设,自己不可能,唯一有能力也有机会的,就只有缁衣了
缁衣他!
手指蜷缩了起来,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瑞琼抬起手来拼命擦拭着自己的额头,不甘心到了极点。
又一次!又一次被他欺骗了!
说什么“等到皇上六十大寿的时候.一切就都真相大白”明明给自己希望,现在却又亲手打碎它,实在是太过分了!而自己的感情也随着他的话起伏不定,说有多愚蠢就有多愚蠢!没想到自己居然是这么蠢的人。
流下不甘心的泪水,咬住嘴唇都尝到了血腥味,瑞琼闭上眼睛向床那边走去。不想看到如此懦弱的自己,也不想看到这么卑劣的他,从今往后,缁衣他是死是活都不关自己的事情!
“瑞琼。”
一直冷冷的注视着女儿一举一动的重华,低沉清冷的声音打散了室中的沉重,瑞琼身子一颤,昂起头来,就看到月光下些许苍老的背影。
“瑞琼,有很多事情你不知道,也不明白,所以也就不要想那么多了。”
“阿玛?
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瑞琼撑起身子,想要问个清楚,但是回应自己的却是缓缓关上的大门.伴随着树叶相互摩擦发出的沙沙声,重华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本来应该听不清楚,但是却偏偏就好像在耳边喃喃一般,说着那铁铮铮的、不会有任何转机的事实。
“就算你没有被皇上指婚给宗礼你和缁衣也没有未来”
身份不同,地位不同,立场不同,所以我们没有将来。
连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都生生掐灭,瑞琼僵硬着身子坐在床上,感觉到夜好深,也好冷。
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当初和缁衣在一起的情形。
天光灿烂下,缭乱盛开的梨花在玉色琉璃映照中起起伏伏,素白的衣勾勒出纤细的身形,缁衣散乱着长发,微笑着抱起脾气暴燥的兔子,静静地看着自己。雪白花瓣沾染着清晨的露水,粘在他乌黑的发上,等着飞奔而来的自己,亲手摘下。
人家说花开茶靡花事了,姹紫嫣红的花季一过,留下的只有遍地的萧索,以及寂寞的凄凉。
自己的爱清,也随着这朵单薄的梨花凋谢而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