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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阴庇护下的大堂隐隐约约透出一股让人不寒而粟的感觉来,外表俊朗的男子拉拉身上单薄的衣服,感觉到一阵阵寒意席卷而来。虽然身上流着那个男人的血,但是每次见面还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轻轻敲了敲虚掩的大门,特意压低的声音传达着他的恐惧:“阿玛,您歇息了么?”
等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听到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回荡在空荡荡的室内,一瞬间连蝉鸣都听不见了。
“宗礼么进来吧。”
小声“喳”了一声,轻轻推开大门走了进去。明明是夏天却还显感觉到室内阴冷,连阳光都吝于施舍给这屋子一点光明。一推开门,一股鼻烟的味道就冲了过来,让人头晕口眩,宗礼弯下身子.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随后才说明自己的来意“阿玛,儿臣听说”
“嗯”横躺在柔软被褥之上的男人半敛着眼皮,静静地听儿子说话,苍老的容颜上波澜不惊。
“皇上他老人家在六十大寿的时候打算禅位啊”手指弹动,鼻烟壶发出清脆的响声,过了半晌,等到宗礼的后背上都渗出汗珠来,才听到低沉的声音慢慢说着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的话“这些道听途说也信得?那些还贼心不死妄想的混人们随口说说,你也上了心,真是丢了咱们端王府的颜面”
“可是阿玛!如果这是真的呢,如果真是这样,岂不是个大好的机会么?阿玛你不是想就此征服天下么,这正是个绝妙的机会啊!”话音未落,回应他的就是鼻烟壶落在地上的脆响,碎片迸射,有几片还落在了他的衣襟上,宗礼一下子噤了口,惴惴地望向神色不动的王爷,不知道究竟这是唱的哪一出。
‘你真是白长了这么大,难道不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么?”
虽然是斥责,但却是轻悠悠的,听不出半点生气的意味。端王爷手指弹动,过了半晌,看儿子也反省被了,才慢吞吞地问出接下来的问题:“你光想着这种事,难成大器也不想想哪有那么容易的,就算皇上禅位,哪里轮得到不是爱新觉罗姓氏的咱们,这大好的山河,自古以来,就是人人垂涎的不光是你啊”一种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瞬间宗礼的眸子里爆出耀眼的神采来“阿玛的意思是”
“德郡王府的事情如何了?””漫不经心地问着,端王爷修理前自己长长的指甲,宗礼慌忙“喳”了一声,这才汇报起来。
“一切顺利,但是德郡王那厮野心勃勃,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朝中大臣们不知不觉间已有一半站到他那边去了,所以说对我们很不利啊”目光闪动,却依然是不动声色。
“不过阿玛尽请放心,到最后得胜还是我们,毕竟那个人,那个最大最厉害的棋子还埋伏在他身边,他还没有发现。”
轩轻地“嗯”了一声,挥挥手让儿子退下,听到门轻轻合上的声音,低垂着的眼睑向上抬起,精光闪烁的眸子中蕴藏了太多太多的秘密,抑或是无法压抑的野心。
六十大寿么?
居然传出“禅位”这种谣言,姑且不论是真是假,总有利用价值不是么?不过那个人恐怕也打着同样的如意算盘,拉拢势力,做种种准备,谁不知道他的狼子野心?皇上想必也知道自己和他的明争暗夺,但却不加以理会,什么意思?等着看两败俱伤的结果么?
冷冷一笑,脑海中浮现出那抹雪白的身影,流有自己血液的孩子,正是最后的王牌,而最大的胜者,无疑是自己,不管是无上的地位,还是大好的山河,都如探囊取物。缺得只是一个时机需要联系什么人,还是将谣言越滚越大?
等了这么久,蛰伏了那么久,机会终于来了。
皇上的六十大寿。看来将会波涛万丈.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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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初春与缁衣在西苑见面之后,瑞琼就三天两头地往那里跑。这样一来,那些烦人的丫环就找不到自己,也就乐得逍遥自在了.
而缁衣依然还是那个冷嘲热讽的性子,瑞琼会如何,重华发现又如何,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也懒得过问。久而久之,也就懒得计较那个任性蛮又活泼的女孩子老是跑来騒扰自己的事情,看她也摸清了王爷的来访时间,这样一来二往,也没见出什么事,于是也就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太对较了。
况且瑞琼的到来也为沉寂的西苑带来一抹鲜丽的色彩,缁衣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中却欢快得很。
和他处处是针的坏脾气完全相同的个性,瑞琼全身上下都激发着惊人的怒火及活力,两人常常吵架,一吵二吵倒也越吵越好,从原本的人身攻击变成了对一些芝麻蒜皮小事的无聊争论。
坏脾气的兔子也对那个不速之客麻木了,态度也从一开始的仇视到了现在的漠视,全然当那个脾气一样好不到哪里去的女人不存在。
渐渐的,天气开始炎热起来了,梨花散尽之后,荷花开了满池,说不出的漂亮。大大的绿色荷叶遮住了小小的池塘,深幽的池水看不见天空的湛蓝,只有那连成一片的苍翠,为这炎热的暑期带来一点点清凉。粉红粉红的荷花亭亭玉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绽放出令人眼花统乱的笑颜来。虽然只有那名老仆一个人,但是也将整个西苑打扫得干干净净。
这一日看着阿玛去上早朝了,瑞琼正打算偷偷溜去西苑找那个家伙斗嘴的时候,最不想看到的家伙却登门造访。
“唉呀,这不是瑞琼格格么?好久不见,还是那么活泼可爱啊。”
端王爷的福晋锦绣穿着再奢华不过的衣服,带着那个据说勾引了无数少女劳心、但是在瑞琼眼中只是个纨绔子弟的儿子一起过来。额娘慌忙起身迎接,笑得好不温柔,额娘内心单纯,阿玛什么也不让她知道。本来自己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但是自从和缁衣认识了,对这家原本就不好的印象,更是跌到了谷底。
“瑞琼格格,好久不见。”
那家的混蛋儿子宗礼恭敬地向自己抱手行礼,瑞琼“哼”了一声不打算搭理,却被温柔有礼的母亲瞪了一眼,不甘不愿地回了一礼。还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呢,却不料额娘硬是让她坐在一边陪衬,听着两个女人在那里闲话家常,这也就算了,偏偏那混蛋儿子的眼睛一直向她看来。瞟来膘去,让人好不心烦。
终于忍耐到了极限,瑞琼冷着脸孔说声身体不舒服站起身子就走,完全不顾身后额娘的呼唤。走到了园子中,这才觉得胸口那股闷气稍微下去了一点儿,瑞琼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见过了那么恶心的家伙后更想见缁衣了。正打算向西苑那边走去,却不料身后传来叫声:“瑞琼!
这一声把鸡皮疙瘩都叫出来了,本来不想理会那笨蛋,但是手腕却被他从后面一把抓住。
“你做什么?放尊重点儿!”
恶心和麻痒的感觉从手腕上传过来,瑞琼冷着面孔一把甩开他的手,捏着自己的手腕向后退了三步,怒目而视。
“瑞琼!”他到底凭什么叫得那么亲密啊?
“你想做什么?”
“瑞琼,好久不见,我好想你。想念你的活泼可爱,还有你漂亮的容颜,想早点见到你,想得我的心都忍不住发疼。今逃陬娘说要过来说说我们两个的事情,我一大早就开始准备,就为了过来见你。”
恶好恶心。
瑞琼压抑着想要呕吐的感觉,却听到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说我们两个的事情?谁和谁啊?”
“还有谁,自然是你和我。”
“我和你有什么事好说?”柳眉倒坚,她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一说?
“别害羞了,还不就是你和我两情相悦的事情?”少年郎说得一睑青光灿烂“所以我额娘说过来和丽虹福晋好好谈谈,随后和你阿玛商量商量,就这样
“悦你个头啊悦!”彻底被那家伙的自恋气爆了!忍不不抬起脚来,将花盆毫不犹豫地踢向那张滔滔不绝的大嘴,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瑞琼气呼呼地向西苑方向走去,才不管身后那家伙的死活!
正因为她处于极端愤怒的情绪中,所以丝毫没有发现诬蔑欺负的男人那双精光闪烁的眸子。
情况如何?
和刚才面对瑞琼时截然不同的冷酷声音撕裂午后的炎热,宗礼没有回头,只听到身后高大的树木上树叶沙沙做响,随后就传来悦耳的轻笑声“你不放心吗?”
拧住了眉头,宗礼没有计较对方话语中的无礼,只是实话实说:“我知道你为了这个计划吃了不少苦,但是眼看就要成功了不是吗?就差这临门一脚了,你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犯错就好。”
“嘻嘻”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树叶摇晃的声音更大了,可以想象隐藏在其中的人笑得有多厉害了。
“你认真一点!”宗礼压低声音,其中警告意味十足。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还不行么?”悦耳的声音绵绵细细,一瞬间转为清风绵密,流水温柔“我都隐藏在这座王府里这么多年了,他们都没发现,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最紧要的关头出事呢?”
“如此最好,阿玛精心策划的计划若是崩溃的话,一切都完了。”昂首朝天,天空的蓝,广阔不见边际,也正如人心,如此浩瀚“不光是阿玛还有我和你,全都完了”
没有说话,只听见风吹树叶响的萧瑟,良久才听到之前清脆的笑声响起,说不出的轻蔑。
“对了,那东西有没有什么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交到他手里?”神色一凛,宗礼的声音低沉而充满了威胁感。
“嗯,再简单不过了,不是说有人打算在皇上六十大寿的时候刺杀皇上么?这不就是个绝好的机会?
在那之前制造点事端出来,随后把那样东西让他从那些人身上搜出来不就得了?”
“如此一说,也确实行得通,我这就找人去做。
不过他那么老奸巨猾,用假的可以么?”
“嘻嘻,只要找几个视死如归的人去刺杀德郡王,随后再受些煎熬拷打之类招供不就得了?况且虽同是郡王,但他也没有见过瑞王爷的大印不是么,全天下就只有皇上和端王爷自己知道而已,激动什么?而且啊,我的演技你还不放心么?只要我再那么加油添醋地说一说,事情就全完了。只要大殿上的那场戏是我来演的,就万上一失了!”
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什么,那声音轻笑着,语声中充满了揶揄“你不是也很会演戏么?我看到你陪那个任性格格的时候还真是笑得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一说起刚才那个任性且脾气火爆的格格,宗和冷冷一笑,手中用力捏紧那只花盆底,再松开手时,已经是粉末一片了。
“那个女人,迟早有一无要她好看!”
树卜声音笑着,似乎对这句话深表赞同。
“我该回去了,如果被人发现就糟糕了。”
说着,树中飞起一道纤细的身影,仿佛飞鸟一般划过天际,让阴影下的男子眯住了眼睛。黑色长发划出一道亮丽的弧度,遮住了那个人的半边脸孔,只那多情的眼睛微微一眯,说不出的妩媚也是说不出的狡诈。嬉笑声中,白衣飞扬,一瞬间飞向一旁的绿树丛,沙沙几声消失无踪。
空气里回荡着一连串奇妙的碰撞声,叮咚,叮咚,是雨打屋檐的清脆,也是冰川融雪的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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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琼赶到西苑的时候,缁衣正铺着江南那边送来的竹席,打算睡个舒服的午觉。
瑞琼一看到他,宗礼带来的恶心感一下子烟消云散,三步并作两十地向前跑去,二话不说坐在凉席之上,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你做什么?快点让开!”缁衣皱着眉头,看着那家伙鸠占鹊巢,十分不满。
“你不要这么小气我心情很不好啊”才懒得解释那么多,瑞琼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翻转身子,刚好碰到了一边跪坐着的缁衣的腿,随后得寸进尺地枕了下去。
冷着面孔看着乌发流泻,铺满了整个膝头,缁衣伸出手来,二话不说一把抓住,惹来瑞琼一声尖叫,坐起身来。
“你干什么啊?躺一下子会死人啊?”
“是呀,”唇边挑起气死人的嘲讽,缁衣回答得理所当然“你一向养尊处优惯了,体重自然不轻,压死我也很正常啊!”“很好!我就偏偏要压死你!”
瑞琼咬牙切齿,重重地将头向缁衣的膝盖上一砸,缁衣痛得龇牙咧嘴她也好不到哪里去。脑门嗡嗡地痛,但是瑞琼抓紧他垂落在地的衣襟,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缁衣没来得及什么,但是那只明显脾气和二人一样差劲的兔子,显然不满意瑞琼霸占了自己的地盘,毫不客气地扑了卜去,四只爪子牢牢地印在娟秀的小脸上,换来一声惨叫。
“呀!你这该死的家伙!”
一下子撑起身子来,双手抓住那小东西的爪子左右拉开,让老是在外面蹭来蹭去沾染上不少污泥的肚皮冲向自己。
红眼睛怒火冲大地看着她,瑞琼却心情大好地欣赏着它最羞耻的肚皮,顺便哈哈大笑着嘲弄起来。
道义上,缁衣应该拯救宠物于魔爪之下,但是一看到那只脾气恶劣的兔子遭受到这种待遇时那副可笑的样子,缁衣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趴下身子,同瑞琼一起戳兔子的肚子,一边戳一边笑。
“唉呀,你只是只兔子而已,兔子不都是温顺可爱的么?怎么你就如狼似虎的,再这么发展下去.都可以在你脖子上拴条链子看门了”
戳戳兔子微微凸起的可爱鼻子,却没料到兔子嘴巴一张,冲着她的手指就往下咬!瑞琼“唉呀”一声,忙不迭地收回手来,这么一来,抓住兔子爪子的手指也放开了,那个体形已经完全成年的东西马上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缁衣的膝盖上,团团卧下,活像个白色的坐垫。只不过,坐垫没有它这么富有攻击性就是了
瑞琼竖起眼睛,用自己最凶狠的眼神盯着它,兔子也不甘示弱,于是两双眼睛相互僵持,中间电闪雷鸣,一触即发!
“哈哈哈哈你们两个,你们两个还真是绝配啊”缁衣毫无掩饰地大笑出声,心情好到了极点。太好玩了,这两个一见面就要吵架,一个小女孩和一只霸道的兔子,这种吵架方式还真是特别。
“你还在幸灾乐祸?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呐呐,死兔子如果再这么霸道下去,我就把你偷偷拎出去,杀了吃掉!
瑞琼绿着脸,说着这种天天都说但是毫无威胁力的话,只看到兔子仿佛冷冷地“哼”了一声,爽快地闭上红彤彤的眼睛,就此打盹睡去。
堂堂多罗格格什么时候被这样忽视过,瑞琼只听到自己脑门上的青筋一条一条绷断,随后忍无可忍地慢慢爬行向前
“你这只臭兔子”
瑞琼狞笑着,用着和自己高贵身份截然相反的姿势一把抓住兔子长长的耳朵,随手爽快地向长廊外一扔,自己马上再度占领缁衣美男的膝盖,哼哼笑得格外阴险。
“臭兔子,居然和我斗,你也差得太远了吧?”
看着她赢了一只兔子以后分外得意的神情,缁衣感觉到有些昏眩。虽然知道她是个小孩子.脾气也不好,又爱争强好胜,但是和一只兔子有什么好争的?
不过很有趣不是么?轻轻一笑,笑她的天真,瑞琼却听到了,在他膝上转过脸来从下而上看着他清秀的容颜,皱起眉头。
“我说缁衣,着我和兔子打架就这么好玩么?”
冷下面孔,知道绝对不能给她好脸色看。缁衣“哼哼”两声,侧过脸去。
“只是觉得你很笨而已,居然和畜生认真?太好笑了吧?”
“你这人!”火气马上被那家伙挑了起来,但是这么一来一往的也知道了隐藏在他冷硬外表下的心思,想了想,也许这就是缁衣的个性吧“嘿嘿”一笑,斜着眼睛看向那张不动声色的容颜“我知道你嘴巴硬心肠软如果不是这样的活,怎么可能和那只死兔子相处了那么久?如果你真硬得下心肠,那家伙早就成了一锅汤了”
心事被戳中,缁衣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
“我没有管它,如果它死了,就没有人陪我打发时间了。”
“那为什么兔子的身上是干干净净的,你大概一天按三顿饭给它洗澡吧?”
冷下面孔,瑞琼的话可谓是恶狠狠地戳中了痛脚,所以缁衣理所应当地恼羞成怒了!
正想将那女人恶狠狠地摔下自已的膝盖,却不料瑞琼看了他半晌,做出了惊人的举动。
不满地看着他仅用一条素青带子束住满头的乌发,瑞琼嘟起嘴巴,抓住带子拼命一扯,缁衣想躲闪也来不及,马上满头黑发似流云一样极散开来,狼狈不堪。看着他此刻不整齐的模样,瑞琼得意地笑了,抓住他一绺长发就这么玩弄起来,等到厌倦了,才牢牢抓住那绺头发闭上眼睛。
“你的身上总是有一股清淡的梨花香”””原本的火气被她这么一闹,瞬间烟消云散。苦笑着看着膝盖上闭上眼睛露出笑容的格格,缁衣不知道说些什么,叹了一口气,细细说来:“可能是我身上总是带着梨花的缘故吧?”
“你喜欢梨花?”
“嗯”那个味道能让我沉静下来,然后,闭上眼睛,能想起好多好多的事情甜蜜的,幸福的
或者是痛苦的”
声音悠扬,优美到几乎悲泣的感觉,让瑞琼情不自禁颤抖了一下。
“缁衣,你和我见过的任何男子都不同。”
“哼!比较刁钻毒辣么”缁衣苦笑着,自然清楚自己的性情和一般男子相比实在太差劲。
“不,不是。”微微摇头,引起披散黑发一阵流泻,反射着外面七彩的阳光,说不出的漂亮“我见到的那些什么王公贵族贝勒贝子的,都是嘴巴好甜好甜地讨人欢心,只有缁衣你不一样,嘴巴毒得恨不得让人痛扁一顿,但心地是很好的缁衣,你很温柔,温柔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
将脸颊贴近他的腹部,细细磨蹭着,瑞琼笑着,伸手抱住他的细腰。
“我好喜欢你你比王府里那些人,还有皇宫里那些人好多了,那些人虚伪又恶心,呆在他们身边只会让人想吐。”
缁衣心中一跳,手指忍不住蜷缩,低下头来看向那张秀丽容颜的目光迷惑不解。
“你真是个怪人”
“嘿嘿”笑出声来,挥挥手,她睁开眼睛,用和重华同出一辙的丹凤眼静静地看着那个让人迷惑不已的男子,一字一句说出了自己发现了、但可能阿玛以及缁衣自己并没有发现的原因“你是值得依靠的人”
手指握紧,眼眸中跳动的是欢快、是惊讶、或者是更深沉的一些什么,但是缁衣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抓住身边的衣服,想着属于自己的心事。突然膝盖上的瑞琼尖叫一声低头看去,那只被她扔出去的凶暴兔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折了回来,将自己绝对称不上娇小玲珑的身子恶狠狠地压向尊贵格格的睑,然后用得意的红眼睛看了她一眼。
“呀!你这只死兔子!”
瑞琼尖叫起来,一把抓住兔子的耳朵,将那个作威作福的动西恶狠狠地抬起来,向对面的柱子丢过去!有了上次的教训,兔子早有防备地踢了柱子一下,随后稳稳地落在地上,还不等到瑞琼爬起,就又冲了过来。
缁衣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扭打成一团的兔子和美女,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反应,直到瑞琼将他的身子向一旁推开,他才慌然失措地站起身来。
“瑞琼,兔子,你们两个烦不烦啊?不要打了!住手啊!”“少罗嗦!缁衣!今天不是它死就是我亡!”
瑞琼两只眼睛俨然充血,完全听不进任何话去。
缁衣眼看劝阻不行,着她们两个打得如火如荼的,只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插不上手.心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去做点什么东西吃吧。
缁衣一边想着要做什么比较好,一边向厨房走去。
虽说老仆会送饭菜过来,但是缁衣也是闲着无聊,于是每次一边吃一边想,久而久之,也就想出一些窍门来。演练数遍,味道就差不远了。
讨论事情的时候也试过一边吃一边说,王爷也吃过几次。他虽然神色冷峻却还是吃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愿意辜负他的心意还是真的好吃,等到下一次的时候王爷却主动要求再吃一次。可见自己手艺不坏,应该很好才对。
嗯做什么好呢?
看了眼厨房里的材料,缁衣想了想,随后心中有广个谱儿,这就开始动手。
伸手纯熟地将生粉澄面搅拌均匀,再用开水烫熟,蘸点油,将它拉成一团团小剂,再拍成圆团,拈一点白莲蓉馅,捏了几下,一只活生生的玉兔就在掌心中呈现。嗯嗯,好像还少了些什么一调过头来想了想,从一边的碗里捻了两点朱砂,点上眼睛的部位。突然想起那只陪伴自己脾气恶劣的兔子,忍不住“嘻嘻”笑出声来,兴许现在它还在和那个任性的格格打架吧?对了,得快一点了!
那边的油菜叶已经炸得差不多了,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缁衣忙不迭地从锅里将酥脆的菜叶捞出来,将一边的盘里摆满了刚才捏好的面团,再过会儿就差不多了。
等到全部弄好以后,缁衣慢慢走回瑞琼和兔子打架的长廊,好气又好笑地看见那水火不容的一人一兔大咧咧地横倒在石地卜,睡得好不自在。尤其是那只霸道任性的自己都无法忍受的兔子,居然睡在格格价值不菲的衣服卜,流着口水。
唉
真是两个小孩子。
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缁衣慢慢地坐在大张着嘴巴、毫无女性魅可言的瑞琼身边。虽然是大夏天,天气却出奇得并不炽热,反而温柔得很。
但是和那温柔的阳光截然相反的,属于阴暗以及别的情绪的眼神,直在地落在瑞琼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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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中,是一片雪样的白。
赤着脚在一天一地的纯白中奔跑着,笑着,瑞琼转着圈儿,仰起头来等待着天空中的雪花飘落。
好冷好冷,但是也好舒服
细细小小的雪花一点一点让那白色更丰盈,也让自己身上飞扬的蝶衣更张狂。金色的蝶在白雪中奋力张扬着翅膀,想飞却逃脱不了衣襟的束缚。
好漂亮!
简直和西苑盛开的梨花一样美。
对了,缁衣!缁衣在哪里?如果看到了这么漂亮的雪,那张一向骄傲的脸庞也会绽放出让人目眩神迷的笑容来吧?没有回身伸出手来,等了很久却等不到他的手,诧异地回头看去,却只见茫茫一片雪白,根本看不见那抹纤细的白色身影。
缁衣?你在哪里?
向前走着,是白色一片,向后退着,依然是白色一片,瑞琼慌慌张张地奔跑几步,却不管怎么走怎么跑,都看不见缁衣乌黑的发和幽深的眸。
缁衣,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瑞琼一边叫喊着,一边继续四处乱跑,寻找着那个温柔的男人。雪依然是温柔地落下,不带一点声息,但是脚下所踏的雪越来越厚,踏下去就很难再拔出来。瑞琼抹着眼睛,心中感觉到似乎开了一个大洞,空荡荡的,格外难受。
缁衣不见了,他就这么消失了,怎么找也找不到
眼泪忍不住流下来,却又倔强地擦掉,瑞琼继续向前走着,却不料心神恍惚地绊到了什么东西,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回头看,洁白的雪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红的,再仔细看去,却见到一抹乌亮的发在白色中格外清楚。一点一点的雪花飞散在上面,映照着黑与红的触目凉心,也让瑞琼的眼睛忍不住睁大。
“呀!”
再也忍不住尖叫出声,猛地向前一挺,整个身子都直直地站了起来!
“瑞琼?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被她的尖叫声吓了一跳的缁衣慌张地靠了过来,还没问出个大概,身子就被扑过来的柔韧身体抱了个满怀!被这防不胜防的拥抱吓得后退了三步,一个重心不稳跌到了地上。瑞琼的手腕像顽固的攀藤一样,紧紧勾住他的颈项,说什么也不松手。
娟秀的小脸埋在他的胸膛前,小小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就连声音都是从来没有听过的脆弱。
“好,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紧紧抓着缁衣的衣服,瑞琼挣扎着说出害怕的原因:“我梦见缁衣你死了流了满地的血,好可怕好可怕”
怎么会做这种梦?
缁农诧异地笑笑,遇到这种事情也只能笑了。看她害怕得一直发抖的肩膀,忍不住伸手轻轻拍了拍,瑞琼依然没有抬头看他。
“那只是做梦,只是做梦不是么?毕竟我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呢不要怕了,那只是梦而已。”
温柔的语音让瑞琼抬起头来,一双惊惶未定的眼眸战战兢兢地看向缁衣,看着那张最近在梦中频繁出现的秀丽容颜,随后垂了下来,一双手腕纠缠得更紧。
他身上特有的梨花香火朵夹杂阿玛身上的麝香传了过来,是荡人心魄的诱惑,瑞琼感觉到自己狂跳的心脏因为这香气跳得变厉害,却不知道这种又酸又甜又又涩的感觉究竟是什么,虽然如此难过、如此辛苦,却还是只想着抱着他,感觉着他。
冰冷的长发滑过面颊,感觉到的是丝绸光滑的触感,正如梦中四散的长发,有一种止人不寒而栗的心悸。
虽然是梦,但是有时候梦境也会实现的不是么?
如果缁衣真的如同梦境中般死去怎么办?自己会怎么样?
完全没有追究自己这么在乎缁衣生死的原因,从来没有通晓过男女情爱的瑞琼也懒得去想那么多,凭借着几乎算是野性的直觉,她下意识地做出了最符合她个性的举动。
一把揪住缎缁的衣领,强迫那双夹杂着惊讶的美眸看向自己,瑞琼粗声粗气地下着命令,为得就是保证自己不会再受到惊吓::缁衣,你不能比我先死!”
“啊?”被她的话弄得莫名其妙的缁衣一时片刻反应不过来。
“我说,你绝对不能比我先死,绝对不能让我看到你死!这是本格格的命令!”凶神恶煞地下着这种匪夷所思的命令,而缁衣却眉尖拢起,恶声恶气地反驳起来:“笨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怎么可能自己做得了主?”
“我管你那么多,说不许就不许!容不得你挑三拣四的!”瑞琼柳眉竖起“缁衣,你绝对要听我的命令哦,听到没有?”
叹了口气,知道今天如果不答应下来,迟早会被
她烦死
缁衣看着她认真的容颜,算是佩服了那家伙的霸道“好,我知道了还不行么?你够了吧?”
“真的?”
“嗯。”“打勾勾”
看着面前的青葱玉指,一种不应该有的怜惜涌上心头,荡了一下,有种昏眩的错觉迎面袭来.让他有些难以招架。
看他迟迟不动,瑞琼着急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和自己的小指相勾。
“好了,你答应了就不能赖账!”
“是,是,我不会赖的”无奈地苦笑,为她那小孩子气十足的举动,缁衣转移视线,望向一边,看到早就做好的点心“啊,我都忘记了,瑞琼你吃不吃点心?”
“耶?”小女孩的眼睛闪闪发亮“要吃要吃,快点给我”
伸手接过让人喜爱的点心,瑞琼看了看那些绿叶中躺着的白面团,马上开心起来“呀!缁衣,别看你凶神恶煞的,其实心地很不错啊。我就知道你对我好,这是宫中的点心,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啊它叫什么名字来着?我想想嗯“这个叫‘绿阴王兔。”一边的缁衣翻个白眼,懒得看她如此伤神,爽快地报上名字。
“啊!对了,对了,就是这个名字!缁衣你对我真好,知道我老是被你那只可恶的死兔子欺负,所以做了这个让我吃了解气是不是?”
伸手抓起一个兔子状的点心丢入口中,瑞琼赞道“好吃”就开始大块朵颐。细衣本来想说自己并不是那个意思,但是看到她如此开心也就不说什么了。
为什么自己死了瑞琼会伤心呢?
不解地望着大口吞吃点心的小女孩,缁衣也不明白她的心情到底是怎样的。虽然说她刁蛮任性,但是王爷从小就不管她,福晋也奈何不厂她,周围人都怕她让着她,所以变成这种个性也很正常不是么?但是她为什么那么在意自己呢,只不过是一个可怜人,也是一个不应该在她的生命中出现的人,为什么会关心自己的生死呢?
越想越不明白,缁衣轻轻叹了口气,还是暂时放弃好了,反正总有一天事实真相会浮出水面的不是吗?就耐心等到那一天好夏日午后,夹带着池塘水气稍微有些潮湿的风轻处地吹拂着,带来阵阵荷花香甜的气息,让人沉醉。
在如此温柔的午后,谁也没有想到,原本应该隐藏在内心深处、绝对不能绽放的禁忌之花却悄悄蔓延出藤蔓,毫无声息地禁锢住彼此的心,缠绕住,不知不觉间已经注定了日后的一切。
再过不久,就是皇帝的六十大寿,也就是所有命运集中、碰撞、崩裂,以及脱轨的决定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