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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冷
身体很冷
不,不是身体很冷,而是心很冷,所以连带地身体也开始冷起来
许淡衫感觉自己仿佛在黑暗的地牢中,感受着潮湿的发着腐败味道的稻草围聚在身边,蟑螂老鼠在旁边窸窸窣窣地动着,啃咬着自己的脚趾。难闻的味道麻痹着自己的鼻子,而眼睛也什么都看不清楚。
想要努力睁开眼睛,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
自己,这是在哪里呢?
迟钝地想了想,她这才扯动嘴角笑了出来。
是了,是在“浮云楼”的地牢里呢。
就是因为自己没有识破“水月镜花”的诡计,被他伪装出来的假象所欺骗,所以才导致“青霜楼”攻击不成,反被“浮云楼”削减了大半
于是就连身为自己“青霜楼”三管事之一的自己也沦为了阶下囚。
这算是什么呢?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她自嘲地苦笑了一下,却只是嘴角微微地抽动,她甚至连苦笑的力气和精神都没有了。三天没有吃任何的东西,三天没有喝水,铁打的汉子都忍受不了,更不用说大病还没有好的她
虽然没有加诸在肉体上任何的折磨,但是从这些情况上看,花飞缘是绝对让她死的了
也罢,自己也确实没有继续活下去的价值了
案母的仇已经报了,公子的大恩大德也已经还得七七八八,也已经尝试过这世间的富贵荣华以及爱恨情仇,那么也就没有什么想要留恋的了
既然如此,就潇洒地放开,然后早点摆脱那噬人的折磨吧
可是,自己又在犹豫什么呢?还在期盼着什么呢?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毕竟知道了对现在的自己而言,只有伤害啊正发呆着,只听到有人的脚步声杂沓而来,接着一阵呼喝,一阵兵器碰撞之声,以及惨叫声混杂起来,形成一片混乱。她漠不关心,反正现在无论如何都与她无关。不久后,锁链“锵啷”声响起,一双靴子出现在面前。
“许淡衫!你还在这里等死吗?!”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腔调,不用看也知道是以前同在“青霜楼”的人。这是什么意思?
特地跑过来看她这个阶下囚吗?
“你还好意思活着!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公子才失踪!我们‘青霜楼’都是因为你带来的那些虚假情报才落的如此下场!你这个女人!你为什么现在还活着?!”
宝剑指到了她的脸上面,稍微用力,她惨白的肌肤马上出现一道红痕,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衣襟上,形成一朵朵嫣红的花,散发着妖冶的光泽。
“你去死吧!”
闭上眼睛,嘴唇却勾勒出一抹微笑。这样也好,让过去相处甚好的人结束这样的生命,如此再好不过了。
剑气旋转,只听到一声呼喝,一声哀号,等了许久都没有疼痛的感觉,许淡衫这才睁开眼来。面前李祈荃高大的身影站立着,为她挡下了那电光火石的一击。
“你没事吧?”
她微微闭上眼睛,难以掩饰心中淡淡的伤感。昔日熟人淌血的容颜展现在自己面前,那突出的眼白怨恨地看着她,指责着她的罪行。不想看见如此丑陋的自己,所以她闭上了眼睛。
看着她日渐消瘦的容颜,看着生气与精明从她身上消失无踪,李祈荃叹口气,只得出去重新上锁,放她一个人在牢笼里面。
直到那脚步声消失良久,许淡衫才睁开眼来,看着李祈荃没有带走的尸体,抚摩着那充满了仇恨的容颜,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忍耐良久终于落了下来,盘旋着,呜咽着,诉说着她的悔恨
恨啊,爱啊,一切都离得好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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睫毛轻颤,素指微扬,原“浮云楼”上“观月”七层塔中,花飞缘斜斜倚靠在软榻之上,手捧一册书,发着呆走着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风吹拂着他的头发,让他身上原本就浓郁的香气,混合上外面飘进来的花香,更加浓郁,熏染着整个屋子,颇有一种让人目眩神迷的感觉。
目光在纸张上流连,上面的符号却一点也没有填进脑子里,只是单纯地盯着,神志在回游天际。
“公子,刚刚有人闯入地牢,想要杀死许淡衫。”
李祈荃躬身行礼,沉静的声音所阐述的事实让花飞缘手指微微颤动,扬起的睫毛下黑眸如水,迅速看了一眼他的神情后,再度恢复平静。
“将闯入者的尸体拖出去。”
“是”
丝毫不意外,他看出自己救了许淡衫这件事,李祈荃回答了以后却仍然呆在原地,就这么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不动不看他。
花飞缘诧异地挑动眉毛,淡淡地说:“你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祈圣不明白公子的想法”
“哦?有什么不明白的?说来听听。”
合上书本,嘴唇边蕴着温柔的笑容,只有那双眼睛,散发着鹰般锐利的光芒,看着自己那个绝对忠心不二的下属,花飞缘显得阴沉。
李祈荃一向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而他又挑在这个时候来向自己说教,估计八成和那女人脱不了关系。也是,自己的态度够暧昧,够违反做事的规则,也难怪一向老实不懂得耍心计的李祈荃会向自己质疑。
“是这样的,我一直想不明白公子和许淡衫许姑娘的关系”犹豫了片刻,李祈荃还是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花飞缘了然地微笑,知道自己确实足够聪明,虽然猜中了这个话题,但是在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的瞬间,还是有一种莫明的感觉涌上来,无法抑制。
“公子你那些日子和许淡衫姑娘在一起,我看出公子并不完全是伪装的。我从小就跟在公子身边伺候,虽说我笨,但是公子的一些想法还是感觉得到的公子你,公子你明明对许姑娘动了感情,为什么还要这么对待她?”
“哦?”花飞缘换了个姿势,似笑非笑地看着结巴的李祈荃,心中却暗暗吃惊。怎么?连一向老实的李祈茎都看出了他的异常,难道自己真的表现得这么明显?不,不会的,那只是长久在自己身边所形成的感觉而已,他是绝对无法了解自己的心思的毕竟,就连自己也无法正确地处理这复杂的心态
“公子你,最近心不在焉的时候越来越多了,常常看着一本书许久都不翻页,夜里也不回‘观月’休息,反而跑到前不久许姑娘待的客房睡觉就连待在花园的时间都比以前的要多得多,而且还经常看见您皱眉头”
“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心中微微一动,这么回想起来,也确实是这样。
“嗯,我看得出公子是在勉强自己!”李祈茎看向他的眼神炽烈,烧灼得他的内心都疼痛起来“明明那么在乎许姑娘,为什么还要把她关在地牢里?还要那样折磨她?我刚才说有刺客进去的时候,您的手指明明颤抖,看到我的表情马上放松了下来您为什么”
“啪”的一声响,花飞缘手中的书落到了地上,也打断了李祈荃的话。一用力,花飞缘赤裸着双足盈盈站起,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面前翻身跪拜的男人。
“我累了,你出去吧!”
“可是,公子”
“出去!”冰冷的语声下着逐客令,李祈荃深深看了他一眼,只得抱拳行礼退了出去。门关上所发出的声响得让花飞缘泄气似的向后坐倒。长发披散,散布在他的身体四周,如绢如缎,让他想起很久以前,他和她共同坐在软榻之上颤抖的亲吻。
纤细的手指,倔强却怜惜的眼眸,柔软的女性身躯,独特的淡淡清香。身体无法抑制地发热,花飞缘双手抱住自己的身体,喃喃自语:“我当然知道她是怎样的存在,我当然清楚自己心中的感情,我当然明白正因为如此,正因为如此,我更加留她不得!绝对留她不得!”
是的!只要有了她,自己就好像吸了麻葯一般无法自拔。那种感情是如同罂粟般的存在,只要一接触,就上瘾无法自拔。好不容易得来的山河,好不容易得来的天下,难道要因为迷恋于一个女人,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而宣布放弃?
他不要!绝对不要!他不是历史上爱美人不爱山河的昏庸君主,也不是为了女人争取一切又放弃一切的展青涟,他要的是成为人上之人的霸主,男人中的男人!
“所以她是障碍,她是障碍!”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地杀了她呢?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折磨她呢?为什么不给她一个痛快,也给自己一个痛快呢?因为心还在犹豫,似乎在等着自己下一个真正的决定,为这颗最成功但也是最失败的棋子找到一个最合适的出口!
是生?还是死?是存?还是弃?
不知道,他的脑子有些混乱,真的不知道
就这么躺着,发着呆,强迫着自己不去想着那个娉婷的身影,呆呆地不知道过了多久,然后再也忍受不了地翻起身来。拉拢好身上的白衣,正欲从大门出去的脚稍微停顿,花飞缘想了想,从窗户中一跃而下,白影飘然,几个起落,消失在繁花绿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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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泣着,劳累了,许淡衫闭上酸涩的眼睛,就这么俯在面前的尸体上,意识昏沉。已经感觉到万分疲惫的她,浑然没有听见门口守卫恭敬的呼喊,以及那轻得如花瓣翻飞的脚步声。衣袖浮动,他轻轻拉开大牢的门,走到她身边。
足是赤裸的,玉石雕刻成一样的洁白步上肮脏的地面,他的眉头皱了皱,然后将注意力放在哭得累了,仍然趴在尸体上的许淡衫身上。
她的样子真得很憔悴,比起的些日子虽然生了重病但是仍然神采奕奕的情况比起来,现在的她十足像个活死人。憔悴、虚弱,发如枯草,面色如蜡,本来就不怎么出众的脸蛋更是难看到了极点。这样的她,随便从街上抓来一个女人都要强上百倍,但是就是不明白自己的心为什么跳动得如此异常。
不是没有试过在她走后找别的人代替,但是光看到那些庸脂俗粉的脸就倒胃,完全丧失了兴致,只有对她,似乎才能全身心投入
这女人在自己身上下了蛊,让自己如此沉迷
伸手拉过半截头发,上面纠结着杂草,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但在那隐藏之下,却隐隐有他所熟悉的清香味传过来。
心境平静了下来,他感觉到原先因为李祈荃所纠缠出来的烦躁,瞬间消失无踪,然后就是止水一般的平静。过不久,这种安逸再次动荡起来,掀起波浪,一波强过一波,比原先更为激荡,更为磅礴
“飞缘”
语声呢喃,却吓了他一跳,手中的头发松散,落回主人的脸颊。泪水汇聚,滴落下来,渗透进身下枕着的尸体之上,和鲜血混合起来,瞬间晕染一片。
这样的眼泪让人心生怜惜
心中刚转过这个念头,身体就忠实的执行,自己还没有察觉,嘴唇已经贴合上了面前的脸庞,吸吮去了那泪水。这举动不光吓坏了花飞缘自己,也惊醒了昏睡中的许淡衫。揉揉眼睛,面前一片银白光芒闪烁,待看得习惯了,才发现那张绝俗的容颜就在面前。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这短短几天以内发生的事情加起来却比几百年还要长许淡衫看着花飞缘,花飞缘也看着许淡衫,一时间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各种情绪在翻滚,交织在一起,混杂在一起,反而不知道如何去表达。究竟是仇恨多还是爱多,现在的她和他完全不知道。只有四日相对,似乎还能瞧出些许端倪。
那天,是故意不看她,看了她,自己就一定会软弱,这个决定真是前所未有的明智。花飞缘感觉到自己的魂魄都快融化在那哀怨的眼光中,再次深刻体会到这个女人对自己的影响力。
许淡衫留不得!
如果成为这么重要的存在,那么势必影响他接下来的一切,如果她开口求情,自己说不定会和展青涟一样,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整个不应该放弃的东西!
心念这么一动,花飞缘身上的香气也越发的浓郁起来,一瞬间整个牢房中,满是月下香的味道,煽动着彼此的感官。
混合着香气的,就是毫不留情的露骨杀气,许淡衫看着杀机在对方的眸子中酝酿,凄然一笑,也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感受。不久前,那个漫长的三天的梦里,她也曾经看过这对潋滟眸子中蕴藏的仇恨和杀机,如此一来,来得正好没有反抗,知道就算反抗也没有用,这个人的武功显然比自己高出太多太多,也不想反抗,成王霸栖,死在他手中也是自己死得其所。况且都是因为自己相信了面前的花样男子,才为公子招来如此的杀身之祸,她是死一万次都不够的。之所以自己一直没有死一个理由是因为没有勇气,另外一个
眸子贪婪地注视着面前的绝美容颜,看着那让自己魂牵梦萦的眸子,心中英明地释然。公子为了情人,想要得到江湖,自己为了公子,放弃了自己最爱的人,情人为了江湖,放弃了一切当然包括自己,这是怎样一个矛盾的世界
呵呵呵呵,世人莫笑“情”之一字太猖狂,事到如今“情”之一字已经牵绊了多少多少
手指掐上她颈项的瞬间,她微微笑了,那一瞬间,形容枯槁的脸上,居然散发出夺目的光彩。
“你一直在欺骗我啊”心中一动,手指用力,花飞缘心中交织着苦与涩,不知道自己的心态,脑子中只是一直下着命令,赶紧结束这个女人的生命,这样一来,自己想要的东西都会到手,从此再无弱点。
与其让别人抓住她来要挟他,还不如自己就这样结束她的生命!
“可是咳咳可是我一直”
不要说!不要说出来!如果你一说出来,我就绝对下不了手!
凶残在眸子中闪耀,花飞缘加大手上的力量,看着那白皙的脖子展现出红色的伤痕,心中被别样的东西填满。
许淡衫微笑着,扯动着嘴角努力微笑着,感觉到意识逐渐飘离,声音也越来越梗塞。这时候的脑子中什么也想不出来,什么也回忆不出来,只觉得一片空明,一片凄然。
“虽然你没有真心对待我但是我一直对你是真心的我我不怪你骗我不怪公子骗我我是真的真心的”
“不要说了!住口!不要说了!”心好乱,心好苦,看着她逐渐涣散的眼神,他不知道自己混乱的心绪如何发泄。
手指挣扎着伸起来,抚摩向他白皙此刻却有些发红的美颜,三寸,二寸
“我不在了以后希望你”“住口!不要说了!”
指甲中渗透出血来,染红了苍白如雪的肌肤,也染红了他身上的白衫。手指挣扎着,想要接触到他的肌肤,许淡衫咳嗽两声,嘴唇边流溢出鲜血来。花飞缘闭上眼睛,不去看她临死前的眼神。
“幸福”
吐出最后两个字,手指并没有力气到达她最想抚摩的地方。那无数次贴合的柔嫩肌肤,是自己最想得到却怎么也无法得到的啊再次张开眼来,是因为注意到她的柔弱,眸子中闪现过她紧闭的眼睫,手下是已经停顿的呼吸。
死了吗
这女人真的死了吗
如此真实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虽然一直幻想着杀死她,掐灭自己最后一丝弱点,但是从来没有想过她死了以后会怎么样。是啊,她死了以后会怎么样?花飞缘无法置信地松开自己的双手,许淡衫的身体就软软地倒了过来。黑发分开,露出苍白的颈项和上面血腥的红色,正如那天,正如她誓死保护他的那一天
“天罡”一掌打过来,她扑到自己身上,长发飞扬,面色安详,自己如同发了狂般袭击着永远不可能战胜的敌人虽然如此,为什么自己要这样做呢?
因为她是他的弱点,所以要铲除弱点!如果弱点铲除以后,自己就是最强的,绝对不会被任何东西所左右!
是的!正是如此!
正是如此
“正是如此啊”呢喃着,喘息着,感觉着她的身体似乎正在逐渐冰冷,花飞缘感觉到脸上一阵湿润,伸手抚去,竟然是一片潮湿。泪是自己的眼泪吗?自己居然还有眼泪吗?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为了自己的愿望,他已经摒弃了所有的感觉,情仇爱恨,他只是红尘过客,一点关系也没有,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会流泪?为什么还会心痛?
心,如刀割般疼痛,无法抑制,痛苦得连呼吸都无法继续
她死了以后,自己怎么办呢?就这样登上最高峰,呼喝群雄,成为一代霸主?曲高和寡啊这四个字一掠过脑海,他就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不可以”
微弱的声音响起,然后不断重复,仿佛回声一样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冲击着他的心灵,无法停止,无法停歇,无法抑制。颤抖着伸手抱住面前的身体,他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话“不可以不可以我受不了我一个人绝对会疯的不要,我不要你不可以死不可以死”
“许姑娘,我来拖走尸体啊,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李祈荃姗姗来迟,身后还跟着几个等着拖走刺客身体的仆人,看见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每个人都吃惊万分。
“不可以不可以你不能死不要死你死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花飞缘也不理会他们,径自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看到他这个样子,又见他怀抱中全然没有反应的许淡衫,李祈茎吃了一惊。
“公子!许姑娘她公子!”
“不可以我后悔了,你不可以死不可以”
“公子!”李祈荃想要拉开他的身子,将许淡衫的身体抢过来,却反被花飞缘劈空一掌,打飞了出去。花飞缘紧紧地抱着看不出是生是死的许淡衫,仍然喃喃自语。看到他这个样子,李祈荃咬咬牙,一挥手砍向他的后颈。花飞缘呻吟一声,软软倒在许淡衫身上,昏晕了过去。
“淡衫”低低呻吟出声,眼泪涌出,昏迷中的他,怎样也无法掩盖自己的感情。李祈荃叹了一口气,弯身抱起主子
颤抖的睫毛下,泪水如珍珠滚落。
鲍子,不知道你现在仪着什么样的梦
梦中,繁花似锦,绮罗飞散,花香四溢,缎带飞扬,我眼中有的只是你,你眼中看的也只有我,我们彼此相靠,彼此依偎,彼此缠绵,彼此珍惜,彼此存在
你深爱着我,我也深爱着你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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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三,晴“浮云楼”中“观月”
“你真的不后悔吗?”轻呷一口极品碧螺春,黑衣冷然的沐夜声眼神闪烁,看向软榻上卧着的白衣人。白衣美人微微一笑,如百花绽放,没有心机,多了一些幸福,多了一些以前所没有的满足,然后用轻轻的、淡淡的声音回答着:“我不后悔”
“放弃了已经到手的一切,侵吞了江湖四楼其他三楼的势力,如今却为了一个女人而全部放弃,你这样做,实在是让天下所有的人都吓掉了眼睛。”
“水月镜花”花飞缘微微一笑,恬淡温柔。
“那是我的错,我当初太想得到天下,伤害了你们,却差点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当时虽然得到了一切,但是我一点也不快乐正如我一开始演戏的时候说的,我现在反而觉得那些话还比较真实,比较符合我的心境”
手指徽微颤抖,杯子中的茶水也随之晃动,沐夜声表面淡然,心中想必却难以理解,仅仅是回了一句:“其实,蝶楼早就怀疑你当时不是真的残疾”
“蝶舞银针”萧蝶楼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神医,自然看得出哪些是装的哪些是真的。花飞缘淡然一笑,似乎对那些前尘往事真的不再挂怀。
“他没有揭破你,其实也是希望自己的老家败光他本来就很讨厌当楼主,如果被你吞并了他自然乐得轻松”沐夜声淡淡陈述着事实,也对那位朋友的性格实在是无可奈何。
花飞缘淡淡一笑,自然清楚他的抱怨。
“其实,那也是因为萧公子早一步看清楚我们所没有看清楚的事情吧其实这情天恨海,十丈软红,还有什么是割舍不下的?身名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惟有‘情’这一物,前世纠缠今生偿还,也是一种幸福吧”
眼光迷茫,唇边含笑,他看起来分外温柔,笼罩在日光下,别有一种朦胧圣洁的美丽。沐夜声看着他,眼光深邃,竟似乎有些痴了
“你现在幸福吗?”
还没怎么准备,心中的话就脱口而出,想要阻止也无法阻止。花飞缘看着失言的他,笑了起来,温柔外还有着包容和明朗,以及看透一切的超然。
“很幸福!”
门被恶狠狠地踢开,冲过来的就是他幸福的根源。一道青色的身影飞快得飞掠到他身边,一把拉过他的衣领,恶狠狠地斥责:“飞缘!你这个卑鄙狡猾的小人!你居然让我一个人负责整个那么大的‘浮云楼’的运作,你成心利用我!”
花飞缘微笑,不顾旁边沐夜声的目瞪口呆,温柔地安抚着完全发狂的猫咪“淡衫,当初是你完全自愿答应我的,怎么可以说我拐你呢?况且,我可是为了你才放弃了其他三楼和盟主的地位,你应该补偿我的”
所有的伶牙俐齿在一瞬间都被磨光拔平,许淡衫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怒也不是,只是呆呆地扯着他的衣服,无法反驳,结果花飞缘拉过她的手,轻轻一吻,马上让她的脸全部涨红。
“你就帮帮我吧好不好?求你了我最近身子又不太好,放眼全楼上下,就只有你可以依靠,你难道忍心让这么大的楼解散,然后让我流落街头”
“呜”许淡衫脸一阵红一阵白,然后狠狠一甩手,如同旋风一般再度消失。
花飞缘看着她快速逃走得身影,再也忍耐不住地笑出声来,笑得花枝乱颤,无法抑制。
沐夜声呆呆地看着他们上演悲喜剧,一时间无法接受这突然的巨变。
花飞缘依然是诡计多端,而那天下闻名的,当初还曾经让智多星许淡衫认栽的“美人计”仍然是那么厉害,但是现在似乎用的方法实在是有问题
转首看向一边的沐夜声,花飞缘笑得温柔。
“我真得很庆幸当初没有把她杀死,要不然我这一辈子恐怕都无法理解自己所要追求的东西什么是虚假的,什么又是真实的,什么又是我真正想要得到的我都不明白”
眼光朦胧,然后语气坚定地再次重复了一遍:“是的,现在,我很幸福”
窗外卷进一场微风,吹进花的清香和泥土的味道,清新动人。什么情仇爱恨,什么名利仕途,什么万人景仰,什么权利名气,似乎正如这天上的浮云,变化多端没有永恒。绕了如此大的一个圈子,最后才发现,原来一直渴望的东西,一直追求的幸福,就在不远的身边
眸子向外望去,正对上后花园中路过的许淡衫身上,她仰起头,与他视线纠缠,然后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是的,幸福,就在自己身边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