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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充沛的元气去工作;绝对是值得嘉许的好事一件;但"元气"毕竟只是元气而已,并不代表什么;有很多时候,人反而更迫切需要运气。
还有经验。
还有天分。
"锒镪!"一把瓷汤匙从黎紫素手中滑了出去。妹仔。卡小心咧!"与紫素同任午班冷门时段的厨房阿桑旋过肥嘟嘟的庞大身躯,边警告她、边碎碎念:"现在的女孩子怎么这样,一点厨房的事都不会做,手掌心嫩得像水掐的!换作在我们那个时代,看有没有蠢男人敢要这种女人当老婆
"阿桑。歹势啦!"紫素戴着湿淋淋的手套,难堪地垂手道歉。"我已经很努力在学习了。"她知道老一辈的人是这样的,讲话直来直往,是毒了些,没有分毫恶意。
啊呦,我有说我没看到吗?"她瞥了紫素一眼。
"卡认真咧啦!啧,做工作还戴手套,这么新派!手套滑溜溜的,难怪东西拿不住。"
紫素转个身,黯着神色,在快餐店的清洁区继续她的洗碗大业。
真的,连续上工了好几天,她的挫折感好深!
先是父亲的不谅解。每天回家,不是冷嘲、就是痛骂,偶尔穿插几句属于亲情的诚挚召唤,要她一切以学业为要,不必急在一时出社会历练,反正日后她必是人上人,何必在意这些油盐小事?徒脏了一双书生贵手而已!如果说到这儿,她还是一样无动于衷的话,所有的程序将再重复执行,直到骂的人倦了,听的人也累了。
日复一日,她承受着父亲遭受背叛而顿发的怒气,也在承受两个妹妹骇异的眼光。
次是她发觉自己的无能。在校园里名列前茅久了,她虽非骄贵自重、不可一世,然而一股自然成形的优越感早已根深柢固。直到现在,她踏入一个迥异以往的境地,才发现以往游刃有余的表现,只因早已有了场景熟悉、彩排无数的优势。换言之,那根本算不上实力!
走出书房,踏入厨房,她才颤栗地发觉自己的专长竟然只有两项:读书跟写字。
然而,这两者在生存战场上,是需要、却绝非必要。要是有一天,她没了家人、设了朋友、没了家产桓财,她能独个儿谋生存活吗?她能做什么?到茶馆酒肆说书?到街边巷口卖字求笔润?那根本不是现代人能过的生活!
她像是西洋童话里长年躲在塔里纺纱的公主,一朝走出塔外,才惊觉以往所坚持的、执着的,并非世间仅有的一切。她可以学习更多更广,不一定要往牛角尖里钻得更深更透!
紫素决心修正既有的人生轨道。
事实上,她需要的正是磨练,不是缩在某个风光明媚的角落,当个没见没识的女人,把不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蠢钝,错当成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优雅。这,也就是她对保留眼前这份工作的态度益发坚定的因素。
然而,心意的巩固是容易的,但是挫折的消磨也是无可避免的。
尤其当她一再难过地发现丁岩过度冷漠、极力疏远的表示以后,她更觉得一身酒红装束的自己,站在黑白劲装的他身边,有如闹剧般可笑无聊。
这绝不是她疑心多虑。她可以明确感受到丁岩周身"别靠近我"的强烈排拒,远比苏虹霓当初对她形容的更强数百倍。
为什么?她很讨人厌吗?
紫素倦了。渴望在全新的工作上精进,却始终未能如愿;希冀能多了解丁岩一些、却被打了回票;没有支持、没有鼓舞,自视为重要的磨练却被父亲当成是毫无意义、浪费生命的无聊尝试,一再阻挠这团风暴般的混乱,已成一股难以担当的巨大压力。
是男人也受不了,何况紫素对压力的耐受度本来就不大。
"紫素,把那边的托盘搬过来让我洗,你准备去倒垃圾。"手脚俐落的阿桑指挥若定。"垃圾集中场的先生快要过来拖子母垃圾车了,你动作快一点!"
"来了、来了!"紫素赶紧跑到一堆油腻腻的碗盘堆旁,把堆得高高的托盘搬下来。
"卡快,卡小心咧!"阿桑头也不回地叮咛。
"是。"
由于求快心切,紫素一口气抱了一大叠茶棕色的塑胶托盘,又重、塑胶手套上的肥皂泡沫又忘了冲掉,紫素拿不住,托盘重重地摔了一地都是,发出巨大可怕的声响。
"好痛!"她的双脚也给砸伤了。
"啊哟,夭寿哦!"阿桑差点被这个娇生惯养型的工读生吓死,她连忙绕过来。"有没有怎么样?"
又搞砸了紫素忍着痛,任泪花在眼中乱溜乱转,努力扯开一个无谓的笑容:"我没事啦。"只是脚很痛而已。
"你也真是的,一次拿那么多,又没有人要跟你抢。"她帮紫素把脚上的托盘移开、叠好,叮嘱道:"下次小心点。"
紫素几乎压不住即将冲出喉咙的哽咽。阿桑半是责备、半是疼惜的口吻,让她想起了自己家的老奶奶,一时委屈全涌上心头。
"怎么回事?"冰冷低沉的嗓音像道封印,封住了阿桑关怀的举动,也封住了紫素即将溃防的泪堤。
"啊,没什么啦,紫素跌了一跤而已"阿桑陪着笑,帮紫素掩饰。
丁岩什么话也没说,紫素脚上立即浮现的青紫淤痕已经说明了一切。
紫素可伶兮兮地望着他。
"跟我回办公室一趟。"该死!他不想承认,但她的伤痕真的让他心疼。
"不要骂她啦,她也是不小心的,反证又没弄破什么"阿桑絮絮叨叨地为她求情。
"不是要骂她。"丁岩面无表情地说道。眉间不冷不热、嘴角无波无澜,宛如一具僵化腊人。他忽略紫素眼中的泪花与泛红的眼眶棗明显地让她知道,他就是要忽略掉她的存在。
他公事化地交代,完全不给人留下半点想像的空间。"只是要拿点葯让她擦。"
说完,他迳自走掉了,也没管她爱听不听的问题。
"怎么办?"看到他那不情愿的模样,阿桑悄悄与紫素咬耳朵。
"我过去擦点葯好了,擦完马上回来。"紫素跛着脚走出去,临出厨房前,歉疚地转身对阿桑道:"对不起。"
阿桑挥挥手,要她别介意这点小事。唉,年轻女孩没别的不好,就是脸皮薄!
紫素扔到办公室里来的时候,丁岩已经在座位上忙着签单据了。
"葯在那边。"他看都不看紫素。因为预感彼此的牵引太强烈,一个眼神都足以酿成一场浩大情劫,焚伤她,所以能避则避。"自己擦。"
紫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果然在档案柜上看到一瓶他准备好的葯膏。
她走过去,拿起它,坐在椅上伸直腿,旋开瓶盖,心里不断回荡着他那冷淡的语调。爱要不要随便你!他的口气是这样,冰冷的、伤人的、不把别人的感受看进眼里的。
她挤出些许的葯膏往患部涂抹,近日的压力、此时的难受、伤口的疼痛、葯味的辛辣,相交成一剂效力强大的催泪剂,逼得她泪水潺潺而下。
周遭是一片静悄悄的。啜泣声虽然隐而不宣,但充塞空气间的咸味水气还是干扰了无法专心做事的丁岩。
"你在哭?"丁岩不可思议地叙述道,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他看不得女人受伤;女人莫不是脆弱的生物,怎堪一摔一碰?而他更见不得女人哭;女人的眼泪是教男人无法抵抗的锋锐兵刃,是不公平的秘密武器;只是点点水珠,却能把男人逼得走投无路。他厌恶、恐惧女人的泪水,这辈子,他恐怕永远也不会忘记,在暗夜里低泣的母亲是如何教导他女人眼泪的威胁性!
然而,紫素不同!她的泪泉完全诱发了他体内莫名的保护欲。白皙无暇的她只是那样委靡不振地坐着,泪珠滴溜溜地滚落着,没有哭闹、没有泣诉,便让他极端心疼与不舍。
丁岩心湖中最巨大的冰山融了、化了,瞬间泛滥的情潮把"远离紫素"的决定彻彻底底地淹没。
现在,顾不得其他,他只想知道她为何而哭?如何止掉她的泪泉?
丁岩嗓音暗哑、轻柔,冷绝不复见。"怎么了?"
紫素百感交集、五味杂陈,已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探究他的转变。她只想好好地靠他一靠,一解倾诉的渴望。"我到底在做什么呢?"
"嗯?"他来到她面前,由上而下俯视着她落寞的姿态。
"我到底在坚持什么呢?"落落大方是紫素一贯的风格,但是在丁岩面前,她只能倦缩回无助小女孩的模样。她杂七杂八地说道:"我在家从来没做过这些事,我什么都不会,我只会给阿桑添麻烦,我在这里一无是处这样的我,到底在这里做什么呢?"
丁岩未答腔,静静地望着她捂着双眼,静静地听她紊乱的陈述。
"爸爸不赞成我来打工,他说我只要继续念书就好了,厨房不是我该来的地方,反证我做也做不好事实看来,的确如此。"紫素不断地反问自己:"我在做什么呢?我拼命坚持又是为了什么?连我自己也不了解!"
如此没有条理的发泄,丁岩听不出事情全貌。然而在他看来,她会这样,只是因为压力太大,对自己欠缺信心罢了。
他的大掌自然而然地拿下她的帽子,罩上紫素头顶。不必经过事先的学习,他便知道她需要什么、该如何安抚她,一如深奥难测的生命潜能。
"你需要的,只是更多练习的机会而已。"他的口气中,终于释放之前拼命压抑的热度。"做任何事都没有什么技巧,不过是熟能生巧。"
紫素惊讶地抬起头,圆晶泛光的乌溜大眼望定他。
她所需要的支持与鼓舞,竟然来自之前排拒她、让她失望透顶的丁岩。
眼神交会之时,两人都明明白白地看透对方眼中的狂野悸动,收不住也掩不了,一道温度极高的激流冲刷入彼此的心房,带来激荡震撼的感受。
安慰的话语,人人会说;但是能一句话激起心底浪花的,世间又有几人?
除非是与自己心灵相通的有缘人。
知音难寻,知己难求棗这句话清清楚楚地跃跳上两人心头,同时又是一悸。
"谢谢。"紫素蓦然口千舌燥。
他冷颜以对是一回事,眼光热切又是另一回事,丁岩对她的影响力无远弗届,寒冰炙火,同样教人承受不住。紫素易感的少女心,被这这心火燎烧得更猛更烈。
丁岩沉默不语,只是以深沉而专注的神情凝定她,仿佛她是世间唯一。
"葯膏给我。"长长的沉默之后,丁岩终于说。
他俯下身,端看她青紫交错的淤痕,姿态是谦卑的,意象是潇洒的,宛如踏浪而来的男子,衣抉飘飘而身形轻盈,只留下静默的凝视,便欲乘风而去。
忽然想伸手,抓住这深深的不确定感紫素的心莫名地拧痛。这样的他,怎么可能不催人情生意动?
她的心思,早在初会乍见的刹那,不顾一切地悬上他!
"我帮你擦葯。得用力推揉,淤血才会散得快。"
紫素无声顺从他,只有在指尖微触时,惊跳一下。
啊,他的态度一直是冷的,没想到指尖的热度竟是如此的烫炙人。他也是有热度的,而且热度比人强。
紫素猛然顿悟,丁岩只是少个宣泄的出口罢了,他的喜怒哀乐、慎痴爱怨都镇在他的冰颜之下,不知为何。久而久之,堆积的情感形成高压的热源,只能透过薄薄的体肤,缓慢而无奈地往外发散
她想起苏虹霓的话。"好想成为释放他热情的女人"虽然俗气得可以,但都足以代表她目前的心意呵!
紫素乖乖地任他打点。无语交流中,两个年轻男女打破了过往刻意设下的藩篱,往对方无形地跨近一大步。
终于探触到他了一直希望与丁岩更接近的紫素吁出一口气,在愿望初初实现的同时,秀颜蓦然染上郝涩的红霞。
终于!
背起摄影专用背包,丁岩今天不到"风华中式餐厅"报到。出了家门口,他反而是往另一个方向出发。今天的目的地,是"宏凯出版集团"。
"你在这里坐会儿,巩先生很快就会过来。"由于他之前已经来过几次,接待小姐不须先经请示,就直接把他延请入会客室。
丁岩颔个首,靠向落地窗边,静静在原地等待。
餐厅与摄影,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他一个人、一双脚,横跨两个轧不上边的领域,全拜机缘所赐。
他年龄不大,二十有六,因为必须自行负担生活费用的关系,有好些年的工作经验。最初,他是在"风华国际旅馆"打工,老板特别看重他;后来中式餐厅开幕营业,亟需人手,又缺个领事的头头,老板便把他从老班底中抽出身,将店务交给他打理。
其实,"风华国际旅馆"既属本市数一数二的观光饭店,旗下的各大餐厅自是高人一等;他承蒙提拔,以一个资历尚浅的新人主事于中式餐厅、为"风华国际旅馆"平添风采与营业额,已是极高的殊荣与成就。老板已然明言,待他完成s大的夜间推广教育课程、生活重心全然投注在事业上,便要将旗下所有餐厅交由他全权发号施令。
那时,只要循规蹈矩地做着、管着,为"风华国际旅馆"打定山河,一生吃穿用度而忧!
然而,长久待在"风华",并非他所愿。偿还人情的压力、紧迫密闲的空间,都让他感到窒息;丁岩不是甘于被局限在既定框框中的男人,再丰厚的酬劳都留他不住。
事实上,他极度渴望自由、极度渴望挣脱长久以来加诸在身上的种种束缚,他想要飞翔,看遍千山万水!
远远出走,绝对是遗传自父亲当客人愤恨的脾性。这仿佛是一种奥妙的基因密码,被给予后,在他的体内不断复制、不断加强,却无力违抗、只能遵循、
他已然计划好,不管如何,存够了起航的旅资,就要远扬天下!
然而,摄影的机缘开始在两年前,"宏凯出版集团"正在筹备一套餐厅导览手册,刚好挑中"风华国际旅馆"的中式餐厅当介绍标的之一,而派了一组摄影人员来取景。双方交谈甚欢,摄影师甚至出借他的照相机,让他试拍几张玩玩,没想到效果竟出奇的好。
经过一连串的介绍与引见,他成为"宏凯出版集团"的储备人才之一,颇受重视;非但给他免费的受训课程,还发配一套摄影器材,供他摸索研究。
从此,他的生命出现转机。
他依然严肃、依然落寞、依然冷淡、依然寡欢,但是一旦思及摄影、言及摄影、涉及摄影,他的生命热度与光彩,还有那早夭的孩子气与充沛干劲,便会表露无遗。
虽然走遍天下的终极梦想一时半刻之间不会实现,但摄影这门有趣的学间与兴趣,起码了解他在密闭式环境下的苦闷与烦虑,使日子多了变化与鲜味,不致难捱。
在这方面,他是得天独厚、异常幸运的老天爷仿佛要补偿他生命中的其他缺撼,而在这方面厚待他许多。
"丁岩,你来了。"向来赏识他的巩先生很快便来到会客室。
丁岩从整片的落地窗前旋过身。"巩先生,我带了最近的作品来请你指教。"他边说着,边从背包中拿出集结成册的作品。
"好,很好。"巩先生赞不绝口。"丁岩,你的作品很特殊,我们公司就是看中你这一点。虽然没有经过精心的布景,也没有跋山涉水去采撷自然美景,只是从生活中截取片断的浮世影像,但是朴实中带有怜悯的意味,不抢眼,却很发人深思。"
"一张照片可以看出这么多?"丁岩挑起眉,轻缓问道。
"当然可以,否则我这摄影部主管当假的啊?"巩先生慢慢翻阅着。
丁岩是天生才华洋溢的摄影家,并非科班出身、用正规教育与华丽技巧巩固出来的三流摄影师,匠气十足。他每按一次快门,对他而言或许只是刹那间的感动,对观赏者而言,却是有力的冲击与全新的体验。
碑先生道:"你来得正好,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丁岩看着他摊开眼前的企划书,不明所以。
"现在己经是世纪末了,我们集团有个特别的企划,是特别针对跨越世纪而设计的。"他指着企划书上某几行的文字让丁岩阅读。"我们打算发行一套‘关怀世界摄影专辑’的图书,收录世界上每个角落的影片讯息。被选中参与的摄影师,可以在集团全额补助旅费、外加发饷的优渥情况下,到处旅行取景。"
丁岩望着他,不明白这种天降的幸运事与他有何关系。
碑先生的拳头兴奋地往丁岩的肩背一敲。"好小子,你这个储备人才也雀屏中选了!"
没有回应,他的反应近乎呆滞,然而巩先生知道他这是不敢置信的表示。
"给点笑容,年轻人!从此以后,世界任何角落都随你去了。"
"真的?"丁岩难以相信地低语。
"当然是真的。"巩先生笑答。"这种事,难道我还能唬弄你不成?"
斩钉截铁的肯定,让邀翔的美梦、理想的实践、束缚的挣脱,在丁岩眼前交织成一片绚烂的远景。
丁岩不知该如何感谢这份恩典。世界仿佛在他的脚下延展开来,而他能做的就只是默默微笑、默默愉悦。
从小到大,因为殊异的家庭环境,让他有过太多次不愉快的经验。对他而言,台湾甚至是个让人喘不过气的地方,到处都有人情压力、新旧梦魇以及身不由己的无奈。
有多少次,他疯狂梦想乘船出航,远扬海外,看遍世间的好山好水。没想到,这个瑰丽遥远的梦想竟然如此轻易地送到他面前!
"整个企划案明年开始启动,正好你在s大修习的推广教育课程也该结束了吧?你可以利用这段时间规划像的航程、啄磨你的天分,然后提出你个人的计划书。"
碑先生看到这个一向肃然的年轻人,眉梢眼角竟因此而闪着耀眼的活力,不禁替他高兴起来。
他刚认识丁岩的时候,第一个感觉,就是这个年轻人缺乏热度,但他绝对有成为优秀摄影家的条件。得天独厚的才华,经过严酷的人生历练,有如璞玉经过琢磨开光,外放出清丽光辉来。
碑先生对丁岩家中的情况也略知一二,所以极力帮他争取过不少资源,供他利用。"关怀世界摄影专辑"就是他极力推荐丁岩加入的。
"好好加油吧,‘宏凯出版集团’与我,都很期待你的表现!"他拍拍丁岩的肩,给予鼓励。
乍来的好消息,让丁岩有些迷茫。
他有些飘飘然地谢过巩先生,踩着飘飘然的脚步出门。连回到家时,看到母亲依然伫立在家门口,以痴痴盼盼的眼神凝望着远方,继续期待着多年来遗弃她的男人来救赎她、带走她的模样,也没有太多惯有的悲哀与不耐。
越过母亲,双方都不展亲子间温暖包容的欢颜,好似陌生人。丁岩直直进入简陋的楼房,回到房间,坐在床榻边沉思。
他的反应不该如此平静,他应该要欢呼狂笑,也载歌载舞地庆祝都不为过!
梦想就在他的眼前实现,世界就在他的脚下展开明年起,他可以背起行囊、往蔚蓝的天空出发,不再拘束、窒碍,多好啊!
这是个千真万确、绝绝对对的喜讯;就算易时、易地,它的幸运依然存在。丁岩想不出在他的人生当中会有什么阶段让他觉得这不是命运之神的恩典。
是了,是这样没错。一个道道地地的好消息!
丁岩想笑,却发现独自一个人的时候,笑不出来笑不开怀。因为有不好消息的强力烘托,更显出独个人坐享的寂寞凄凉。
他起身,到窗边往下俯视。母亲依然痴痴傻傻地站着两边的路口。从他长记忆开始,母亲的影像总是光鲜亮丽地伫立在家门口,等一个叫霍齐的男人回来;天天等、天天失望,夜里她用无尽的泪水冲刷自己的哀伤。
唯有这个男人的出现,才能令她展欢颜;像他这样的消息,在母亲眼中,也许什么都不算吧,事实上,她已有好些年不再关心他的动向行踪,把他拉拔到十四岁,她已当自己责任终了,从此全心全意地期待她所期待的人。
丁岩思及此,砰地关上窗门,千思百想,终究还是没把教他雀跃的好消息告诉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