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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园中正机场
大雨倾盆,中森长岚一个人到台湾来度假。他是中森企业集团的总裁。
这个集团在日本以做服饰生意起家的,和全世界知名的服装设计师都有着密切的往来。
中森长岚创业得早,在他高中毕业考上大学的同时,他已立定志向,要当一名出色的服装设计师,因为他的女友樱子最崇拜的偶像就是三宅一生。
樱子是他的初恋情人,也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为了她,他宁可读夜间部大学,白天到服饰公司上班,从当学徒学裁缝做起,一步步的往樱子的梦想前进,然而在他成功的当时,她选择嫁给别的男人。
一个不论外貌、事业、权势都不及他的男人。这事将他重重的击垮,使他成为一个不谈恋爱,只是拼命工作的工作狂,他至今仍记得那天,樱子告诉他,她已答应高田拓的求婚。同样的也是一个下雨天,同样的大雨倾盆。
他当时才大学毕业,已成为外商服饰公司中首席的服装设计师。他刚从上司口中知道这个消息,兴奋的跑了出来,原本只是阴天,他没带伞,因为太兴奋了,明明知道公司离樱子家至少有三十分钟的路程,但他迫切地想告诉她这个好消息,由于太迫切了,他骑着摩托车冲出来,半路就开始下雨了。
到了樱子家,雨已大得像珍珠般大小,他的心情仍兴奋着,幻想樱子知道这消息时,会抱着他亲吻、又叫又跳的画面。
然而他按了门铃,樱子穿着白色吊带洋装、一件式的短裙走出来。她脸色沉重,眼神忧郁,不等长岚开口,她就说:“长岚,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请你静静的听我说,我已经不爱你了,从我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心里已只能容下高田拓的一切,我明白的知道,我们完了,长岚”她低着头不敢注视他的眼,泪无声的落。
长岚还来不及擦拭他头上的雨滴,还来不及告诉她,他已完成她的梦想,成为外商服饰公司要打进国际市场的首席服装设计师,还来不及告诉她,他为她缝制了一件漂亮非凡、完全符合她梦想的新娘礼服,镶着紫水晶和琥珀的皇后式王冠,如梦幻般紫纱的头巾,闪着美人鱼的鱼鳞般光彩眩目的礼服下摆,他已没有机会让她知道这惊奇,她就宣布她心里已毫无他的存在,她爱上了另一个男人。
她宣布了他的死刑,将他踢出她的生命。
他望着她,她哽咽着无法解释她不爱他的原因。
她只说:“我已答应高田拓的求婚。”说着伸出她的左手,无名指上那闪亮的光芒像针刺得他心痛不已。然而他叫不出声,他已疼得无法开口要她的解释。
他转身就走,她哭出声来,哀嚎着说:“原谅我吧,长岚,我好寂寞,跟你在一起,我好孤单。我不能没有爱,没有关怀,我活不下去。”
他已走到电梯口,转身忍着伤痛,问她:“他比我能给你快乐是吧?”
她瞅着他,想都不想的就点头。
他无奈,愤恨、悲凄的瞪她最后一眼,将要吐出口的血往喉咙里吞,说道:“祝福你,永远幸福快乐,这是你的选择,希望它是对的。”
他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的那刻,他按下一楼,吼道:“沉到地狱去吧!”若可以,他希望。
这电梯不是要载他到地狱去的吗,不是吗?
怎么他老觉得心灰意冷,人生已无意义,生存一瞬间变得多余,没目的了?!
出了大厦,他淋着巨大的雨滴,骑着摩托车走了,那雨落得凶猛,像针般刺人,不到一会儿他的眼都浸了雨水,睁不开来。皮肤被雨泼痛,他仍不停止,反而加快车速。
骑到什么地方去?他不知道,也不知骑了多久。
鲍司为他开庆祝酒会呢!他想起来的同时,人已在住所门口,他换好干净的衣裳,前往酒会现场。
完全感觉不到开心愉悦的气氛,老板才致辞完,要他上台说几句话,他走到台上,眼前突然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了。他昏倒在台上。
他因过度劳累,加上淋雨,引发支气管炎,后来一度转为肺炎,在医院住了一个月。
大家都说他工作过于卖力,没有因过劳而死,已经不错了,老板因此更加器重他。
他却完全没有活下去的目标,他宁可昏迷不醒,这样那可怕的画面才会停止啮咬他的心。
时光飞快,十二年一转眼就过去了,又是同样的大雨倾盆,他的心仍痛着。记忆的可怕,他早就感受到了,他至今仍讨厌下雨。
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到外地散心,度假这名词对他而言新鲜得很,他用工作麻痹自己,以为如此就可以忘掉一切。但他最近才明白,这样太浪费生命了,他过得一点也不好。
他至今未婚,没有女人愿意忍受他超过三个月,他没有女友。
鲍司的总经理也是他大学同学高木劝他出外旅游,要他完全忘却公事,惟有如此,他才可能重新寻回他生活上的乐趣。他想了很久,才决定到台湾来。
谁知一下飞机就下大雨,他厌恶下雨,下雨令他情绪烦躁。
他叫了车,计程车司机问他:“先生,您到哪去?”那声音甜美,竟是女人!
他吓一跳,他不知道台湾也有女司机,他一时反应不过来,竟以日文答:“我要找饭店。”
怡靖吐吐舌头,以中文自言自语道:“天啊!我不会说日文,怎么办?用英文问好了,真是的,第一天上工就载到外国客人。”
她从后视镜偷瞄他两眼,这一瞄忍不住要吹起口哨来。
真是帅呆了!他穿了一身吉安尼凡赛斯的作品,一件灰色的紧身t恤和一条老爷裤。五官清秀中带威严,剑眉,炯炯有神的黑矿眼眸,高挺的鼻梁,紧抿成一直线的宽薄嘴唇,眉宇间有一股淡淡的郁气,眼神冷淡。那种神色傲岸的模样,使他身上产生了一种不能侵犯的贵族气质。
她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她。
她以不太流畅的英文问他:“先生,你要上哪去?”她侧过头来笑问,笑容中有着天真稚气,有着日本女孩的温柔含蓄,她那圆圆的脸蛋、小巧圆润的翘鼻子,菱角似的上扬嘴唇,都显现出她那邻家女孩般的亲切气质。
尤其脸颊上那若隐若现的小雀斑,笑时那白皙的小虎牙,都有一种奇特的魅力,令长岚整个人松懈下来。
他答非所问地说:“我讨厌下雨天,非常讨厌。”
怡靖一脸愕然,他还是以日文回答,怡靖心想,糟糕,这帅哥竟然听不懂英文,怎么办?她着急地对他比手划脚的,她学过手语,以手语问他:“你到底要上哪去?”
他不明白她的意思,因为他根本忘记自己说的全是日语。
她见他太难沟通了。心想,算了,别问他了,把他载到淑德工作的饭店,淑德日语呱呱叫,就由她解决这事好了。接着她又犹豫起来,不行啊!不行,不行,淑德不知道我溜出来上班,尤其做的又是这种她不认同的工作,若让她知道她一定会大骂我一顿,她一边想一边开车,一边想一边回头看他。
他原本坐在后座,见她怪怪的,开车也不专心,便以英文问她:“嘿!小姑娘,你有没有驾照?”他说话速度过快。
怡靖目瞪口呆,不知他在说什么,心想反正他也听不懂中文,干脆骂他出气。
她原本是医院的护士,和秦正良交往了五年,正准备论及婚嫁,谁知院长的女儿绿倩也爱上了正良。她的个性向来最讨厌竞争,尤其她是个孤儿,没家世背景,凭什么和绿倩争呢?她把决定权丢给正良,正良见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殊不知她是不想妨碍他的前途,娶了绿倩他马上平步青云,当上院长指日可待,娶了她呢?再苦熬二十年也不一定有希望当上院长。
就这样她被抛弃了,连带的丢掉了工作她最爱的护士工作。
她心情烦闷,每天在家里拼命吃、拼命睡、拼命想忘记秦正良,但越是想忘越难忘,她不否认自己的确是自暴自弃,心想,反正也没人爱她,无所谓了,管她变胖变丑变痴呆,正良又不会回头。那她做什么都没关系了。
和她一块儿在孤儿院长大的庞大魁这礼拜出国去了,他把车子交给她,要她帮他保管,今日她充当司机载他到机场。
大魁说;“你现在失业,一定很无聊,这车你拿去用,等我回国你再还我,喂!别让淑德知道我把车子借给你,免得她哇哇叫,你又是有名的糊涂蛋,车子小心开,万一撞伤我的生财器具可要照原价赔啊!”她白他一眼,骂道噜嗦,就叫他滚了。
开车这简单的工作,她一定可以胜任的,她这么想。
外头大雨唏哩哗啦的下着,是做生意的好时机,她傻呼呼的跟着计程车候等站的车队慢慢排,没想到接到的第一笔生意,就和客人鸡同鸭讲。
她从后视镜偷瞄他,心想,听不懂中文。哈!最好,她清清嗓子骂道:“喂!喂!我说你啊,你们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她笑眯眯的骂人,露出她那锐利的虎牙,一脸甜蜜。
长岚一听,愣住了,他睇着她,不明白她为何骂人,突然望了窗外一眼,大雨,唉!可恶的雨,令他一时忘记自己身处异地,不是在日本,他拍拍脑袋,他刚刚一定对她说日文了,难怪她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肯定是听不懂了,只要下雨,他脑海里就会浮现樱子的影像,脑子就模糊了起来。心灵的伤口已愈合的地方隐隐作痛着。
她继续开车,他知道她一定以为他不会说中文,所以才胡言乱语。他故意以英语说:“带我到hotel。”
她点点头。以莺啼婉转的语调欺负他。“像你这样帅呆了的男人,一定让很多女人伤心,你是不是恶魔投胎的啊?”她以中文说得像诗一般。
他故意一脸镇定面无表情,心想,从没遇过这种女人竟然敢开他玩笑。在公司里人人见到他就迫不及待的闪开,没人敢和他说半句愈越身分的话。
而眼前这个女子,她和他所认识那些深受礼仪束缚的女子完全不同,即使她说话的样子鲁莽无礼,他仍能感受出她那与众不同的特质。
他嘴角漾起浅浅的涟漪,心想,你想捉弄我,很好,看谁捉弄谁。
他以英文问她:“你开计程车多久了?”
怡靖心想,要胡言乱语就胡言到底好了,以英文答:“我开计程车十年了。”
“十年?不会吧,你看起来这么年轻。”
怡靖噙着笑,她好久没这么轻松的和人交谈,因为失恋的关系,她近来常常三更半夜躲在被窝里哭。
恨自己为何是个孤儿,白天见到淑德时又装出一副很好的样子。仿佛已能面对现实。
淑德说:“你要哭就大声哭,别憋着,只有你这种傻瓜才会放走正良这样的好对象,是我啊!绝对不成全他们。”
怡靖眉头纠结,无可奈何地说:“难不成还用绳子绑着他?”
淑德理直气壮地说:“是我就会。”
她不会,怎么也做不出来。
在家闷了半个月,除了淑德以外,无人可诉苦,她真的闷坏了,见了这么个日本帅哥,她很高兴和他胡言乱语,欺骗陌生人可是很大的乐趣呢!
她柔媚的俏脸闪过一抹慧黠的光彩。“我今年三十二了,两个小孩的妈,老大五岁,老二三岁,老公死了,肺癌,抽烟抽太多了。我得养儿子和我婆婆,我又没一技之长,什么都不会,只好开计程车。”
这段话,她是前天晚上看电影学来的,她的英文会话全靠看电影学来的。
他望着她,半信半疑的,心想,她看起来这么年轻一点也不像两个孩子的妈。
“你看起来很年轻,做这一行不怕遇见坏人吗?”
她继续胡说:“我跆拳道、柔道、剑道,样样精通。坏人我不怕。”
“是吗?如果碰到武功高强的坏人呢?或者那人有枪,你怎么办?”
她眼眉一蹙,斜眼瞪他。“别咒我啊!我出事,八十岁躺在床上中风的婆婆谁照顾?我那可爱的宝贝儿子怎么办?”她装出生气的模样。
他见她说的如此真实,才稍稍相信她所言。
“你命真差,怎么不再婚?找个凯子娶你就不用这么辛苦工作了。”
“谁愿意娶我呢?那些步入中年的男人,头秃了,肚子肥得可以掐出油水,多可怕!只要想想晚上和他办那事时,得抱着他那油腻的大肚子,我就作呕,还得幻想健美先生体魄,才能有好心情继续做下去,这种悲惨人生,算了吧!我宁可在外头累死。”
这段话仍是她从文艺小说中看来的,觉得有趣极了,就查翻译机翻成英文,每当她找到好玩的句子,她都会这么做,这是她生活中的乐趣,也是学英文的好方法,她每次都背给淑德听,淑德总骂她三八。什么正经话不学,专门背诵这些可笑的句子,泰半都是她看电影或罗曼史找出来的。
除了淑德以外,没人听她说过这些句子,对外人她可不敢,对正良,哦说起她和正良的关系,那还真是无聊得紧。在正良面前的她,从来不敢放肆,从来不敢。然而呢?她还是失去了他。
她的脸阴暗了下来。不知不觉就把他载到淑德工作的饭店来。
这时外头的雨也停了。他丢了五千块台币给她,拿了行李就下车了。
她说:“喂,不用这么多。”将钱拿在手上甩。
长岚回头睇了她一眼。“给你买奶粉的,别谢了。”他说完就走了进去。
等怡靖反应过来时,他已进了饭店,他刚刚是说中文吗?
好像是啰!那我刚刚开玩笑骂他的话,他全听懂了?天啊!羞死人了,原来他全听懂啊!原来他存心要戏弄她,羞死人了。真是丢脸。
她抬头一看,是淑德工作的饭店,她怎么迷迷糊糊就把他载到这里来?得快溜才行,若让淑德知道她开计程车到处闲晃,肯定要挨骂了。
她手上拿着他给的钞票,笑开了嘴。
“原来开计程车这么好赚啊!随便骗骗就有钱可拿。难怪大魁这么喜欢做这行。”她傻呼呼的以为。
淑德正在偷看漫画,心想今天天气太坏了,饭店生意可能不好,她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不好笑,最近好笑的漫画真少见,怡靖在家里一定很无聊,总得找事情让她做一做,靠看搞笑漫画,是无法治愈她的失恋情伤的。”
突然有一双黑白分明、清流如水、冰寒的黑眸瞅着她。“小姐,我要住宿。”
淑德抬起眼来,哇!帅哥。态度马上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把漫画藏到抽屉里,露出优雅的笑容,前胸高挺,偷瞄镜子,看看自己有没有脱妆,顺顺头发。温和柔媚地问:“先生想住一般房,还是想住好一点?”
她目光含蓄地打量他,哇!一身名牌,肯定是个凯子,眉清目秀,意气狂傲,五官分明,轮廓立体,气势夺目,风采眩人,神采俊逸中带着霸气,那黑珍珠般的眸子里,有着宛若深不可测的孤傲。皮肤白中带红光,头发虽沾了雨滴,却丝毫不影响他给人的干净俐落印象。
淑德猜测他和自己同龄,当他填完资料卡后,她看着资料卡可吓坏了。
她轻声问道:“你三十五了?”
长岚最怕人家问他的年纪,因为他的秘书说,他不笑的样子像千年冰雕。他在公司向来不苟言笑,所以他不笑的样子比实际年龄还苍老。
他最怕人家说他老了。他侧眼的看一旁的镜子。还好他今天打扮得很休闲,应该还好。于是他问:“我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老吗?”
淑德坦白而率直地说:“不,你很年轻,年轻得不像你的年纪。”
她的话令他放心。他说:“给我最贵的房间。”
“最贵的!?”淑德的表情丰富得令长岚莞尔。“你指的是总统套房吗?”
长岚点头。“是的。”他拿出自己的金卡,甚至不问价钱。
淑德轻咳了一声。“总统套房住一晚是四万八千元台币。”长岚面无表情,眼睛都不眨一下。“我一个人来度假,暂时没任何计划,也不知会住多久,这套房在我没走之前,就一直由我使用。”
他付完帐,就由服务员领着上楼去了。
淑德心想,肥羊,超级大肥羊,年轻、长得帅、人大方,资料卡上还填未婚。
这家伙又一人独身,来台湾度假,人生地不熟的,一定需要导游,怡靖现在没工作,正好可以当他的导游。
她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她拨了电话上去。
他那不热络的低沉声音传来。
淑德说:“您好,这里是柜台。我想知道中森先生需要不需要导游。”
他犹豫了两秒。“你有好的导游要介绍给我吗?我的人很难相处,你要介绍的人最好是男的,话不要多,安静一点,要会潜水,我喜欢潜水。”
淑德轻咳了两声,潜水?怡靖是旱鸭子,又是个女人,难道叫她假扮男人?哦!算了,她那糊涂蛋、毫无演技可言。她企图说服他。
“是这样的,我认识一位导游,她是女的,不会潜水,不过人很漂亮”她话没说完就遭他抢白。
“漂亮的女人泰半水性杨花,要不就骄傲任性,我不需要这样的导游。”他在说他的初恋情人。
淑德尴尬地笑两声。“她刚好不骄傲也不任性,个性有点糊涂,心地很好,人很亲切,有点像卡通影片里的小甜甜,有她陪伴你,肯定令你笑着游遍台湾,她身材很好,脾气好得不得了,我想你能不能见她一面再作决定?”
“见一面当然没问题,她是你的朋友?你抽她多少佣金呢?”
淑德干笑,撒谎道:“没的事,这是饭店附设的服务项目,先生,你第一次来不知道罢了。”
长岚暧昧地笑着。“哦!饭店服务,我知道,这类伴游是可以陪上床的,是吧?”
他常听高木说起。自己由于从来不肯鬼混,所以至今未享受过这种服务。
上床!?疯了。“不不不,这类导游不陪上床。你若有需要,我可以另外为你安排。”
长岚轻哼一声。“不用你费心,我不需要。”
“那导游呢?我明天早上八点请你下楼看看她再决定,好吗?”
“不满意可以退货吧?”他不客气地说。
淑德笑着说:“是的。”挂了电话却暗骂这男人真狂傲,看来颇难伺候。她得费点心思说服怡靖,反正价钱开高点就是了。
怡靖现在没工作,见钱眼开也是应该的。
糊涂蛋怡靖这回祸可闯大了。
她开着大魁的计程车横冲直撞的,竟然撞上了人家的宾士车,完了!这下她惨了!
那猪头大脸的泰山先生,从宾士车上下来,敲她的玻璃窗。
她一脸无辜的开门走了出去,那男人揪住她的衣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把她拎到他的宾士车前,怒气冲天地问:“你这八婆,到底会不会开车,你看,把我的漆刮伤了一大片,车灯也撞坏了。”
怡靖看见那擦撞处,差点要昏过去。大魁的右侧板金凹了一大块,这下完了,肯定要花大钱了。
钱?钱从哪里来?
这猪头大脸的泰山先生竟然还要她赔钱,哈!她真是有够衰了,失恋失业,现在又撞上了这个看起来像流氓的大哥大。
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干脆站在街头放声大哭。
哭得引来周遭经过的车辆、行人的侧目注视。
她的眼泪鼻涕齐喷,全喷在高头大马的泰山先生身上。“我没钱,家里有八十岁的婆婆,两个儿子,一个三岁、一个五岁,我先生得子宫癌,不,是脑癌,我要养一家三口,外加我先生躺在医院的医葯费很惊人,我命好苦哦!哇哇!我不想活了。”
那猪头先生见她哭得那么伤心,街上的行人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
“怎么一个大男人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啊!”怡靖才不管街上的行人如何看她,此时的她心里烦死了,把大魁的车撞成这样,又没钱修理,这事还不能让淑德知道,要不,肯定剥她的皮。
她一出乱子就没辙了,也不知该怎么处理。
那猪头先生见大家侧目,才放开她的衣领,她干脆蹲在地上痛哭。
就在此时,长岚正吃饱,从对街走过来,想逛逛台北的夜景。
正好看到这一幕:猪头先生指着怡靖大骂,怡靖低头趴在地上。
长岚最见不惯男人欺负女人了,他走了过去,以标准的中文发音。“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猪头先生见有人肯替她出面,怒不可遏地说:“这女人开车乱开,撞坏了我的车灯,把我车侧边的漆刮成这样,她却说没钱不肯赔。”
怡靖抬起头来,楚楚可怜的,脸上还垂着没干的泪水,满脸鼻涕,头发乱得像鸟窝,衣领的钮扣被猪头先生扯掉了。她哀声地说:“我是真的没钱,我家里一堆人要靠我养”
她话还没说完就认出长岚了,长岚当然也认出她。
他苦笑。“咱们真有缘啊!又碰到了。”
怡靖从地上站起来,擦擦脸上的鼻涕,无奈地说:“我不是故意要撞他的。”
长岚瞄了一眼猪头先生的车,心想,这人也真是的,开得起宾士车,却心眼窄得可怜,他这车就算送修也花不了多少钱,倒是这辆全新的计程车,板金都凹了,肯定要花不少钱。
他二话不说。问猪头先生要赔多少,猪头先生反问他:“你和这女人是什么关系?”
他气恼地说:“我和她没任何关系,我是日本人,今天第一天到贵地来,看不惯你这野蛮汉子欺负一位寡妇。没钱的寡妇。”
那猪头先生瞪着他,眼睁得好大。
“她先生还没死,是得脑癌,还在医院呢!”
长岚吼他。“快了,快死了,反正我说是没钱的寡妇,就是没钱寡妇。你啊,一个大男人开得起宾士,却欺负没钱的寡妇,明知她苦哈哈,你还要压榨她,我真替你感到羞耻啊!羞耻极了。要赔多少钱你才满意?”
那猪头先生被他骂得愣住了,不好意思地说:“这车祸是她造成的,是她的错,我是受害者,算了,只要她肯道歉,我自认倒楣啦,不要你这日本鬼子替她赔钱,你的钱我不要。”
怡靖一听,马上转悲为喜,连声说:“对不起,我刚刚就想说了,是你吓坏了我。”
猪头先生轻哼一声。“你啊,不会开车就别开了,今天是遇上了我,我是长得凶了点,人不如你想的坏,你这车要花不少钱整修,我看这样好了,你也别开车了,根本不会开车还乱开,你到我的酒店来上班好了。”
他说着递了一张名片给怡靖。
怡靖张口结舌地说:“酒店?哦!我不行,我不会喝酒。”
那猪头先生拍拍她的肩膀。
“你行,喝酒可以训练嘛,星期三来上班。”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一万块的支票,递给她。
长岚见他的举动可生气了。“喂,你不要逼良为娼,她的事我会替她解决。”
猪头先生斜睨他一眼。“你?你只是个游客,别忘了自己的身分,她有一家子人口要养呢!”
长岚见怡靖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双眼呆滞、六神无主,一脸无辜,满脸灰尘,一身寒酸样,于心不忍地问她:“你是打算去当妓女,还是当我的向导?”
猪头先生轻蔑地说:“拜托,当你的向导能拿多少钱?还是当酒店舞小姐好,是舞小姐,不是妓女,舞小姐有权利选择要不要跟客人上床。你听我的,那日本人靠不住。”
长岚一听人家说他靠不住可气疯了。
“我靠不住,喂,没钱的寡妇,你凭良心说,今天要不是你遇上了我,这猪头会放过你吗?”
怡靖猛点头。“是啊,你说的对。”
那猪头先生说:“喂,你不要含血喷人,你手上还拿着我的支票呢!”
长岚一把将支票抢了过来,撕个粉碎。
“这事我管定了。喂,你也说句话啊,当不当我的导游?”
怡靖思考着。“当你的导游?”
“是啊,价钱随便你开。”
怡靖呆呆的覆诵他的话。“价钱随便我开?”
“是啊!快答应吧,你不答应,这猪头是不会走的,他要游说你去当鸡啰!你还不快拒绝。”他命令她。
她从愕然的表情中醒了过来。“我不要当妓女。”
长岚趾高气扬地吼猪头。“听到了没?人家虽然是没钱的寡妇,但还不至于那么没骨气。”
猪头先生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启动车子时还说:“没关系,后悔时还可以找我,反正你有我的名片。”
长岚见他走了才说:“喂!名片呢?”
她从口袋中掏出来。长岚把名片扔到垃圾筒里。
长岚问她:“你先生到底是得什么癌?”
怡靖见他那凶巴巴的样子,她忘了下午见他时怎么说了,便反问他:“我先生是得什么癌?”
长岚瞅着她,冷笑。“喂!你不是骗子吧?下午说你先生得肺癌死了,现在又跟那个猪头说你先生没死?你老老实实的说,他到底死了没?”
怡靖心想,她老公人选已飞了,现在也不知谁肯要她,管他的,反正那人也不知是谁,随便胡说也无所谓啦。
“他死了,去年死的,是肺癌没错。”她一口咬定。
“那猪头”
她抢白:“他听错了,是他听错。”
长岚打量着她,穿着朴素,色彩搭得乱糟糟的,简直毫无品味可言。可惜了她那皎好的脸蛋。
她笑眯眯地问:“你真的要我当导游?”
长岚说:“我这个人心肠最软了,没遇见你也就算了,既然让我碰上了,我就好人做到底。明天早上八点,到星王大饭店大厅等我,知道了吗?对了,你有没有好看一点的衣服?穿得漂亮点,免得丢我的脸。
怡靖猛点头。“知道了,我会穿最漂亮的衣服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