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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一双干干净净,不着片尘的黑布鞋,八年来,她从没见他换过第二双鞋。
她的师父是天下第一等大节俭人。
快快爬起,脸上的灰尘拍也不拍,无花果笑嘻嘻的,一口白牙亮得刺人眼目。
“师父。”
尹樵缘一身白衣,依旧是一条长及腰下的黑辫子,端正出尘的眼鼻嘴唇,连眼神都带着星光和湖色。
“师父,您不是在打坐吗?怎么出来了?”她热络的-腰谄笑。
趁他在养真,丢下他交代的功课到外头躲懒,还没三炷香呢。
“我问你,我叫你看着香炉,你在这里做什么?”他的眼皮比平常下垂三分,无花果收到警讯,师父不高兴了。
“我──我──”支支吾吾的,眼珠一转,给她想到个理由:“呃,天有点冷,我回房拿件衣服。”
“在火炉旁你还会冷?”
臭师父,你那么明察秋毫做什么?
“我马上去。”先开溜再说。
尹樵缘蹙起两道剑眉。“不用去了,我已经把火熄了。我交代了多少次,炼药时火大不得小不得,你这一走,前七天的工夫全白费了,你已经长大,不是小孩子了,为何总是叫我不能放心将事交代予你”认命的站定,尹樵缘不说上一盏茶辰光,她是别想脱身的。
“你下次还敢不敢再这样?”这句话是每次训词的固定收尾。
无花果乖顺的低头道:“徒儿下次再不这样了。”心里大喊万岁:师父大人终于念完了。
“师父,您渴了吧?我去给您倒杯茶。”
“站住。”尹樵缘忽地想起:“昨天我叫你写的礼器碑呢?”
“呃──启禀师父,书房没纸了。”被她全拿去当柴烧饭去了。
写大字?哼!全天下的笔都跟她有仇,写出来的字像狗爬,只要一提起笔,她的手便抖呀抖的。叫她写字,门都没有。
“难经呢?前些日子我叫你背的那篇,背来我听听。”
谁知道那些七脏八脏九脏来着?烦死人了,鬼才耐烦去背那些东西。
“我这几天头很痛,所以记不住。”扶着头,绞着眉,见到她的人绝对不会怀疑她身罹重症。
“上个月我教你的拳法,你舞一遍我看。”尹樵缘手交胸,炯炯双眼等着验收成果。
拖拖拉拉摆好马步,右拳出胸,左臂护头,架式十足十,第二招却迟迟未见下“下一招呢?”
“下一招──”头都想爆了,也不见老天爷赐她灵感,帮她恢复记忆。
“我──我忘了。”装可怜吧。
偷眼觑看,尹樵缘俊美如玉的脸上褪去了三分人色,乖乖?个东,大事不妙了。
“无花果──”
尹樵缘若连名带姓这样叫她时(她真是恨死这个名字了,她这样一个盖世无敌美少年,竟配上这样一个俗毙了的名姓),她就该自动绷紧毛皮,这代表他真被惹毛了。
尹樵缘怒瞪着眨着眼睛的无花果,胸中巨浪澎湃。
八年了,他用在他身上的心血,用如山似海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张。
但他除了长个头,其他什么都不长。文不识丁、武不如兵,他也是照师父教育他的方式在教他,怎么不见半点成效?
“师父,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徒儿会心疼的。”无花果双膝一弯,跪得可顺势了。
“男儿膝下──”尹樵缘眼睛差点冒火,他怎么会教出这么一个毫无气节的徙儿。
“有黄金是吧?”
师父就像是我的父亲,她接口:“师父您曾告诉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就像是我的父亲,做儿子的跪自己父亲,是天经地义的事。就算有人用一百两黄金,叫我不跪您,我还是要跪。”用力撑着双眼,务必要他看见她眼-不容置疑的忠诚。
如果是一千两呢?嗯,有商量的余地。
她真的如此不可教?
倒也不是,原因是她太懒了。
行乞了那么多年,流浪闲散已刻在她血液之中。叫她坐坐可以,不消片刻必翘起二郎腿,全没个坐相。读书,没兴趣;练武,她又不找人打架,学那玩意儿做啥?
习医,嘿嘿,她赖着他就行啦,她身强体壮,大概也不用太麻烦他。
加加减减,她找不出有什么叫她奋发向上的理由。
人,重要的是要会投胎。她算运气不好,一出生就成了弃婴。不过上天关了一扇门,却为她开了另一扇窗:她找到了一个好师父嘛。
要怪只怪他一时心肠慈悲,救了她的小命,他有责任要照顾她一辈子呀!
要骂他,也不是:不说他,有愧为人师长的道理。把尹樵缘给气昏了。
“去做饭!”一甩袖,尹樵缘进屋去了。
“是。”哈,又过关了,无花果高高与兴吹着口哨,走向厨房。
“师父,您在看什么呀?”
无花果挨近尹樵-身边。闻至一股淡淡香气,尹樵缘心中一动,抬头看见她出落得愈形秀美的脸庞,不自禁移远了一点身子。
他这个徒儿愈大愈有那么一点怪异,可他就说不出哪儿不对劲。是他多心了吧?
尹樵缘放下信笺,道:“没什么。”慢慢把信收起来。
没什么?她才不信。最近师父老显得心事重重,那封信上是写了什么?她好想知道啊。
“阿果,你按照为师所开的药方去煎药。”他有些事要理一埋,有这不成才的徒弟在身边,只有闹场的分。
无花果蹭着脚步,目光流连在他手上的信。好想看。
“还不去?”他赶她走。
她扁着嘴,不甘不愿的去了。
后院放了许多架子,架上放置竹篮,里头是各式各样的药草。
尹樵缘有空便带着她在奇山采药草,带回来洗净晒干备用。
随便掠了一眼药方,在竹篮里随手抓着。尹-缘感染了风寒,叫她去抓药服两帖来吃吃就没事了。
突然一只松鼠从林梢跳下竹篮,撞翻了药草,把她吓了老大一跳,抓起棍子骂道:“臭小子!”松鼠吃了一惊,一溜烟跑了。
药草全混在一起,看起来都差不多,这可怎么办哪?
“管他,反正师父身子骨健壮如牛,乱吃一回药也不会死人吧!”捡起地上的药草,在身上胡乱拍了拍,放回竹篮,算是无事。
煎好了药送到书房,尹樵缘搁下笔,道:“多谢。”接过喝下,药汤冒着热气,亏他也不嫌烫。
“师父,你最近好像有心事。”旁敲侧击,她老忘不了那封信。
“为师的事为师自会处理,你不用多问。”
她是一片好意耶,哼,不问就不问,好稀罕吗?
他愈不跟她说,她愈要搞清楚怎么一回事。找机会她非把那封信弄到手不可。
转身欲出,背后好大一声,她急急回头看,尹樵缘推翻了竹桌,面色泛青。
“师父!”她吓坏了。
尹樵缘但觉肚中万刀穿刺,-苦难当,死白的嘴唇咬得血迹斑斑,直觉想到:“你的那碗药──”
无花果慌得没作手脚处,忆起松鼠撞翻药材之事,颤声道:“我松鼠翻倒了药草,我不认得那些药,所以我就随便抓了一些长得差不多的。”
尹樵-被她气得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我不是说过-头有断肠红、百步香,叫你另外放好──”
“哇”的一声,无花果扑上前搂住他身子,哭道:“师父、师父,是我不好。”
喉头一甜,尹樵缘张口喷出一口血来,她惊得呆了,连哭都忘了。
伸手疾点胸腹几处要穴,阻止毒液再蔓延,尹樵缘盘膝坐好,运功祛毒。道:“你去药室拿解毒丹给我,快!”
无花果跌跌撞撞抢出门外,一不小心把膝盖跌出一个伤口,她爬起再跑,师父命在顷刻,大意不得啊。
“拿来了,拿来了,师父。”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打开瓶盖,一闻味道不对:“不是这个。”看看瓶子倒对,问道:“这是平肝顺气的药,解毒丸呢?”
无花果心凉了半截,脸色一路白下去:她想起来前些日子她在山里玩,瘴气逼人,她把解毒丸当糖果吃,尽数吃光了。这些药材得之不易,她怕尹樵缘骂人,放了一些养肝丸进去蒙混。
尹樵缘缓-闭上眼睛,天意如此,夫复何言?
也许他注定要死在这宝贝徒弟手上。
“师父!师父!”头一次无花果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害怕惊慌,痛哭失声。
“你再摇下去,我就真的要死了。”努力运功去毒,她无法相助倒也罢了,还在一旁大哭摇他添乱子,怕他死得不够快?
无花果闻言一惊,急忙松开手。
尹樵缘按着桌子撑起身子,无花果怔怔站在原地,要哭又不敢哭,两滴眼泪挂在眼角。
真是孺子不可教也!尹憔缘没好气道:“你没见为师快站不住了,还不快过来扶我?”
“喔!”如梦初醒的无花果赶快飞奔过去,让他靠着自己。
尹樵缘上-盘腿坐好,双掌合十,运气逼毒。无花果呆呆瞧着,约莫一炷香时间,尹樵-头顶心目出阵阵白烟,看得她目瞪口呆。
哗!好神奇的仙法。
尹樵缘修真有成,他今年不过二十七、八,内力已有平常人苦练四、五十年的程度。他穴居深山,鲜少和外人打交道,依他这么谦和的个性,当然更不会和人争强斗气,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修为已算得上是武林一流高手。当然连半瓶水也称不上的无花果,也更不会知情。
过了良久,尹樵-双掌掌心渐渐变成黑色,无花果的眼睛也愈睁愈大。
收功调元,尹樵缘满身大汗,湿透衣衫,活像刚从水里走出来。
他下榻来,还有那么一点儿头重脚轻,脸色还是白的。
“师父,您大好了吧?”快快趋前表示关心。
无声的哼了声,尹樵缘-她一眼:“还没死就是了。”
他的运气不好,断肠红和百步香并不算什么剧毒,但加在一起却能产生致命之效。他将毒逼到双掌,先保住心脉,慢慢再找药草解毒。但这是权宜之计,他必须在七天之内消去-性,不然他这双手掌不免就此废了。
“师父,您本领通天,绝对不会死的。”无花果大拍马屁,看样子没事了,她又恢复乐天的本性。
徒儿乐天,师父可要自知天命。
“人谁不死?只是长短而已。”无花果脑中警钟大作,哎唷不妙,师尊大人才刚从鬼门关回转来,这会儿立刻元气十足又要开始他的“讲经说道”了。
尹樵缘开了个头,正准备要对这冥顽不灵的徒儿晓以大义。无花果忙喊:“师父,您身子还没痊愈呢,快快坐下,千万别说话,免得损了元气。”
“我──”
无花果抢先道:“师父,您渴不渴?饿不饿?看您要吃些什么,我去替您弄去。
包子好不好?前天您做的还剩下一些,我去给您热去。您等等啊。”边说边往门外跑。
“阿果──”一声未毕,她已溜到十丈之外去了。
尹樵缘喟然一叹,瞧他收的好徒弟。闭上眼睛,又开始驱毒起来。
荒烟蔓草,长没人腰的野草丛中,尹樵缘在前,无花果背着箩筐尾随在后,出来寻找解毒的药草。
“师父,找到了没呀?”喔!脚好酸。
尹樵缘停步回头,看了一眼不成材的徒弟,她握捶着双腿,一张脸-热意蒸得红是红,白是白。
“你回去吧。”伸手去取她背上的竹篓。
他要出来采药,无花果不放心他一人出门,万一他半路毒发,或是遇上猛兽,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可怎么办?如果她在身边,必可发挥降龙伏虎之功,适时拯救他。
因此坚决一定要跟他出来。
无花果连连跳开,头摇得跟博浪鼓似的。“我不回去,我没看着你怎么成呢?”
好大的口气。
活像尹樵缘没她的照拂,必定落得难以预料的不幸遭遇似的。
她没大没小不是一天的事,尹樵-早已见怪不怪。
“你回去吧,你在我身边唠唠叨叨的,我连采药也片刻不得安静。”早走早省事,他也好图个耳根清静。
“你嫌我吵,那我不讲话就是。”
“你不是喊脚酸?”
“不酸了,不酸了。”飞踢一脚,多有力!
横睨一眼,千百意思在其中。唉!这个活宝,尹樵缘满心无奈。
无花果瞅着他那双黑得可以的手掌,今天看起来,好似此昨日更加油亮了些。
继续走在草丛中,她又有话了:“师父,你的-是不是加重了?”
被她料中了。昨夜他端坐打气,发现毒性驱之不动,不知为了何故。今早起来,发现身子沉重,是毒性发作之兆。
他也甚为不解,照理说他将-逼到双掌,不该再回流筋脉,但他-势此昨日中毒时来得深,却又是不争的事实。
尹樵缘不答,算是默认。无花果担上了心。
“师父,你不会有什么三长两短吧?”口没遮拦的她把心而事直说出来。
“你很希望我死吗?”尹樵缘叹道。
无花果双眼立刻红了,扑进他的怀-:“徒儿怎会希望你死呢?师父,你千万别死啊,你死了,我就一个人孤零零了呀。”
而且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像你一样,饭煮得那么香了。她在心底补上这一句。
看她目泛泪光,真情流露,尹樵缘也自感动,拍拍她头顶,道:“我还没那么容易死,放手吧,好采药了。”
无花果重重点头:“嗯。”伸手背抹去眼泪。
绕了半天,没见到所要的药材。回程的路上,无花果闷闷的不说话。
她像个锯嘴葫-,他倒有些不习惯:“怎么了?”
“没什么。”
“阴阳怪气的。”尹樵缘忽然感到身子不适,他走了太久,血行加速,连带毒质也侵逼进血脉数分。
“我们回去吧。”不忍她加深自责,尹憔缘忍着痛楚,要赶回去打坐驱毒。
她看出他的异样,吓了一跳:“师父,你的-又发作了吗?”
“是──”额上都沁汗了。
她赶紧-住他,一步一步小心搀扶他回竹屋。
尹樵缘在房间中调元聚气,无花果忧心忡忡的守在一旁,她那三脚猫的功夫,无法帮上他什么忙,只有干着急的分。
见尹樵缘冒汗,她就伸袖为他揩擦,不然就拿着蒲扇为他煽凉。还不住口的问:“师父,你好些了吗?这样你有没有凉快点儿?”
尹樵缘想好好运功都不能够,睁开眼睛道:“阿果,你这样念念叨叨的,为师如何专心用功?我若分神,极可能走火入魔,你知不知道?”
停止手上动作,无花果倒退三大步,坐在椅上,两手平放大腿上,正正经经的道:“我不吵你。”
“你出去吧,我叫你你再来。”有他徒儿在,他别想有半分进展。
她慢慢站起来,慢慢移向门口,一步三回首,仿佛这一出门就是生离死别。
哀怨的投来一眼:你真的要我走?
“出去吧。”他叹息,跟她沟通比奇山绕两圈还费心神。
她终于走了出去,门也没给带上。整座偌大的奇山,只有他师徒二人,关不关门不是太重要。
运功许久,身子越发重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尹樵缘真是大惑不解,为何他依法驱-,总也不见奏效?
到了晚饭时分,无花果到厨下把饭菜做好,尹樵缘侍在房中,始终没出声叫她。
师父怎么样了要不要紧啊?
饭菜都冷了,尹樵缘依然无动无静,她按捺不住,跑至他房门口住内探看,尹樵缘仍在打坐,脸色比方才更加灰败了些。
“师父。”她小小声的试探,怕吓得他走火入魔。
尹樵缘睁开眼,哑声道:“进来吧。”
无花果轻手轻脚的跨入房,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小心翼翼揣度他的病情,道:“师父,饭我煮好了,你要不要吃饭?我去端来给你吃。”
尹樵缘轻轻摇头:“我不吃,你自己用吧。我还要用点功,你吃完就去睡吧,不用理会我。”又闭上眼睛。
无花果张张口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来。退出尹樵缘的房间,那一夜她难得的失眠了。
尹樵缘的神色一天比一天难看,无花果再笨,也看得出来情形不妙。
第六天早上她一起床就跑去看他的情况如何,一推开门,尹樵缘半倒在床上,枕边吐了一摊黑血,昏迷不醒。
“师父!”她大惊,大呼,继而大哭。
响震屋瓦的哭声把幽幽忽忽飘离躯壳的神识唤回,尹樵缘睁开沉重不堪的眼皮,看见无花果伏在自己身上痛哭。
“别哭,男子汉大丈大流血不流泪。”这当口,他仍是不忘说教。
她抽抽噎噎,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师父,你不要死,不要死啊。”
呜呜,他吐了好多血。
他虚弱的一笑,道:“我本来以为这毒不难解,但我怎么运功也驱之不去,又找不到解毒的药草,看来这回我不死也不成了。”
无花果恨死自己了,她为什么把解毒丹全给吃光了呢?师父要真死了,她往后怎么办哪?
尹樵缘一张口,又吐出一口血。
“师父!”她忙拍他的背顺气。
剧咳稍乎复,尹樵缘心如明镜台,他于生死一节看得极淡,死对他而言并不可怕。
“阿果,为师走了之后──”
“不!”她大喊,搂住他头颈:“你不会死,不会死的!”
“你这般情深,于修道大大有损。记住为师的话,别把感情看得太重。”他絮絮说来,他知道自己快死了,有必要点醒这个傻徒弟。
“师父、师父。”她呜咽着。
不公平!她师父又没做什么坏事,为什么要短命而死?
“快擦了眼-,你要为师连死了都不得安宁吗?”
无花果哭哭啼啼伸袖拭-,可泪水就像泄了洪,成串成串披挂而下。
一只小忪鼠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要不是这只带毛畜生搞的鬼,尹樵缘也不会落到今天这番田地。
“我打死你!”抄起鞋子,飞击松鼠。
“你这是干什么?”尹樵缘喝止。它跟她有仇?
“师父,都是这只小畜生害你的。我,我打死它为你报仇。”赤红了眼,展开猎杀。
一人一鼠在屋内追逐。小忪鼠动作灵活,身体又小,在-内躜来钻去,无花果任凭如何快捷,总慢了它一步。
“别跑!”她大喝。
桌子翻了,椅子倒了,茶杯茶壶早成了碎瓦残垣。躺在床上的尹樵-对着一屋凌乱和一出闹剧,哭笑不得。
“作死的畜生!”她卯上它了,不计一切飞身务必要攫住它。
小松鼠臼一扭身,优雅从容的窜入床底。
“别想跑!”猛掀床巾,半趴在地上,要来个瓮中捉鳖。
“咦?”床-下好大一个疑问声。
“怎么了?”
无花果爬出来,右手掌心托着一个小小的瓦盆,盆中红叶艳红如血,他一怔。
“极乐红。”一种至毒的毒草,怎会在他床底下?
答案很快揭晓了。
“我怎么忘了我放在你床底下呢?前些日子害我还找个半死。”失而复得,她开心极了。
“你把极乐红放在我床下做什么?”
“哎呀,师父,你真没记性。”她嗔怪着!“你不是说极乐红必须不见阳光,它才长得快吗?所以我才放你床下啊。”
这株毒草是他在一处山凹发现的,他本无意带回。无花果见它双叶如心,煞是可爱,硬要摘回去养。他强不过她苦苦哀求,只有由她,舀略跟她说过养护之法,之后他使忘了此事。
他终于知道他为何毒性难愈。极乐-有一特质,附近若有毒物,它便能助长其势。他之所以毒-不起,完全是因极乐红之故。
“你──”莫非这是天。
无花果犹不知自己正是苦得尹樵缘凄惨无比的元凶巨恶,-圆两只无辜的大眼睛望着他,满是不解。
“师父,你怎么了?这花不对劲吗p”
找来找去,整间屋子只有尹樵-床底最适合放她心爱的极乐红,玩性重的她放好花之后,就把此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尹樵缘撑持着爬起来,捻下一片极乐红的叶子,放到嘴里咀嚼。
“师父!”她呆了,这花吃了会死人的:“你疯了?快把叶子吐出来。”
尹樵缘抬手阻止,哑声道:“我中毒太深,无法可冶。如今只有以毒攻毒,冒险一试。”
“师父!”无花果一阵心酸,搂住他又开始嚎哭起来。
唉!他怎么老爱抱来抱去?尹樵绿无声叹息。
她哭得十分响亮,尹樵缘拉下她的双臂,保持一臂之隔,免得耳朵-震聋。
在此时,极乐红-性发作,尹憔-闷哼一声,滚倒在床。
“师父、师父。”她哭着。
“我拜托你别哭了”咬牙强忍肝肠寸断的剧痛,尹樵缘手按肚腹,汗如雨出。“我还没被毒死就先要被你哭死了”
“呜呜”她吸着鼻子,努力制止哭声:“师父──我停不住──”
尹樵缘一个猛烈的大翻,差点打着了无花果,她骇住了,师父会死吗?脑中一片空白,吓得糊涂了!
“你出去──”
“师父,呜──”
他大了一点声:“出去!”
无花果艰难的站起身,淌眼抹-的,但见尹樵缘下唇被牙齿咬得血迹斑斑,她走不开啊。
“还不走?”见她还在迁延,他怒喝:“没──没我的允许──你不准踏进房门半步──”说完,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不敢再违逆他,离开了尹樵缘的房间,关上房门,蹲在门口哭了起来。
师父,求求你不要死,不要死。
这一夜格外漫长,房内不时传来尹憔缘强自压低的痛苦呻吟,几度想进去一探究竟,又畏惧尹憔-的威严。
跟泪流了又流,无花果伤心难制。
她最后哭倦了,昏昏沉沉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只觉得一只温柔的手轻摇着她,一个熟悉的声音轻唤着她:“阿果、阿果。”
眼睛好痛。
揉着酸涩的眼睛,敞亮的晨光进入眼帘,让她认清了眼前人,她一下子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瞪着那张俊美丰神的脸庞。
阳光下,尹樵缘一头银丝闪耀着炫人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