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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你醒啦?”
半昧半醒间,一个活泼轻快的声音在耳际响起。
主人这声音在唤谁?
费力抬起沉重的眼皮,迎面就照见一张陌生的笑脸。
绛雪抬眼,只见一个发梳双髻的清秀女孩立在她的榻前。女孩约莫二八年华,玲珑俏丽,两只杏眼翦水一般荡漾,一身粉色对襟短袄,笑吟吟地入了绛雪的视线。
“你一定饿了吧?燕儿刚熬了粥,正在炉上热着,这就去给你端来趁热吃正好。”
绛雪以手支起身。“你是”
她近身扶住绛雪“奴婢唤作燕儿,是王爷派来伺候小姐的。爷心细,知道小姐正病着,所以差奴婢来小姐身边照应小姐的饮食起居。”
“照应?”绛雪的表情冷冷的。“照应是假,监视我是真吧。”
话一出口,绛雪就后悔了。
只见燕儿的表情像是挨了一记闷棍,她开朗的笑容消失,眼泪扑簌簌滑下。
咚的一声,她跪倒在地上。“小姐,燕儿受爷所托是心甘情愿的服侍小姐,爷说小姐就是奴婢的天,小姐要奴婢往东,奴婢绝不能往西。就算小姐你要奴婢去死,奴婢也绝对不会有半句怨言。你是我的主人啊!燕儿就算有天大的胆也不敢监视小姐啊!”“你起来。”
“奴婢不起来。”小丫头年纪轻轻,但脾气却很倔。“小姐不相信奴婢,奴婢有负爷的托付,奴婢宁可一死谢罪!”
“谁要你死了?”
燕儿泪汪汪的仰头看着绛雪。
“谢谢你的美意。只是我这人不爱人伺候,你就这样回你的主子吧。”
“那不行,爷派奴婢来伺候小姐,你不肯要奴婢就是为难奴婢,奴婢如何跟主子交代?!”
真是个实心眼的孩子。绛雪的头开始痛了起来。
“你左一句爷,右一声爷,玉磬真对你这么重要?”
听见主人名讳,燕儿眼眨也不眨的。“燕儿是个父不详的孤儿,娘亲为了养育我便把自己押给了王府,结果太过劳累就去世了,留下燕儿一个人孤零零的。还好是爷收留了我,让奴婢衣食不缺。奴婢这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爷的恩情,所以一定要好好伺候小姐。”
原来也是一个身世堪怜的人啊。
“你先起来,我有话问你。”
这一次燕儿没有拂逆。
“你说你叫燕儿?”
她点头。“奴婢唤燕儿,燕儿这名字是奴婢的娘给起的。听说是娘亲在分娩时,窗边正好飞过一群燕子,娘亲看了便给奴婢取了这名。”
绛雪颔首。“燕儿是个好名字还有,我不喜欢你奴婢奴婢的称呼自己。”
“奴婢叫惯了,一时改不了口。”
“若是你要跟在我身边,这习惯就一定得改。”
燕儿愣了一下,随即会意。“小姐,这意思是你愿意收奴婢”她捣住嘴,水灵大眼转呀转。
绛雪见她的表情,不觉心一软。“还有,别叫我小姐。”
“不叫小姐”那要叫什么?
“我比你虚长了几岁,你若愿意就称我一声姐姐。”
燕儿睁大了眼。“愿意愿意,我一千一万个愿意哪。”
绛雪微笑。
燕儿见她的笑,先是一愣,一会儿如梦初醒说道:“绛雪姐姐,你对我真好”燕儿眼中含雾。
真是只爱掉泪的燕子。绛雪在心中叹了口气。
燕儿赶紧把眼眶的泪眨掉,破涕为笑。
“绛雪姐姐,你一定饿了吧?”见绛雪点头,她连忙边往外头走去边说道:“我这就给你将粥端来。不是我自夸,燕儿熬的粥府里上下嚐过的都爱,连挑嘴的爷也喜欢吃呢!你一定要嚐嚐”
开了门,声音随人去了。
硕亲王府南有一耦园。耦园本是老王爷所题。耦园,耦字为双耕,取佳偶成双之意。是老王爷与福晋归隐园中,吟唱终老的地方。
挥毫漫写深情帖,泼墨堂开称意花。
两老在世时伉俪情深,在他俩归天后,玉磬就关闭了这园子。屋子虽然没人住,可这里的一花一树、一草一木依然青葱茂盛,看得出是受到妥善照顾的。
据说这里是整座府邸里玉磬最锺爱的地方。
常见他公事闲暇之余在这里流连休憩。
而这里除了玉磬之外,其余人都不让进来。
听说梅兰竹菊四人为了争宠,都曾跟玉磬讨过这园子,不过都给驳了回去。
现在,耦园却成了绛雪所居住的地方。
这样的安排气煞了梅兰竹菊四姬和她们底下那一班小厮。她们的主子们听见这消息一个个没好情绪脸色,争嚷着说王爷心偏,唯独让一个外来不相干的女人住这儿。
“燕儿啊燕儿,你这一张嘴就不曾歇会儿啊?”
绛雪端坐在镜前,任由着燕儿一边帮忙她梳理发丝,一边忙着说着府里的八卦。
燕儿突然停住,面有赧色。“我是为绛雪姐姐高兴哪”
主子受宠爱,她当然与有荣焉。
悄悄地打量镜里的丽影,燕儿不禁在心中轻轻赞叹了一声。
莫怪爷三天两头就往这里钻,即使绛雪姐姐始终不假辞色。
绛雪姐姐举手投足、顾盼之间的丰采迷煞人。那种韵律与节奏说不出来的优雅与典美,似新启坛的美酒,芳醇温甜,连她一个女孩子家,见着了,都不自觉的一阵微醺的昏眩,更何况是寻常男子?
燕儿看着看着,赞美不觉地脱口而出“绛雪姐姐你的美,就连高傲的玉磬爷都不能免疫。”
就和往常听见此名的反应一样,她美颜沉了下来。“那又如何?”
梳理装扮妥当,镜子里出现一个男装打扮的绛雪。
绛雪姐姐不爱仕女的装扮,王爷便由着她着男装,可见多么纵容她啊。
可即使是男人一般的扮相,带着神秘、孤傲的气质的绛雪更显英气逼人。
美丽的东西一向吸引人想多看一眼,这样的心态无关乎好色,无关乎性别。
“燕儿你怎么脸红了?”
“啊”被逮到她的失神,燕儿脸色更赧了。“我是瞧姐姐如此俊美,一时忘了神”
见她的表情,绛雪忍不住想逗她。“喔?你说我俊,那比起你那如天神一般的主子,在你心中咱俩谁又比较好看?”
只见燕儿真的认真偏头想了想,她咬着唇,一副很为难的表情。
“你是说你家王爷不俊?”
“爷不俊?”燕儿猛摇头。“爷当然俊。只是爷脸上的表情,老是教人不安”
“不安?”
“爷的性格既冷又热,行事又莫测高深,老让人捉摸不定,所以教人很不安。”
“燕儿,我差你来是要照顾小姐的,可不是要你多话的。”门外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绛雪和燕儿同时抬起头,就见玉磬推门入内。
“爷”
玉磬停在镜子前,无视一脸惶恐的燕儿,迳自从镜中上下打量着绛雪。
两人在镜里四目相接,透着争逐的角力。
彷佛要被他双瞳透着的热力给穿透,绛雪先垂下了眼睑。
玉磬嘴角一扬,偏头赞道:“莫怪燕儿偏心,你这一身的打扮可把京城里的男子都给比了下去。”
“爷恕罪!”燕儿突然跪了下来。
玉磬大手一挥。“免了,你只不过实话实说罢了,何罪之有?”
燕儿称谢后方起身。
他拉绛雪往屋中的偏桌坐去。
“燕儿,吩咐膳房准备一壶好酒来。”
燕儿衔命而去,不一会儿执壶而归。
“陪我喝一杯。”一口饮尽燕儿所斟的第一杯酒,他自个儿动手斟了第二杯,又斟了一杯给绛雪。
绛雪不迎也不拒。
绛雪的冷淡并没有浇熄他的酒兴。他连灌自己三杯。
见场面有点僵,又见主人喝得太过急猛,燕儿忙打圆场。“爷今儿个难得酒兴,是有开心的事儿?”
玉磬停杯,嘴角噙着一抹笑。“开心可不是吗?绛雪,你不问我何事这般开心?”
“你的开心干我何事?”
玉磬还是笑,他懒洋洋的表情教绛雪心上莫名一突。“和你大大的相干哪。”
她不言,但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玉磐替她解开迷津。
“你不是想取醇亲王的项上人头?哪,我替你办到了。”
燕儿倒抽了一口气。爷杀人
“你杀了他?为什么?”绛雪不解。当初从她手上救醇亲王的也是他玉磬啊。
他把玩着手中的夜光杯。
“今早我在朝中揭了崇纶那老狐狸的底。”
绛雪静静的听着他说。
“这家伙不长眼,平素在朝中污些贵族商胄的钱,朝廷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他去,可竟也养刁了他的胃口,养出了熊心豹胆,这回他脑筋竟然动到了黄河治水的工程款。”
让这家伙在京城里搜刮油水是一回事,让他干扰到数十万黎民生计的话,也别怪他这回手下不留情。
还有,醇亲王因为绛雪暗杀一事已经和他公然杠上,屡次奏请太后要人,太后虽然宠爱玉磬这位幼弟,为了公平起见,也只得公事公办,屡屡施压。
于公于私,他决定是该解决此患的时候了。
豪格和博尔齐这回在醇亲王身边安插的反间成功,扣住了他与当地的县令往返的书信,又在县令上贡时当场人赃俱获,任是老狐狸的崇纶也百口莫辩,给送进了死牢。
与民争利,天地不容。“所以你决定办他?”
他点头。
“醇亲王的结局会如何?”
“依据大清律法,诛九族。”
绛雪眼略略一睁。“九族那是数百条的人命。”
玉磬点头。
“你好狠的心。”
玉磬脸色稍变。“我替你摘了他的人头,却被你说成狠心,你还真难取悦啊。”
“取悦我?”绛雪冷冷说道:“谁会为杀害了几百条人的性命而开心?”
“没想到冷心冷面的你也悲天悯人起来。”
“我只是就事论事,一人做事一人担,其他人为何要陪着他死?就因为跟他有相关的血缘?还有九族里不乏老弱妇孺,难道也要一视同仁杀无赦?造就是你说的王者之风,治国之道?在我看来只是苛政猛于虎罢了。”
“小姐”燕儿想缓颊。
玉磬手一抬。“随她说去。”他热切的注视着绛雪发怒的表情,有一丝着迷。
绛雪生气的样子总好过无动于衷的表情。
“我一直知道的,在你那覆雪的容颜底下埋藏着一颗热烈的心”他抬手缓缓以指画过她的颊,彷佛情不自禁。“我见过的。当日在湖亭里,当你视我为知音时而展颜时,我就明白了。”而他的心也跟着暖了起来。
明明有的,她也有温柔的表情、炽热的心,自湖畔亭间惊鸿一瞥后,再也不复见。
天知道,他直到此刻才明白自己有多想念她眼底的炽热和光芒。
“那是我看走了眼,错当你是知音。你根本不配!”她冷冷地躲开他的手。
“小姐!”燕儿嚷道,深恐获罪。
玉磬却出乎意料之外的笑了。
“连一个丫环都还比你识趣知情绛雪啊,现在的你冰冷到连六月天都会降雪。我真不懂自己为何老是要来自讨没趣,梅兰竹菊任何一个人都要强过你许多。”
她正色道:“传闻四大姬妾个个温柔解语,貌美如仙。既然王爷嫌我这儿冷,不妨就移驾转往您爱妾处去,我相信您在这里所受的冷淡必定可以从她们那儿获得平抚。”她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
而一屋子气氛因着她这番话突然冷凝起来。
好半晌,玉磬没哼声,只是瞪着她。
最后,他放声一笑,笑意未达眼底。
“如你所愿。”
冷冷撂下四个字,他起身,拂袖而去。
她很快就见到了传闻中王爷府里艳冠群芳的梅兰竹菊四姬。
迸人说宴无好宴。这句话还真不假。
她平心冷眼打量园子里这一场阵仗。
名是赏春,玉磬不由分说将绛雪自耦园给拖了出来。无视于众目睽睽,他安排她在座首紧挨着自己,座下则是梅兰竹菊四姬一字排开,只见四姬个个花妍丽容,看得出是费心打扮的。
见到了男装的绛雪,四人八目都是一怔。
多亏了燕儿,绛雪对硕亲王府里的四大美人并不陌生。
四姬中菊姬最幼,小孩心性重,所有的心事都写在脸上,一双水灵眼睛在绛雪的素面男装上兜转了几番,彷佛便安下心没再多看她几眼。
兰姬自视甚高,也是四姬中最有姿色的,使得一手好鞭,性子最烈,自始至终未曾正眼朝绛雪这里瞧上一眼。
竹姬身形高挑,天性聪敏,能歌善舞。
梅姬最长,此姬才智是四人之首,府中上下一致举大拇指,都说她玲珑周到、聪慧机巧最得玉磐宠爱。
这人,真当这一般姬妾成了宠物般,一迳笑吟吟的居高临下,看着梅兰竹菊四姬为他暗下较劲、争风吃醋的模样。
“既是赏春岂能无音乐、美酒助兴。来人,给座中每人倒一杯。”
梅兰竹菊四人一一向玉磬敬了酒,只有他身边的绛雪自始至终不发一词。
玉磬支颐懒懒的朝她看去,斟满了酒杯朝她默默举杯。
一旁侍儿为绛雪添酒,她视而不见。
“小姐,且饮了这一盅--”燕儿软语劝道。
“我不饮酒。”
“扫兴。”
他突然想测试她的底线。
他忽对一旁立着的婢女说道:“小姐不饮你斟的酒,自然是你伺候不周,小姐不饮,怠慢了小姐,既然如此自然当罚。来人!斩了这婢女的手以示惩罚。”
那婢女一听,脸色刷地惨白,双手一抖,壶中的酒不慎溢了出来,滴落在绛雪的外衣上。
绛雪连眉头未曾皱上一皱,没有表情的脸庞吓坏了执壶的小婢。
“王爷饶命!小姐饶命!”小婢忙丢下酒壶,猛地双腿一跪,连连叩首。
“我不要你的命”那小婢满脸狼籍,还来不及会意,谁知主子却又撂下一句“只是要你的几根手指节罢了。”
“王爷饶命!”这次整个人贴伏在地,哆嗦着身子。
一干人噤若寒蝉,不想主子突如其来的脾气。
“想留下你的手也容易,只要伺候小姐满意,若是饮了你斟的酒便罢,若不,就当是你服侍不周,仔细你这双手!”说到最后一句时已幡然变脸。
“小姐,奴婢给你磕头,请你发发慈悲,饮了这杯酒,救救奴婢,奴婢给你磕头”说着又朝绛雪的方向重重的以头叩地。
她不点头亦不摇头,只是盯着玉磬的双眼,那双眼饶富兴味的回望着她。
“如何?你一句话就可决定这奴婢的双手是留或是不留。”
那柳眉下的一双星瞳蕴着冷光,无温且无情。
半晌,她一字一字清晰道:“既是你的家仆,斩或不斩皆不干我事。个人须担个人命,她既目中无珠挑中了毫无人性的畜生为主人甘为狗奴才,就当有被绝情绝性的主子给斩了的风险。”
一席话出,座中人无不瞠目结舌,抽气声清晰可闻。
就连趴伏在地上的婢女,也惊讶的停止了哭泣声。
天啊她!这女人竟骂玉磬王爷是畜生!她给天借胆敢得罪玉磬爷,这下子怕九条命都不够她活!
大夥都为这胆大的绛雪小命暗暗捏把冷汗。
谁知玉磬突然仰头朗朗大笑了起来,声音里是全然的舒爽愉悦,彷佛她说了个取悦他的笑话。
这底下头看得一头雾水,连跟在玉磬身边多年的梅兰竹菊四姬都不甚明白。
“绛雪啊绛雪,谁说我是绝情之人?依我看这天下第一无情之人,你才当之无愧。”他大乐。
一个飘零身世,十分冷淡心肠。
倘若她真委屈了自己饮了这一盅,反倒要教玉磬失望了哩。
“这姑娘可真不是普通的冷血。”一旁冷眼观看的博尔齐悄悄说。
豪格细细的看着绛雪冷凝雅致的脸蛋,一会儿说道:“麻烦的姑娘。”
“什么?”博尔齐问。是他耳背,听拧了吧?
豪格没多解释,然而眉头始终紧皱着。
他心底忖度着,这女子的个性太对主子的胃口,只怕主子这回是真给挑起了兴致这样的发展可不是件好事。
玉磬挥一挥衣袖,不甚在意的对犹跪在地上发愣的奴婢说:“下去吧。”
那女婢一听,如蒙大赦,忙不迭的叩头称谢,赶紧退下。
只见玉磬双手一拍。
下头梅兰竹菊四姬早有默契,管弦丝竹声悠扬地响起--
梅姬吹笛,音色温润可亲,令人如沐春风。兰姬的琵琶,琴韵层峦跌宕,技巧娴熟。菊姬操弄古筝,轻盈可喜,曼妙生姿,而竹姬的扬琴,疏密由心,淋漓尽致。
“我府中姬妾的技艺如何?”
“此曲只应天上有。”绛雪由衷的赞美。
“你倒是一点也不嫉妒。”
女人的姿态是善于言语的,心中想的,不由口中说出,而从姿态中流露出来。是宜喜宜嗔宜蹙宜笑的女多娇。
偏偏这一位却是无喜无嗔无蹙也无笑。
一曲既罢,竹姬缓缓起身,走至中间,朝玉磬方向盈盈拜礼,接着便独舞了起来。
纤纤杏诏何盈盈,玉腕俱凝若云行。
举袖挥青蛾,状似明月泛云河。
擢手映绮罗,体如清风动流波。
芳姿艳态妖且妍。
舞罢,玉磬连连鼓掌。
“妙极。竹儿,你的舞技益发进步了。”
得到主子的赞扬,竹姬一笑。“爷,竹姬有一不情之请。”
“喔?”
“我听说绛雪姑娘剑舞得极好,竹儿最近亦新学了剑舞,希望能和绛雪姑娘讨教几招。”说是讨教,但语调却极为傲气。
“绛雪?”
“我没有兴致。”一句话回得既冷且直接。
“喔--”语调拖得长长的。“本王倒是很想欣赏”
他双掌一击,底下小厮恭谨地呈上一只黑布包裹的长型物。
玉磬扬手,黑布一掀,绛雪的表情马上一变。
他的手随意的划过丝弦,发出铮鏦声响。“这琴,你想要回吧。”
绛雪只是沉默,但她的眼中有闪过一丝光芒。
“这样吧,指导几手,就将这琴物归原主算是酬谢你。若你不肯,我就将这琴赏给竹姬。”
绛雪闻言,脸庞闪过一丝似有若无的怒意。顿了一会儿,她起身。
这次对阵,算是扳回一局,这一回小小的胜利教玉磬大悦。
“来人,赐剑。”
绛雪垂目,没想到剑匣里放的竟是皞月剑。当时刺杀一役后就失踪的剑原来被玉磬给收了起来。
她锐眼注意到剑已安然入鞘。是喂了谁的血?
刺杀醇亲王当日她暗暗发誓这剑一出鞘,不见醇亲王便是自己的血。
她缓缓提起剑,凝神屏气。手一舞,剑在绛雪的手上彷佛活了起来。
三丈外的竹姬也执起一把剑。
“请。”
两人欺身对阵。只见绛雪手中的皞月剑,其缩也凝重,似蛇之屈,其纵也险劲,俊逸处如风飘雪舞,恣意流动,劲贯中锋,剑致凝重,剑拔弩张,磊波磔意,纵横飘忽,流转无方,乘瑕抵隙。
她虽无内力,但舞起来依然是赫赫生风、招招引人。
数十招后,竹姬的剑势已露疲态,逮着了她一个小失误,绛雪的剑顺势送出制住了竹姬的咽喉,结束了这一场表演。
“多谢竹姬姑娘赐教。”
竹姬的脸色难看至极点。
绛雪回座,接过了古琴。她低头细细端详,顺手一拨,旧指识旧弦,三两下,未成曲调先有情。
绛雪的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久违的笑。
虽然她低着头,但玉磬并没有忽略她脸上绽放的喜悦。
他宛若失神般,紧紧的、紧紧的盯着她,像是给她那抹笑勾了魂去。
看在底下众人眼里皆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这样如天神一般高不可攀的王爷竟会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燕儿看着下头人一个个面面相觑的表情,抿唇偷偷笑了。至此,谁是这府邸最受锺爱的女人已经是无庸置疑了。
真开心哪。这下看那些小厮谁还敢仗势欺人跟她大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