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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
银白的教堂里,除了木质的简陋椅凳外,尚有十字架悬挂在墙上。砾地上跪着一女,穿着白底绿边的衣衫,铁棍搁置在脚旁。
“随玉?”沙神父脱口叫道,快步走向十字架前。“你怎么来了?”
随玉回过头,笑道:“怎么?我不能来?”
“不,你当然能来,但我以为你忙于双屿之事,少有空见上一面。”
“我倒觉得这半个月来,神父忙于教堂之事,少进南边。”她环视四周,有点困惑。“最近教堂里都没人吗?”
“是是啊。”
“也是。”随玉站起来,拍拍膝裙,扬眉说道:“自从五哥落海后,岛上走了不少人,走私的海商也改往双屿进行交易。他们仍然以为女人不行,即使我是五哥的妻子。”
“那么,你愿意放弃了吗?”
“谁说我放弃了,神父?”她在笑,笑容可掬的,却带有几分狐狸王的语气。“我可不在乎他们爱上哪儿交易,我要的是双屿。”
沙神父目不转睛地注视她。
“随玉,你想任由自己的复仇之心壮大,就跟再武一样吗?”
随玉沉默了会,走到窗边,将其推开,让微风吹进,吹动了她的秀发。
“神父,除了上帝外,只要是人,都会有复仇之心的,我想我可以体会再武兄的心情。”何况,这份复仇是为了五哥啊。
即便日子在走,依然忘不掉椎心的痛楚,忘不掉五哥的身影。她从来没有想过喜不喜欢当海贼,五哥做什么,她便跟着他做,她的喜好因他而动,现在五哥不在了,唯一想做的,就是为他报仇。
“你要报仇,报完之后呢?”沙神父叹了口气,目光移向十字架。
“我想将岛交给再武兄,在沿海附近造一栋草屋,等着五哥。”
随玉瞧见他皱眉,她反而笑,笑得有点开心。
“神父,你认为我这样等待五哥是浪费时间吗?可这却是我唯一的快乐,数着日子,也许下一刻五哥就出现在我面前。你的上帝将灵魂放进肉体的同时,他也在每具肉体上给了一颗心,这可是你说过的,所以人会有情有义,所以会有母子之爱、兄妹之爱、情人之爱,我觉得,有这颗心很好,为五哥而疼、为五哥而爱,永远也忘不掉五哥我但愿一辈子都忘不掉他。如果有来生,我希望他再是我的五哥,而我是他的随玉”她腼腆的笑了笑:“这些话,我只藏在心里,从没跟人说过呢。”
沙神父沉静了会,微笑。“上帝会祝福你的。”她太过冷静,唯有在谈到狐狸王的时候才会露出她的情绪来。
她依然在笑,却笑得有几分邪气,说是像狐狸王的笑法,不如说是像回到了当年她初来岛上之时的随玉。狐狸王精心教养的爱笑随玉不再见了吗?
“你可以做任何事,我都不会阻止你,但请你不要忘了,你到哪儿,都有我跟罗杰。”他温柔说道。
“神父,你该离开狐狸岛的。你来东土,不就是为了传教?我只要派遣一艘船,你便能到大明国土,将你的上帝传给他们。”随玉低声说道,眼眶忽然有点热。除了五哥之外,还有疼她的罗杰也在那一役中失了踪,在她生命中扮演爹的角色的只剩沙神父了。
沙神父想了会,看看墙上的十字架,露出笑容,忽然之间眨了眨眼,有些调皮的。
“咦?神父,有人在整理你的花圃呢。”从窗外探出去,瞧见有名男子正在浇花。
“他”沙神父的手抚上圣经。“他是岛上的居民,闲来无事来帮个忙的。”
“岛上的居民,我大多见过。”她起了疑心。“我可不记得曾见过他。”
“你的记忆力不好,随玉。上回你跟五爷过来,他也在花圃浇花,记得吗?”
随玉皱着眉想了想,随即放弃了,她有更重要的事要想。她又瞧了花圃一眼,那人抬起头,略嫌凌乱的发丝在蓝天中画了个弧,泛起银色的光芒,有抹熟悉感。
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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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玉!”聂元巧不知打哪儿跳出来,笑眯了眼。“我找你好久了,原来你在船屋啊啊,你在烧什么?烧什么?”
映着火光,随玉抬脸笑道:“我在烧我设计的佛郎机炮草图。”
“啊?”元巧瞪圆了眼。“草草图?”她疯了吗?听四哥说,她在船只跟火葯上是天才,设计的草图连佛郎机人都要。
“是啊,烧了它,就一辈子都没有人会得到它。”随玉将最后一张纸放进火炉中。“我当海贼,从没遇过生离死别,五哥想要我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他像不倒的山,我从没有认真的体会过失去亲人的痛,现在,我知道了,所以我想烧掉这些草图,不再有经我手的火炮去害人,我要退出战争之外。”
“是是这样吗?”元巧蹲下来,火光在夜色里逐渐转弱。“既然如此,你要如何报仇呢?”
“我要报仇,可我不想拿岛上人的命去换。”
“那就是另有方法喽?”元巧挑眉,眼珠子转了转。“你五哥的房,你睡得还习惯吧?”他试探地问。“你若随时反悔了,不当寡妇了,我的怀抱可是随时让你扑的。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最喜欢女人了,你要为五哥浪费青春,我是万分惋惜,啊,不如随我到南京,我买个金屋给你,好吧?”他的语气是轻佻的,宛如一只小色狼,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并不淫秽,甚至他年轻的脸庞是调笑的,显得有几分孩子气。
这是半月多以来,首次正眼瞧他,心里莫名的起了一阵奇异感觉。元巧是活泼好动的男孩,脾气也很冲,但五哥走后,他似乎不怒不叫,反而继续过着跟之前一般的日子,他的衣着还是华丽的这么说起来,四哥也不曾有过太激动的反应,原先她一直以为是兄弟分隔两地多年,感情淡了是自然,可如今回想起来,似乎哪儿有异,却说不上口。
“你”“怎么?答应了吗?”火花一灭,黑夜里只见他露出的白牙。“我最疼女孩了,来,让我抱抱,可爱的随玉,你不知道这半个月来,我对你有多心痛真巴不得半夜带你远走高飞,去他的五哥、去他的狐狸岛哎唷!好痛!”
“元巧?”
“玉姑娘,夜黑了,该回房了。”
“谁?”她马上旋过身,只能隐约看见高大的身躯挡在门口。太黑了,她的视力不够好到足以瞧清他的容貌。他的声音低哑而粗嘎,没有印象。她的兵器收在五哥房里,未曾带出来,元巧的功夫是三脚猫
“别防备我,日前我在沙神父那儿工作。”他像看出了她的心思。
随玉轻轻啊了声,回忆起那名眼熟的男子。
“喂喂喂!”元巧抚着左脸颊,痛恨又哀怨地瞪着他。“你你你来干嘛?本少爷正谈情说爱谈得快乐,你插进来是存心搅和吗?”
“是吗?我,打搅了十二少爷吗?”语气是温和的,却让元巧的头皮发麻,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有点不太自然。
“其实呢不算打搅啦。”元巧干笑。“我只是来陪陪随玉,我瞧她寂寞嘛,你不知道自从我那该死的五哥走了后,随玉有多寂寞,陪了十年哪,就算把他当爹当娘的,也会日久生情。我说这五哥倒贼,贼得让人忍不住想骂骂他,玩那一套自己教养老婆的游戏,摆明了让随玉天天看着他,看啊看的,看到最后发现其他人都不如五哥,啐,就算像我这么好的人才摆在她跟前,她也早已习惯粗茶淡饭,不知我这山珍海味的味道。”
“你说够了没?”语气依然温吞,却隐约有了不耐,这让随玉眯起了眼。
“我”元巧又退了一步,嘿笑了两声。“说够了说够了,我难得吐一次,就让我吐个爽快嘛,别气别气。”
在黑夜里,看不见那男子的表情,却在空气中感觉到他的不悦。
“玉姑娘,沙神父要我带你回房。你眼睛不好,又无灯笼也无油灯引路,船屋离‘藏春’有好一段距离,请跟我回去。”
“嘿。你不知道吗?现下随玉搬到我五哥的房去睡啊啊咳咳咳”像忽然岔了气,元巧猛咳不已,随玉欲上前拍他,他却连忙退数步,边咳边叫:“不不,你别过来,是我多事,是我多事,你跟着他回去吧,我咳我替你收拾火炉吧。”呜,回头他要找四哥哭一哭,他的喉口不知被打进什么东西,辣得他眼泪直流,幸亏在暗夜里,没人瞧见,不然他一个男孩子哭成这样,也可以准备跳海了。
“玉姑娘?”
随玉有些狐疑地,随手将平日削船舶模型的小刀揣进怀里。狐狸岛难进外人,就连上回欲暗杀五哥的佛郎机人都是混在海商之中,但即使是海商也绝无法进到南边的岛,而他是她太多疑了吗?他是沙神父所认识的,她也眼熟,但心中总是惴惴不安的。
“好,你就引路吧。”她转向元巧的方向。“元巧,可要同我一块走?”
“好,不不不,你去吧去吧,我要弄火炉呢,记得吗?何况我眼力好,一路摸回自己的房间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你放心,快快回去休息吧。”
“嗯。”她慢步跟着那男子一块走出船屋。
外头黑漆漆的,他的背影依稀可见,高大而魁梧,走路的姿态不像是个花圃工人。
“你是打哪儿来的?”她防备地问道。
“我?我是居住在一这儿的岛民啊,玉姑娘不常见到我,是因我住南边之最,一栋小小的草屋而已,沿着海。原本负责了望的,后调来帮沙神父清教堂。”他的声音始终低哑着。
“原来如此。你身强体壮的,该上北岛才是。”
“我身强体壮?也还好,前一阵子受了点伤,现下好了点,因为我懂得照顾自己。可瞧瞧玉姑娘,身子削瘦而柔弱,嗤,我几乎要以为狐狸王的女人还只是个孩子。本来呢,传出断袖之癖已令外人十分错愕,现下要让人知道为他守寡的女人不过是丁点大的孩子,还需人照顾,怕又要传出狐狸王恋童的臭名。”
“你!”她有些恼怒。“你在胡扯什么?”心头隐隐约约的感到古怪。原本心已死,至少,五哥走后,她有好一阵子,没有任何的知觉,可现在对他的话却感到相当的愤怒,却又辩驳不出任何话来。这样熟悉的感觉涌进胸口,让她有点难受。
“这是胡扯吗?”夜光下,他的身影有些鬼魅而邪气,那是学不来的一种气质。
随玉怔了怔,几乎入了痴的瞪着他,即使看不见他的容貌,也能感觉当他说这话时,唇边勾起邪恶的笑。
一时不觉,撞上拱门,她低叫了一声,捂着头。已经很久没干这种糗事了,五哥在时,她做了什么糗事,他也只是在旁不闻不问,冷冷地瞅着她,等她哭闹完,才抛下一句:自己出的问题得由自己解决。在外人的眼里,他是冷淡得紧的男人,可他对她的教养却让她培养出了独立的个性。
她有点迷惑,心中闪过些什么。抬起脸,瞧见那男人像是转过身,双臂环胸地睨着她,冷冷的,并不说话,似乎在等着她跟上来。
“你”明明看不见他的容貌,却能在脑海中勾勒出他讥讽的脸庞,是俊美的,是无情的,也是最熟悉的脸庞。
她轻轻啊了声,退了一步。她疯了吗?才会将教堂中的男人视作五哥
“怎么?不走了吗?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将你带到荒山野岭,让你教野狼给吃了吗?”
嘲讽的口吻是如此熟悉,如果再联想不起,就白费了那么久的相处。十年的日久生情啊,每一天都感激当初老天爷让五哥捡到了她,就算再一个十年也忘不掉他的声音、他的语气,何况只是区区几十天呢。
“我我”她的脸布满痛苦,揪住衣领,弯下身。“我的心好痛”
“痛?怎么会呢?”他大步跨前,走到她跟前,扶住了她的身体,熟悉的触感让她眼泪涌了出来。他似乎有点紧张,像五哥又不像五哥没见过五哥紧张过,即使幼时她练武受了伤、即使双屿击中狐狸船、即使他落海的那一刹那,都不曾见过他紧张或惊吓的神情。
“随玉?”
“你你太过分了!”泪一直止不住,她抬起脸注视着他。模糊的眼仍然看不清他的脸,然而他的体温、他的身体、他的气味是这么的熟悉,熟悉到她坚信成真了。
“五哥!”她用力地环抱住他的身体。那样的触感如此熟悉而真实,真实到以为过去的日子又回来了。
“我”他似乎在微笑。“我有这么好认吗?”
“五哥你你太过分了,既然既然回来了,为什么要躲起来”抽噎含糊的声音从他怀里传出。
他蹙起眉,想要捧起她的脸,她却死也不肯离开。
“随玉,你先放开我,抬起头来。”
“我不要!我一放手,五哥就不见了”
他微微惊讶她的反应。
“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我不听!我宁愿不听五哥的话,不必顾忌你我之间的差距,不管我追不追得上你,我我都算是你的妻子了我我当然可以与你平起平坐的”她的纤肩一直在抖,猛抽了好几个嗝,让话断断续续的,却有她的坚持。
在厚实的衣衫上几乎已能感受到她的泪浸透了。他叹了口气,抚上她的头发。
“你的眼泪还真多。我以为我教养的女人应该跟我一样。”她像用尽一生的力气紧紧抱住他不放,揪得他的心紧了。
她猛然抬起脸,泪眼汪汪地瞪着他。
“五哥可以冷血,可是可是我不能。只要五哥能回来,我我可以哭一辈子咳,咳咳”他轻拍她的背,剑眉依然是蹙起的,俊美的脸庞却柔和起来。
“瞧你,眼泪像泉水,没有办法止住吗?”
她的泪真像海,不停的流着,流不尽似的,她轻咳了起来,抽噎得剧烈。
“我可从来没瞧见过我的随玉哭成这样。”他俯头轻轻吸吮她的眼泪,是凉的、是冰的,但在每一滴泪里充满了对他的感情。
他教养她的十年来,偶尔待她的态度是在礼教之外,但多数时候他是冷眼旁观的。在不知不觉中,她敬仰他,视他的每一句话如圣旨,将他看待成天边的月亮,却从未视他如男人,即使是习惯了抱着他的身体入眠,他依然在他眼里看见敬仰,而现在她开始懂得反抗他了
“五哥我我好痛”抓着他背衫的指尖几乎陷进他的身体,她细致的月眉痛苦的皱了起来。
“痛?你哪儿在痛?”
“我的心好痛”死不肯松手,宁愿痛死也不要再放开五哥了。
聂泱雍将她抱了起来,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从小五哥抱她,不像一般人的抱法,他让她坐在他的双臂之上,她摇晃了下,急忙搂住他的颈子。
“五哥,我不要离开你了,再也不要了。”她喃喃地说。痛一次就够了,难以想像失而复得之后,再失去五哥会是怎样的情景。
忽然之间,顿觉自己腾空起来,她吓了跳,来不及说话,下一刻已坐在树上,依在五哥的怀里。
树枝密布而高耸,几乎掩去了他们的身影。她迷惑的:“五哥咱们为何要待在这儿”
他将她紧抱在怀里,热切的索求她的唇。他的手环上她的腰际,将她完全的贴在他身上,她闭上眼,感觉五哥的温暖。
“你的心还在痛吗?”他贴着她的唇喃道。
“不”苍白的脸有点血色了。
“你的泪还在流。”他似乎有点不悦,撩开了她湿透的鬓发。
她怯怯懦懦的笑了笑,将脸枕在他的胸口上,倾听他的心跳。
“我爱哭嘛。”就是不由自主的流下泪来,明知五哥回来了,明知五哥是真实的,眼泪就是如涌泉般止不住。
她又向他靠了靠,抱住他的背。两具身体已无缝隙可言,但仍然想要再贴近他,想要揉进他的体内,想要得连心都痛了
“我的伤虽还没好,可也好歹是个正常的男人,你再将身子贴上我,我可是不在乎这儿是哪儿。”他下了威胁,让她抬起脸。
“五哥,你的伤”她抚上他胸口的地方,手指有些发颤。“我明明明明瞧见火枪打中了你你你”就算五哥是幽魂,她也不怕,就怕不能守到白首。
“是打中了我,但那可不代表我就得丢掉命。罗杰跳海救了我。”
“罗杰爹?他还活着吗?”她又惊又喜。能回来一个五哥已是奇迹,何况还有视她如女儿的罗杰爹。
他缓缓点头。
“我让他去做别的事,等完事了,他会在‘飞鸟号’与咱们会合。”他诡笑,但瞧她脸上的泪,鬼魅般的神色又柔和下来。他伸出手,抹去她的泪,新泪又生。“你是打算哭瞎吗?”
“我控制不了自己啊,五哥。”她的唇在颤。她只哭过一回,在五哥落海之时,事后就再也不哭了。她只想要为他报仇,想要做好他的妻子,把所有的眼泪都忍了下来,现在像是山洪一样,把这些聚集在心底的泪海一口气全涌出来。
她仰起脸,轻轻碰触他的唇。
“五哥,你的唇是暖的,天亮之后,你还会在吗?这不会是梦吧?”像想到什么,她忽然扯开他的衣衫,露出赤裸的胸膛。
她朝胸口的地方摸索,碰触到了绷带,绷带缠着他的胸口,她低低叫道:“很痛吧?如果五哥不是为了救我,不会挨上这一枪,我宁愿我宁愿被打中的是我,也不要五哥受这样的苦难。”
聂泱雍叹了口气,让她轻轻窝在他的胸上。
“我教养出来的,原来是个泪缸子,你要哭就哭吧,我可不管你会不会哭瞎哭坏了嗓子,自己种的恶果得自己承受。瞧瞧我种了什么恶果,我以为我教养的是一个独立而爱笑的女人,现下,我得承受你这恶果了。”
“五哥难得叹气。”她小声说道,暖暖的身体让她有了真实感。
“是吗?难得的事太多了,我倒也没料到会为你挨上那一枪。”聂泱雍垂下眼,瞧着她的头顶。她的侧面含笑,泪水仍是自她的眼里掉出来。她的泪像条细绳,紧紧系住他的心口。
“我养你、教育你,是出自于自私的想法,我不愿迎合任何一名女子,所以在破庙见到你之后,起了自己教养妻子的心态,我要你当我的妻子,我要你适应我,我也能接受你,但你的个性却出乎我意料之外,可我仍然执意不变我当初的想法,天下云云众生间,我只要你,因为你是我教养出来的女人,这是我的固执,也是我偏心的想法。我在等你一点一滴的长大,我在等我的未来多了一个女人,而那女人是相伴终生的,而且能追上我的女人,除此外,咱们之间的情感繁杂难辨,亦师亦友亦主仆,我对你始终谈不上爱情。”怀里的随玉缩了下肩,他笑道:
“谈不上又如何呢?天下间的爱情能持久吗?我的亲爹有七名妻妾,我娘不过是他的四房,他能见一个爱一个,嘴里能说情说爱,可他的女人一个接着一个娶回家。我是一个自私的男人,我要什么就去得到什么,我要你的身体不再抗拒我,不再视我如神秘,我要你习惯我,这是我的私心,我要一个能与我谈得来的女人,在闺房之内也不会将我视作神秘的女人。”他叹了口气:
“可我也没想过我竟会为你挨枪子儿。随玉,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了,该明白我并不会为任何人去挡那致命的一枪。”
她又颤颤的仰起脸。
“五哥”此刻的五哥有点不太甘愿,在点点星光里,能隐约瞧儿他的意气风发之外,还有抹柔情。
“你的眼泪可以停了,或者,你要我说出你我心知肚明的情感?”
“五哥”她用力抹去眼泪。“我不要你说。我想听,可我不要你说,我要你等十年不不,等五十年,五十年以后,你的头发白了,再跟我说那句话。”他对她的情感已是昭然若揭。
五哥向来不人爱解释。他要做什么,底下的人就听他的命令,不必有任何的解释,而一直以来五哥也是一直这样对待她的,直到北京之旅。
当某日在聂宅里,五哥从外走回房时,告诉了她的身世、告诉了再武兄的挣扎,那时她惊诧痛苦,也迷惑五哥的坦白,他一向不爱说明的。后来,她发现他开始对她有了“解释”他可以很耐心的对她说明为何要如此做,却对旁人依然置之不理。
他是个我行我素的男人,只为自己而活,而要他为一个人,甚至是他的亲信挨枪,那皆是难以置信的事,但他将她推开,自己挨了枪。对她,他已用行动表示了他对她的爱逾性命,那么说不说出口都是无所谓的。
“就算五哥一辈子都不说,我也心甘情愿了。”她低喃。“可你不该在获救活之后,不来知会我,你可知我的复仇之心几乎跟再武兄一般了,那样让我很难受可是我得这样做。”
“我知道。”他的唇撇了撇。“所以我来了,不是吗?你的修行还不够,让你的复仇之心掩盖了你的理智,你是看到了再武那模样,你想步上他的路子吗?”
“我不得不啊,我终于了解再武兄的心理。”她认真地说,眼泪直掉。“就算再来一次,我也会像他一样,即使那得抛去沙神父口中的上帝,即使我得下地狱。十年的相处不是假的,如果没有复仇之心支撑我,五哥,你可知道我受不了再也见不到你的事实”她闭了闭眼。“为此,我宁愿舍弃所有的一切。”
静默了会儿,聂泱雍并未吭声,只是静静的搂住她。
“五哥。”她枕在他怀里。
“嗯?”
“我只想叫叫你,听你回应我而已。”她满足的叹了口气,宁愿时光停止。“咱们该去找再武兄、找四哥、找元巧,告诉他们,你回来了,可我好想就待在这儿,跟你一辈子。”
他轻轻哼了一声。“我可不打算见他们。再武再走不出他的魔障,我也无能为力。随玉,这样的人留在身边迟早会出事。”
“五哥?!”她吓了跳。再武兄是从小就跟着他的啊。
“我不出现有诸多原因,你别怕,我慢慢说给你听。”
“好。”就算听他说一夜的话,也心满意足。五哥活着啊,只要活着,哪怕是要她折寿十年,她也心甘情愿。
“可在那之前,你得先答覆我一件事。”
“五哥请问。”她悄悄抱住他的腰,唇轻轻点上他胸前的纱布。
聂泱雍玩弄她的发丝,纵容她小小的挑逗。他的唇在笑。
“将来,若你不再侍在狐狸岛上,你想做什么?”
“我”虽仍是泪眼婆挲,但她的眼晴有点弯,笑眯眯的,打了个嗝,声音哑哑的:“我以往总有个梦,倘若五哥不是狐狸王,我想跟着五哥走遍七大洋,将郑和的航海图延续为世界地图,没有任何的遗漏。”
“好,就听你的。咱们走遍七大洋,不再参与任何国家的历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