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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炜很喜欢这样,他在工作,若中在一旁静静的看书。
自从若中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他放满文学名著的书荚篇始出现了破除嫌犯心理的一百种方法、抽丝剥茧、从蛛丝马迹中还原真相之类的硬式书籍,少年小树之歌紧邻着血液鉴定法,夜间飞行的旁边是凶案概论,照理说看起来应该是很奇怪,但靳炜的感觉反而十分新鲜。
看了一眼若中,仿佛感受到他的注视,她抬起头,比了一个手势,再将视线调回书本。
这么看来,倒是他不专心了。
注意力重新回到键盘上。
曲子是已经写好的,他要做的是配上歌词。
配词的工作一向不难,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气定神闲的他,在今天却有些烦躁,静不下来。
罢好,客厅的电话响起,给了他转移注意力的理由。
“该说伯父的脑筋简单,还是你聪明?”靳和的声音有着难掩的笑意“跟你猜的一模一样。”
“他预备二次恐吓了?”
“你还不愿意回来,他怎么可能会罢手?”
他的天才老爸为了逼他这个喜欢音乐的儿子回家继承家业,竟然在看到夏沁雅遭受不明人士攻击的新闻后,异想天开也恐吓自己的儿子,以为他会因此而断了玩音乐的念头。
音乐是他的命,断不了的。
“你怎么猜得到是伯父?”
“因为他太笨了,他已经好几年没打电话给我,但是在我遭试浦吓后,他先叫陈伯骗我说病重,被我拆穿后干脆直接问我要不要回家,还说些什么不管怎么样,家是永远的避风港之类的。”靳炜露出无奈的笑“因为太奇怪了,所以我才会想,那些撕碎的照片跟恐吓信会不会是他自己寄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伯父说?”
“暂时还不打算。”
西洋镜拆穿后,以若中的脾气,一定会跟上级报告,报告的结果就是任务结束,她必须回到原属单位。
但是,他还想跟她相处久一点。
以前听亦阳说“恋爱的人怎么可以分开那么远”时,他只觉得有趣,但现在的确体会到这句俗又有力的话是多么言简意赅。
怎么也没想到第一眼些微的好感,竟会在短短数月间演变成燎原野火,一发不可收拾。
她笑也好,发脾气也好,他要她在身边。
“不说的话,你爸说不定还会想出其它怪招,到时别怪我没提醒你。”
“没关系。”
币了电话,一回头便见到若中一脸古怪。
她听到了!
“我只是想出来喝水。”若中勉强扯出一记微笑“原来是这样那我该写报告了。”
靳炜一把圈住她,柔声问:“不能假装没听见吗?”
“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你没有危险,我就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她反抱住他“这是我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他将脸埋入她的颈间“我已经开始不习惯了。”
喜欢回头就可以看到她,醒来就可以看到她。
一起到超市购物,一起去华纳威秀看上档新片,一起悠闲的吃早餐,或是因为工作迟延一起饿肚子他以前从不觉得一个人有什么不对,但现在,他很希望两个人一直走下去。
她素净的脸孔已然印上心版,洗不掉了。
“会习惯的。”若中的声音带着难掩的怅然“会习惯的。”
书架上多了不属于他的书,鞋柜中多了不属于他的鞋,盥洗室有另外一个人的毛巾牙刷。
习惯了一个人的他,从不知道两个人的生活就是这样,也不知道,原来习惯了两个人之后,会不愿意再回到一个人的生活。
“若中。”阿印大喊“你终于回来了。”
“是啊。”若中比了一个ya的手势“任务结束。”
阿印嘻的一笑“都知道啦,没想到威胁案件背后的动机居然是场乌龙,这二个多月过得怎么样啊?”
“一般。”
从文件堆中冒出的志中加入谈话“我看八卦杂志,你们那种亲密程度根本有点假戏真做了嘛。”
我们是真的在一起啊,只是,不能说。
靳炜并不介意,是她自己介意。
爱情虽然不复杂,但也不是我爱你、你爱我这么简单。
若中笑笑“你忘了,沈若中演技一流,我以前扮演老大的女人也一样把毒枭耍得团团转啊。”
“那倒是。”合情合理,志中不疑有他“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说出来让大家笑一下。”
阿即像是自梦中醒来“对了,你应该看到很多明星,他们人长得怎么样?你跟靳炜相处这么久,他会不会很骄傲还是什么的?”
“其实我都不太认得。”若中老实说“你们给我的那叠资料,全部都是黑白照片,我到洛杉矶时有人来接我,我以为那是助理,跟他说了一堆,后来才知道那是靳炜本人。”
“真的还假的?”
“真的啊,回台湾的飞机上遇到一个国际影后,我也不认得,同样唱片公司的头号玉女,我也不认得。”
众人一起大笑。
若中也笑了,笑容中,有一点甜甜的,也有一点酸酸的。
其实,她并不想回答这些问题。
很多事情,她想当作心中的小秘密。
但是,她很明白,只要自己表现与过去有稍稍不一样,这群凭着第六感工作的人,就会知道她已变了一个人。
以前,只要完成一个案件,在这个案件完成后与下个案件开始前,大家难免会讨论,这次只有她一人参与,她一定要说,非说不可,要不很快会有人问,若中你怎么了?
刑事组的无敌小甜甜沈若中,现在禁不起人家这么问。
若中弄了一杯三合一咖啡,就像过去一样,半倚着墙壁说了起来“以前人家说隔行如隔山真是说对了,娱乐圈是个奇怪的地方,大家在化妆室的时候都不说,一上台,你拍我、我拍你,好像熟得不得了,我还看过女明星为了争谁先弄头发,在后台指着对方鼻子破口大骂,很惊人。”
学武好奇心起“谁啊?”
“张宁宁跟陈宝君。”
“陈宝君?我两个弟弟迷她迷得不得了,她骂人?她不是甜心美少女吗?”
“笨。”阿印接口“屏幕上是就好啦。”
“他们怎么看你?”
“real的团员知道我是女警官,没怎么样啊。”若中言不由衷的回答“反正都是工作嘛。”
“大小姐,我说的是其它人,他们不知道你的工作,以为你真的是靳炜的女朋友,他这么红,不会有人恐吓或挑衅你吗?”
“一大堆。”
说到这,若中就忍不住扁火。
艾莉丝是够怪了,但没想到她不过是打头阵,接下来还有一大串人,歌迷、wmm的工作人员,杂志、广播现场的工作人员,每个人都用那种“你就是靳炜的女朋友?”的眼光看她。
面无表情者有之,不能接受者有之,更甚者,是一脸的排斥。
学文说:“那你不是很惨?”
“我像是会被人欺负的那种人吗?”
“那倒也是,我想没人会去惹能徒手碎砖的女人。”志中双手环胸,作了一个害怕的样子“好怕呀!”
若中笑了出来“怕就走开,我要开始工作,这两、三个月的档案放在哪里?”
“早整理好了。”阿印从桌子下面拉出一个纸箱“知道你家没大人,我们还滥用职权叫管区三不五时去你家附近绕绕,看我们对你多好。”
“知道啦,等领了薪水,请你们吃饭可以了吧。”
回到座位上,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翻看档案,仔细看着文字与照片,这些原先驾轻就熟的事情,此时做起来却显得十分沉重。
情绪太过反覆。
对于这段感情,抓不住又放不掉,该怎么办才好?
组长的声音在她顶上飘过“脸扭曲成这样,这案子有这么复杂吗?”
“不是自己经手的案子,比较陌生。”
“你回来得正好,我们刚接获有人报案绑票。”
有工作是好的,精神高度集中,体力高度耗费,结论就是,时间过得快,自然不会想那么多。
若中在草丛里度过一个又一个的十二小时。
夏天蚊子多,天气又热,但没办法,这是工作,怕出了事情来不及反应,眼睛始终盯着针孔画面,不敢稍有松懈。
布置、跟监、追踪,确定肉票位置后,在耳机中的命令下一拥而上。
案母哭哭啼啼的感谢。
报告写来不过几页,却花了几十个人近半个月的时间。
“看脸会以为刚从垦丁回来,看脚就知道是在喂蚊子。”阿印掀起裤管,很壮观的蚊子肿包。
若中从抽屉里拿出青草膏丢了过去“谁叫你穿短裤。”
“热啊,有树荫没用,三十几度,我一直想起以前教官说的凤凰城煮茶法,当下就有这种冲动。”接过青草膏,阿印老实不客气的一挖就是花生大小“山上的蚊子好像没看过人一样,一吸,不打不会放。”
若中笑,打开计算机,正预备键入档案,电话铃声打断了原本的工作。
“刑事组,沈若中。”
话筒中传来车声,却没人说话。
“请问哪位?”
还是没声音。
若中皱眉,心情已经不好了,还接到这种不出声的电话。
正欲挂断,电话那头突然有了动静“是我。”
那声“是我”一传入若中的耳朵,让她感觉恍如电击。
是靳炜。
她已经半个多月没听见他的声音了。
以为自己已将情绪处理妥当,没想到不过才两个字,千万思绪涌上心中,多时的努力瞬间溃堤。
好想他,好想他,好想他。
知道他很忙,所以一直努力压抑自己想见他的想法,她是大人,不是小孩子,不想吵吵闹闹,所以学会忍耐。
“忙吗?”仍是熟悉至极的温柔。
“不会。”
“你好不好?”
“还好。”若中低下头“你在哪里?”
“离你最近的一个红绿灯旁。”
“你、你等我。”若中连忙起身“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出了自动门,她左右一看,很快的见到那台她曾搭乘过的九人小巴。
小巴驶动,在她面前停了下来,车门拉开,从里面伸出一只手,将她拉上车,车子再度开走。
司机在隔着一块隔音玻璃的前座,后面,只有靳炜与她。
还没说话,靳炜一把拉过她,俯身吻住她的唇瓣,顺势将她压倒在座椅上,沿着颈项轻啮而下。
就像同住时,睡前必定会有的接触。
先是吻她,然后在她耳边像哄孩子似的说话,然后直至他的手探入衬衫,若中突然间醒过来。
“靳伟”她试图推开他“不要啦。”
靳炜半眯起眼,露出若中不曾看过的危险神情“你说不要?”
“当然。”他,他疯啦,他们跟司机只隔了一块玻璃“前面有人。”
知道她顾虑的是别人的眼光后,他脸上的怒意消散了些“放心,都是单面玻璃,没人看得到里面。”
若中捧着他的脸“你怎么了?”
“有点累吧。”
“我从来没见你生气。”
靳炜拉下她的手,握在自己掌中“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若中一怔,他有打电话给她?
知道他工作很忙,所以她不想在他工作到一半,或者是休息的时候打搅他,不干扰他是自己目前为止唯一能做的,所以她拚命忍耐想要见他的念头,等他的电话,等他问她,可不可以见个面。
“我、我不知道,同事们没跟我说。”
靳炜余怒未消“我打的是手机。”
“最近在处理绑票案,跟监不能带手机,会干扰耳机跟画面。”
“家里呢?你妹妹总说你不在。”
“我每天要跟监十二小时,下班后还要回来分析、统整,这半个月我都住在宿舍。”
终于知道他的怒气从何而来,若中的唇畔漾起一抹微笑“我不会不接你的电话,其实,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她看着他,大眼中是一片清楚可见的坦诚。
靳炜的不悦与愠怒逐渐缓和,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你没我的电话?为什么不打给我?”
“那会干扰你工作。”她很喜欢这样,在他怀里,听着规律的心跳,感觉很安心。
“如果是你打来的,就不叫干扰。”他修长的手指滑过她的背脊“你瘦了很多。”
她轻笑“整逃谧在草丛里太累了。”
“就这样?不是因为我?”
若中没说话,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也知道见面困难只是一个开端,但是,至少现在先让她忘记那些。
她想牢牢记住两人在一起的时候。
不管这样的情形能持续多久,但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就让她这样吧。
若中工作时不能带手机,于是靳炜要她负责起两人的沟通,她要主动打电话给他,一天至少两次,不管什么时候。
罢开始时,若中还觉得怪怪的,后来,竟也成了习惯。
她尽量将打电话的时间固定在下午四点跟晚上九点,这是靳炜比较有可脑普闲的时间。
两人能聊的不多,但她已逐渐安心。
能见面就是若中放假,靳烦虽要工作,但只要能见到彼此,似乎就已满足。
她渐渐觉得自己之前的疑虑是多余的,如果靳炜能够体谅她,等到小樱、小柏毕业,她可以不要没日没夜的上班,两人见面的时间会变多。
除了艾莉丝曾打过几次电话,誓言“你等着看,我绝对会把靳炜抢回来”之外,一切都很好,直到刘格致来找她。
那天,若中难得可以准时下班,才刚步出大门,便听到旁边有人唤她“沈警官!”
她回头,一下便出那个叫她名字的男子,是real的经纪人,刘格致。
她知道一定有事,但还是礼貌性的开口了“有什么事情吗?”
“可不可以耽误你一点时间。”不是趾高气昂,看得出来他真的有所求“不会很久。”
若中指着回家的方向“边走边说吧。”
傍晚的风已有了凉爽的感觉。
马路上,车水马龙,远边红云翻滚,典型的夏末黄昏。
若中微微一笑“不是有事找我,怎么又不开口?”
“我哎,如果靳炜知道我来找过你,我会被他大卸八块,但我觉得不来又不行,只好硬着头皮上,就算被砍也认了。”刘格致自嘲似的笑了笑“靳炜最近精神不太好。”
若中停下脚步“他怎么了?”
没听他说啊,刚刚跟他通电话时,他还在那头开玩笑呢。
“real现在在帮夏沁雅做专辑,因为双方都很要求,会有压力,我老实说,你打电话来的时间几乎都是靳炜在睡的时候,睡一个觉,要被打断两次,我觉得这样不好。”
“我以前跟他一起工作的时候,他都是中午起床,四点跟九点大概是吃饭的时间。”她怎么会打断他的睡眠呢?“整整一个月都是这样。”
“平面媒体跟广播是这样没错,可是录音不同,录音要配合所有的人,我想靳炜不会跟你说,所以我只好来了。”看得出来,刘格致也觉得不太好意思“real接下来的行程只会越来越忙,要录自己的专辑,宣传海报,音乐录像带,亚洲宣传期,接来就是巡回演唱会,这不只影响他一个人,而是整个乐团、唱片市场,我希望在骨牌效应开始前,先行阻止。”
他们之间的感情联系居然会是负面的骨牌效应。
晚风很凉,但若中却怎么样都静不下来,靳炜为什么都不说呢?他只要说一声,她可以提前或延后
不对,因为她的休息时间也不固定。
有时候白天,有时候晚上,有时都在冷气房,有时又要在马路上追逐,四点跟九点,是她比较有空的时候。
他的承担,是对她的温柔。
“沈警官,真的很抱歉。”
“不。”若中抬起头,勇敢一笑“谢谢你告诉我。”
“沈警官,你有没有考虑过换工作?”
她除了办案之外,什么也不会,换什么工作?何况,她还有两个妹妹,工作不是说换就换得了啊。
“暂时不考虑。”
“因为,”刘格致试探的问“两位妹妹的关系吗?”
“是。”
“如果,呃,”刘格致似在考虑措辞“如果沈警官不介意的话,我想靳炜会很高兴能够照顾你的两位妹妹。”
若中扬起眉“什么意思?”
“就是,嗯,靳炜很喜欢你,我想他也会喜欢你的家人,愿意,不,是乐于挑过重担”
她倏地明白他的意思。
翻成白话就是,叫她辞去工作,连带小樱、小柏都一起让靳炜养。
他身价逾亿,自然不会在乎,但是她介意。
两人不是夫妻,没理由将自己的担子给他,而在小柏、小樱毕业之前,她不会结婚,也不会放弃姐姐的身份。
若中气极反笑“我自己的妹妹我自己会照顾。”
“靳炜不会在乎。”
“但我在乎。”
刘格致看着她,似是看到怪物“一般人都会乐于卸下担子,尤其在知道对方可以承担的时候。”
“我要的是爱情,而不是饭票。”
他仍试图说服她“谈个轻松的恋爱不好吗?”
“很好,但我不想因为爱情就把自己变了一个人。”
“女孩子这样太辛苦了。”
“只要喜欢,就不会辛苦,这是我擅长的工作,我也从中获得很大的乐趣,除非我不能做了,不然我会一直做下去。”若中薄唇微扬“工作时的沈若中,才是最好的沈若中。”
靳炜一直明白这点,所以,他始终让她维持自己的样子。
他始终给她许多尊重与了解。
将她的责任全数接过,但这不是体贴,至少对她而言不是。
她要的感情,是平起平坐的,而不是将所有的负担全放在能力较强那人的肩上,她沈若中不是谁的附属品。
她有她的价值和想要的人生。
刘格致沉默半晌“我想我是没办法说服你了。”
“不,你已经说服我了。”
“你愿意?”
“不愿意。”若中素净的脸庞有着一抹笑“可是我答应你,我会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两全其美?”刘格致喃喃念着“照我看来怎么样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