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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动的旋律
他是音乐界的奇葩,是钢琴界卓然不拔的天才,无论是凝患作曲、演奏诠释、指挥乐团,他都能展现出超完美无瑕的成绩。
但是事实上,他却恨死音乐了!他拥有傲人天赋,一种在乐音中展现出最丰沛深刻的感情,令世界上最铁石心肠的人也要感动得双眼湿润的天赋。
懊死!他宁愿自己是个大白痴!
他出身知名音乐世家,父亲是名指挥家,母亲是名声乐家,大哥是名作曲家,大姐是名小提琴家,但是最为名闻遐尔、享誉国际的还是他。从他六岁时得到布达佩斯的李斯特钢琴大赛首奖开始,同年接着是华沙国际萧邦钢琴比赛,翌年比利时的伊莉莎白皇后钢琴比赛、日内瓦国际钢琴比赛除了音乐奖,他不曾抱回其它奖项。九岁时;他已是声名大噪的天才神童了。
上帝,他真是厌恶极了做为一个出名的公众人物。
他住豪宅、用美食,出人劳斯莱斯,崇拜仰慕者如云,众多美女环绕。他是天之骄子,他一无所缺,独缺自由。
他想要做自己。
他想要过一点自由自在的生活。
只要一点点就好。他不贪心,只要一点点就好。该死!他要过自己的生活!
在座无虚席的纽约卡内基音乐厅中,满脸落腮胡、马尾垂背的伦特尼安在震耳欲聋的掌声?从容优雅地在钢琴前坐了下来。他的手才刚举到一半,整个音乐厅所有的声响便戛然而止,在所有听众期盼的静默中,如轻蝶般飞舞在键盘上的修长十指开始流畅地将清晰柔美的琴音传人每只如痴如醉的耳朵里。
伦特尼安的魔力再度震慑全场!
从充满拉威尔特异灰暗,浪漫热情与幻想的“加斯巴之夜”到最优雅的萧邦“马厝卡舞曲”甜美又感伤的贝多芬“降a大调第三二号钢琴奏鸣曲”在梦幻一般的优美旋律中涌现了无限憧憬的佛瑞“第一号降e大调”洋溢激烈热情与表现力的“安达鲁亚幻想曲”
曼妙的手指在琴键上飞旋起舞,伦特尼安以高超细腻的技巧完美自然的诠释各种丰富的感情。无与伦比的敏捷快速,那么轻松自然又敏锐确实的解放感,恣意的表情毫无做作,他的琴音可以说是直接由他体内散发出来的,充满了极为官能性和感性的音乐。
在贝多芬的奏鸣曲中,他不但表现出充实的境界,更增加了诗情函内涵。在抒情的曲目里,他以无比优美、晶莹的琴声表现出柔美细腻而温暖的演奏。他更以无限的憧憬表现“安达鲁亚幻想曲”而他的热情却是隐藏在乐音的内涵,如同在深谷中低吼的漩涡。
整整两个小时的独奏过程中,所有听众都身不由己地与弹奏者融合成一体,每个人都深深沉侵在琴音中,陶醉迷惑在由他那双优雅神奇的手从钢琴中牵引出的感情,降服在他那沸腾着耀眼光芒及令人痴狂的感性演奏之下,随之时而欢欣愉悦,时而潸然泪下。
如同往常一般,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宽广的乐厅中,伦特尼安缓缓起身,台下却仍旧是一片寂静,所有观众依然沉醉不可自拔。直到他站到舞台中心略一点头,全场才突然爆出惊人的掌声与喝采,全体观众一致起立狂呼“安可”整个音乐厅似乎都在震动。
一如往例,伦特尼安毫无反应、面无表情地进人后台。
伦特尼安从不做安可加奏,即使在英女王面前献奏时也一样。
远在太平洋彼端的福尔摩沙岛上,另一场小型表演也同时在进行当中。
蹦手、电子琴手、贝斯手和两位女性电子吉他手在不大的舞台上挥汗演奏,女主唱以磁性沙哑的嗓音缓缓吟唱出玛丹娜的“fasen”接着是贝斯手的“男人与公狗。”而当惠妮休斯顿的“ihavenothing”悠扬清越地满室缔绕时,中型舞池中已有不少双双对对的人儿随着乐声柔缓地摇摆着。
半个小时眨眼而逝,另一组乐团准时到达,舞台上的表演者马上结束演奏下台,不一会儿,喧嚣热闹的摇宾乐马上带动起狂舞热钮的气氛。
而里间的办公室中,pub年轻老板正逐一打量办公桌前五个更年轻的乐手。
"你们都是学生?"他问。
似乎是带头的贝斯手抬手指着最有方的鼓手一一介绍过来。
“鼓手江亦雷大三,我是贝斯手廖如凯大二,电子琴手裘时彦大三,何希玉和乔以欣都是大二,她们俩是电子吉他手。”
老板点点头。“你们表现的不错,以前曾经正式表演过吗?”
廖如凯耸耸肩。“只是校内的表演而已。”
老板靠向椅背。“嗯,你们真的是很不错,但是我们的时段都排满了,恐怕没有办法安插你们的空档。”
廖如凯马上上前一步。
“就刚刚那个半小时空档就可以了?习澹萃星敫颐且桓龌岚桑谝桓隽恕!?br>
老板有趣地笑笑。“第一个月不要薪水,嗯?”
“不要,不要!”主唱乔以欣猛摇头,不算顶长的马尾在脑后甩来甩去,大大的黑眼睛期盼地瞅着他,就跟其他四人一样。
老板微微一晒。“好吧,先试试一个月好了,如果反应不错的话,或许我可以设法拨一个时段给你们。”
“哇!万岁!”
"帅!”
“酷!”
五个人在欢呼声中向笑咪咪的老板又敬礼又道谢的,直到出了pub后,忍不住再次欢欣地互相拥
抱道贺,两个同样活泼率性的女孩子更是兴奋地又跳又叫,引来不少路人好奇的视线。
“ok,第一关过了,再来就是尽量表现,把我们最好的一面呈现在老板和客人面前。”乔以欣咧着大大的笑容“非让他们喜欢我们不可!”
何希玉挽着她的手臂。“我保证会!”她自信满满地说。
廖如凯宠溺地搔搔何希玉短短的娃娃头。“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保证会就会?”
何希玉双眸刚一瞪眼,江亦雷便笑嘻嘻地说:“会、会,一个是咱们团里的幸运星,一个是公认的小辣椒,她们既然说出口了,老天爷就要赶紧附和,免得两位小姐发捆!”
何希玉马上一拳送出去。“你才辣椒呢!”
江亦雷闷哼一声,苦着脸捂住肚子哼哼哎哎的。众人生笑声中,他抱怨地嘟嚷着:“还说不是辣椒呢,我看还是特辣的朝天椒哩!”
一片笑闹声中,只有白皙斯文的裘时彦沉静地在一旁默默仁立。他是团员中唯一的正科音乐系学生,也只有他是为了摸ney才委屈“下海卖艺。”如果他想毕业后继顺到茉丽亚音乐学院深造,现在就必须开始储备费用了,因为他家没有能力送他出国。
而其他四人则完全是基于兴趣使然,对音乐同样热切的爱好使他们凑在一块儿,也使他们期待在这一方面能有所成就,并不一定要名场四海,只想有机会能让大家都听到他们的乐音,分享他们对优美旋律的感受与喜悦,也肯定他们在这一方面的能力。
初春的暖阳下,五个满怀希望的年轻人昂首阔步迈向可期待的未来。
在俗称“暴风雨”的贝多芬“d小调第一七号钢琴奏鸣曲”中,第三乐章在十六分音符的常动曲风奔驰中,织人6小调与a小调的两个主题,形成一个特殊的奏鸣曲式终乐章之后,伦特尼安再次在声隆震耳的“安可”声中傲然转身离去。
一回到私人休息室后,伦特尼立即以尿遁方式溜到后门与表兄杰夫会台。人不知鬼不觉的,一辆特地借来掩人耳目的破烂小轿车便悄悄地载走这位天之骄子。
十五分钟后,格林威治村克里斯多佛街二十号的伦布尔咖啡馆后面的洗手间里,伦特尼正迅速刮去满面胡须,而杰夫则忙着替表弟剪短头发。
“记住,我可是同情你才帮你的,如果事情败露了,你要记住我跟这件事完全无关。”杰夫挥挥剪刀。“你可不能害我啊!”伦特尼翻翻白眼。“知道了,知道了!”
杰夫一面往后退两步观察自己的手艺,一面嘀咕:“老实说,我真佩服你的恒心,居然为了这一次出走,从十八岁开始足足准备了七年,让自己以鲁宾逊的邋遢模样出现在大众面前那么久。”
伦特尼撇撇嘴。
“没办法,否则无论我走到哪儿都会有人认得我。只有以那种模样让大家对我的印象定型之后,才能以我本来面目自由生活在群众里。”
杰夫转到伦特尼前方,歪头打量一会儿后“你最好留点浏海”他建议。
“随便,只要不让人认出来,叫我穿裙子都可以。”
杰夫抬起剪刀开始细心修剪浏海。
“所有的证件和钱都在旅行袋里,你不能用信用卡、提款卡,因为算了,我想你也不会用老实说,我还真怀疑你自己能不能生活哩!”
伦特尼闻言眉头马上皱起来。
“我当然会,用钱买东西、租房子住、找工作。这些你都教过我了,听起来都很容易嘛,有什么难的!”他抗议。
杰夫看他一眼。
“是喔,到时候我们看着好了,一个从来不曾自已动丰做过任何一件事的人到底会闹出怎样的糗事,还真让人期待呢!”他大大惋惜。“可惜我都看不到"
“喂,你讲话客气一点好不好?”伦特尼再一次抗议。“至少我会自己穿衣服、洗澡、吃饭吧,这些还不够吗?”
杰夫以奇怪的眼光盯了伦特尼半晌,而后喟叹道:“我已经开始后悔帮你的忙了!”
“为什么?”
杰夫摇头。
“瞧你的样子就知道啦。我看打小在众人服侍下成长的你,只要一走人人群中,你就会变成一个白痴了,可以料想得到一个连钞票都不曾使用过的人,肯定要闹出一大箩筐购笑话。”
“白痴?”伦特尼噬一声。“别忘了人家叫我什么,天才中的天才耶!你居然说我是白痴?”
“是啊,音乐界的天才,”杰夫点点头。“却肯定会是个百分之百的生活白痴。我敢跟你打赌,你只要单独生活不到一个月,你就会打电话回来求救啦!”他想了想又说:“也许连半个月都不用。”
“赌了!”伦特尼不假思索地说。“你要是输了怎么办?”
“你到我的发廊理发修面一律免费。”杰夫马上回答。“你呢?要是你输了怎么办?”
“下一场演奏的收人全归你,ok?”
“十分之一吧?”杰夫撇撇嘴。“也ok啦!”
杰夫再次退后打量精心修剪过的时髦发型和伦特尼光洁滑溜的脸庞。他在车上先行换好t恤、牛仔裤和运动夹克,除了隐藏不住的艺术气息之外,伦特尼已经成为十足的普通人了。杰夫满意地看着。
“可以了。”他拍拍伦特尼的肩膀。“还记得吧?巴拿马货轮爱玛号,我已经跟船长说好了,你直接去找船长就是了,偷渡是很危险,但只有这样才不会让人找到你的行踪。”
“明白了,所有的危险我自己承担”
伦特尼说着,同时提起旅行袋偕同杰夫一块往外走。
“你为什么把目的地订在那儿?”杰夫好奇地问。“既然是偷渡,哪儿你都可以去啊。”
“既然我是中国人,当然要藏在中国人之间才不容易被发现,而那又是个连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国家,当然更不会受人注意喽。”
“是吗?”杰夫怀疑地瞥他一眼。“但那儿也是你父亲的故乡,他就不会想到吗?”
“我祖父,是我祖父的故乡。”伦特尼更。“如果不是我祖父坚持不能抛弃中国人的身分,爸爸根本不会替我申请中华民国的身分证,而又如果不是祖父去世向,爸爸将全家人的中华民国身分证都放在祖父的长袍里陪葬,我也没有机会偷到手。”他耸耸肩。"所以爸爸不会想到我会去那儿,因为他不知道我把身份证偷来了,而没有身分证,是无法在那儿逗留太久的。”
“好像也是你祖父坚持你们都要学中文的?”
“没错,连他的媳妇我妈,他都坚持非学会中文不可。结果我妈辛辛苦苦学了两年,还是老被他骂说得不够道地。”
两人走出咖啡馆来到车边,杰夫一边掏钥匙开车门,一边又问:“你十多年没回去了,不怕那边已经撤销你的身分证了?”
伦特尼笑笑。“我打电话去问过了,因为我的身分特殊,所以除非我主动放弃,否则他们那边不会随便撤销我的公民身分。”
杰夫喷了两声。“瞧,身分特殊还是有好处的吧!”
“可是当坏处比好处多时,就不好玩了。”伦特尼喃喃道。“我根本不是我了。”
杰夫同情地瞄他一眼后进入车内。
“我懂你的意思。”他朝同时坐人乘客座的伦特尼说。“一切都按照固定的模式。既定的行程进行,偏偏这模式跟行程都不是你想要的。你的生活不再是你自己的,而是属于你父母和所有乐迷的。就像当年我父母想要强迫我走人音乐这一行所做的事一样,一切都是身不由己的。那时候如果不是你偷偷帮我的忙,资助我离开家里,我想我也不可能拥有现在这种自由自在的快乐生活。”
“所以你现在是在报恩喽?”伦特尼戏谑道。
杰夫也笑了。他发动汽车上路。“你选择这个时间逃走,不是为了躲避安妮塔吧?”
“不是为她是为什么?”伦特尼无奈地叹气。“控制我的生活还不够,现在连我的一辈子幸福他们也要替我决定,所以我决定到此为止了,以后我自己的一切要由我自己来决定,再也不让其他人、包括我父母替我作任何规划或抉择了。”
“他们不是要你现在就结婚吧?你才二十五岁嘛。”
“订婚,他们要我们先订婚。”伦特尼吁了口气。“安妮塔虽然不错,担我对她并没有任向特殊感情,我不认为我愿意和她共处一辈子。”
杰夫空出一只手来拍拍他。“没错,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没有感情相处起来是很痛苦的。”
伦特尼望向直视前方车况的杰夫。“我希望能拥有像你和美娜那样美满幸福的婚姻。”
‘哦亲爱的表弟,”杰夫诙谐地扬扬眉。“你不是在打我老婆的主意吧?”
伦特尼失笑。“你疯了!我打你老婆的主意做什么?”好让你有借口抓把来福枪来轰我的脑袋吗?”
“知道就好。”杰夫正经地点点头,继而失笑。“我们在说什么呀!”伦特尼搓搓鼻子。“说我就要得到自由啦!”
“当然是。”杰夫迅速瞥他一眼。“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伦特尼慢慢敛去笑容,他静默片刻后才慢吞吞地说:“老实说,我不知道。”
“那你父母那边呢?”
“我会寄信给你,你再从美国各个地点转寄给他们,就像我们预定好的那样。”
杰夫沉默了会儿。“你不会想一辈子不回来了吧?”
“我不知道。
伦特尼望向窗外飞掠过的景致,就像他过去二十五年的光阴,也是不留痕迹地如飞而逝。二十五年的空白,现在才有机会去画上色彩,他不知道要挥多久的彩笔才画得满?或者,他愿意再回去过无色彩的生活吗?
“我真的不知道。”
女主唱富磁性的歌喉、感情丰富的唱腔、还有乐队娴熟技巧的演奏,再加上认真不敷衍的工作态度,不但年轻老板涂明山暗自点头赞赏,也得到不少客人的捧场。
于是,未支薪演奏一个月后,g&b乐团终于得一到pub的固定时段和薪水了。客人的捧场就是对
他们的肯定,欣喜之余,他们表演的也就更为卖力了。
四月中旬的某一个凉爽的夜里,g&b表演完后,同往常一般,除了裘时彦回自己家以外,其他四人都一起回到廖如凯在国父纪念馆附近的一楼公寓。
廖如凯的父母和弟妹早两年都已移民到美国去了,而廖如凯因相交多年的女友何希玉尚未成年,所以宁愿待在台湾和何希玉一起完成学业后,再一同到美国留学并结婚。而后何希玉考上和廖如凯同一
所大学,在经过何希玉的父母同意后,两人正式订婚并同居。当然,两人都有默契在学业未完成前不会有“小小飞利普”出来搅局。
而从花莲北上的江亦雷和屏东潮州北上的乔以欣,则是为了方便乐团练习,两人搬出宿舍住到廖如凯家中,反正他家大得很,又省钱又方便,何乐而不为?
“今天轮到谁负责消夜?”江亦雷将自己摔入沙发时问道。
所有人一致将目光投向他,他和禁一愣,拿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
“不是我吧?”
所有人又一致嘿嘿笑着点点头。江亦雷怔愣了会儿。
“奇怪,不是昨天才轮到我的吗?”他暗暗嘟嚷着。“我的记忆力真有这么差吗?”而后他起身朝自己的卧房走去。“我想今天大家都很累,应该没什么胃口了,那就早点各自休息吧。”
“回来!'
何希玉毫不客气地唤回正想拔脚开溜的消夜主角。江亦雷顿了顿,不情不愿地回过头来,一脸的“我无罪。”
“何大小姐,有事吗?”
何希玉回以“我知道你无辜”的抚慰眼神。“别紧张,别紧张,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啦。”她笑呵呵地说。“只是小事一件,真的是很小很小的事而已。”
江亦雷回以童稚笑容。
“这个嘛,嗯”何希玉煞有介事地踱了两步。“我只是想很小很小的警告你一下,如果今晚我们睡前还见不到消夜,你就等着明天有好戏上场了,主角当然是江少爷您喽!”微微的笑容里深藏着大大的恐吓威胁,这就叫笑里藏刀。
其他人都配合着露出天官赐福般的安乐表情。江亦雷缓缓扫视,众人一眼,终于认命地咕哝着出门去了。
大门一关上,客厅里马上爆出如雷大笑声。
“老天,你们算过没有,这是他连续第几天被我们骗去买消夜了?”何希玉捧腹笑道。
“三或四哎呀,我也不记得啦,反正就是好几天了!”乔以欣揉着眼泪回答。
“卑鄙可惜的我呀!”廖如凯滑稽地叫道。“竟然伙同你们两个异类欺骗我同类!”
“同志们,声讨他!”
“我求饶,未来老婆大人!”
“出卖同伴罪不可恕,不许轻饶!”
然后,持续好一阵子的嘻嘻哈哈笑闹声在听到钥匙开门声时又倏然而止。
江亦雷疑惑地望着大家正经八百地板着“面腔”他忐忑不安地走进来并放下塑胶袋。
“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几声哈咳后,何希玉微微抖着唇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好像怪了点儿。”
“不会吧?”江亦雷困惑地搔搔脑袋。“我半路上又没有停下来干什么,到店里也没有等,老板就直接包给我了”他想了想。“很快嘛。”
“嗯。”何希玉严肃地点点头,其实肚子里所有的肠胃都已经笑得打结了。“就算是好了。好,你买什么来孝敬我们了?”
江亦雷傻傻地献上孝敬贡品。
'小笼包,酸辣汤。'
四个运动消耗量特大的年轻人立即打开喉咙大塞特塞,待半饱之后,大家的速度才缓了下来,忙着嚼食的嘴巴开始兼行另一项功能聊天。
'下星期三的公休日我要到基隆去。'乔以欣宣布。
“公休日?”江亦雷嘴里还含着满嘴小笼包便脱口问。“怎么会有公休?”
“徐大哥的德政喽,每个乐团每个月都有两天公休,只要不是假日就行了,他会请代班来垫档。”回答的是廖如凯。
何希玉端起?隽胱暗乃崂碧辣吆缺呶剩?你没事跑到基隆去做什么?”
“基隆海专的高中同学生日,请我去凑凑热闹。”
“去表演吧?”何希玉闲问。
“生日歌而已。”乔以欣闲答。
何希玉点点头。“收多少?记得拿出来公分喔。”
“‘歹势’,免费。”
“你‘爬带’了是不是?免费?”何希玉大惊小敝地叫着。“你是‘英英美代子’吗?来帮我洗衣服好了!”
乔以欣懒懒瞥她一眼。“你回去吃自己吧。”
何希玉挑了挑眉,随即腻向廖如凯怀里。“阿娜达,”她嗲声嗲气地叫。“她欺负我。”
“不会吧?她没有‘武器’呀”’廖如凯眨了眨眼。“应该只有我‘欺负’得了你吧?”
何希玉脸一红,两根娇弱的手指选上他大腿上最肥的地方狠狠一捏。“你这ibm,小心我‘阿鲁巴’你!”
廖如凯办牙咧嘴地揉着大腿。“不行啊,未来老婆,没了武器怎么‘过电’呀!”
何希玉哼一声。“我电死你!”她起身屁股一扭,回房去了。
“没关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廖如凯忙追上去。“亲爱的老婆,等等我啊!”江亦雷疑惑地看着乔以欣忙着拍刷着自己的手臂。“你在干什么?”
乔以欣头也不抬。
“拍掉我身上的鸡皮疙瘩。”
夜深人静的基隆佰口,一个高大的壮汉扛着一包长型麻布袋悄悄从一艘巴拿马货轮下来。他匆匆来到基隆客运总站廊下将麻布袋扔在角落边,结结实实碰一声,扬起半天高灰尘,同时微细的低吟声也从麻布袋中若有似无地穿透出来。
黑暗中实在看不清高大壮汉长得啥德性,只见得到双眸中射出的狡诈光芒,还有轻蔑的冷哼。“这给你一点教训,财不可露白。”壮汉用脚尖顶了顶麻布袋。“至少我把证件都留给你了,别的人可就没这么好心呢,感激我吧。”
带着凉湿海水味的夜风徐徐吹拂,吹向逐渐走远的高大身影,也吹向地上横置的麻布袋。
乔以欣慢慢踱向基隆火车站。她把摩托车停在那儿与同学会合到餐厅去,生日会散场后,她只好走回来骑摩托车。走下地下道后,她远远便瞧见另一头有两个乞丐坐在地上,一个面前放着便当盒,另一个则是空罐头。
两个人看起来都是好手好脚的,却不愿意去找个正经的工作,宁愿乞讨度日,乔以欣最厌恐这种人了。她正想将双眼拉开那两个碍眼的事物,但是好死不死的却被她瞧见两个乞丐之一竟然强行夺走另一个乞巧空罐里的钞票一一适才一个衣着人时的妇女在两人面前各扔下一张钞票。
而被抢的乞丐却呆呆的不知如何是好。同样是可憎的人,欺负同为落难人的家伙加倍可恶。
乔以欣的正义感立时上扬至最高点,她三两步冲到抢钱的乞丐面前破口大骂。
“不要脸!人家给他的你居然好意思抢!”她伸手。“还来!不然我叫警察抓你告你抢劫,我就是证人!”
“神经病!捎查某i”
抢钱的乞丐边骂边跑,乔以欣硬是追上去扯住他,大声嚷嚷着:“抢钱啊!强盗抢钱啊!抢钱啊!”抢钱的乞丐一阵惊慌,立即丢下抢来的钞票落荒而逃。
乔以欣得意地捡起钞票,随口呆坐的乞丐前面重新放回空罐里。
“小心别再被抢走了。”她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小姐。”
一声细弱颤抖的呼唤令她蹙眉地转回身。
“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乞丐尴尬地垂下头。
“不是,我只是四天没吃东酉了。能不能麻烦小姐帮我去买些食物?”他拿起空罐中的钞票。“什么都好,我我实在没力气起来了。”
乔以欣惊讶地盯了他半晌,而后接过钞票。“你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谢谢。”
乔以欣买回来的东西当然不只那张钞票的价钱,因为她的同情心很快就战胜了对不务正业的厌恶感,所以她多买了很多,足够那个乞丐吃上两天还有剩。
蹲在一旁看着那个乞丐虽然狼吞虎咽,但仍是掩不住原有的良好教养和斯文气质,乔以欣不由得疑惑地细细端详起那个乞丐来了。
粗糙的胡须下是一张极好看的脸,甚至可称得上俊美;年纪不大,应该不会超过三十,削瘦的身材虽然坐在地上,仍可以看出他相当高。他全身充满一股令人眩惑的艺术气息,脏乱邋遢也无法遮掩他天生拥有的气势
乔以欣更困惑了,一个乞丐居然拥有一种难言的气势!
还有那双捧着御饭团的手。虽然肮脏,却优雅修长得令人赞叹,她差点忍不住去摸摸看那么吸引人的手抚掌起来是何种特异滋味。
她忍住了拉他的手过来欣赏的冲动,却忍不住脱日问道:“你为什么不去找工作?”
数秒的静止后,他才缓缓抬眼。“你的声音很好听。”他答非所问地轻语。
乔以欣微一愣。除了唱歌歌外,从来没人说她声音好听过,带点沙哑的低沉嗓音说话时虽然不是难听,却也跟好听一点边也沾不上。
“少拍马屁!'她轻嗤。“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去找一个正经的工作?”
他轻叹。
“我找过,可是我没有学历证件、没有保证人。找粗工,人家说我太瘦弱,没有做粗活的本钱。到餐厅做厨房下手,打破十几个碗盘之后,他们就把我赶出来了。”
“那你以前是从事什么工作的?”
浓密的长睫毛掩盖下来。“我不想再做下去的工作。”他唇边泛起一抹苦笑。“令人仿若行尸走肉,备感痛苦的工作。”
“屎尿一堆!”乔以欣不耐烦地挥挥手。“到底是什么工作?”
他无言。
乔以欣不由皱眉,正想再追问,忽地一道灵光闪过脑际
难道是犯法的工作?
所以他才说不出口?
乔以欣迳自下结论,于是她马上赞同地点点头道:“既然不想再做就不要再做下去了。”
话落,继而又一想
不对,难道叫他继续做乞丐?一个想自新的歹徒怎么能不给他一点机会?这样不就等于逼他再走上回头路,让这个已经够混乱的社会多添一个为非作歹的歹徒吗?那怎么行!
一想到这儿,未经思索地,乔以欣便脱口道:“你跟我回去,我们可以一起慢慢想办法。”
他讶异地抬起头。“跟你回去?”
乔以欣点点头。“我们那儿还有一间空房,你可以先暂住,然后再慢慢想办法帮你找个工作。”
他奇怪地望着她。“你不怕我是坏人?”
乔以欣倏地笑了
'坏人才不会问你问的这句话哩,何况我们那边还有两个孔武有力的大男生。才不怕你起什么歹念咧。”她大方地伸出手。“乔以欣,你好。”
他犹豫一下才慢慢伸出手。
“安沛伦,你好。”
乔以欣及时抓住他因为自惭手脏而想缩回去的手。她用力握了握,他细致而温暖的手,令她有点不舍地放开。
“吃饱了吗?”她帮他收拾剩下的食物。“应该有力气起来了吧?”
安沛伦赧然地站起来。
乔以欣慢慢指起头打量着他。一六七公分的她已经够高了,但他还是高了她将近一个头。
“酷!”她喃喃道。“阿尼基,你多高啊?”
“一八三公分。”他似乎有点困惑。“我叫安沛伦,不叫阿尼基。”
乔以欣失笑。“阿尼基是大哥的意思,不是你的名字啦。”
安沛伦恍悟地喔一声。
“走吧,阿尼基。”
“看起来不像凯子,应该是‘茶包’吧?”何希玉偷眼打量着站在玄关的安沛分。“不要跟我说是一见钟情的‘签帐卡’,看他的样子还需要签你的卡哩!”
“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需要帮助的人而已。”乔以欣不耐烦地推开紧粘在她身边的何希玉。她转身朝安沛伦招招手。“来,进来啊,我先带你去浴室,我想你最好先洗个澡清洁一下。”
她又转向何希玉。
“小辣椒,去拿两套阿凯的衣服来给他。”不等何希玉抗议,她又过去拉着始终站着本动的安沛伦的手往浴室去。“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哪,进去,待会儿我会拿衣服给你换。”
安沛伦进去后,乔以欣又催促何希玉进去拿衣服。接着她敲敲浴室的门,就着门缝将浴巾和衣服塞进去。
“弄干净一点,刮胡刀什么的里面都有,浴巾和衣服都在这儿了。”
何希玉又想抗议,碰巧江亦雷和廖如凯买消夜回来了,乔以欣便拉着他们三人将碰上安沛伦的经过详细地说明了一下。
“所以我认为我有责任提供他一个改过向善的一机会,免得这个品质不佳的社会又要多一个害虫。”
乔以欣刚作完总结,浴室门打开,颀长斯文的年轻男人走出,四个人都呆若木鸡地瞪着那个“前歹徒'向他们走来。
拥有如此浓厚艺术家气息的男人会是歹徒?现在的黑社会进行过品种改良了吗?
廖如凯瞟乔以欣一眼。
这么斯文俊美的男人会是歹徒?现在的黑社会笼络力那么高竿了吗?
何希玉也瞟乔以欣一眼。
那么温和有教养的男人会是歹徒?现在的黑社会那么先进了吗?
江亦雷还没来得及瞟过去一眼,便被乔以欣狠狠瞪回来。
嘉伦朝矮了他几公分、却多了几斤肉的廖如凯伸出手。“安沛伦,谢谢你的衣服。”
廖如凯伸出手和他握了握。“廖如凯,叫我阿凯就好了”
江亦雷也跟着伸出手和安沛伦握了握。“江亦雷,大家都叫我阿雷。”
乔以欣推推何希玉:“这是阿凯的未婚妻何希玉,我们都叫她小辣椒。”
何希玉瞪她一眼,而后微笑着说:“安沛伦,你的气质真好,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啊?”
安沛伦沉默了下。“能不问吗?”
大家互觑一眼,随即耸耸肩。“无所谓?矗拢拢箍炖涞袅耍颐且槐叱砸槐咛浮!绷稳缈泻糇糯蠹易隆?br>
大家一同围坐在客厅里开动,廖如凯又说:“我们先稍微介绍一下自己好了。白天我们是大二和大三的学生,我们合组成一个乐团,晚上在附近一家pub演奏。还有一位团员,他住自己家里。”
安沛伦颔首表示明白。
廖如凯瞥乔以欣一眼。“小玛莉说你要找工作,那”
“小玛莉?”安沛伦疑惑地重复。
廖如凯笑笑。“就是以欣,她的歌喉和安玛莉很像,所以我们都叫她小玛莉。”
安沛伦挑挑眉。“安玛莉?”
江亦雷拍拍他的肩。
你不是我们这一行的人,难怪你没听过。安玛莉是七0年代很有名的叛逆歌手,那时代的学生都很迷她,现在就没什么人听过了。她的嗓音沙哑带磁性,和小玛莉像极了。”
安沛伦点点头。
“好,我们继续。”廖如凯说。“小玛莉说你要找工作,所以我们必须先了解一下你的工作经历啦、学历啦什么的。”
安沛伦习惯性地垂下眼帘。
“我以前只从事过一种工作,而我并不认为那对我现在找工作有任何帮助,因为我不想再从事同类型的工作了。至于我的学历'他顿了顿。“就当作完全没有好了。”
江亦雷不由自主地用力眨眨眼。“没有工作经验、没有学历。哈,难怪你找不到工作。”
“你的气质那么好,绝对不可能真的没有任何学历。”何希玉肯定地说。“不问你的经历,学历就不需要隐瞒了吧?”
安沛伦迅速抬眼又垂下。“我是在美国念书的,证书并不在我身边。”
“美国?”何希玉惊讶地重复。“帅!你居然是在美国念书的。不过,如果你是毕业证书不见了,不能再申请一份吗?”
“没有用,我的毕业证书只对我以前从事的工作有用,而我说过我不想再从事以前的工作了。”
不是吧?黑社会大学?
这下子,连乔以欣都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了。
四个人互相交换着眼神,最后,廖如凯终于下了决定。
“好吧,那你先修一下家里蹲大学的学历吧,我们会帮你注意看看有什么不需要经历和学历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