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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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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忆铃翻开存折,泪水又哗啦啦掉下来。

    她是有存款和资遣费,可是叶海旭帮她买了那么多东西,数一数、算一算,恐怕还完这笔债,她的荷包也要大失血了。

    前途茫茫,一下子找不到工作和房子,此刻的情况比三个月前还惨呀!

    “呜!小心眼,坏心肠,臭叶海旭!”她往箱子摆下一叠书,就咒骂一句。“人家又不是故意骗你的,摆那个什么脸色﹖﹗秀桦和自强都不敢说话了,就屈服在你的淫威之下呜呜,叫我去哪里啊?”

    望着地上堆积如山的书,她顿时气馁;再打开崭新的衣橱,实在不知从何整理起。心头一酸,一跤坐到地上,又开始唏哩哩掉泪。

    “臭老板,死老板,杀人不眨眼,剁剁剁!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敢剁我,等我哪天发了,我就学小说里的大老板,回头吃掉你的公司,吸光你的血呜呜,我太善良了,只会讲,不会做啦!阿母啊,我要转去下港当米虫了,你赶紧帮我相个长期饭票啊,呜呜,该走了”

    “没有人要你走。”背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吓!”伍忆铃吓得跳起来,含着泪水,楞楞地望着不速之客。

    “笨蛋,不要哭啦。”叶海旭翻个白眼。“你哭得很难看,知不知道?”

    她清醒了,面对那张好看的凶脸,马上展开自卫攻势。“我就是爱哭,你管我哭得好不好看?反正也没人要看,我哭给自己看,不行吗?还有,你怎么进来的?你懂不懂礼貌啊?不知道要按门钤吗﹖”

    “我按了五分钟的门钤,没有人应门,我怕有人不明不白死在我的房子里,出了命案,电视台还会跑来做sng联机,只好自己进来看看状况了。”他亮出手中的备用钥匙。

    “门钤坏掉了啦!”伍忆铃一口气又上来了,杠上了他。“你这个烂房东,租给我一间烂房子,顶楼不加盖挡阳光,房间西晒又没窗帘,每天晚上就热得像烘炉一样,浪费冷气机的电费”

    “你再骂一句,我就不帮你修门钤,也不帮你牵电话线。”

    “我都要走了,不需要嘎,你说什么?”她睁大红肿的眼皮,那对大眼经过泪水洗涤后,更显得明亮有神。

    “从头到尾,我有说过要赶你走吗?”

    “呃”她转过脸,仔细回想一下,赶紧找面纸抹抹眼泪鼻涕。“好象没有”

    叶海旭双臂环胸,看着她红通通的鼻子,不冷不热地说:“今天结算完工读生的薪水,明天开始,加薪两万,以正式员工任用。”

    “加薪两万﹖﹗”

    钞票钞票满天下,愈哭她愈会发。伍忆铃惊讶得张大了嘴,双眼迷蒙,痴迷地望着眼前这座大金山。

    “不要吗?我们小庙容不了大和尚,施主你可以走了。”叶海旭淡淡地道。

    “不!不!施主我不走我是说你要继续雇用稳檛”

    “在公司里,你的资历最浅,你还是得做工读生的工作。另外,我们三个人交代你的工作,你要认真学习,不得拒绝,否则我照样请你走路。你表现良好的话,三个月后,再加薪两千块。”

    伍忆铃的双眼仍是闪闪动人。“叶大董事长,请问每年有调薪吗?年终固定两个月奖金吗?有没有三节奖金?员工旅游?房屋津贴?生产补助?育婴假?呃人家台积电还有员工分红耶”

    “你讲完了吗﹖”他冷冷地盯她。

    “讲完了。”她缩缩肩,吐吐舌头,她不能再惹怒她的大老板啊!

    “我们是小鲍司,别人有的,我们统统没有,不过也因为是小鲍司,一切都有弹性。我问你,从你上班到现在,我有要求过上下班时间吗?”

    “没有。”

    “以后我也不会要求。还有,你放心,只要公司有赚钱,大家都有好处。”

    “呵呵”这个老板愈来愈好了。

    叶海旭顿了顿。“其实,两个月前,秀桦就给我看过你的劳工保险卡了,上头有你以前那家公司的名字,也有你的投保薪资。我想,你来这里是骑驴找马,不敢指望留你,不过大家似乎相处得还不错,而且秀桦快生了,业务量又持续扩大,我一直找不到可以信任的帮手,你有财务会计方面的经验,我们三个人都很希望你留下来帮忙。”

    他的语气由冰冷转为诚挚,伍忆铃受宠若惊。工作至今,从来没有主管这么重视她,她怎能不感动得“以身相许”?

    “好!”她大声允诺,大眼饱含水光,油然产生强烈的使命感。“我会留下来,以公司为家,为公司卖命,还可以熬夜接国外客户的电话”

    “不用了,先熟悉秀桦那边的工作。”

    “别小看我喔,我还要跟你跑业务,拓展经销商,再去国外拜访卖主,挑他们货物的毛病,跟他们杀价,三个月后,你给我加薪五千块,好不好?”

    “你你说什么?”叶海旭差点倒地。

    枉费他拉下老脸,诚心诚意留她下来,瞧她一副感激涕零,差点就要膜拜他的模样,才暗笑在心,谁知她得寸进尺,又皮皮地要求加薪了?

    唉!要找人,再登报就好了,他何必苦苦“哀求”她留下来,再让自已气得哭笑不得呢?

    没办法,对她已经投资下去了,又是家具、又是冷气,接下来还要屋顶加盖嗯,客厅也需要摆一套沙发

    或许,他就是想继续和她斗嘴,听她满屋子呱呱乱吵,更期待她随时令人跌倒的笑语

    “叶先生,我能力很强的,你不晓得我的潜力,我会英文书信,也会用英文跟老外开骂,那是在外商公司锻练出来的”

    “别吵,再吵就减薪一万!”

    “啊﹖﹗”满腔热情被浇了冷水,她扁了嘴角。“你怎么可以威胁员工?人家只是说说嘛!加两万喔,你不可变卦,不然就是言而无信,食言而肥嗯,你要吃肥也不容易,哪像我一吃就肥对了,言归正传,我们要打契约,把相关聘雇事项交代清楚,而且最重要的,你不能裁员。”

    “你自己去拟契约,我再来盖章吧。”

    咦,别人都是公司一方独大的吃人契约,哪有老板放任员工起草条约?伍忆铃嘻嘻偷笑,下定决心,准备吃死叶海旭。

    “一,老板不得裁员。二,老板不得欺负员工,否则要罚钱”

    “三,员工上班偷懒,跑回家偷哭,扣薪一天。”叶海旭帮她加了一句。

    “不行,是你害我哭的,你不脑欺我薪水啦。你好霸道,这样子员工会离心离德,像一盘散沙。上下分崩离析,公司就会倒闭。”

    这张乌鸦嘴!叶海旭很想找块胶布贴住她的嘴巴。“不扣薪水,请你吃饭,行吧﹖秀桦和自强也一起去,算是给你迎新送旧。”

    “哇!老板你好好喔。”伍忆铃忘了数落他,喜孜孜地说:“我要吃五星级饭店的自助餐,这样才能表现出你的诚意,也是爱惜人才的最高表现。你的好意我就心领了,谢谢啦。”

    “还不下楼工作?”

    “好!好!走了。”她慌慌张张地再抹抹脸,率先冲了出去。

    叶海旭帮她开好门,嘴角浮起一抹笑意。这女孩子太好哄了,直接的情绪、直接的行动,开朗的个性像一片蓝天,让她周围的人也?炜樟恕?br>

    回头望见自己屋子的铁门,他心头突然一抽。

    曾经,他很害怕打开那扇门,因为梦如就坐在门后,幽幽地看他,却是什么也不说。

    那段乌云密布的日子已经过去了。然而每当他想到梦如时,他还是会心痛,如果时光能倒流,如果一切能回头

    看到伍忆铃贴在铁门上的禁烟贴纸,他按捺下进屋拿烟的冲动。

    下楼吧,或许她又在办公室闹笑话,逗大家开心了,他怎能错过呢?

    安静的医院走廊上,突然爆出了兴奋叫声。

    “哇!好多小宝宝喔!好可爱,每个都长得一模一样耶。”伍忆铃双手按在婴儿室的玻璃上,大眼滴溜溜地寻找。“秀桦,哪一个才是你女儿?”

    “左边数来第二个。”黄秀桦满意地指了方向。

    “哇!超可爱!超漂亮!长得很像你耶!”

    “我老公说,小孩像他,爱得不得了,一抱出来就不肯放。”

    “也难怪你们疼她了,好不容易才做出来的宝宝呢。”

    “是啊,做了三次试管婴儿才成功,好辛苦。”黄秀桦的语气既甜蜜又安慰,过去的辛苦都值得了。

    伍忆铃不可思议地望着熟睡的婴儿,很难想象,一支试乖粕以培育出一个小生命,再放到妈妈温暖的子宫里,让父母的希望和爱情在里面生根茁壮。

    那红扑扑的脸蛋就像是初升朝日,正要开始绽放生命的光采。

    “咦?叶先生,你怎么不过来看?”她转头问着。

    “看了。”叶海旭靠在墙边,低头看鞋尖。

    黄秀桦看出他的心情,拉了伍忆铃说:“我站累了,回病房吧。”

    “我扶你。”伍忆铃又回头嚷着。“叶先生,走了。”

    “你们去,我去交谊厅看报纸。”叶海旭转身就走。

    “怎么回事?”伍忆铃埋怨着。“看你生宝宝是件快乐的事,干嘛臭着一张脸?我今天又没得罪他,房租也致了呀!本来我说下班再一起来的,他又说可以载我来,是他自己挪用上班时间啊!咦,还是他怪我念他骑车太快了?”

    黄秀桦轻轻地说:“他不是生气你,他是有心事。”

    “呵!这种意气风发的大男人有什么心事?”

    回到病房,靠在椅子上打瞌睡的黄秀桦的老公马上醒来,拉好布幔,扶老婆上床躺好,又为客人献上一盒果汁。

    “谢谢。”伍忆铃接过果汁,笑说:“秀桦,你老公好体贴喔。”

    “他请假帮我坐月子,更想辞职当奶爸照顾小孩,不过我可不依他。”黄秀桦娇媚地斜睨老公。“海旭在交谊听,你再去跟他说吧。”

    “好的。”老公出征去也。

    “说什么?”伍忆铃坐到椅子上,吸着果汁。

    “叫海旭放我走呀。我早就跟他提过了,以后我要自己带小孩,所以不上班了。”

    “啊,你要走?”青天大霹雳,那岂不剩她一个女生?

    “忆铃,你可以了解我的心情吧。我一直不孕,花了很多钱,更花了好几年的时间,终于生出自己的小孩,我好希望能亲自照顾小孩,陪她一起长大。”

    “我好象可以了解,这是做妈妈的心情哎,都是我们公司太小了,人家大企业都有托儿所,让员工可以安心上班,你也不用离开了。”伍忆铃很自然地又要抗议。

    “你别再去唠叨海旭了。”黄秀桦微笑说:“就是小鲍司,连倒垃圾、洗厕所都要自己来,所以我们找来找去,都没有人愿意留下来。还好你来了,能力又这么好,我可以放心把工作交给你了。”

    “不行啦!”

    “你忙不过来,也可以叫海旭帮你请工读生。”

    “可是你不要走啦,我会被姓叶的欺负。”

    “放心,我好歹是公司的股东,我会罩着你,给你精神支持。”黄秀桦拍拍她的手。“忆铃,好好照顾你的身体,我上次叫你去看妇产科,看了吗?”

    “还没有。”

    “不能这样喔,女人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我看你每次生理期都这么痛,可能是子宫内膜异位症,还是让医生检查一下,早点治疗,免得像我一样不孕。”

    “你别危言耸听啦,不是每个人都会痛吗?”

    “我可不是恐吓你,你已经痛得不正常了哪,这是我的主治医生。”黄秀桦指了头上的住院牌子。“他专攻内分泌和不孕症,你待会儿下楼去拿张门诊表,找个时间挂号,检查看看。”

    “好吧。”伍忆铃懒洋洋地念了几遍医生的名字,大概过三分钟就忘了。

    “我回来了。”黄秀桦的老公从布帘子外面转了进来。

    “这么快?聊完了?”黄秀桦疑道。

    “我找不到海旭,妇产科病房的交谊厅没有他的影子,后来发现他在婴儿室前面,我没打搅他。”

    “唉!”话刚说完,夫妻俩不约而同叹了一口气。

    “他怎么了?”伍忆铃感到诧异。“刚才叫他看宝宝,他不看,现在又自己跑去看了?”

    黄秀桦神色变得凝重。“忆铃,既然大家都很熟了,我告诉你,海旭曾经有过一个儿子。”

    “儿子﹖﹗”伍忆铃心脏跳得像打鼓。“曾经?被他老婆带走了?”

    “不,生下来一个月,婴儿猝死症过世。”

    孩子死了!伍忆铃捏紧了果汁纸盒。一个有如天使般的新生儿死了﹖﹗

    她不敢想象当时叶海旭的心情,更为他的老婆难过。每个妈妈都是欢欢快喜地迎接新生命,怎料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心情竟由山顶掉到谷底?

    方才叶海旭神情似乎有些寂寞,他想到了谁?儿子?老婆?

    “那他离婚,是因为这样吗?”她结巴了,心情仍处于震撼中。

    “可说是,也可说不是。他们的事情很复杂,也许他会告诉你,我这个外人是说不清的。”黄秀桦摇摇头。

    她有这个“荣幸”去了解姓叶的吗?只要提到他的婚姻状况,他就要变脸,她再怎么口无遮拦,也不敢当面去问他呀!

    时光不是会平息一切伤痛吗?就像她和施彦文分手,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她会忘记他的声音、他的脸孔、还有他对她的伤害

    很难,最难平复的就是伤害。她可以遗忘施彦文的气味和爱抚,却忘不了他一再指责她“性冷感”的不悦脸色。

    恐怕叶海旭的伤口比她更深更痛,是否,已经深到无法痊愈?

    伍忆铃离开黄秀桦的病房,准备找叶海旭一起回公司,才踏出转角,就看到他静静地站在婴儿室的玻璃窗前。

    一旁有一家人在看新生儿,兴奋地指指点点,阿公、阿妈、外公、外婆、爸爸七嘴八舌,好不容易看够了,这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当他们经过伍忆铃身边时,她也能感受这一家人高昂的情绪。

    她再转头看叶海旭,他还是默默地站在窗前,很专注地望着里面的宝宝们。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柔和的神情,嘴角漾出一抹微笑,目光温柔疼宠。此刻,他是不是想到了天堂里的儿子,正想象父子共同玩耍呢?

    忽地,一滴泪水从他眼角滑下,他退开几步,颓然地靠到墙上。

    护土按下婴儿室的电动窗帘,遮断了里面柔和的灯光,只剩下走道上刺目冰冷的日光灯。

    他转过头,看到站在转角的伍忆铃。

    他没有说话,只是以手掌抹了脸,回复冷淡的神色,径自转回长廊。

    伍忆铃不敢说话,跟在他身后,看他走进男厕。

    过了五分钟,他才出来,看样子是洗过脸了,但表情还是很僵。

    “叶先生,回公司了?”她轻声问着。

    “嗯。”两人下电梯,走出医院大门,来到停放机车的地方。他仍然没说话,将安全帽递给她,他也戴上安全帽,发动机车。

    伍忆铃坐在后座,左手拉着后面把手,右手扶在他的腰上,沉闷的气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安慰白自己,回到公司就好了,毕竟他是成熟的男人,再过一会儿,他会恢复正常,她又可以皮皮地叫他扫厕所了。

    这样不好吧?他这么重视员工?恢话锼姆考渥傲苏诠獯傲保乖诳吞蛄艘惶咨撤3谏弦患艿缡樱肿馔椎谒奶ǎ屠匆桓霰洹饷春玫睦习寮娣慷跄茉谒6獾氖焙颉捌鄹骸彼兀?br>

    嗯,该怎么安慰他?去买烧仙草?还是河诠汤圆?甜一下他苦闷的心?

    一边想着,扶在他腰间的手指不觉动了动,弹着他的肌肉。叶海旭感觉微痒,呼地一声,机车加油冲了出去。

    “啊,叶先生,你骑慢一点,不能超速啦,警灿诩躲在树下抓人的慢一点啦,我要摔出去了。”伍忆铃的思考被迫中断,哇啦啦嚷着。

    “抱好。”闷闷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抱什么?”

    叶海旭空出右手,往后拉过她的手掌到自己的腹部。

    “左手也抱好。”他右手又回去加油门。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吓了一大跳,还没反应过来,叶海旭又以绸车族的速度呼啸过一个路口,吓得伍忆铃急忙双手环抱住他的腰。

    “呜,别骑这么怏啦,你心情不好,不要想不开啊,人生还很长,条条道路通罗马,呜,你闯黄灯了就算想不开,也不要拖我一起死,你知道我很怕死的,车祸死掉又特别难看”

    “你再吵,我就撞车。”

    “唔。”她马上闭嘴,紧张兮兮地抱紧他的身子。

    叶海旭当然不会去撞车,他只是想籍由风驰电掣的快感,舒解满腔的郁闷,当然,更要挥走被她撞见他流泪的尴尬感。

    飚车的感觉真好,威胁她的感觉也很好,他就像一个任性的孩子,放任情绪,不去想不堪回首的往事,只是随心所欲地嬉闹,什么也不管了。

    念头一转,他放慢车速,来个二段式左转。

    “叶先生,你去哪儿?公司在那个方向,不是这边,还是你要顺道去拜访客户?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害我穿牛仔裤出来,这样很无礼耶!”

    “嗯。”“喂,我好心提醒你,要注重公司形象,小鲍司也要有小鲍司的气魄,你今天穿西装打领带,皮鞋擦得那么亮,旁边却跟了一个邋遢的小苞班,别人一眼就看轻咱们旭强了,而且更会破坏我的形象。人家好歹也是个淑女,有很多漂漂的衣服,都没有机会穿”

    清冽的秋风迎面扑来,她附在他耳边的声音也飘了开去,加上安全帽的阻隔,有些语他听得不是很清楚,但他知道她正在滔滔不绝地说废话。

    他从来不知道,有人愿意在他身边唠叨,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生命有了声响和回音,所有的细胞得到共鸣上个个苏醒了。

    伍忆铃说累了,手指在叶海旭的肚皮乱戳。“呜,你要载我去哪里呀?怎么上阳明山了?你不会载我去卖掉吧?还是我太吵了,你要杀人灭口?别这么麻烦,我自动跳车”

    他握住她不安分的“玉手”捏了一下,沉声说:“看风景。”

    突然的一握,伍忆铃的心脏好象也被他捏住了,所有的血管顿时断了血流,令她双目晕眩,全身软绵绵地失了力气。

    她静悄悄地十指交叉,乖乖地放在他的腹部上,身体依然靠在他结实的背上,不敢再说话。

    她这样亲密地“黏住”他,有多久了?直到这时,她才感觉来自他身上的热气,一波波袭向她,暖洋洋地,缓缓地熏出她两朵红晕。

    叶海旭缩回手,瞄了后视镜,她不再靠着他的肩膀说话,而是躲到他的背后,脸蛋瞧不见了,只剩下半个又红又圆的安全帽。

    机车蜿蜓上山,山风清凉,不冷也不热,天空云影变化多端,时阴时晴,季节交替之时,有些心情也开始转变,像那满山的芒草花,摇摆如波浪,整座山的心都动了。

    “芒草香,芒草长,秋神悄悄过你身旁”不管再怎么害羞,面对秋色美景,伍忆铃还是轻轻地哼了起来。

    “你在唱什么?”优美的旋律吸引了叶海旭的注意。

    “小学合唱比赛的一首歌,哎呀,我忘了歌词,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芒草呀,趁你身上花蕊没有掉尽的时候,请你跟我一起走啦啦,忘了。”

    “破锣嗓,别唱了。”叶海旭的车速慢了下来。

    “喂,人家可是唱第一部女高音耶,你严重伤害到我的自尊”

    “安静。”他突然停车,再度以右手握住她乱戳的指头。

    她说不出话了,他握得有点紧,像是急欲告诉她某些事情。

    “你听,风吹的声音。”

    他放开手,他们同时拿下安全帽,静心倾听大自然最美的声音。

    哗!哗!秋风吹过,大片芒草发出哗哗的声响,起伏,摆动,迎风摇曳,白茫茫的芒草花像棉絮,铺散在整座山头,风一来,浪花一波又一波,彷佛将这山的花儿摇到那山去。山在动,风在吹,云在飞,埋藏心底最深处的悸动也被挑出来了。

    “好美!”不约而同,两人发出赞叹声。

    彼此讶异地望向对方,什么时候默契这么好了?

    四目交错,随即痹篇。眼前景色太美,美到青蛙会变成王子,美到聒噪吵闹的小番鸭也会变逃陟。

    叶海旭戴上安全帽,重新发动油门,心也随风驰逞。

    旅程继续进行,他们在山上兜了又兜,伍忆铃这次真的安静了,她不再说话,不再唱歌,只是紧紧地抱住叶海旭,好似徜徉在天高地阔的山野中,任浩瀚无涯的芒草花淹没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