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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工作的夜晚,栀儿习惯泡一杯香茗,斜倚栏杆,什么都不想的让清风明月洗涤她白日的疲倦。
二十好几了,上了年纪呢,本来就不是活泼的性子,升上“大婶级”的年纪以后,更喜欢安谧沉静,对于几条街外传来的笙歌乐曲毫无兴趣。
天青鳞推门进来,看见长栏上倚着的人儿,茶香袅袅,栀儿赤着雪白的足,长裙因为她双膝曲起并拢露出嫩白的小腿,不加任何装饰的黑发因为夜风的吹拂,披泄了一肩的美丽。
白净粉嫩的娇柔,看起来令人心旷神恰,他不想惊动这一抹绮丽。
“门的作用除了防贼以外,还有提醒你进别人房间以前要记得敲。”他夜夜来造访,天明又离去,那以前遵守时间上床的好习惯上哪去了?合着眼,栀儿知道来的人是谁。
“倦了要上床去睡,这样容易着凉。”她就是贪凉,总要吹到觉得身子冷才肯睡去。
“不要,这舒服。”
天青鳞脱下身上的外衣盖住她。
“热。”她不领情,马上要把衣服掀掉。
“不听话马上抱你上床。”他的口气变严厉了些。
“你不要婆婆妈妈的,鸟过都不管我这些。”她的声音呢喃不清,显然已经快要入睡。
他对她语气中对弟弟的亲昵不大高兴,马上明显的表现在脸上。
“他不是你丈夫。”
栀儿睁开一条眼缝。
“你要是专程来找架吵的话,我很累,不想伤神。”
“你对我一点都不在意?”这次他已表现出自己最大的诚意,却还是感受不到她的爱意,莫非真的爱已太迟?
“我想睡觉,不想谈那些伤脑筋的事。”衣服重新温暖了她清凉的身子,嗯,衣服上有他的味道。
“好吧,我陪你。”每一夜总是等她睡着他才回房。
他决定慢慢来,起码,她不再嘶吼着恨他,态度明显的软化了。
见她没有抗拒,将她搂进怀中,他调整了一个让她更舒服的位置。
栀儿也不反对抱这么舒服的人肉枕头。
咦?蒙蒙胧胧地,一绺白丝勾去了她的困虫。
她伸出纤指,绕上天青鳞垂在肩膀的散发。
“你有白发。”他大不了她几岁吧,却早生华发,再细看,他好看的眉目平添着几道岁月烙痕。
“白发只会多不会少。”纵使他是天生奇才,但日日耗尽脑汁,发丝也不胜败荷。
“你的发白得好。”被扯下来的发丝随风逝去,沉入冥冥如墨的夜色。
拉下头巾,他一头黑白参差的发披落下来,覆上她的。
“你变丑,才不会有人跟我争。”
一时间,天青鳞以为她睡得迷糊,才会说出这样语带撒娇的话来。
“我要变笨呢?”痴人说梦,若是梦,他不介意多沉醉几分。
“笨得好,可以天天陪我说话,天天厮缠一起,你不要变回去以前那个天天工作的人好不好?”她娇憨甜蜜的诉说心底的希望。
她睡昏了吗?不打紧,就让她一次说个够吧!
“嗯,我以后会天天在家吃饭,你天天都见得着我。”她要是知道往后两个人将要寸步不离,恐怕又要尖叫不自由了。
“心不到做说话嘴巴也会渴呢,对了,我帮惊虹大哥他们每个人都做了双鞋,赶明儿个你帮我拿给他们。”
桌面上整齐的排列着三双不同大小的软靴。
吃饭的时候!她注意到他们的鞋都有些老旧。
真正让人穿着到处走动的都是旧鞋,不过她是做鞋子的人,就是看不惯别人穿旧鞋。
“你忙了一个晚上就是为他们缝鞋子?”
“他们的鞋都该换了。”看着别人穿上她缝制的鞋履,让她充满无上的成就感。
“用不着对那些混蛋那么好。”他马上灌下一大缸醋。
他们什么都没做就得来这许多好处,他心里不平衡。
“爱‘乌’及‘屋’嘛,你是那只乌鸦,乌鸦住着的笼子我也要一起爱啊。”
天青鳞爱怜地抚着她的头,呵呵,原来他还是只乌鸦其实,虽不中亦不远矣,不过,她要知道事情所有的真相,还会这么信任的躺在他怀抱里吗?
棒着一堵墙壁外,盛放鳞片的水钵感应到天青鳞的思绪,原来平静无纹的水面开始咕噜咕噜的冒出水波,忽地放射出万丈光芒,疾射出窗外,远遁夜空,宛若流星,霎时不见踪迹。
扁芒乍现到消失不见只是眨眼时间,水钵下的三角鳞片又回复到静止状态,但是它透明的外表上似乎染上一层萤黄,隐隐约约,大鳞片的下头增生出来许多灵巧的小鳞片
这一晚天青鳞睡在栀儿房里。
币名七年的夫妻头一遭圆房。
春色有多无边,嘘,只可意会
都是他害的啦!
想要忽略两腿间的疼痛简直没办法,短短一段路害她花了比平常多好几倍的时间不止。
“你是秋栀儿?”
没有预警,如纸鸢般飘下来的人影阻了她的去路。
即使天青鳞没有刻意介绍昨天出现的那些朋友,从他们的衣服装束,随身携带的宝剑,栀儿也猜得到几分。
她不觉得需要怀疑以天青鳞殷实的商人的身份,何必结交复杂的武林中人,不过,朋友无贵贱,不管是乱惊虹还是军破痕都好相处极了。
“你好厉害!”想不到人真的可以在天空上飞,还是个美人儿。
天香满袖,异香胡处觅蓬莱。
深刻的轮廓,是个裸足的胡女。
“回答我的问题。”除却失明的眼,金身上的每个部位都比任何人还要敏锐。
“哦,你有事找我?我就是秋栀儿。”
“我想知道你有什么本领让我为你出生入死?”垂着卷翘的睫毛,没人看得出金的心思。
“我不认识你,怎么可能要你为我卖命,一定是误会。”
“你知道有个男人为了你要颠覆他的宿命吗?”
“他要是觉得他的过去不好,为什么不能修正?我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为人卖命,要是你很满意目前的人生,你大可不要理会别人啊!”这胡女美是美,脑子似乎不大清楚。
“我不能不理睬他。”金的嘴巴有些干。
“那就是喽。”
“你回答得有理,我满意。”
栀儿虽然不知道自己有哪点让她满意,但是,她满意了就好。
每件事若都要追根究底,这样的人生会很累。
“那就跟我走吧。”金示意栀儿跟着她走。
“不”字才出口,腰椎突然传来麻痹感,栀儿睁着眼,口不能言,身子一歪,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巨汉拦腰一扛,随即失去最后意识。
清早就被胥勖十万火急,从床上吵起来的天青鳞沉着脸,让来当说客的胥勖越说越是心虚。
“你回去告诉我爹娘,我会找个日子回家把事情的前后因由说清楚,至于庄里的事业你想管就管着吧,要是不愿意,我把城南那片商店街都过户到你的名下,算是感谢你这些年的辛劳。”
“奴才不能拿,为爷做事是奴才应该的。”他诚惶诚恐地推却着。
商店街,那一大片的产业,就算他几辈子也挣不到。
“与其让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把它都败光,不如送给你。”天青鳞若有所指。
就算他不在乎自己多年打下的天下,要他白白送给不事生产的米虫,还不如给真正需要且会维持它的人。
“其实二爷跟三爷”滥好人的胥勖还是想替两位少爷说话,偏偏不知道该从哪里着力。
这两个爷也真是不争气!
天青鳞眼皮一提,胥勖戛然而止。
然而,拼死甘冒大不讳的他,有些话不问不痛快“爷,我真的不明白”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不晓得该从哪里问起。
“要是我说我根本不是什么狐狸庄的大少爷,你会信吗?”天青鳞不觉得自己此番话与扔下一颗地雷无异。
“爷,您说笑了。”
“事实通常不容易取信于人。”若非看在曾经跟胥勖共事一场,这件事不需要对外人语。
“要是说那么庄里真的大少爷呢?”天青鳞从来不打诳语,由不得胥勖不信。
“死了,尸骨早寒。”二十几年前就跌死在山涧水涯边。
“您这样说,老爷跟夫人不会信的。”滑天下之大稽,这叫人怎么相信?
“随便他们信不信。”他无意解释更多。
世间事,是机缘,是凑巧,也就这么回事。
天春春虽然失去一个儿子,但天青鳞取而代之,这多少年他为狐狸庄做的事早就远远超越一个人子该做的。
“爷,奴才大胆问您,您的出身”
“我从该来的地方来的,如今,只是回到原处。”他的世界已经跟胥勖无关,何必惊骇他。
“小的想跟着爷。”他是忠心耿耿的奴才。
“胥勖,”天青鳞下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爷”不知道为什么,胥勖心中就有那种一别后会无期的感觉。
以前从来不觉得爷虚幻,现在,他却觉得恍惚,他眼前的爷,像是一个根本不存在世间的人。
直到胥勖低着头离开绣花弄,他都没理出心里头那股怪异的感觉。
天上人间非人间。
奇特的建筑,数不尽的阶梯,远远近近,栽满奇花异草,不管醒过来的栀儿从哪个方向眺望,全都一色如碧,蔚蓝的海岸包围了这个孤岛。
岛有多大,栀儿形容不出来,因为她居住的宫殿往下看去是无止境的绿,那绿是迷宫,曲曲折折,百转千回,她研究过,单单入口就有五处之多。
这是正面,其他三面都是孤悬的断崖,惊涛拍岸,可怕得不得了。
那个把她掳来的人存心孤立她。
从宫殿顶处悬挂下来的白纱处处,叫人分不清东南西北,她气馁的坐在柔软的纱床上。
好吧,她被惹火了。
奋力站起来,她不管什么后果,只要是阻碍到她的白纱一律扯下来,经过处,果然视野变宽阔了。
不过,她也累坏了,倒在一堆轻纱上摊开四肢,完全不顾什么淑女形象。
“气消了吗?”从好几个大男人才围抱得住的大柱子后,金慢慢地走出来。
栀儿跳起来,差点因为缠绕住脚的白纱跌跤。
“把我带到这里来,你究竟打什么主意?”
“你是珍贵的饵,请你安心享受这里的款待。”为钳制天青鳞的。
般什么,莫名其妙被带来,还说当人家的饵,该死,他们要钓的人不会是天青鳞吧?
踢掉脚边的布料,栀儿可不想在这里坐以待毙。
“我要回家。”
“要是鳞的速度够快,应该是不成问题的,要是他发觉得慢,事情会变成怎样,我也不能做主。”她空洞的眼眺向远方,这盘棋究竟谁输谁赢,还是个未知数。
又是这样!栀儿对金扑朔迷离的说话方式实在无法接受。
“你要我待在这个鬼地方起码该给个理由。”发现金的眼睛跟一般人不同,心中虽然震撼莫名,为她可惜,却也让栀儿浮出一线希望。
对不起了!悄悄以脚勾起一绺白纱,用手承接,她心里头拼命的对着金道歉,然后发动了攻势。
不知道是金轻敌,还是根本没预料栀儿会这般强悍,她纤细的颈子已经被跟她肤色相差无几的布料给缠住。
“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栀儿勒紧白纱,威胁道。
金的个子非常高就,要制住她不如想象中容易,不过,已经赌上一把的栀儿哪有可能轻易放弃,只好在心里第一百次的对着金说抱歉。
“山脚下的迷宫至今没有人走出去过,恕难从命。”
“骗人!那你是怎么进来的?别告诉我你长了翅膀从空中飞过来。”
“当然不是,我们都由地道出入。”她无所畏惧的指着她方才现身的地方。
栀儿怎么都看不出门道来。
金轻叹一口气“狮头的眼睛是掣钮,同时按下眼珠,门就会打开。”
她也太合作了吧!这个念头瞬间闪过栀儿的脑袋。不过急着要离开的她不愿多想,押着金双双进入地道。
她不知道的是,当地道门重新合闭的同时,一道轻淡如幽灵的身影正据着殿堂的白玉石椅子坐着。
所有发生的事,一幕也不漏的被他瞧了个仔细。
他冷酷孤傲的晒着被栀儿破坏过的大殿。
唔,这样视线的确是变好了。
他的目光跟金如出一辙,虽说是看着前方,却让人感觉不到一点点的生气,好半晌,一抹从蔚蓝晴空逐渐降下的黑影笔直朝着他而来。
一只巨大的鹰以巧妙的姿势滑旋过宫殿,然后双翅收敛,美妙的抓住男人的腕,停伫,安歇。
男人用指腹摩挲着它美丽的羽毛,并以肉条慰劳它。
“辛苦了。”
鹰听得懂主子的话,从喉咙逸出咕噜的声音仿佛在告知什么。
男人面无表情。
下一刻,只见他戴着金饰套的尾指轻按住某个钮,白玉椅缓缓缩进墙壁,继而消失不见,鹰重新腾飞。
他可爱的孩子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