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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后
天底下,想找个姑娘像她这般邋遢骇人,又坐没坐相、吃没吃相的,应该不太容易吧
文字凛坐在院落边上的亭子里,欣赏着满园子差人精心设计的美景,然而耳边却传来极为诡异的声响;他侧眼探去,又是她在用膳今儿个她吃的究竟是第几回了?
方过晌午,这已经不知道是她的第几餐了。
她一直在吃、一直一直都在吃;打从她入府至今,他每回见着她,她都是在吃,是膳食也好、是点心也罢,横竖没见她那一张嘴歇过。
她累不累啊?
就算真是饿极了,好歹也细嚼慢咽,但她狼吞虎咽得活似饿死鬼来着天底下有哪个姑娘家会这般吃东西的?
就算是再不解世事的乡下小姑娘也不会这般放肆。
再者,她这坐姿,难道就不能好看一点吗?
石椅很大,但她不需要连脚都给缩在石椅上吧?
已经入春一段时间了,天气不冷,她不需要缩得这般紧吧?
既然将自个儿打扮得像是金枝玉叶般,她是不是该与这一袭水波锦缎好生应和一下,别拿这丑态糟蹋了这一身行头?
他嫌恶地睇着她的坐姿和吃相,却见她一脸满足的模样,不知道怎么地,他竟心情复杂了起来。
算了!他只要娃儿不要娘,遂他压根儿不需要管她的吃相和坐姿;再者,他是不可能带她出门的,她难看也是在这座院落里,只要他少来这儿,图个眼不见为净便罢偏偏这阵子不知道是怎么地,老是教他闲得发慌。
看来他得要再弄门生意玩玩,要不成天待在府里,岂不是要他的命?
得弄些什么来玩呢
除了眼前的赌坊、钱庄,还有什么是不蚀本的攒钱生意?
他敛眼瞅着她又拿了块梅花糕往嘴里塞,眉头不由得又拧紧些究竟是肚里的娃儿在吃,还是她在吃?
都吃了那么多了,她怎么还是不长肉?
颊边还是有点削瘦,纤腰依然是盈盈一握她瘦得前胸贴后背,不见胸也不见臀,当初他怎么会醉得对她下手?
真是醉得离谱
正哀悼着自个儿一时酒醉误事,却又见她探手抓了最后一块福饼,他不禁瞪大眼,有些难过。
他都觉得想吐,为何她能够吃得这般开怀,还边吃边笑,真有那么好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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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该不会不知道他在这儿吧?
“喂!”他不悦地低吼一声。
坐在石椅上的她倏地往上跳了几寸高,惊骇地侧眼瞪着文字凛,拍了拍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你干什么啊?”她没好气地吼着。
居然吓她,她还以为事迹败露了呢
他像个鬼似的,走起路一点声嫌诩没有,就这样偷偷摸摸地晃到她身边几天碰上一两回,然而每回见着他,她都怕会教他识破。
他根本是在监视她,压根儿不相信她的说辞这可真是糟了,几天来她只顾着吃,把这回事都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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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以为她除了贪吃、粗俗以外,该是算个好姑娘,谁知道不过几天光景她便换张新脸,想吃他了?
“我吃也是为了你的孩子吃,你凶我做什么?”她不甘示弱地吼回去,说得很像一回事,好似她现下的饿态真是教肚子里的娃儿给逼的,可唯有她清楚,她不过是饿怕了,想要屯粮啊!
倘若哪日砸锅了,她至少也赚了好几天的饱餐。
“去你的,你想当我的女人,最好是给我温柔些!”他忽地拍桌站起,怒眼直瞪着她。“别忘了是谁给你吃好、穿好、睡好、用好的!”
没规矩,太放肆了!
叶枝咽咽口水,从骨子里颤悸起来,可为了生存下去,她勇敢地站起身,伸伸有点发麻的腿,硬着头皮同他吼道:“我告诉你,倘若不是你糟蹋我,我今儿个也不会为了你的孩子苦命地猛吃东西!”
他定是在考验她,定是想要逼她说出真话她不能慌,绝对不能在这当头慌,得沉住气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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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他的孩子?呸!她根本就是饿死鬼投胎,哪来如此官冕堂皇的理由,还说得这般理直气壮?
想压他?也得瞧瞧她够不够分量。
他待她好一些,她便准备要拿乔了?这么快就露出真面目!别傻了,他文字凛向来不吃这一套,光是天天供应她数餐,就已经教他觉得够赔本了!
他要一个只会生孩子的女人作啥?没家世、没背景,根本帮不了他的忙,注定是个赔钱货,不知道要糟蹋他多少米粮
要不是为了娃儿,她还以为他会这么舍得?
“你凶我?”她颤身跌坐石椅上。
好凶他那神情根本就是要将她给活吞下肚一般,倘若真是教他给知道了实情,她岂不是死定了?
“我凶你又怎样?”他啐道。
凶得刚刚好而已,要不还真不知道她要在他面前撒泼到什么地步。
他又不是文字征那笨蛋,也不是专门伺候女人的蠢蛋,想要在他面前装可怜,还得瞧他领不领情!
“我欺负你儿子!”她作势要搥打肚子。
“带种就试试看,别说我没警告你!”他病捌鸷陧勺潘?br>
她无奈地扁起嘴,无力地垂下手呜呜,居然连这招都没用!“是你先凶我的,要不我也不会”
“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不要逼我!”不待她说完,他极为不耐地撂下这句话,起身飞快地离开,不一会儿便隐没在花海之中。
见他走远,她不由得啐了他一口。
是他自个儿跑来招惹她的,又突地发怒跑了莫名其妙嘛!
她饿,她想吃,又有什么不对?
凶什么!
好饿啊!
叶枝倒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纤腿一会儿踹开丝被,一会儿又卷上丝被,柳眉微攒,彷若受尽了苦楚。
“好饿”她扁着嘴,剔亮的水眸子几乎要淌出泪水来。
呜呜,她今天睡醒到现下,眼看快要晌午了,都还没有尝到半点东西只喝了一肚子果腹的茶水。
今儿个不知道怎么地,整个院落里不见半个下人,她又不敢走得太远,怕一不小心便走不回这间房这院落已经够大了,要是莽莽撞撞走到其它院落,或者是走进林子里出不来,那该怎么办才好?
不知道是不是这院落太大、下人太少所致,还是有人故意要整她要不为何不见半个下人来伺候她?
她好饿可找不着人,也找不着厨房
今儿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会连个人影都找不着?
好饿啊,她饿得手脚一点气力都没有,就连要思考的气力也没有
懊不会是看她出身低,见主子不在,他们故意要欺负她吧?
还是他生她的气,遂要下人别拿东西给她吃?不至于吧!尽管他不顾她,也得要顾她肚子里的娃儿啊,除非他根本不相信她肚子里的娃儿是他的,要不就是他不相信她肚子里有娃儿!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糟了。
尽管浑身无劲,叶枝还是奋力跳起。
知道他精明得像鬼,可他不会那么快就看穿她了吧他那一双眼彷若可以看穿人心,说不准
她紧紧地收拢柳眉,细细思忖着。
倘若真是教他给看穿了,她是不是要赶紧收拾细软离开才好?
一路从开封骗到南京,倘若不见好就收,迟早又会落到流落街头的命运都怪她太贪心,每赖上一个地方便舍不得离开,不离开的结果,到最后就是教人给赶到街头乞讨。
每回都是因为她太贪心所致可这一回,她聪明得没有碰房子里头的珍奇古玩,因为她知道只要事情能够处理好,这儿将会是她最后的归宿,所有的东西全都是她的;既是如此,她又何必偷?
但是照眼前这状况看来,似乎有些不妥,倘若她不走,只怕会被他撵出去,流落街头当个没人要的小可怜
与其要让自个儿落入那等绝境,她倒不如趁着四下无人拿些值钱的东西快走,至少可以上当铺换点银两但是她舍不得啊,这儿是她待过最舒适的地方了。
千挑万选才下定决心要赖他,她绝不能栽在这当头。
以往她老是故技重施,为的只是一小段舒服日子,然而总有人硬要坏她清白,逼得她不得不落荒而逃。她知道骗人不好,可她也只是想要几顿温饱,外加几天好眠,顺便带些值钱东西走罢了,她又没有要很多。
但这一回他是真坏了她的清白,自然不能怪她要赖上他要怪就怪他自个儿醉了硬是欺负她,是他给了她借口。
不过,有身孕的谎言是拖不得的。
肚子里明明没馅却要硬装有馅,早晚会事迹败露她到底该怎么办?
缓步站起身,她推开门走到外头去,睇着满园的花,教她更不舍了。不管,死赖活赖都要赖在这儿!
想要有身孕倒也不是那般难,只要她多多靠近他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肚里真有了馅,他想赶也赶不走她。
不怜惜孩子的娘,他好歹也要怜惜孩子啊!
可也要他肯。
再者,也要有机会才成。
昨儿个他的脸色可真不是普通的臭,看起来很火,而且很恼,然而又觉得他好似很在意她肚里的娃儿倘若教他知道她是骗他的,真不知道他会有怎样的反应。
眼前就只剩下两条路,她该要怎么走呢?
不管怎么走,她都觉得好为难。她实在不想离开这般舒服的好地方,但若是不能有身孕,她迟早会教他给撵出去,而且这一回绝对是吃不完兜着走他可不像之前那些爷儿那般好打发。
他瞧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大善人,经营的生意又属九流,性子也不怎么好,说不准还会打人呢!
倘若他日东窗事发,他定会唤来护院赏她一顿毒打对了,她迷迷糊糊地入府,也不知道这府里头到底有没有护院就算府里没有,钱庄里定是有的,再不赌坊里也有。
哇太可怕了,他这人肯定是吃不得闷亏的,昨儿个她的说话声音不过是大了些,便教他瞪起一双鹰隼般的利眸,好似要把她给吞下肚似的,倘若他要是知道她骗他,她的下场肯定是惨不忍睹。
与其一顿毒打,她倒不如趁现下收拾值钱家伙走人算了可若是就这样走了,岂不是太可惜?
她会不会太贪心,以至于又要重蹈覆彻了?
柳眉紧蹙得几乎快要打结,她站在门口细细评估着、掂算着,好半晌之后终于扁起嘴,下定决心。
她二话不说跑回房里,翻箱倒箧地寻找值钱东西。
她的力气不大,带不了太多贵重的东西,最好是能找到什么传家之宝,要不就是又轻、又小、又值钱的玩意儿。
只见她拿起花瓶估量着不成,太重又太累赘,要是她手拙摔破了,岂不是等于什么都没有?至于搁在房里的玉质祥兽更重可恶,小小的一只不是挺可爱的吗?搞得这么大一只,他是想要摆阔给谁看?
懊死,这房里如此碧丽辉煌,难道就没有容易带上手的值钱东西?
她倚在矮柜边上,敛眼瞅着镶在柜子上头的金边,心念不由得一动难不成真要她拿刀子把这些金子都给刨下来?
全刨下来要多久啊?
她蹲下身子细细评估着,纤指在金边上头轻抚。
“夫人。”
身后突地传来丫环的轻唤声,她作贼心虚地转过身,纤手直接着跳颤不止的心。
“什什么事?”她咽了咽口水,赶忙起身。
“夫人,对不住,今儿个三爷在钱庄忙着,咱们便忘了院落里还有夫人,忘了替夫人送膳食过来请夫人千万别同三爷说。”
小丫环将几道菜搁在桌上,后头也跟进几个丫环,转眼间在圆桌上头摆满了精致的菜色;一干丫环随即下跪请罪,教她有点傻眼。
“得了,我不会同他说,你们起来吧!”她挥了挥手,心底偷偷松了一口气,随即把注意力搁在满桌菜肴上头,二话不说地探手抓起一只羊肋。
瞧瞧,多丰盛的满菜啊,她哪里舍得离开?一旦离开了,这辈子肯定再也遇不到这么好的事。
“多谢夫人。”
“不用、不用!”她的出身不高,但她还不至于无聊到去干这种浑事,不过她彷若想到了什么,忙唤着正要离开的丫环们。“等等,你家三爷的钱庄到底是在哪里啊?”
“夫人,你”“我不是要去告状,我是想要去探探他。”她堆上满脸的笑意。
嘿嘿,她改变主意了以往不是她太贪心,而是她太容易退却她该要贯彻自个儿的目的才成。
想骗就得要骗得有始有终、骗得淋漓尽致,怎能因为一点点阻碍便失志丧气,随便拿点值钱东西便走人?
她要的可不只这些她飘泊得好累,想要落叶归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