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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点灯,即便是在黑暗中,他也不会弄丢一枚钱。
不知为什么,今夜他的心情特别烦燥。就连这些因他反复细数而变得光滑的铜钱也无法让他平静。一枚枚的铜钱自他手中流过,却再也唤不回葬于心底的欢乐。那种触摸金钱时的快感何时溜得无影无踪?想找都找不回来。为什么会这样?以他对金钱的热爱,这种现象本不该、绝不可能出现啊!
他不必再追问,占据心头的笑靥早已经给了他最清楚的答案。就是再挣扎,再逃避,也挣不断、逃不脱那紧紧相系的一线红绳呵!对她的渴望,那样深切,如渴望他最爱的金钱不!那种灼人的狂热早已超出他对金钱的热爱。
这世上,只有她的笑才可取代金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这岂不是他早就想要改变的吗?
他霍地站起身,手上、衣上的铜钱抖落一地,他却看都未看。黑暗中,他的双眼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彩。
十月二十三,京城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小雪霏霏,清寒漫漫,一群鸽子划过彤云长空,带着清脆的哨声,仿佛是孩童轻快的童谣。
“日霁风和试雪翰,盘气更上五云端。外边认是宫廷鸽,依约铃声揭处看。”往日的小精灵再难讨她欢心,只更添许多愁。
那句李商隐的诗是怎么说的?对!什么“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人家仙女居于蓬莱,还有青鸟为其捎书,可那混蛋和她不过只隔了一道宫墙而已,竟连半点音讯也没有。怎么能不让人气呢?
黯然低叹,回身却见小英子匆匆而来。脸上那种兴奋惊喜的表情明眼人一看就知是有什么可开心的喜事了。“什么事儿乐成那样?”她淡淡地问,早已失去从前的明朗心情。
“奴婢可没什么喜事,有喜事的是公主您。”小英子嘻嘻一笑呈上一只小小的竹笛。
“这是什么?”朱轩炜讶然相问。
“当然是在公主那只小雪鸽脚上取下的了!奴婢昨天放飞了小雪鸽,今个儿一早就发现了这个。”
“小雪鸽脚上的不是只银笛吗?怎么会变成这个了”朱轩炜凝目细看,心倏地一紧,忙取了竹笛。果然于笛中发现了一圈小纸条。
“苏州山水依然,未知玉人芳心?愿此情依然,盼相待来春。若到江南赶上春,佳人相会一千年。”
寥寥数语,却令她蓦然落泪。是他,是他,真的是他
他到底还是没有让她失望。终于给了她一个答案。纵是此情终成一段悲凄,她亦心满意足。
拭去眼角的泪,她旋身,脸上重见笑容。“大公主昨儿不是请咱们过府赴宴吗?总不能让大公主失望呵!”大公主想看她的笑话,这次倒是让她失望了。
雪初晴,天骤寒。赏菊倒是赏不成了,反是应邀而来的千金小姐、贵妇们锦衣华服,满头珠翠,香溢满园,活似百花争艳一般引人注目,就连平日受管制甚严的大驸马杨春元也不禁引颈相望。
转目瞧见,荣昌公主朱轩英不觉扬眉。一时也不与众女谈笑,只侧了身去看。待杨春元醒觉垂头,她才笑道:“若要看,何不走近了些看。尤其是我身边的尚书之女,状元夫人可更是貌美如花呢!”
“公主说笑了。”杨春元赔着笑脸道:“纵满园春色亦只有公主这绝世仙葩可入目入心。”
“满口的甜言蜜语,怕是没一句真的。”
看杨春元椎心泣血,指天发誓,一副情深意重却被有误解的委屈样。朱轩炜只觉得作呕,偏朱轩英把肉麻当有趣。竟笑道:“过来吧!我累了,也懒得听你的誓言盟约。”
“公主累了,小的为公主捶捶腿,揉揉腰。”杨春元满面堆笑,一脸诌媚,竟真的过来半蹲了身跪在她脚边为她捶起腿来。
朱轩英一笑,抬脚将他踢倒在地。“死奴才,众姐妹都瞧着也不怕人笑话。今儿饶了你,滚吧!”看杨春元狗一样爬起来,居然还是满脸的笑,朱轩炜倒真是有些佩服了。“没想到大驸马竟是这般的好脾气。”
“好脾气?那就得看对谁了。”朱轩英冷笑道:“杨春元在外头时,谁不得让他几分薄面,即便是他有些不对不妥之处,也由得他去耀武扬威。但在这公主府里,他不过是我脚边的一条狗罢了。我让他站他不敢坐,让他走他不敢停,就算恼了他捶他一顿好受的,他也只有忍了。”
这样的夫妻,做来还有什么意思?难道夫妻之间不该是相敬如宾,和睦共济吗?在众女的讨好笑容里,朱轩炜只冷冷道:“皇姐不怕大驸马无法忍受,又跑回老家去吗?”
朱轩英一愕,转目看她,也知她是故意拆她的台。却抚掌娇笑:“他又不是没逃过,还不是照样乖乖地回来入‘太学’学了半年的礼?皇妹呀!咱们可不比一般人家的女子,这男人嘛,你千万别太把他放在心上。就把他当成狗、看做猫,甚至是一堆屎好了,要是你真的把他放在心上当成人看,最后吃亏伤心的可还是你自己。”
闻听此言,朱轩炜柳眉倒竖,粉面泛怒,却终是忍下满腔怒火。正僵持中,不知是谁开腔提议斗牌。一行人前呼后拥,谈笑风生地去了,朱轩炜却独自留下。
太阳出来,薄薄的一层雪渐渐融了。拾阶而下,大红的斗篷拖在地上,脏了滚边的白狐毛,也不放在心上。
沿着小径,穿过抖瑟的花木,远远地便瞧见了一身翻毛青袄的小英子正与人说话,不禁唤了一声。那人回过身来,玉面含笑,一双大眼灼灼生辉。头发未曾簪起,只结了一条长辫子,说不出的潇洒英气。虽是穿着下人的对袄,但那个气派却十足是个千金小姐。
此刻见了她,点点头,未语先笑。“寿宁公主果然是天生丽质,美丽无双。也难怪他日思夜思竟落了相思病呢!”
因她轻佻的言语面上一热。朱轩炜愠怒道:“你是何人?竟敢如此放肆!”
那人一笑,偏头道:“我叫乐西儿,这名字想必公主也不曾听过。但我那位为公主害了相思痛的朋友,公主总不会忘了吧?”
“你、你的朋友是谁?”她追问,不觉带了几许醋意。她难道是冉兴让的朋友?不知是什么朋友?瞧她言语轻佻无礼又好像和他很熟的样子,还不知是什么关系呢?
察颜观色,自然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乐西儿邪笑道:“你也不必吃醋,仔细莫气坏了身子。我和公主害相思病的朋友可是一清二白哟”
被她说中了心事,不由脸红,朱轩炜恼道:“你和那个守财奴什么关系不关我的事!就算你立时把他当我的面杀了也和本公主没半点关系”
“我还没说那害相思病的是冉兴让呢,公主倒聪明竟自己猜出来了。”瞧着她遍是红霞的俏脸,乐西儿叹道:“不过既然他就是当公主面死了也不关公主的事,那我也就不必费心把他的事告诉公主了,反正公主也不会为了那个不相关之人的死而落泪。”
心突地一跳,朱轩炜急问:“你说什么?是不是他出事儿了?”
“谁呀?公主说的是哪个‘他’呀?”乐西儿悠悠道:“小女子孤陋寡闻,不一定知道公主要问的是哪一位呢!”
“我、我是问冉兴让,他到底怎么了?”心里发急,也就顾不得害羞,朱轩炜拉住她的手,只满怀忧虑。
乐西儿狡猾一笑,连连反问:“你问他做什么?你不是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吗?干吗还来问他?”
“放肆!”怒斥她,朱轩炜虽恼却也看出面前的女子并未将她显贵的身份放在眼里,即便威逼也得不到她想要知道的。咬唇吸气,她终于道:“他是我所喜欢的男人!”喜欢他,即便羞于承认却是无法否认、无法改变的事实。
乐西儿笑了,再问:“你会嫁他吗?那可是个惹人厌的守财奴呢!”想知道她的真心,其实一多半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朱轩炜苦笑:“如果我可以选择,我会嫁给他做他的妻,而不是恩选驸马。”
“好感人哟!”她轻喟,却难掩眼中的笑意“冉兴让现在是没什么,不过过了今夜就不知会怎么样了。”乐西儿哀叹:“他呀!约了那个顾少伟于今日黄昏在京郊的小树林里决斗。那个输的人会自动放弃驸马之位。”
“决斗!他疯了!他根本就不懂武功,与人决斗岂非白白送了性命!”朱轩炜摇着头,大受打击。“你是他的朋友,为什么不阻止他?难道你真想看他送死吗?”
乐西儿看着她,沉声道:“他不只是我们的朋友,更是我们的恩人。绝对没有人想让他死。但我们没有办法、没有资格阻止他作为一个男人去争取自己所爱的女人”
一句话入耳,心湖顿起千层浪。她摇着头,眼神复杂至极,有太多的嗔怒、甜蜜、幽怨、悲凄聚于眼中,汇于心中。许久,她颤着唇哺哺道:“何苦,何苦,何苦呢”
“你如果少些悲伤的话,这时候赶去还可见他一面。”乐西儿冷冷的声音让她骤然回神。
“小英子,快!叫人备车不,叫他们备马。快马我一定要阻止他!”慌乱地叫着,她无暇细想,只知道自己决不能让他白白送了性命。
黄昏,彤云再卷日悄掩。似乎世上所有的杀戮都会带来阴森冷寂之寒气。当两军对峙时,即使性情再开朗的人亦不会再有笑容。
朱常洵坐在黄杨木雕的大师椅上,把手中的暖炉放在膝上。接过手下人呈上的热茶却未啜半口。一双眼只望着远处负手而立的白衣人身上,禁不住满腹狐疑。“大李,你真的确定那人就是英雄城的沐中钰?”
“错不了的。王爷,上回小的去英雄城时曾见过他,那躺在树上的黑衣汉子就是英雄城的五城主杨北端。”大李极肯定,就算是他的眼神不好,也错看不了他们身上那种迫人的气势。
“奇怪,英雄城与冉兴让又有什么关联?”朱常洵半仰头,看那半倚半躺在树杈上的冷面汉子,越想越不对劲。若说有生意来往,这冉兴让也不过是个小商人,不该和北六省最有钱势的英雄城有什么交往呵!至于朋友,更不可能。他们看来根本就像是毫不相关的两个世界的人!但若说毫无关系,又怎么会大老远地跑来为冉兴让助阵呢?好奇怪,真是让人心烦的奇事。
他深锁眉头,再看向那个早已被他认定是蠢不可及、不知死活的窝囊废。实在是找不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不过话说回来,他会做出明知是送死却偏为之的蠢行倒也出乎他意料之外。想不到他也会有阳刚的一面,虽然他愚蠢的勇气是让他对其稍有改观,却不足以让他可接纳这贪财小气的蠢才为妹婿。倒也不是因为他多讨厌,只是其卑微的身份无法带来他所需要的助力。
有时候想想也觉可笑,但没办法,谁叫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现实呢?像冉兴让那样无用的市井小民也只能认命了
知道福王正在看他,冉兴让却只淡淡地笑。小心做人,谨慎行事,一向是他的做人原则。而和顾少伟决斗,是他这辈子决定得最快的一件事。但在决定此事的一刹
那,他知道无论结果怎样,他永远都不会后悔。
“冉兴让,你真的是要决斗?”顾少伟冷冷笑着,眼中却有几分迷惑。说老实话,收到“战书”时他真的吓了一跳,怎么也不想不明白那个为了几枚钱就在人前折腰的窝囊废怎么会突然有那么大的勇气呢?“本公子知道你不会武功,难道你不怕死吗?”
“这世上哪儿有不怕死的人呢?”冉兴让微笑,仍心平气静。
“既然怕死还敢与本公子较量?”顾少伟扬眉冷笑:“现在就滚回去,本公子就饶你一条狗命!”
摇摇头,冉兴让淡淡道:“在下做事从来都是深思熟虑而后为之,只有这一次不是。”一腔热血,满怀激情,足以使世上任何一个胆小的男人化作出闸的猛虎。“我喜欢公主,自然必须为公主。为自己的未来奋斗。反是顾兄你连公主的面都未见过,如今不过是为了一个尊贵却无实权的虚衔罢了,又何必那么执着呢?”
彼少伟冷笑;“好利的口齿,可惜却打动不了我的心。冉兴让,你说的都不错,我现在是连公主的面都未见过,但这并不表示我以后不会爱上她。而且我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失败’两个字。”他顾少伟出身官宦世家,自幼一帆风顺,从未受过半点挫折。而钦选驸马竞会败给这么个怯懦无能之辈,那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耻辱。就算是对那素未谋面的公主毫无兴趣,他也绝不会后退一步。
打定主意,顾少伟森森冷笑:“与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蠢才决斗简直是胜之不武!冉兴让,如果你真的那么想得到寿宁公主,倒不妨跪地相求,或许本公子还会考虑考虑”
话一出口,众人皆色变。就连一向静如水的沐中钰也不禁面泛怒意。冉银更是冲出来怒喝:“顾少伟,你欺人大甚了!”
“欺人太甚!本公子可是好心才给你提个好建议。”顾少伟扭过头去,连看都不屑看冉银一眼“冉兴让,你的奴才倒是护主心切呀!”
沐中钰扬眉相看,转身向朱常洵抱拳道:“福王爷,您是本次的仲裁与见证。竟容得人在您面前如此放肆吗?”
“放肆?哦!不错,这狗奴才口出狂言,无礼之至”
“王爷!”沐中钰强压了怒火:“王爷,咱们是为看决斗,不是来受人欺辱的。”
朱常洵微微一笑,虽气他们数度拒绝自己的招揽,却也不想太过交恶。“我看顾公子也不是存心相辱,何况他又没以剑相逼,冉公子完全可以不理他的。”话是这样说,但他的神情显然是在等着看好戏。
“怎么样?冉兴让,你到底是跪还是不跪?”顾少伟睨着他,不屑地笑。
冉兴让笑了,好像人家不过是在问他“是否吃饭了”一样,而他也回了一个极普通的答案:“好!”撩起长袍,他缓缓下拜,眼见就要跪在半融的泥雪上。突听一声尖厉的叫声;“不要!”
他一震,回头。见她泪眼朦胧,面上俱是悲凄愤怒之色。“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可跪天、跪地、跪父、跪母、跪君、跪师,断不可为我跪这卑鄙无耻之徒。”哀哀摇头,朱轩炜决然道:“兴让,就算你是为了我这样做,我也不会开心。我绝不要看你为我丧失了做人的尊严,请你为我起来”
冉兴让对他微笑。淡淡道:“尊严是什么?摸不着,看不见的,怎及你的笑你的温暖真实得令我渴求如果让我屈膝一次,就可和你在一起,我心甘情愿且不觉丝毫羞耻。”
朱轩炜看着他。只是摇头,只是流泪。
泪眼模糊中,见他徐徐跪下,在泥雪地上屈成一尊塑像。没有人说话,四下死寂如墓。她的心痛如刀割。
没想到他真的会屈膝下跪。顾少伟一时无措,随即大笑:“蠢才!你以为下跪,我就会答应你愚蠢无礼的要求吗?别傻了,你这辈子都没那种艳福了”
“混蛋!”冉银怒极,正要冲出却被沐中钰一把拉住“顾公子,你刚刚是在耍咱们了?”
“本公子可没那个闲心耍你们玩,何况我刚才也不过说会考虑考虑而已,又没说要答应他的要求。是那蠢才自己笨吗,关我什么事?”迎上朱轩炜斥责的目光,他又道:“现在我已经想过得很清楚了我是不会把这么美丽的公主让给他的,因为我已深深地爱上了她!”
只看她一眼就会爱上她?他的话说得可真是轻巧,如果他见到她这外表雍容华贵的公主满口脏话,泼妇一样大闹怕是要吓晕过去的。
朱轩炜冷冷一笑,从冉兴让背后紧紧抱住他。“这一生,我绝不会负你”这低低的誓言不只是说给他一个人听,更要让天地间的生灵,群仙诸佛作证。对他的爱,绝不是少女的一时狂热,要与他相伴一生呵!
轻轻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去拂衣上的泥。冉兴让只温柔地笑:“为什么不笑?最喜欢看你的笑,好像闪亮的黄金,璀灿的珠宝”
“死性不改!”朱轩炜娇嗔,唇边浅笑方现却又忍不住落泪“不要再为我做傻事了,你又不懂武功,根本就打不过他的。”
拭去她颊上清泪,冉兴让柔声道:“如果不试试我是不会死心的。”虽然他原不是那种英雄气概,豪情万丈的男人,但骨子里仍有不轻言放弃的坚韧与执着。若非如此,又怎能有现在偌大的家产?
深深望他,朱轩炜再也顾不得矜持,无视四下古怪的眼神,只将自己融入他温暖的怀抱。那令人怀念的温暖与气息,仍然是如此让她眷恋。
“公主,您这样做未免有失礼数吧?”顾少伟冷笑,眼中轻蔑怨毒之色愈深“这卑劣的男人只会给你带来千百倍的耻辱。”
轻扬眉,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朱轩炜冷冷道:“省点儿力气吧!不管你怎么说、说什么,我所爱的只有他一个人”
“轩炜!”朱常洵大喝,起身怒道:“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身份!”朱轩炜抬头看他,悲愤之中还带凄伤“从前我为自己身为皇室公主有尊贵的血统而自豪自傲。但是现在我只讨厌鄙夷你们这群只重利益而无丝毫温暖亲情的人”谁为她真心考虑了?就连一向疼她的母妃都不再为她的幸福着想。
“你”朱常洵怒极,却无法阻止她。
彼少伟已冷冷道:“冉兴让,你的决斗方式不会只是躲在女人身后吧?”
冉兴让缓缓走出道:“我说过只要你肯答应与我决斗,比试什么都由你来决定当然,我也知道你是绝不会和我比打算盘、做生意的,想比兵器、拳脚尽管来好了!”难得一次的豪迈大话真是让人舒心。
彼少伟扬声大笑:“和你这无用的家伙比试刀剑倒是辱没了神兵利器。只用拳头,本公子也能了断你这条留之无用的狗命!”
“你这混蛋”朱轩炜破口大骂,实在忍不下满腔怒火,却硬被赶到的乐西儿拦住。“你”忿忿横她一眼,朱轩炜到底还是忍下了。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较量,冉兴让明知无胜算却仍含笑上前。未等他站稳,顾少伟已一掌打来,正中左脸。这一掌并未用力,在心里是要羞辱于他。冉兴让却只侧了下脸,转目看他仍然面带微笑。
“笑笑笑,你很快就笑不出来了。”顾少伟含恨出手,端地是出手如电,力如风雷。存心要把冉兴让劈于掌下。冉兴让正待躲闪却突然顿住身形,迎上前
一个是幼习武艺,功力精湛;一个是不谙功夫,拙劣之至;这是高手与顽童的较量,惟一的结局早已注定。只一眨眼的工夫,冉兴让已被打倒在地,鲜血满面
“兴让!”朱轩炜哀叫,正待扑上前,却被乐西儿牢牢抓住。不禁跺足道:“你左拦右拦到底要拦到什么时候?难道你想眼睁睁地看冉兴让被人打死吗?”
定定看她,乐西儿淡淡道:“你现在阻止他,那他方才所受的屈辱岂不都白费了了!”
说话间,冉兴让已撑起身,爬了起来。
“你还要再打吗?”顾少伟冷哼,不屑地看着摇晃不定的冉兴让。听他瑟瑟地吐出一个“打”字,马上一拳挥出,再次将他打倒在地。“好!你想打,我就顺了你的心意打死你!”
看他起身,被打倒,再起身,再被打倒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朱轩炜已泪流满面,不忍相望;乐西儿握紧了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沐中钰虽未动声色,眼中却已暗蓄杀机;就连树上悠哉的杨北端也坐直了身,目光冷凝如冰。
朱常洵皱眉,看他又一次被打倒,挣扎了几次都没站起身。不觉脱口道:“冉兴让,你认输吧!再打下去毫无意义”
“你认输吧!”朱轩炜终于扑上前,半搀半扶着他,嘶声喊道:“再打下去你会被打死的!”
她的泪滴在他的脸上,和着他的血流入他的口中。咸咸瑟瑟腥腥的,像他此刻的心情。“你不是一直嫌我没有男子气概吗?现在我像个男人难道不好吗?”
不好不好,她宁愿他这一辈子都是个窝窝囊囊没用的男人,也不愿看他如此悲惨地死在她的面前。“认输吧!我、我不会嫁给你的”
哀摸她满是泪的脸,他只有百倍、千倍的怜爱而无丝毫怨言。“我不放弃,请你也不要说这些令我神伤你心痛的话好吗?”
“不放弃那就死好了!”顾少伟的冷喝响在耳边。他踉跄着脚步,摇晃着身子,努力睁大眼,额上的血却模糊了视线让他一直找不着顾少伟的方向。朱轩炜忍住心痛,伸手拭去他额上的血。衣袖染作殷红,手上也俱是他的血,但他额上的血就是止不住如她的泪。他的血,她的泪,共同见证了他们的爱
“等我。”轻轻执起她的手,他印下深深一吻,只留了两个字。
在顾少伟的拳头打中他时,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搏命击出最后一拳。仰天倒地,他不知自己的拳头已挥中目标且让所有的人惊讶万状。顾少伟捂着脸,鼻血犹自指缝滴落。他摇着头,看那小子晕倒在地,怒火更炽。被这狗杂种打中脸面,是他生平大耻。一双拳捏得格格响,他徐徐走过,暗存杀心。
“你要做什么?”以身体拦住冉兴让,朱轩炜冰冷的目光似天下最利的剑。斥责威迫之强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身子一僵,马上觉出数道冷如冰。劲似电的杀气。杀气袭身,他但觉手脚冰凉连动都动不得。好一会儿,才勉强退了一步,唇边笑意半僵。“冉兄伤得不重吧?”
朱轩炜也不理他,只蹲下身抱住冉兴让,半抬起他的头。“兴让,兴让”不停地呼唤他的名字,朱轩炜泪流满面早已失控。
乐西儿上前喝道:“姓顾的,你可敢跟姑奶奶比划比划?”
彼少伟一怔,随即冷笑道:“顾某不会和一个女人动手的。”
“女人?女人又怎么了?就凭你这三脚猫功夫未必是姑奶奶的对手!”乐西儿怒骂,顾少伟却只冷哼一声,连理都不理。
“你这混蛋,敢瞧不起老娘!”这混蛋不知道上一个瞧不起她的人早在两年前就被她丢进江里喂鱼去了吗?正要上前好好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子,却有一道黑影先她一步。“顾少伟,我不是女人,你可以和我动手。”
彼少伟目光一瞬,虽然看出这一直呆在树上的黑衣汉子不是等闲之辈,也知自己断不是他的对手。却不容许自己稍露怯意。“你是什么人?”
“我姓甚名谁是什么人都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是我要杀你就好了。”杨北端冷冷逼近一步。
士可杀不可辱,岂可让这群草莽无赖看轻?顾少伟一咬牙,正待应战。朱常洵已开日解围道:“本王看天色也不早了,大家就都散了吧!杨城主若有雅兴,不妨明个儿和本王侍卫比试比划”
软硬兼施的一席话只让杨北端掀了掀眉,抬眼看他,冷冷道:“福王爷莫要忘了在下并非是王爷的属下。”
闻言色变,朱常洵既不想轻易与“英雄城”结怨,又不能任他杀死顾少伟,一时脸色铁青无法下台。
杨北端冷笑,忽闻一声轻微的呻吟:“北端”
顿住脚步,他终于还是转了回去。“冉爷。”看着未轩炜怀里的冉兴让,他再燃怒火。
“北端,我没事。你不要”虽然周身剧痛,冉兴让还是紧紧地抓住杨北端的手腕。
杨北端忍了半天,还是叫道:“放手!”
“不”胸口的剧痛让他无法开口,却仍是不撒手。杨北端皱眉,正待挣脱却被沐中钰制止。看着沐中钰缓缓摇头,杨北端咬牙闷哼,终是平静下来。
朱常洵吁了一口气,突然叫道:“来人啊!送公主回宫。”
冉兴让身子一震,回握朱轩炜轻颤的手。低喃:“愿此情依然,盼相待来春”
泪滴在他的手背,朱轩炜低叱:“别碰我,我自己会走。”甩脱拉她的侍卫,她挺直了背脊,走了几步猛地旋身,痴痴望着他嘶声道:“芳心依然情依然,相期相盼一千年!”
看她掩面而去,冉兴让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相期相盼一千年”此情依然,不管要付出何等代价,都要她重回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