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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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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常会陷入一种不可思议的状态,

    究竟因为什么这么认真地生气,这么厌恶、憎恨呢?

    如果什么都不想,静静地石化,一定也是种幸福。

    但是一直有一个声音嘲笑着,

    冷冷地嘲笑着,

    你,要手臂还是自由。

    一片雪白。

    巨大的宫庭睡床,米白色的垂纱帘沿着雕花精美的床柱层层垂下、层层束结,床周围是婆婆柔曼的月白色幔帘薄纱,遇风便起,飘渺迷幻。

    那个人的洁癖症看来还极严重啊。

    迷糊地思考着,怔怔地坐起身,是被打了镇定剂的后遗症吗?头昏昏的,抚开纱帘,目光对上墙上悬挂的一人高的画像。

    画中的女子一头乌黑顺滑的发,丝丝柔柔地沿着脸颊下垂,女子有着飘忽神情的圆圆大眼,温润粉色的唇微向上扯着,露出神秘飘渺的笑容。华贵的白色衣袍,束高领子镶绣着金色的飞马、盾、镰枪及地狱草组成的家族徽章。背景是淡淡的光影,映得女子的轮廓一片微红,只是半身像而已,却如光之女神般清丽、娇柔、华美。

    空气传来轻微的波动,目光由画像处移开,他微微侧头,淡青色的雕花双扇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位有着亚麻色头发的女孩子。

    “啊,你醒啦。”女孩子忙小心地端正食盘行了个曲膝礼,而后露出沉静清雅的笑容走近道:“有没有感到不舒服。”

    女孩子把食盘摆在房间角落应是用来放书的小书台上,扭过头看到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又笑起来:“小姐,你醒来一定饿了吧,这是我第七次送的饭菜,前几次你都没有醒,不过这一次好巧。”

    “这幅画”

    “那是陛下命令挂上的,真是美人不是吗?”

    “你是谁?”

    “我是宫内的侍女汉莲娜,陛下让我来服侍莱莱亚小姐的。”

    “真是任性的小孩子啊”那个人以为他会有什么反应而安排这一切呢,’还是根本不在乎他任何反应,只是想做便做呢。

    站起身,身上雪白的睡裙沿肌肤滑落下垂,汉莲娜却想象不到他猛然起身地忙后退,站成三七步,身体微弓,蓄满力道。

    呵呵,是那样的啊。服侍他的女侍是服侍他,还是监视他?

    菜肴是说不出名字但做得极为精致的那种,况且他也饿了,便不客气地吃起来。

    “对了,你为什么叫我‘小姐’?”嘴里塞满食物,他像是才想到刚才的称谓不对。

    “陛下吩咐的。”

    “你难道不好奇吗?”他眉头紧皱,似极度困扰地反问:“我有喉结,平胸,但为何还被人套上这女性化的睡袍,被人称为‘小姐’?”

    “什么?”清清哑哑的中音极具魅惑,令汉莲娜不觉回应。

    “那是因为,”染上油渍而亮亮晶晶的唇,配合将要说出口的话缓缓开启“你口中的那个陛下是变态呵。”

    哈哈哈哈哈。

    汉莲娜可靠沉稳的表情猛然变得无法置信的惊诧莫名,但下一秒才查觉自己因信了他的话而反应过度地仓惶退走的样子令他忍不住大笑起来,真是受不了了,哪有那么天真的人,别人说什么她都信。

    捂住笑疼的肚子,他趴在小书台上,头枕在手臂上呻吟不已。现任的莱依克帝国的皇帝是变态,透露给小报一定是耸动不已的新闻哩。

    门又重新开启,是羞愤不已的侍女不得不认命回来吗?他揉着肚子,抬起笑得几乎掉泪的眼笑意迅速从脸上退去的,他看向进来的最不想见到的人。

    “朱利安少爷。”

    雪白似玉的肌肤,比女子还柔美的脸庞,金色的扎成长辫的发垂在脑后,随着走动而摆动,冰晶似的绿眸深邃难明,这样绝美的容额一定会让宫内的史官大书特书而流传后世吧,脑中不知为何竞转动着这个念头。

    朱利安走近,不复青涩、修长而矫健的身体如猎豹般轻盈优雅,即使刻意收敛,朱利安身上的压迫力仍让他僵坐着,无法逃遁。

    修长白皙的手指伸出来抚上他的脸颊,相触的一瞬间他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但是没有,无法感受到任何感觉的,手指经过的眉间、眼角、脸颊、下唇全都麻痹着。下颌被轻轻地抬起,对上朱利安碧绿如清蕊般的美眸。

    “你变了好多。”

    以为是朱利安的手在颤抖,后来才发觉是自己全身颤抖得太过厉害。

    “请不要”

    破碎的低语令朱利安听不真切,低下头更靠近他,他却惊恐地身子后趔,更慌乱地拍掉朱利安的手指,色厉内茬地叫道:“你,你不要再把我当女人看待!”

    朱利安仔细地看向他,以前柔顺的长发剪短了,流海却长得几可掩住眉眼,如同小孩子般的圆脸,看起来温温和和的,不似以往飞扬个性,身子骨也变健康了,记得以前的她纤纤细细的,似乎风一吹就倒的瘦弱。但只有她的眼睛没有变,依然清澄的大眼,在对视时,他总以为自己看到了在宫殿之外几百亿光年的夜空的颜色,是遥远神秘及自由的色彩。

    “为什么不把你当女人,你还是莱莱亚啊。”朱利安不懂他刚才为何拒绝,是因为他的触碰,还是因为错误的对待呢?

    “你看清楚,我现在是男人。”平板着叙述着,只是尾音还有些抖“而且别叫我莱莱亚,以前或是现在,李李翔都是我惟一的名字。”被父亲赋予的“展翅翱翔”的名字,令他折翼后仍顽强地努力着。

    “”眼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他,思考了很久,朱利安像是恩赐般地说道:“你认为自己是男人你就当男人好了,你认为自己叫李李翔你就叫李李翔好了,反正你还是你,永远不会改变。”

    不会不改变吧。只要是人,经过时间的打磨、侵蚀,总会慢慢改变的,不过就算告诉了朱利安少爷,他也不会懂吧。

    “你的手臂”目光落在李李翔的右臂上,朱利安的表情变得奇怪而悲伤只一闪而逝而已,是他看错了吧。“我没想到你会还痛吗?”

    因朱利安的轻问,原本没什么感觉的手臂猛地如火燎般疼痛起来,就像初次尝到骨肉相离一般,令人昏眩的巨痛。

    “莱莱亚。”手臂被攥住,原本就无法使力的手此时更动弹不得。

    “干什么?”全身袭来被碰触的不适,李李翔咬牙忍耐道。

    “我以为你要昏过去了。”

    “我才没那么脆弱。”

    身体突然从座椅上扯离,双脚腾空,正在诧异朱利安少爷什么时候有这么大力气的李李翔,却被朱利安紧紧地抱住,头埋在他颈间喃喃说道:“这四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想你。”

    如吟诗般圣洁的中性嗓音,如情话般深情的低语却让一直盘踞在李李翔心底的恐惧引爆开来,泪水不顾意愿地由眼眶中滚落,洒落朱利安一肩。

    “我只是想把你留在我身边,难道只是这样也是错吗?”

    白色窄腰的礼服,袖口衣襟领口裤中缝全都压上银边,裁剪合体而精致,是朱利安少爷派汉莲娜才送到屋内的衣服。

    这一次没有锁链。

    走出屋外便可发现他住的地方全是由整齐的暗白色的巨石建成,表面装饰以月光石,支撑着走廊的高高廊柱雕琢精美,恒星的光照下来时,廊柱与房屋表面形成交错而奇妙的阴影。

    有风拂过,送来淡淡清香,李李翔轻巧地越过走廊走进庭园,先映入视线中闪闪发亮的东西是在万花丛中一座精巧的玻璃温室,越过说不出什么品种的花树,他走近温室,发现门虚掩着便信步走了进去。

    “是兰花呢。”

    温室内多是珍贵而稀少的兰花品种,对花木知识贫乏的他认得兰花也是因为曾认识了一个兰花痴的缘故。以前在舍云宫内也种植了一大片兰花园,却因天寒地冻而不易成活。

    “若是他见了这么稀奇美丽的花色一定会高兴得哭出来呢。”手不由自主地抚上衬着青翠叶子的晶莹淡绿的花。

    “喂,你是哪里人,竟敢乱跑到我的温室来。”突来的一声爆喝令李李翔吓一跳地向后望去,原本蹲在花架下拿着小铲子松土的一位金发灰眼的灰衣男子放下铲刀,满面怒容地朝他走来。

    “安安达。”李李翔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原以为此生再也不会有相遇可能的人,男子只是两鬃有些白发而已,容貌却还是像以前一样清俊淡漠,没有改变。

    “你是谁?”安达疑惑地看着惊骇地叫出他名字的娃娃脸的男子,他在天堂宫的活动范围就是这一大片花圃,见到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这个宛如是他旧友的男子,他可以保证是第一次见到。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应该在切瑞伯吗?啊,莫非是朱利安少爷接你来的,让你在天堂宫当管家。”原来朱利安这么念旧啊,那么把整个舍云宫都搬来好了。

    “不,现在只是兼职香水师的花匠,你”突然,安达的眼慢慢睁大变成惊骇的神色“莱莱莱亚小姐。”只有以前在舍云宫的人才会叫现在的新皇为朱利安少爷。

    怎么看眼前的这个人也像个男人,安达几乎快要昏过去了:“莱、莱莱亚,你、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少、少爷还认得你吗?对了,你的手怎么样。”

    李李翔伸出右手臂笑道:“你忘了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了吗,当然没问题,只是不能提重物。”

    “你现在变好多。”安达突地沉默起来,感慨不已。

    李李翔皱眉,他才觉奇怪哩,为什么他现在变这么多,朱利安少爷也是,安达也是,怎么会一两眼就认出他来呢。

    “以前你极为飞扬恣意,现在却平和许多。”

    因为旁观者才会那么清楚,当初莱莱亚被少爷认为是上天怜悯他得不到爱而赐予他的礼物,也许真有种“魔性”存在,生长在自由星空下的少女,连身边的空气都充斥着飞翔的粒子,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似乎都可煽动人的憧憬,那是从小一直生长在封闭空间的少爷所无法想象的美丽,因而靠近她、因而捉紧她、因而毁灭她。

    “为了生存,人总是要舍弃一些东西。”李李翔淡笑着说道,听了这话的安达双眼却猛然湿润起来,反而把李李翔吓了一跳。

    “请,请不要这么说。”并不觉得不好意思地擦着眼泪,安达抽抽噎噎地说道。有着孩子心性的莱莱亚是从不屈从于任何规则的人,如今的莱莱亚内敛而压抑,不知为什么让人觉得极为悲伤。

    李李翔难为情地左看右看,幸亏这里是偏僻的温室,要不一个大男人像女人一样哭哭啼啼很丢脸耶。

    “我,我先回房去了,闲着要找我玩哦。”诱哄的语气,摆明了想逃离安达的举动,但正在哭泣的男人并没有查觉。

    “莱莱亚小姐”

    安达突然的叫喊令已走出温室的李李翔回过头,只要离稍远,人影在他的眼中只是模糊一片,因此他只能听到安达努力的声音。

    “请,这次请不要再离开少爷,好吗?”

    终于又见到她了。

    一定是上天给予他的补偿吧,银河系光有人类居住的星球就有几百个,而在这些星球上又住有数以亿计的人,在这如星子般繁多的人类之间,他竟还能再见到莱莱亚,一定是天意。

    莱莱亚就住在隔壁,只要想见她,不需要再凭借记忆,只要走过去推开门便可以。

    在房间里,并没有任何人伺候着,朱利安德艾姆帕森自己穿着白色宫衣细细思付着。

    紫月宫是天堂宫西南方位最小和偏远寂静的宫室,是他初入皇室时所住的宫殿。即使登基时,他也未采纳宫臣的建议而搬到以前父王所住的天和宫,原因不过是因为他讨厌琐碎的事情而已。

    天堂宫比他曾住饼的舍云宫不知大了几倍,光宫室就有三干多间,他在宫里住了两三年也未看遍天堂宫的全貌,也是他本身不喜欢乱逛乱看的原因。熟悉的地方就只有银月宫和天堂宫东区办公的罗摩衍那宫而已。.

    别说别人,就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大的一个地方就只是一个人的居所,有时候办公累了,朝窗外看,绿草如茵,树影婆婆,就是看不到一个人影。

    但是若让他像父亲那样热衷于整日邀请达官贵人到宫内开舞会那更不可能,用钱财堆积出的热闹只是假象而已,等曲尽人散,人只会变得更为空虚,他想要的热闹是呆在一起开开心心、分开时仍旧会快乐充实就像在舍云宫一样,那个人所在的舍云宫,对了,她现在住在天堂宫,真令人期待呢

    “陛下,官员已在罗摩衍那等候多时了。”

    轻巧地推门进来的是年龄与朱利安相仿的年轻人,褐发黑眸,浅褐色的肌肤,身着黑色的护卫服,立领上的白线和青线混绣的领章表明他的官阶,冷峻无表情的脸却在看向陛下时微微失了神。陛下竟在笑

    即使只是唇角微扯出弧度,但依然滟潋得让人不可逼视。

    “哦,是青岚啊,我这就去。”

    扯了扯袖口,朱利安走出房间顺便瞄了隔壁一眼才向罗摩衍那宫走去,而青岚却像还未反应过来地微怔着。

    从陛下三年前入宫以来他从未见他笑过,而现在他却笑了是因为那个男人吗?

    “艾姆帕森陛下,三天前关闭安全与合作组织大楼找寻恐怖炸弹最后却证明是一场虚惊,而向交通部和航空部下达令所有动能车辆即时停驶和太空船停飞的命令至今还未向民众作解释,这几件事使我们莱依克帝国的形象受损严重呢。”

    在朱利安办公的书房中,散散落落地坐了六七个年轻人。开口叫“艾姆帕森陛下”的男子外形异常俊美,眉宇间竟与朱利安有几分相似,一头飞扬的褐发、蓝灰色的眸子充满坚毅感,即使脸部轮廓过于秀美,也掩盖不了他独特的气质和魅力。

    “嗯,我会向各国代表道歉的。”

    因私事动用公权是他自己最为憎恶的事,但为什么直到现在他还没什么罪恶感,反而觉得理所当然呢。

    “不要随便说道歉的话。”安瑞亚杜加尔公爵又道“你现在是莱依克帝国的皇帝,一言一行都代表国家,若真想不到借口的话让凯瑞夫编好了,他对颠倒事非最在行了。”

    “不要侮辱我运用言辞修饰的艺术性。”皱着眉,相貌平平的凯瑞夫狄斯特说道。身为掌管财政的部长兼天堂宫事务发言人的他既不英俊,口才也不见得多好,但却深得民众的信任。

    “这么说你宁愿让别人逮着机会把所有事情推到恐怖组织头上,为通过那个不知所云的要塞的提议造势?”

    “当然不要!”提这个提议的人真的是不知柴火油盐贵的笨蛋,就算那个人是他老爹也一样。最保守的估计,建成一个有战斗力、储备力、再生力的要塞至少要花帝国一年税收的五成!建成后每年还要往要塞派驻军队、拨发维修及更换旧设备的费用,才不值得哩。

    “喂,你们别一个要交待陛下怎么做,一个想曲解陛下的意思,陛下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需要你们多事。”艾伦葛瑞德狠狠地瞪了安瑞亚和凯瑞夫一眼,这个英俊的年轻伯爵对俊美无比的陛下有着狂热的敬慕之情,目前更趋于严重的形式“我们到这里来不是讨论这些琐事的。”

    方亚相侯爵点点头,难得地表示同意,他是高且瘦的青年,二十七岁已晋升莱依克帝国中将地位的他,却是极厌烦穿军装。高硬领的丝质衬衫、袖口还是高级蕾丝花边的、外罩硬呢礼服、下身是白色紧绷的裤子、白色的半长袜和黑色的皮鞋,标准的贵族打扮令他看起来高贵优雅。

    “我们的确很好奇,那个令陛下你动用权势也要捉到的人究竟是谁啊?”

    “才不是”艾伦转过头怒叫道,他才不是要问这种无聊事哩。话还没说完却被海普凯伯压住脖子捂住嘴巴,被魁梧粗犷的伯爵压住,他完全无法挣开身子,只能掰开海普的手,气喘吁吁地叫道:“放开我,你这个洋葱头!”

    艾姆帕森派年轻一辈的贵族子弟中,只有海普整日军装不离身。有着夸张颜色的紫色军服,据说是第一任莱依克帝王最喜欢的颜色,却不知如此鲜艳的色彩在行军中犯了大忌。所以到现在军服已改为绿色和土黄色,只有少数贵族还执着于华丽的紫色军服。而且洋葱皮多是紫色的,莫怪艾伦会那样叫他了。

    “别像个长不大的小表一样唧唧歪歪的,”真是的,明明他们一样大的。感觉艾伦又要挣扎,海普连忙收紧手臂,夹紧他的脖子令他更动弹不得“我们有必要关心陛下近来的生活啊,与我们将要讨论的事情没有冲突。”

    由臣下的谈话中,朱利安慢慢听明白一件事情,不过他也很好奇地问:“你们说的是在安合会议第一天我所追的那个人吗?你们是怎么知道的?”他记得当时身边只跟着几名近侍而已,没有他们吧。

    “陛下,宫廷秘闻流传得比光速还快哦。”

    毕竟无论是寻找那个人的同伴,还是强夺别人的手机夺取机内所存资料,还是坐上专车飞奔向最近的机场,还是输送平面照片到网上让机场人员协助捕捉,都不是陛下和陛下的近侍能独自完成的事情。

    朱利安考虑了一下说道:“反正我也有这个意思,等到适当的时候,我就把她介绍给你们认识。”

    室内一阵静默,连海普和艾伦也停止打闹地面面相舰着,安瑞亚惊异地问:“陛下,你,是认真的?”

    不明白安瑞亚为何这样问,朱利安张大美目疑惑地道:“什么认不认真?”

    “不管陛下对那个人的感情认不认真,都不在我们今天要讨论的话题之内。”因陛下没有逃避而是堂堂正正地给予回应,感到极度意外的凯瑞夫心中升起危险的讯号,连忙转移话题。

    “讨论什么事?”能让这些惟恐天下不乱的贵族子弟关心的事情绝不是什么好事,朱利安这点认知能力还是有的。

    “是元老院啊。”直觉地对朱利安要介绍给他们的人产生敌意的,艾伦哇哇大叫道:“是那些大贵族议员商量着要为艾姆帕森陛下你挑选妻子的事情啊。”

    房间里亮着柔和的月白色灯光,那是因为莱莱亚晚上只靠自然光眼会看不清楚而特意打开的。

    睡在厚厚的仿若云絮中的被中,莱莱亚无邪得像个孩子似的。

    凌乱地披散在枕上的黑发,微皱的眉,圆嘟嘟的小脸,会让人产生呵护怜惜的滋味,忘记她实际比他大许多岁。

    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到现在还记得应该说是想忘也无法忘却的隆重登场,把整个舍云宫都震飞起来的巨大声响,在摇晃中疑是地震地从床榻上爬起,看向窗外,宫中西北角的树林中升起冲天火光,来不及带上家臣地跑过去,看到树林中就像陨石坠落地砸出巨大坑洞,周围高直的树木被烧得焦黑,等浓烟灰石全部散落,他才见到坑底是金属制的椭圆柱形的物体,后来才知那是太空船上的救生设备。

    而由透明的舱盖看过去,如同熟睡的少女的容颜有种无法形容的神秘。就像在凉风习习的夏夜,仰头看去,入目点点繁星,那种无由的生出“真是美丽”的感慨,移不开目光的迷醉。

    舱体上“lly”的标志一定是她名字的缩写吧,痴望许久他才想到找人救援。清醒后就留在舍云宫休养的少女是他第一次真正接触到的年轻女性,和整日呆在宫内年老迂腐的宫仆们不同,和宫外卑恭曲膝的人们不同,和已去世的对他不闻不问的母亲不同,她见多识广,幽默有趣,令他第一次产生想亲近某个人的渴望。

    安达就曾经说过因为莱莱亚是惟一一个可以温柔对待他、又可以因错行责打他的女子,让他产生了莱莱亚是教导他成长的母亲的错觉,所以才会整日缠着她吧。虽住在同一个地方,他却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所以并不清楚对真正的母亲的感觉是不是这样,如果安达说是那就是这种感情好了。整日和莱莱亚在一起,以为就这样一辈子,从来没想到莱莱亚还有想走的一天。

    他难道不乖吗?为了他留下来也不成吗?在外飘泊有什么意义,有和他在一起快乐吗?

    那是种不同的快乐。

    像是容忍着他的任性而说出这句话的少女并没有看着他,而是看向窗外的天空。

    被背叛了。

    狡猾奸诈的大人,以前的温柔只是假象吧,要不怎么那么容易说走便走呢。

    不知什么时候起,莱莱亚竟躲着他,最后竟过分地露出厌恶的表情。

    心魔逐渐滋长,最后爆发出来却是得知她到塞莱渥驻切瑞伯的使馆领取临时基因卡的事情。

    不能让莱莱亚离开,落入他的院子中就是属于他的财产。

    强迫扣在右腕上的精美的手镯,是能得知她身在任何地方的信息环,即使躲到使馆他也有办法让大使亲自把莱莱亚送回来。

    “为什么非要我不可!”

    搜寻脑中贮存的所有记忆和信息都找不到答案,不知道呢,但不知道也无所谓,即使伤害她也要把她留在身边。

    直到那一天。右手抚着额无奈地说出“真是个任性的孩子”的那一天。水粼粼的碎钻闪耀着,光芒美丽得令他不觉呆看了许久的那一天。

    莱莱亚不见了。

    原以为她赌气呆在屋内一天,傍晚时他终于忍不住撞开房门,所见到的情景几欲令他发疯。烙刻在心中的恐怖令他每晚每晚做梦仍会依然而惊。

    “对不起。”他一直想对莱莱亚亲口说出这句话,手又轻轻地描绘出她的脸形,手下这么温热的触感是真实的,不是梦境。但意料之外的,莱莱亚的眼睛却动了动。

    在装睡吗?

    手指开玩笑地由下颌移到颈部,探到她生命的鼓动,再向扣得并不严密的睡袍中滑去时,莱莱亚猛地张开眼睛。

    黑圆澄亮的眸子瞪住他,满含气愤。

    好像赢了一般,他低首浅笑起来,先是幽幽深深的眼微弯成弧形,而后是粉色的唇向上翘起,细致美丽的脸猛然变得比风清、比云淡、比月娇、比日丽般炫美绝艳。

    仿若世间最大的魔法一样,整个房间骤然明亮起来,周身似流转着璀璨光影的朱利安耀眼得夺去她所有神志。

    “你好可爱。”

    喃喃低语着,迷惑似的亲吻她紧抿的唇,不意外她猛然变得僵直的身子。

    好期待她穿上白色礼袍的样子呢。

    房间里充满了胭脂味,李李翔略感不适地轻咳了几下,身侧的汉莲娜忙关切地问道:“小姐,感觉不舒服吗?”

    “有些呛人。”

    现在星际流行这么浓郁的香水吗?整个房间就像个大香囊,喷香刺鼻。

    真不明白朱利安少爷是什么意思,说今天宫内有个宴会,要他参加,反正他整日呆在房里很无聊,便勉强前来了。总觉得房间里年轻女子比男子多好多,该不会是因为莱依克帝国阴盛阳衰吧,而且男士多是头秃肚大的大叔,可以预见到这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宴会。

    不过更让人惊讶的是朱利安少爷竟然放心地让他和这么多人接触,是有信心不怕他跑了吗?看了一眼亦步亦趋的汉莲娜,这个忠心的宫女很容易便可以甩得掉,略微化装便可以变成客人逃出宫外,逃到宫外后只要有钱就能伪造身份逃出海文思不过现在他还是等一下好了,毕竟说是开宴会,却连餐前酒都没上。

    朱利安是宴会主人吧,怎么他还没来。

    不耐地想着,突然发现自己竟无意识用手背滑着唇,他像做错事一般忙把手放下,左右看看没人注意他,才轻轻地吐一口气。

    他才不是动不动便会想起来而是,而是朱利安怎么可以开这么恶劣的玩笑真是可恶。

    比起偷袭亲吻,让他惊吓不已的反而是朱利安的主动亲近。

    门口起了一阵騒动,李李翔以为是朱利安来到,但走进来的是五六位年轻人,并没有朱利安在里面。

    “咦?是加尔公爵他们。”汉莲娜面露喜色地说道。因为这个名字,原本不感兴趣转过头的李李翔再一次看着他,只觉高矮不等,并看不清面容。

    听说前一阵子,莱依克帝国因安吉公国的托管问题而与莱吾公国发生龌龊,被称为“帝国金狮”的加尔公爵都因形势紧张而跑到前线施压,如今见他来参加宴会,大概是问题已经解决了。

    “哟,是葛瑞德伯爵,他那仿若孩子似的耿直表情很让人心动哦。”

    “我反而觉得方亚相侯爵不错,优雅温和,风度翩翩。”

    房屋内十多根陶立克式的圆柱悬垂着深紫色华丽的布帘纱帐,使屋内空间更显层叠深邃,而传入耳内的一些窃窃私语便是由隐藏在纱帐后身穿各种豪华礼服的贵族小姐们传出来的,觉得极为有趣的,李李翔更蹭近几步听着。

    “加尔公爵更有不逊于陛下的美貌啊,听说有许多贵公子愿为他作诗呢。”

    “没错,没错,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没有娶妻。”

    “我们的家世和美貌并不算极品之流,被陛下选上的机会很小,但若能认识他们这些年轻将军中的一个,也是很好啊。”

    “荣华富贵不用说,如果能得到爱情的话更不错。”

    哦,全都是觊觎这些年轻人容貌权势财产的小姐们啊,但却因为少见的坦率反而不觉得讨厌。谈来谈去全是些女孩儿家的琐事,李李翔感觉无聊地向窗边移去,在最近的窗台边已有个瘦高的男子端着酒杯,手插在兜中斜靠着墙,离他不远处也有些贵族在叙话、品酒。

    “陛下是一国之君,却不谨言慎行,连周围都聚集些无礼小人。”

    真是的,为什么走到哪里都是议论是非之地呢。

    “尤其是葛瑞德,就爱顶撞我们,不过是路税少收了些钱而已,就揪住我们不放。”

    “嘻嘻,不是少收了钱,是你私吞了大笔公款吧,我们心里都有数呢。”

    “你胡说些什么!不要笑我,十三区住宅倒塌而死伤多人事件,你不也有分吗?”

    “哼,大家都一样,我记得艾维子爵你收受贿赂金额高达二千万金盾哦。”

    “真了不起,钱这样好嫌吗?”斜靠在窗边的男子惊讶地插嘴问道。

    “我这算什么啊,那边站着的维屋伯爵私自筹集资金谎称在某惑星上建立会员制商馆,已骗取了几十亿”充满嫉妒地伸手指向房间另一边不同派系中的高大而深具魅力的中年男子,突感到刚才的问话声音有些陌生的,瘦小的老年贵族转头一看,极度吃惊地连退两步,语不成声:“狄,狄斯特大人,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下死定了,竟会犯在掌握财政却以吝啬小气、一毛不拔著称的狄斯特手中。

    “我一直都在这里啊。”没什么存在感的男子向同等爵位的老贵族举了举杯,如血的红酒在高脚玻璃杯中微晃着,漾出美丽的橙色光影。

    “你你听到什么了?”

    “什么都听到了啊。”凯瑞夫理所当然地说。仿佛没注意到原本还聚在一起互揭老底的贵族们一脸突然看到鬼的惊惧表情,他微笑着:“能在公共场合毫无顾忌地谈论法律所禁止的事情,真是有令我们年轻人都敬佩不已的勇气呢。”

    轻笑声似乎就在身边响起,凯瑞夫扭过头看去,离他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穿着银白色燕尾服的小表,大概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而感到有趣地笑着。

    白色是莱依克帝国皇族的颜色,所以在正式场合,贵族们的外套很少有浅色,而这个年纪还没陛下大的少年却穿这套服装,是表明他是皇族的人吗?

    相对于别处的热热闹闹,接近于房间中央所站的几位家世与容貌皆为上品的美丽女子,根本不屑与旁人谈话地扇着香扇,偶尔低声斥责一下身边的女侍,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化妆精美的面具下渐显焦躁不耐的心。

    “陛下究竟怎么样了啊”就在众人的疑惑中,自愿当司仪的方亚相高声唱名:“艾姆帕森陛下驾临。”随着尾音踏进室内的正是众人盼望的绝美少年。

    罢才还在想着只要能和一些青年将领发展罗曼史就是最大幸运的女孩子莫不雀跃地排在红色地毯的两侧,行着优雅的曲膝礼,期盼着帝国的皇能在她们身上多注视一秒。

    对众人加注在身上的任何感情都熟视无睹,朱利安的眼只捕捉到窗前的李李翔,脚步毫不停滞地向他走去。他身上穿着高领无袖的外袍、内衬白色丝质衬衫、腰带穿插丝线、绣制着王室花卉图案的衣袍下摆随着走动而掀起,露出同样做工精良的白色裤子和皮靴。有着长长的金发、绿宝石眼瞳的青年,连走路的姿式都充满美妙的韵律感。

    众人的视线都被他所牵引着。“那是连美之女神维狄斯都为之羞愧落泪的美貌”曾有一名兼职三流诗人的贵族在见到初入社交圈的朱利安皇子而如此写诗称赞,先不管他是否把远古美神的名字弄错,但朱利安的确是毫无暇疵的神造物。

    朱利安停住脚步,只是随随便便站着,便美得让人不觉屏住呼吸。

    “你是宴会的主人,怎么可以来这么晚。”粗鲁的抱怨声打碎了众人的迷醉。等得极为不耐烦的李李翔没好气地说着。餐点全在另一个房间里,等陛下来了才能宣布宴会开始,进去用餐,结果等得他好饿的说。

    “对不起,被一些事耽搁了。”美青年的道歉更震碎了众人的眼镜。从办公的地方赶到这里,每两三步就遇到宫廷或元老会的人,说不三句话就塞给他几本相集,还叮嘱他皇帝不会犯重婚罪,让他多挑几个当正妃、侧妃甚至只是孩子她娘都没关系。

    真是的,女人那么麻烦,他干吗要多挑几个自讨苦吃。

    不走红地毯反而岔开路跑到窗边和小男生叙话一点都不符合程序,才想到这一点的方亚相连忙跑到朱利安身边低声提醒着:“选妻活动,陛下,选妻活动。”

    他为了最尊敬的新皇能找到内涵与美貌共存的妻子准备了许多有趣的节目呢,比如智慧问答、才艺表演等等,朋友们都支持他的创意呢。

    “我已经选好了啊。”中性圣洁的澄澈音质却像一枚炸弹般轰入众人的心底,屋内马上騒动起来,相邻的女孩子们都互相打量着,和女儿同来的贵族也相互猜疑着“是谁,是谁?”的疑问声不绝于耳。

    “陛下,你不再考虑啦。”方亚相始料不及地失声叫道:“你还未仔细了解在场各位小姐们的才艺啊,仓促地选择会令你悔恨一生哩。”

    选妻?李李翔歪头看着朱利安、方亚相两人,怨不得宴会上会出现这么多年轻女子啊。朱利安少爷让他参加宴会是为了让他知道他已经成为一个可以成家立业的男人,而不是个任性的孩子了吗?喂,也好啦,这样他不用逃的也可以离开了。朱利安捉他回来也一定想告诉他这样事吧,他却还惧怕地以为自己令人念念不忘哩。

    见李李翔得知宴会内容仍没有多大反应的朱利安放下一颗心,仿若宝石般冰绿色的阵子扫向方亚相,虽不言不语,但巨大的压迫感仍让方亚相移开眼:“嗯嗯,还是你自己决定好了。”切,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竟没办法放开手脚玩一玩,真令人郁卒呢。

    “不过,你所选择的女性到底是哪家贵族小姐啊?”

    朱利安闻言有些羞涩地一笑,温和纯美:“早就说过要带给你们看,人就在你面前呢。”

    可是在他面前有两个人,当然不会是穿着银白色华贵礼服的黑发男子,难道是那个身穿白色黑边宫女服的少女?

    众人霎时炸开了锅。

    “陛下,使不得,你怎么能让一个卑微的宫女坐上皇后之位。”

    “不可能,论容貌才识我才不会输给她。”

    “爸爸,你当初为何不让我去王宫当女侍接近陛下啊?”

    连李李翔也扭过头一脸惊诧地看向汉莲娜,怨不得朱利安让汉莲娜服侍他,是要让他了解他所喜欢的是个怎样温柔的女子吗?

    整个会场杂乱无章的噪音令朱利安皱了皱眉。“谁说我要迎娶的是宫女了。”在大家松一口气之前,朱利安把还在感慨少爷作为、巧思的李李翔扯到身前,让大家看得更清楚些。

    “我要迎娶的新娘是这个人。”

    死寂般的沉默过后,砸落在地上的是高级的玻璃酒杯和众多女子碎裂的玻璃心。

    及听到不可思议的词语而彻底僵化的李李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