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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私,他抢了簪子,破坏了他本已策划好的娶妻顺附宝藏的如意算盘;自己有目的地接近姐姐,破坏了他的家庭,借由他和姐姐早已存在的间隙诱骗姐姐去了杭州,将她困住。于公,他拥大阿哥为主,守着这份东西,不管是祸害还是贮藏,不会允许他妄动分毫。
傅钧尧摇头,他并不是他的对手,某方面来说,他对茗芷并无伤害,他傅钧尧理应感激:“找他来吧,我有东西要跟他交换,我敬你也算条汉子,可是这事你做不了主。”
“我若不呢?”雷纳凌厉地一睹。
“那就拳脚下见分晓了。”傅钧尧也不含糊。
赤手空拳,凭借的是最原始的冲动,如果撇开一切的世俗牵绊,所有的搏斗只为了一个人——刘芸。
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对决,有时并不需要过多的借口。
只因为从来没有一女侍二夫之说,在这个时代,胜者不一定能得到头筹,但凝集在心口的郁结只能靠这突如其来的搏决来排解。
乱了章法,丧失了所有的格斗技巧,武功套数都抛至脑后。只有淋漓的汗裹着粗烈的喘息声,周围的一切都已远去,只在咫尺,两人如孩童般滚在碎石地上,结实地你一拳我一掌,直到淤青,也不见分晓,因为谁也不能将谁制衡。
没有过多的言语,执拗地只为达到筋疲力尽,不得动弹。
傅钧尧抛开了顾虑,就连最初的目的都暂且放置脑后,直到隐约听到了轻缓的和碎石子摩擦的脚步声,他知道,该来的人终究已经踱入了这山洞。
阴郁的眸子,苍白的面色透着嗜血的张狂,来人正是永璜,狠绝的脸如在世修罗一般。
“你找我?”永璜问的是傅钧尧,可看着地上裹着尘土,满身是伤,已是筋疲力尽的雷、傅二人仍旧难舍难分,皱眉极其反感。
他高贵的雷纳竟然会和这样低贱的人打作一团!
听到了熟悉的含着怒气的声音,雷纳一怔,住了手——原来,主子一早便来了,并将他们的话听了个清楚。
傅钧尧使力将雷纳推开,蹒跚着站起:“大阿哥,我们做个交易!”
“凭你?”永璜不屑,贱民也敢和他谈条件?他举手使个眼色给身后的尾随而来的湘凌子,示意她去搀扶雷纳。
傅钧尧冷笑,气息不稳,但却不容置疑:“收买官员,聚众敛财,私扣百姓,藏匿兵器,这些由头可是够了资格?”
永璜冷笑一声:“够是够了,可你知道的再多,也未必走得出这里!”
傅钧尧挑眉,深沉一笑:“若是消息已经外泄呢?”
“你走不出去?何来外泄?”永璜也不慌张。
“我是不会,可保不了李晋言不会!”傅钧尧反讥。
永璜一怔,李晋言?素来与傅家交好的李家二少爷?这个李家,早已打通了官路,虽是商人,可势力已直达朝廷!
傅钧尧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现在胸有成竹,八成已经将这里的路线、佐证捞了个一清二楚,设法送给了外面的李晋言!
拿这个作要挟,他冷笑,果然谋划的周全!
“你有什么要求?”永璜遏制住爆红的双目,沉声问道。
湘凌子欺近他的身,耳语片刻,他扭头,看见雷纳虚弱的脸上泛起一丝担忧。
永璜挥手,湘凌子立刻消失在黑暗中。
永璜阴冷的眸子闪过一抹狠绝,没有人能要挟他!傅钧尧,我要你无所适从!
这所谓的宴会直到五更天才结束,来客们尽兴而去,或东倒西歪,或含笑喧闹。
刘芸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的厢房,心想先倒头睡够再说。
一个冷艳的身影闪至她的身后,阴郁的眸子盯着她,恨意丛生,抑制着一掌劈死她的冲动。
刘芸忽觉背后阴风阵阵,扭头对上一副怨忿的面容,奇怪这人来得并无声响,跟鬼魅一般。
“这位姑娘,你是?”她小心翼翼,看来这人并不好惹,还是礼貌点好。
“跟我走。”湘凌子话语冰冷。
“去哪里?”刘芸问。
对方一个耳光朝她扇来,刘芸猝不及防,一个踉跄,跌至床脚,霎时眼冒金星。
“不要惹恼了我!”湘凌子道,目光中闪着狠绝。
恨意蔓延,她想她死,不是,就连死对她都是一种便宜,她想过一切办法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
她咬着牙,紧握拳头,可是现在不行!
要不是这女人还有用,要不是傅钧尧的要挟太过突然,要不是她这几日有事耽搁,她早就不知被她折磨成了什么样子!
她最大的错,就是能够让一向自视甚高的雷纳神魂颠倒,念念不忘,萌生了背主之心!
打破了本该存在的平衡,却装作若无其事;要知道,拿去的就要翻倍来偿!
近距离地打量着她,这女人有什么?除了一副姣好的容貌,一无是处,她凭什么?她配么?!
刘芸拭了拭嘴角溢出的血,那咸腥味让她作呕,但疼痛并没有麻痹她的大脑。
这个女人恨她!恨入骨髓;看着她,思量着虽然她们素不相识,到底是何原因让她这样狰狞?
她充血的眼睛明明压抑着,咆哮着,不够,不够,碎尸万段都不足以缓解她心中的怨气和愤恨。
多说无益,站起身,刘芸昂着头和她对视,不畏惧,因为没有什么可畏惧!
“去哪里?”刘芸问,不卑不亢,不是不挣扎,力量悬殊的反抗没有意义。
湘凌子鄙夷地一笑,伸手扣住她纤细的腕,那部位光洁嫩滑,只需稍一用力,便仿佛能听到清脆的骨碎声。
可惜了,真是可惜!
要不是因为主子的尊严不容许践踏。
要不是因为她必须听命于主子。
要不是知道她是傅钧尧的软肋。
湘凌子冷笑,傅钧尧要挟不了主子,任何时候都是!
这将是这女人逃过的最后一次;她湘凌子发誓,下一回,定要送她归西!
永璜审视着胸有成竹的傅钧尧,缓缓道:“说出你的要求吧。”
傅钧尧也不拖泥带水:“三个要求——第一,将这里所有抓来的男男女女安然放出。”
永璜讥笑:“我答应你。”
苍白的脸上透着抹不以为然,放了他们又如何?消息即使泄露了,有人敢治他的罪么?
“第二”,他指指倒在地上的大汉,“把他交给我处置。”
“他?”永璜诧异,看着颤颤巍巍的大汉——不中用的东西,不过是一只瘸了的狗,留着做什么?,阴狠一笑,“随你!”
大汉挣扎着爬过来,抱着永璜的右腿:“大阿哥,不要,我求你,他,他不会放过我的!”
拿着鞭子,作威作福了这么长时间,大汉第一次感到恐惧——这个人要报复,一定会折磨死他!
看也不看一眼,永璜一脚将他踢至一边,“还剩一个要求。”
“第三,将属于我傅家的簪子交出来。”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目的!永璜冷笑:“你在说笑了,傅钧尧。这种簪子漫天飞,我怎么能确定我手中的是不是赝品?说不定,我早将它当做废铁扔掉了。”
傅钧尧挑眉,不置可否,若是没有准备,他怎会孤身犯险?
意有所指,看也不看地上的大汉一眼,也是说给雷纳听,永璜道:“没用的东西,留来何用?”
雷纳眼中闪着一丝落寞。
“是么?”傅钧尧冷声道:“别人会,可大阿哥你就未必了。”
贪婪的人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永远都会死拽住不放,他从来不觉得茗芷所出的主意可是蒙骗过这个狡诈的阿哥。从始至终,对于簪子是真是假,永璜一直将信将疑,这一点从雷纳的小动作不断可以看出;傅钧尧知道,他虽在暗处,但从未间断监视着傅家的一举一动。
永璜没有放过这件事,从来没有,从一开始他就执拗地相信,并且会一直坚信下去,直到水落石出的一天。
深沉一笑,傅钧尧道:“我和李晋言约好,辰时见不到我的人,他就会把这里的一切告诉一个人。”
永璜挑眉,他倒是想听听,谁敢多事,上下官员早就被他压制地服服帖帖,他就不信,有人敢开罪他!
“那倒是要听听了。”永璜抚着手指。
傅钧尧道,亮出底牌:“大阿哥大概不知道,右都御史大人刘统勋正在李家做客。刘大人向来清正廉洁,秉公无私,大阿哥您说,他若是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先办了您,再回京请罪?”
刘统勋?永璜忽的一震,上书制衡鄂尔泰、张廷玉的刘统勋?这姓刘的正直春风得意,现在朝廷上下,谁不忌他三分!
“如你所言,”永璜笑道,“可这簪子并不在我手。”
傅钧尧挑眉。
永璜扭头,沉声问道:“雷纳,你怎么说?”
桃花眼暗淡下来:“主子,我曾起誓,舍弃我的命,也不会让簪子落入他人之手。”
于傅钧尧,是一种挑衅和宣战;而于雷纳,心中已是百感交集。
是惩罚么?是考验么?曾经的大阿哥视他为兄弟,可现在,却将他推至风口浪尖,要护主又要信守承诺,何其容易?
雷纳苦涩一笑,伴君如伴虎,他曾以为,大阿哥视他不单单是一个棋子。
傅钧尧鄙夷地一笑,何其自私的主子?明知拿着这簪子时刻面临着危险,竟把这负担转嫁至他人;雷纳鞠躬尽瘁,竟得到如此待遇,真是可怜!
清冷的洞口传来哔哔啵啵的石子摩擦声,脚步悉率,走进两个人影,傅钧尧察觉到永璜的嘴角得意地上扬。
灯光打在来人的脸上,傅钧尧一惊,来人正是湘凌子,她用冰冷铮亮的刀子抵着刘芸的脖颈。
红艳的嘴唇,冷艳的笑靥,湘凌子沉声道:“傅钧尧,你看看这是谁?”
傅钧尧抑住心中的担忧,如鹰般凝视着她。
刘芸极其沉静,没有挣扎,也没有大呼小叫,双目看他,只是有些歉疚,因为不曾想到,自己的一时好奇竟会成为他的牵绊。
自嘲一笑,事已至此,她不会大义凛然地说一声“不用管我”,更不会贪生怕死地道一句“夫君救我”。不是淡定,只是这些做法会徒增他的困扰罢了。
没有完全的信任,也不会违心地说自己什么都不怕,她爱惜自己的性命,从一开始便是;如果傅钧尧恋着她,她轻易地死去会让他愧疚吧?在没有能力自保的情况下,她决定沉默不语,不表态,是因为信任他,甘心将命交于他手。
当这个意念既定,眼中心中便只存他一人,周围的一切都可灰白而不具存在的意义了。
湘凌子冷声道:“傅钧尧,我手上的刀可是不长眼,比不得刘芸以命威胁的虚晃招数!”
傅钧尧不语,永璜的脸上闪过一丝畅快。
绕着手指,永璜笑道:“妻子、簪子,包括你那谋划多时的要挟,哪一个更重要呢?”
湘凌子阴笑,伸手在刘芸的颈上划出一抹血红,刘芸不禁轻哼出声。
“姐姐!”一旁的雷纳担忧地唤道。
刘芸心里一紧,没有回应,努力镇定地直视傅钧尧:“你应该知道,若答应了他,你我必死。生死由命,救我一人,这些掳来的男男女女接着受苦或干脆会被他戗杀灭口——我不是大义凛然的人,可我知道,这叫不值。”
傅钧尧看着她,已是焦灼不安,她说的,他怎会不知?
雷纳看到永璜变了神色,忙阻止道:“姐姐,不要再说——”
刘芸朝他一笑,这个亲如弟弟的人,即使骗过她,她依然感激他的情意,形式可以是假的,但心与心是可以相通的。
她扭头,决然对傅钧尧道:“他怕什么,你跟我一样清楚;他能怎样,也不过能如此罢了。”
苍白的面容开始狰狞:“住嘴!”永璜癫狂着吼道,“湘凌子!”他举手示意给她教训。
湘凌子领命,空余的手裹住刘芸的肩,只听清脆的骨节声响,刘芸的胳膊脱臼断下。
刘芸惨叫一声,臂上传来撕裂的痛,疼得有些恍惚。她苦笑,原来,这具身子这样的脆弱和无用!注定,她成了他的负累!
“姐姐!”雷纳惊呼。
傅钧尧眼中爆着血红,咬着牙,青筋冒起:“放了她!我作人质!我与你一起去见李晋言!”
雷纳欲冲上去,却驻足不前,黯然,心中狂乱不安——护主,保簪,姐姐!不禁失笑,三全齐美,他雷纳怎么能办得到?舍谁取谁,他能心安?
昏黄的灯光使得他晕眩,八年前的一幕幕在他眼前浮现,蜷缩在柴房里的小女孩,火光中拉着的小手,他循着哨声撇下她的不安和歉疚。
这么些年,他渴求着与她的重逢,可着重逢却像黄粱一梦,醒的太快。
八年前,他身不由己,不能护她道最后;八年后,又是一样的命运,他怎么甘心眼睁睁接受?
举步维艰,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晦暗的山洞中,雷纳走至永璜面前,重重地双膝跪下,注定,他要欠下一个人了:“主子,收手吧!”
永璜一怔,随即怒气上涌,苍白的面容开始泛着铁青,颤抖的身子拒绝这突来的一切。
男儿膝下有黄金,他的雷纳,何时跪过?即使是身为大皇子的自己在私下里也不允许他跪拜,为何?他竟是为了这个女人,一再忤逆他,反叛他?
狂怒伴随着理智的丧失,双眼颠惶,留她不得!谁也抢不走他的雷纳!
“湘凌子!”永璜道,“给我杀了她!”
就要这样结束了么?刘芸怔住,她感到周围的喧嚣哄的一下炸开,却又像隔了一层毛玻璃,脑袋发胀,窒闷而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