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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嬷嬷,你起来吧。你先回去,给兰小主换上好的房间,再去好好办太妃交下来的差事!”年花棠也不等玉儿开口,训斥了几句,就让余嬷嬷下去了。
玉儿本想再说些什么,但事已至此,年管事这样做已给了自己很大的体面,也就罢了,由得余嬷嬷去了。
“小主,不知用过早饭没有?一起在这里用吧。也给点时间给余嬷嬷安排好。”年花棠见玉儿一脸疲色,猜她受了委屈,并未在观里用过早饭。
玉儿已是饿了好半天,想着回去还有一段路,身子也软,也不客气,就在年花常这里用了早饭。烹雪扫梅二人也去了丫头房里用了。
园子里的人,除了太监,年老的叫嬷嬷,和宫里一样;有些儿年长的叫姑姑,因是园子不是宫里,所以除了在行宫里的宫女,各处的使唤之人,仍称丫头。
玉儿回去,余嬷嬷已重安排了她们的房间,且按下不表。
寿康宫里今儿早上很是热闹,其他太妃、皇后及妃嫔们都来了。因为咸丰突然下了旨,尊静太妃为“皇贵太妃,”又上了尊号,晋了一级,这些人都是来祝贺的。
静太妃,哦,现在已经是静皇贵太妃坐在首位,接受着后宫妃嫔的祝贺,表现着得体的仪容,微笑着与来人拉着家常,但她心里还是不是很痛快:“怎么就封了个皇贵太妃!”
“皇后起来吧。各位小主也起来吧。都是一家人,不用太多礼”静皇太妃抬起手,身着华服的她,此时尽显她至高的尊荣,脸上的平静,仿佛这一切,对她来说,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谢皇贵太妃!”众人都谢了恩,跟在皇后身后起来,告了座。
“今儿是皇贵太妃的大喜!嫔妾没有什么好东西,送上一点儿心意,请皇贵太妃笑纳!”文贵人带着祝贺的笑,送上了礼物。
“文贵人有心了。袁嬷嬷,拿过来我瞧瞧。”静皇贵太妃接过文贵人献的礼物,原来是一幅画。打开一看,却是文徵明的《万壑争流图》,再细细一看,果是真迹。
“哎呀,如此贵重的礼。文贵人,你真心了!”静皇贵太妃看到这幅画,知道价值不菲,微笑着收下。
“皇贵太妃夸奖了,一幅画,不值什么。”文贵人见太妃喜欢,心里也颇为高兴。
“听说,孝全成皇后,是江南女子,除了一手好刺绣,最精通的就是诗书作画了。皇贵太妃一定也是精于此道吧!”丽贵人听说过静太妃是蒙人,从小儿不在中原,边装着赞赏,边故意说到。
“我怎可与孝全成皇后相比!丽贵人,你这是太看得起本宫了!”静太妃听到“孝全成皇后”几字,手竟有些微微发抖了,她听到这五个字,竟像听到乌鸦在自己头上叫一般,脸不由沉了下来。
“皇贵太妃息怒!嫔妾并拿皇贵太妃与孝全成皇后比的意思!嫔妾……”丽贵人话说出口了才后悔:干嘛要逞口舌之快?好歹,除了皇后,她就是六宫之主,此时开罪于她,只怕是后果难堪。
丽贵人在心里懊悔,怎的自己老是犯这样的错,不知隐忍,只因自己进宫,这静太妃就未曾给过自己好脸,倒常常对文贵人赞赏有加,夸她“端庄贤惠,”有大家风范;自己现在在是皇上最宠的后妃,此时见了文贵人在静太妃这里又邀了宠,忍不住出言相讽,她听说,这静太妃当年,就是因为处处不如孝全成皇后,才一直没做上皇后的宝座。
“行了。本宫相信你是无心,你也不必担心是听者有意了。”静太妃眸里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波澜,优雅的轻挥手,把丽贵人的话头拦下,并示意她坐下。
琬贵人、玫常等见静太妃并无生气之意,忙送上自己的礼物。一时间,寿康宫又热闹起来,说笑声充满了整个侧殿。
好不容易,静太妃打发去了这些人,半靠在美人靠上,轻揉着自己的额头。袁嬷嬷轻轻的端了一碗清粥进来。
“皇贵太妃,你也累了这半日了,奴婢煮了点儿人参粥,皇贵太妃还是先用些儿吧!”袁嬷嬷见静太妃脸上显出疲色,端着粥,立在她身边。
“你还是叫我娘娘吧。皇贵太妃,这个称呼,让别人去叫吧!什么贵不贵的。听着别扭。这贵与不贵,还不是一个样儿!”静太妃脸色平静,却带着一丝的怨气。也不接袁嬷嬷手里的粥。
“是,娘娘。娘娘也乏了,还是先用点粥,歇息会吧!”袁嬷嬷改了称呼,只是关切的说到。
静太妃“嗯”了一声,懒懒的伸手去接,却听得禀报:“禀皇贵太妃,恭亲王来了。”
“快请他进来!”静太妃忙放下刚接到手的粥碗,眉眼透着高兴,顿里把这一早上心里的不快,都压了下去,再也没此时见到儿子让她心里高兴的了。
“额娘!给额娘请安!”恭亲王,也就是六爷,给静太妃行礼,他只是一个人进来,身后没有跟着任何人。
“快起来吧。来,来和额娘一起坐。”静太妃眼里满满都是慈爱,亲自把儿子拉上炕,与自己并排坐着。
“是。听说皇上封了额娘做皇贵太妃,儿子特来看看额娘,这宫里最麻烦的就是礼节,额娘没累着吧?”六爷坐到静太妃身边,关怀的目光看着额娘,额娘看起来还是那样的美,年月似乎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印记。
“什么贵不贵太妃的!还不是一个妃!”静太妃在儿子面前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始终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心意,他并不是不知道,眼神却有些迷离起来。
“唉,前几日,有言官给皇上进言,说要封您为太后,皇上是龙颜大怒,甚至还以为是我授意的;昨日早朝,突然说封您为皇贵太妃,皇上的心思,真是君心难测。”六爷在额娘的面前,终于可以露出些心事,虽然咸丰是他的哥哥,且额娘也抚养了他六爷,毕竟,如今地位悬殊,自己还是处处小心。
静太妃见儿子面有为难不解之色,只得强笑道:“儿啊,额娘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吗!只要你好好儿的,额娘就满足了。若是我能与先帝葬在一起,固然是好;可那已经是死去的人了,你却是要好好活着的呀!”
六爷捏紧了手,又松开:“额娘深爱着皇阿玛,儿子怎么会不知道!皇阿玛生前,您就已是六宫之首,而且,对当今皇上还有抚育之恩!封您做太后,本就是应该的!额娘放心,我定能让你如愿。”说着,头上的青筋一根一根的现了出来,这是他的额娘,他何尝不想,额娘百年之后,与皇阿玛依然能在一起!
静太妃露出一个安慰的笑,神情却不似儿子那般激动:“你有这份儿心,额娘知道;你皇阿玛,是念在孝全成皇后的情,才立了四阿哥;他虽是我养长大,但始终不是亲生;他和说虽名为母子,但我在他心中,是远远不如他生母的!孝全成皇后,才是皇后啊!”静太妃这、忽的想起丽贵人的话,孝全皇后,她永远的心病。
见静太妃一说起孝全皇后,眼框儿又似红了,六爷忙道:“额娘。不说这个了。现在皇上已经对我有了忌讳,若不是还因为太平军的事,恐怕我也要做一个有名无实的王爷了!对了,额娘,皇上封了您做皇贵太妃,说明他还是尊重您的;您这一加封,可不还是六宫之主嘛!您现在住的,也只有太后才能住嘛。”
“是啊,对我算是不错了。六宫之首?那说的是皇后。凤印,早晚要给皇后的。”静太妃喃喃的说着,皇贵太妃,多尊贵的称号,可惜,那不是她想要的!
“对了,听说额娘打发了一个宫里的小主去了园子,为何?她忤逆了额娘吗?”六爷恩来想去,才把这话问出,这,才是他来的真正目的。
静太妃以为六爷这是想把话题从全皇后这里移开,淡然的说到:“后宫之事你如何知晓?唉,你还是少管吧。那个小主,很有可能是来败我大清江山的,现在不除,恐怕以后会后患无穷。”
六爷心里一惊,果然,玉儿出事,额娘是知晓的,只怕,下手的人,也是……
“额娘为何有此一说?只不过是一个贵人罢了,哪里作得起什么风浪!”六爷看似漫不经心的说着,心里却是捏了一把冷汗,只怕额娘不会罢手,那他,要怎么去面对这件事?
静太妃哪里会知道他的心思,拿起已凉的粥,慢慢喝着:“你可知先祖入关时,出现的石碑?那女子,就是石碑上的叶赫那拉的后人!”
“额娘,怎么你也信这个?我大清,还怕一个小小女子不成?”六爷哪里会信这样的话,若真是一个女人就可以把这万里江山给毁了,那后宫之中,只怕是连女人都不能存在了。
“防范于未然好些。她还没进宫呢,就把皇上迷得连我的一句话都听不进去!若是他日得了宠,那额娘还有什么立足之地?你不要过问这后宫之事了,还是想着你的差事吧!对了,瓜尔佳氏怎么没和你一起来?”静太妃有些不耐烦,本来玉儿的事就让她心烦好了久,现在一丝儿都不想听到有关她的事。
“哦,她现在有了身子,不方便了。”六爷随口应到,心里却想着那个人儿,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自己离京好几天了,她的伤好了么?
静太妃一听六爷福晋有喜了,马上喜笑颜开,再也无心喝粥,喜滋滋的说到:“哎呀,你怎么才告诉额娘!这么大的喜事,你也不上上心!这真真太好了!袁嬷嬷,快去库房,找点补品来,给恭王福晋送去!”
“额娘,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六爷已是无心在这时多留,他的心思,此时全在那个可人儿身上,家里的女人,能生孩子,管好另外的那些女人就行。
“好,好,好好的待福晋啊!”静太妃也不挽留,对她来说,福晋有喜的事,真的是个大好的消息,她自己的亲孙,就要来到人世了。
永和宫
丽贵人穿着一身鲜艳的衣服,粉面微嗔,手里抱着心爱的金丝猫,与咸丰同坐在偏厅,咸丰一脸的阴沉,偶尔眼光扫一下丽贵人,口里却不停的在喝着酒。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怎么来了臣这里,就是只喝酒?看都不看臣妾一眼!”丽贵人不明白皇上这是怎么了,早先儿去恭贺静太妃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自己一回来,皇上虽然来了,却是满腹心事的样子?
“没事!朕心里有些不快罢了。你怎么这么喜欢猫?天天都抱着?”咸丰斜眼看到丽贵人手里的猫,宫里不乏养宠的人,这丽贵人也太喜欢猫了吧,时时都见她抱着。
丽贵人见皇上不看自己,却把目光转向手里的猫,忙把猫交给宫女,对咸丰娇嗔到:“臣妾从小就喜欢猫;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皇上,你都来了半天了!现在才和臣妾说了一句话!臣妾不依嘛!”一边说,一边把软香的身子挨了过去,紧紧的靠在咸丰怀里。
“这不是和你说着了吗?你的猫叫什么名字?这么爱得不行?”咸丰灌下一口酒,想到昨天和今天发生的事,他心里就烦,也没顺势搂过这******,只是随口应着。
“回皇上,它叫晶莹。皇上,我坐在这里,你却问猫!”丽贵人小嘴一撅,赌气的背过脸去。
咸丰见美人儿撒娇,放下酒杯,搂过她来,伸鼻闻着她身上的香气,不知怎么的,每次一闻到这香味,心里舒服多了,而且,还会让他就情不自禁,每次都恨不得把她化在怀里。
“好了好了,来吧,让朕来疼疼你!”咸丰又动了心思,拉过丽贵人就走。
丽贵人半推半就着,她就知道,自己已经在皇上的心里有了地位,她可得好好的抓牢了皇上心:“皇上!这可是大清早的!你才下了朝,没用过午膳呢!”
一提到上朝,咸丰马上兴致大减,搂着丽贵人的手也松了些,眉宇间又现出气恼之色,恨恨的又坐回酒桌边。
从昨天接到奏报,说太平军越闹越厉害了;英国人又在中国加大了鸦片的销售;让他很是头疼,有心不想去管,自己又是一国之君,不管不行;最后还是恭亲王出了面,与英国公使谈判,才使情况有些好转;那些与他交好的大臣,又提出要封赏,自己无奈,只得封了静太妃为皇贵太妃,以示嘉奖。
“皇上?皇上?”丽贵人见咸丰突然神情一变,不再与自己亲热,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皇上好端端的,正要与自己行其好事,怎的又去喝上了?
“唉!朕还是一国之主吗!”咸丰越想越烦,怎么总是不能按自己的心意办一切的事?手不住的倒上酒,仰脖饮尽。
玉儿找了年花棠,与她相见甚欢,谈了半日才回;有了年花棠发了话儿,余嬷嬷等对她态度才算是好了些,房间也换了,烹雪二人也有了房间;余嬷嬷没忘玉儿来园的目的,对玉儿说要教她学习满语的彤太嫔,感了风寒,这几日不能见人。
“哼,一个个的,不是这个感了风寒,就是那个感了风寒,就是不让我省心!怎的都不去死了算了!”余嬷嬷安排好玉儿烹雪她们,回自己住所时,心里不住的咒骂着,哼,什么小主,还不是一样会老死在这个永无天日的地方!
虽说玉儿现在换了房间好了些,但比起长春宫来,还是天差地别,房间比起原来安排的那个大了些,家具成色也好了些,却仍是一股子破败之气,看着这样的“好房间”,玉儿只是暗自咬牙。
住了几日,玉儿只觉这种日子,实是难熬,她美好的年华,果真要在这个鬼地方,消逝殆尽么?
这一日,玉儿坐在桌边,无般无聊的看着从宫里带来的书,这书这几日她都看了数次了,书页都有些儿打卷。
烹雪在玉儿的身后打着扇,这天儿越来越热,这时却连消暑的份例都没有,苦了小主了。“小主,热吗?这六月下七月了,正是最热的时候,奴婢过会儿,就去取井水镇好的瓜果,给小主消消暑气。”
“我不热。你说,我们要到这里住到什么时候?”玉儿合上手里的书,口时说着不热,那汗水,却是密密的从脖颈流下,这些天的调养,让她恢复了些,身子却因天热很乏,美目里流转着哀怨,对自己的前程,很是堪忧。
“小主,这,奴婢可说不上来。”烹雪也不知道啊!看来皇上把小主忘了,宫里宫外,又处处露着杀机,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扫梅手里端着一个盘子,里面放了些瓜果,来到玉儿身边:“小主,你都看了快一个时辰了,歇会子吧。奴婢把井里沏好的水果取来了,小主消消暑吧!”
玉儿放下书,对扫梅微微一笑,也让她们吃点。
“小主,你说,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才好?奴婢心急,小主……”扫梅没见玉儿有什么激动或是特别的表现,莫非小主认命,甘愿在此终老?
“急?急什么?”玉儿反问,她急有什么用!自己在在镜子里被封了三十年,早已看透了日子,看着武媚的一言一行,看着她得意,看着她残害我的族人,急,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她知道,女人,特别进了皇宫的女人,一旦没有得到宠爱,就算是急死,也没有用。
“小主,有什么办法可以回宫啊!奴婢打听过了,这静心观,原来是前朝的老太妃、太嫔们修行养老的地方!几乎就是一个半死不活的地儿了!”烹雪这些天,已打听清了,原来这静心观,几乎就是“冷宫”的代名词,她相信她的小主,既然当初不愿意离开这争斗的生活,定会有办法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人发疯的地方。
“哦?那又如何?”玉儿还是波澜不惊,唇角微扬,似是对这里是什么地方毫不上心。
“小主啊!你想啊,大行皇帝驾崩以后,后妃们本是可以住皇宫的,慈宁宫就是太妃们住的地方!只有不受大行皇帝的宠或是得罪太后或是掌权太妃的大行皇帝后妃们,才会被打发到这里来!这里的人明知她们是有位份的太妃,太嫔,可是,却不拿她们当人看的啊!小主,我看静太妃,是想让你在这里像她们一样啊!”扫梅一口气说完,也顾不上那些“大行皇帝太后”是不是太绕口。
“说完了吗?”玉儿听着扫梅这绕口的话,只是一哂,凤眼里看不出有什么激动。
“小主,奴婢说完了。”扫梅轻喘气,这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出来,比她练功还要累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