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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红霞羞红了一张脸,毫不犹豫地接过那个分量很重的彩礼包,朝着黄春英深鞠一躬:“谢谢干妈。”
刘红霞的这一举动,立刻博得众人的一阵喝彩。有人干脆把面前的酒杯端起来提议道:“为了我们勤劳一生的长辈们,也为了我们充满希望的年轻人的长久幸福和美满干杯。”
酒杯在人们相互的祝愿和轻盈的撞击中发出清脆的回音。酒水在每个人的眼前晃动,在每个人的嘴里滋润,在每个人的肚里燃烧起来……一饮过后,刘姥姥忍不住站了起来:“肖义今天能定下红霞这门亲事,算是这小子的福气。平心而论,肖义与红霞相比,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天上。肖义要逊色的多,只怕是委屈红霞了。”说着,刘姥姥便招手将红霞唤到自己身边来,顺手从自己的左腕上捋下一只金镯子套在了刘红霞手上。
“这是我十八岁那年和我们家那个死鬼成亲的时候,爸妈为我戴在手上的礼物,伴倍我快六十年了。今天我把左手的这一只送给你,说明我对你的器重。实在没有什么好的东西送给你,只好用它代替了。你不必推辞……我看得出来:肖义离不开你,你以后可要多帮助他。肖义他妈死的早,肖义跟着我也没受到什么好的教育,我除了把我的犟脾气和旧脑筋传播给他,他什么好也没从我这得到,全是我宠坏了他……”红霞啊,你以后和你哥,还有你爹妈都要好好的帮助肖义,管束他,不要让她任性,遇事要用脑子,不能用性子,不能由着他再胡来……这是我交代给你的事情,跟这个镯子一样……“顿了一下,面朝众人说:”
昨天我一宿没睡好,老在心里想一个问题:肖义能定下红霞这门亲事,是肖义的福气,也应该是我的福气……“”对,是外婆的福气,是外婆前世修来的福气。“有人这样附和着。
刘姥姥苦涩的一笑:”以前我听到这样的话,心里会觉得特别舒服,可今天我听了这样的话,却觉得特别酸楚。以前我老是以老卖老,拿岁数和辈分压人,即使说错了什么和做错了什么,冲我这么一大把年纪,冲我在老胡同里在大杂院里和曾姥姥同样高的辈份,别人不敢,也不会在我面前公开地说个‘不’字,背后骂我的肯定会有。别人都在谦让我、恭维我、,可我自己还感觉不出来,总觉得自己挺自在……“昨天曾姥姥到医院里去看我,说了一番话,让我很受启发。她说:在我们没死之前,应该多做点好事,多积点德,免得在我们死后让人戳脊梁骨骂我们是‘老朽’又‘顽固不化’。我觉得这个醒提的好,提的及时。活了一辈子,到了这个岁数上我才明白这个理儿,说起来惭愧啊!所以,今天我用这杯酒敬大家了……”
人们都慌忙端起酒杯站立起来。
“来,”有人提议道:“让我们为两位外婆的健康长寿干杯。”
“对,为两位外婆的健康长寿干了这一杯。”有人立即附和地说。得到了众人的相应。
“干。”
“干。”
人们开始相互敬酒、相互致意、相互叙长道短,尽情尽兴。
刘红霞示意肖义和她一起端起酒杯来,朝着众人诚恳地说:“我初到大杂院来,没来之前常听肖义说大杂院里的人厚道,像个大家庭一样融合在一起,即使有了一点点误会也能很快在理解中消停。我真正感觉到了这一点。我很高兴,很高兴能成为大杂院里的一员,很高兴能融入到大杂院这个大家庭里来。我很感激大家这么宽厚地容纳了我。所以,这第一杯酒,我和肖义谢谢大家。”
“好。”
“说得好。”
人们在一片喝彩声中喝尽了自己杯中的酒。
刘红霞又端起第二杯酒来说道:“我和肖义都还很年轻,经历的事情还太少,在以后的生活中还有许多要向大家虚心学习的地方,难免会做出或说出一些不够得体的事情和不够得体的话来,希望大家继续帮助我们认识这些,诚心诚意地批评我们。我和肖义先在这里表示感谢了。请大家接受我们的谢意饮了这第二杯酒。”
众人又是一阵喝彩,又是一阵相饮。
刘红霞又斟满了第三杯酒,面对着两位外婆:“这第三杯酒,我和肖义敬两位外婆健康长寿,也祝在座的各位长辈们,各位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健康、快乐、好运长久。”
人们相继站起来,把手中的酒杯举得高高的,在线相互的示意和祝愿声中频频饮杯,把这里的气氛推向了****。
肖忠端起一小杯酒从桌子的那一面绕过来,在刘宏强身边停下来,敬酒道:“来,大哥,我敬你一杯,感谢你把这么好的一个妹妹许给肖义。肖义还不成熟,你是肖义的师傅,也是肖义的大哥,以后肖义做错了什么事情,你可要多多指正,千万别宠他。”
刘宏强慌忙站起身来端起面前的酒杯,语气既诚恳又坦率:“不敢当、不敢当,自家人可不兴说两家话,肖义是你的兄弟,也是我的兄弟。”
“那是你抬举他。”
“我看肖义挺好的嘛。”
旁边有人插科打诨地说:“呦、呦、呦,真不愧是一家人噢,说出话来都不一样。红霞还没过门,这大舅哥就先袒护起未来的妹夫了。肖义真算是个有福分的人,到哪儿都会有人疼。”引来众人一阵大笑。
肖正春独自站立在“海神”轮的前甲板上,眺望着远处起伏翩舞的海鸥以及在浪尖上顽强摇橹捕鱼的小舟船,沉默地想着心事。
张阁祖从他身后走过来,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头:“想什么呢,正春?一个人傻愣愣的样子,我连唤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到底在想什么?”
“我也不知道究竟该想什么。”
“这就奇怪了,我不信。”张阁祖一副诧异不解的表情。
“真的,我没骗你。”肖正春回转身来:“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心里老是不自觉地会想很多问题,想起很多事情还有很多人。这些东西就像过电影似的老是在我眼前晃动,让我割之不断又挥之不去。”
“那你说给我听听,都有些什么问题,什么事情,什么人那么搅得你心神不宁,六神无主的?”
肖正春摊摊手,无奈地说:“你说怪不怪?要理还乱哩!”
“总得有个谱吧,总不会是瞎想吧?”
肖正春肯定地点下头:“你还别说,可能就是瞎想,大概跟肖义今天订婚的事情有关。”
张阁祖嗜笑说:“瞎担心。家里有黄春英,还有师母和你们家老太太,肖忠不是也回来了吗?什么事情都能给你摆平了,什么事儿都能替你张罗的圆圆满满,你用得着在这里瞎操心吗?我看你这是多余,你累不累呀?”
“你不知道,阁祖,越是这样,我心里越觉得不是滋味。我老觉得梅儿死后的这些年,我对肖义关心的不够。过去我老拿工作忙当借口作搪塞,其实这是一种失职。肖义的许多坏毛病与我的管束不周有关。以前我总觉得梅儿走得早,肖义缺乏了一种爱,有些小毛病看在眼里也不忍心去说他,渐渐地他才会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我老在心里担忧着,肖义身上那么多的毛病,以后的生活他将怎样去面对?不知道这未来的儿媳妇能不能管束得了他?”
张阁祖伸手拍了拍肖正春的肩膀安慰说:“你想那么多干什么?现在的年轻人有他们自己的一套活法,在有些问题和有些事情上我们的思想可能都落伍了。在他们年轻人的眼睛里有时候咱们就是个老古董。既然他们能走到一块儿来,说明他们之间有许多的共同点,起码能够相互理解,相互宽容。这是一个改造与改变的过程。他们乐意,他们一起过去。今后的路靠他们自己去走,今后的前程靠他们自己去打拼。成龙便是龙,成凤便是凤。成了虫,你又能奈何得了什么?肖义今天不是订婚了么?订了婚,你也算又交待了一项任务,就是梅儿有知也不会怪罪你的。人类历代如此,一代造就一代,一辈管束一辈,管到下辈成人,成家了,上一辈的也就了却了一桩心事,尽到了一份责任。我想,我们活一辈子对家庭来说,大概也就是这么一点儿使命,这么一点儿权力和这么一点儿能耐。”
“要不,我总觉得应该好好利用哩。”
“别瞎想了。走,回去沏壶茶,再放段音乐,咱俩坐下来慢慢地聊。”
肖义和刘红霞乘坐着一辆出租车在奔往郊区神山去的那条山路上剧烈地颠簸着。
这事是红霞提出来的。来这里的目的是给肖义的母亲,也是红霞未曾谋面的婆婆烧个纸钱,报个喜讯儿。告诉在这里安息的故人:今天他们订婚了。虽说这是一种形式,也是一种示意,但红霞把它看得很重要。中午的酒席刚刚散过,她便动员起肖义提着几只装满菜肴的贡碗,在胡同口招停了一辆出租车,径直往神山这边赶了过来。
出租车在那栋白房子前停了下来。
肖义和刘红霞在门前的摊位上买了一些纸钱、焚香和鲜花一类的东西。
在管理处那间宽敞明亮的登记大厅里,面对着那排镶了玻璃的铝合金窗口登记的时候,管理处里面一位中年妇女好奇地打量起站立在窗外的这对年轻人,问:“你们是死者的什么人?”
“死者是我妈,怎么啦?”
管理员立即笑着解释说:“噢,你们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你妈妈好福气啊!前两天你爸爸才来过这里,为你妈妈和一位叫彭涛的男人献过鲜花。当时也是我负责给登的记。记得你爸爸那天哭得好伤心,给我的印象特别深,我也就在心里记住了这两位死者的名字。今天你们又来了,我自然想起了那天的场景,所以就问起你们来。两位死者真是好福气啊!”
管理员边说边把探视卡递出来。
肖义和刘红霞对视了一眼,接过探视卡,心里沉沉地走进去。
太阳开始往西边沉下去的时候。
肖义和刘红霞带着两双红肿的泪眼,从殡仪馆骨灰存列室里面,经过管理处那扇铁栅门走了出来,在门前栽满柏树的土石路上收住了脚步。
“肖义,是不是该给爸打个电话?”
刘红霞第一次在肖义面前称呼肖正春为“爸”,脸颊立时涨红起来。好在肖义并没发觉,依然低着头在想他的心思。
“喂,肖义,我说你听清了没有?”
肖义抬起头:“我一直在听哩。”
“在听,那你怎么不说话?”
“我心里早就想那样做了,只是不知道该怎样说好?”
“父子俩,想说什么说什么。你可以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特别是今天的事情告诉给爸。”
海风撕扯着“海神”轮桅杆上悬挂的各式彩旗,发出“呼呼啦啦”的响声。
巨大的汽笛声浪在海际间不时鸣响,劈波斩浪的“海神”号在继续往前航行着。
指挥舱里,张阁祖瞥了一眼悬挂的闹钟,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对身后的大副吩咐道:“马上要到青岛了,去,用电台跟他们联系一下,告诉他们该卸多少集装箱,动作要快,让他们做好准备。”
“知道了。”大副领命出去了。
传来了手机的鸣叫声。
张阁祖很敏感地问一句:“我的手机在震动位置,是谁的手机响了?”
梁大秋赶忙掏出手机来看了看,笑着说:“我的手机没接收过这个号码,应该是打给老肖的电话。”
肖正春接过手机来一看,笑着说:“还真是我们家肖义打过来的。”
“一定是给你报喜来了。”张阁祖催促说:“还愣着做什么?赶快接呀!”
“已经挂断了,我打过去吧。”
“喂”,电话里传来声音:“是爸爸吗?我是肖义。”
“我知道你是肖义。我不是你爸爸还能是谁呀?”
“爸,我不是这个意思。”肖义很抱歉地解释起来,关切地问一句:“爸,您最近好吗?”
“我还好,家里好吗?”
“爸,您放心,家里都好。姥姥今天出院了,我和红霞今天也……”
“你哥打电话都告诉我了。你现在是在哪里?”
“我和红霞在神山,来看妈妈来了。”
“你是应该到哪里去看看你妈妈。你妈妈临死之前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爸,我知道您前几天来过这里……爸,您还生我的气吗?”
“事情都过去了,我还能生你什么气呢?谁让你是我儿子哩!不过我倒是希望你不要忘了这段经历,好好夹起尾巴来做人。你已经订婚了,从现在起,你必须懂得你面对的已经是两种责任了:一种是社会责任,另一种则是家庭责任。不久你就要成家,组建你自己的小家庭了,你必须以崭新的姿态去面对这一切。千万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狂妄和自傲,更不许你霸道欺负人。这是你做人的根本。不具备这几条,那么,在你今后的路程中,你就会失去很多。所以你必须从现在起认认真真地去摆正自己的位置,夹起尾巴正正派派去做人,诚心诚意去交友。听说你去给你张阿姨赔礼了,我很高兴。这是你走向成熟的第一步,但远远还不够,你还需要努力。就说这么多了,你都听明白了吗?”
“爸,您的话,我都听明白了。”
“那就这样吧,别忘了早点回去。”
“嗳,我知道了……”
肖义等那边的电话彻底挂断之后,才收起自己的手机。
刘红霞关切的问:“爸在电话里都说了些什么?”
肖义说:“告诉我要夹起尾巴来做人,不要任性,不要狂妄,不要自傲,更不许霸道欺负你,让我正正派派做人,诚心诚意交友……”
“你觉得不对吗?”
“对,全都对,就是有点太罗嗦。我又不是小孩子,用得着这么罗嗦吗?”
“你觉得这像个大人吗?”
“这?”
“怎么样,不敢肯定吗?人,还是现实点好。谦虚点好。”
“我并没有骄傲啊!”
“不谦虚其实就是骄傲的表现,你别不承认。说正经的,你应该好好安排一下今后的生活了,我很想听听你心里有些什么打算?”
肖义俏皮地一笑:“我打算以后好好地待你,不欺负你,除了上班之外,天天在你身边陪着你。”
“谁要你说这些了。”红霞有些不好意思:“说点真格的行不行啊?除了这些,你就没想去干点别的?”
“想了。”
“告诉我你都想了些什么?”
“我确实是认真的。”肖义肯定地说:“我想早点跟你结婚,想早点让你为我生个孩子,让外婆早点抱上重孙子。”
“你就不能长点出息啊?”刘红霞嗔怒起来:“你叫我怎么说你好哩!你看看现在,谁还像你这样糊里糊涂的样子,除了玩还是玩,一点上进心都没有。厂里马上就要搞优化组合了,要凭真本事竞争上岗了,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我有什么办法?还不是领导一句话,领导说让谁上谁就能上,领导说让谁留,谁就能留。不是有这么一句说领导的口头禅吗:‘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糊涂话!你饭都吃到哪里去啦?真该为你的脑袋增加营养了。这次搞的是公开考试,从高分到低分,凭真本事优胜劣汰,你懂不懂啊?你看谁不在抓紧‘备战’啊?你看谁还像你这样满不在乎,整天傻呵呵的,心里什么也不装。你就不能反过来去认真的想一想;那些话会不会是别人有意放出来的‘烟幕弹’,目的是麻痹某些人的意志,减少竞争力和竞争对手。”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从明天开始,咱俩一起去上电大的夜校。”
“什么,让我去坐冷板凳!伸着脖子听讲课,低着脑袋解答题?累不累啊?要去你去,我做不到,我不去……”
这一次刘红霞真的火了,眼睛瞪得溜圆,大声吼起来:“肖义,你别以为咱俩订婚了,我就归你了。别说咱俩还没结婚,就是结了婚,凭你这德行,我也敢跟你离。我真的是看错你了。”
肖义泄气胆怯起来:“你别发火好不好?我也没说我一定不去。我是怕我的脑瓜子笨,学不进去……咱这事不是在好商量嘛……”
刘红霞的态度缓和了下来:“我刚才的话说的有些过分。我并不是想占强,想拿捏你,我刘红霞不是那种人。我只是希望你能有出息,比别人强。”
刘红霞的眼泪流了出来,肖义忙用手绢替她拭了拭:“看你,别这样好不好?我没说我不去……我明天和你一块去就是了,嗯?你看我能行吗?”
“你想让你自己行啊,那准就行。别人会的,你凭啥就不能会?别人行的,你凭啥就不能行?”
“是啊,我凭啥就不行呢?”
“你还是多问问你自己,自己的问题还是自己解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