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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水清昏昏沉沉地醒来,入眼处是一片喜气洋洋的红色,耳边是吹锣打鼓欢庆的声音。她僵硬地动了动手指想要将遮住她视线的红盖头掀去,却发现浑身软绵绵的。
她顺势低了低头,透着缝隙望去,悲催地发现自己的身上竟然套了一件红艳艳的嫁衣!
而这摇摇晃晃的感觉!她似乎正坐在轿子里!她不用想也知道这轿子的目的地是哪里了……
穆水清忍不住气愤握拳,含泪咬牙。
都说虎毒不食子!没想到那个笑面虎兵部侍郎竟然这么算计自己的女儿!竟然在饭菜里下迷药!害她计划多日的逃跑计划全部落空了!
腹黑腹黑太腹黑了!
脑袋上是沉甸甸的凤冠,因为迷药的药性还未散去,穆水清自醒来后一直保持着这个僵硬的动作。肚子可怜兮兮地鸣奏着,她只盼那轿子尽快停下,让她好好饱餐一顿!
要知道新娘子晕倒在成亲殿堂这种事多丢人啊……而且吃饱了,她才有力气跑啊!
“停轿!”
轿子突然停下,正发呆的穆水清措手不及,猛然向前冲去。帘子忽然被掀起,她就这样直直地扑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个药香四溢让她忍不住打喷嚏的怀里。
“咳咳,咳咳……”
对方受惊不少,在将穆水清稳稳扶住后,不停地低声咳嗽着,显得痛苦万分。穆水清看不清对方的脸,只知道身边的丫鬟慌张地大喊道:“王爷王爷!您没事吧!”
“我……我没事……咳咳……咳咳……”
穆水清总觉得身边之人气喘得宛如随时都要晕过去一般。
“王妃,我们进府吧。”
她低头望着那双黑色的靴子,见它们缓慢地往旁边挪了挪,不由拉住了他的衣袖,声若蚊音道:“我……我没力气,你……你能扶我一把吗……只要一会会,一会会就好了……”
季箫陌第一次见到比他还虚弱的人,他明显怔愣了,修长苍白的手迟疑了一番,才缓缓地朝她伸来。
穆水清药性未过,浑身酸软无力,所幸上前一步,整个身子软软地贴在了季箫陌的身上,依靠着他而站立。
见身边的人不动,她催着:“走吧。”
对方行走的速度十分缓慢,右腿还一瘸一瘸地向前迈进。
穆水清才恍然想起,她今日要嫁的夫君——西夏有名的病弱七王爷季箫陌是个瘸子!
等药性散去后,穆水清连忙直立起身子。她所幸手一伸,也不管季箫陌抵不抵触,勾住了他的手臂。
“还是我扶你进去吧,你的速度太慢了……”
考虑到七王爷的身子,婚礼办得十分的简单。在拜好堂后,穆水清便被送到了新房。而季箫陌则留在大堂和皇帝及一堆朝臣寒暄着。
西夏皇帝季桁远语重心长般叹一声:“箫陌终于成亲,朕也放心了。”
季箫陌低声清咳了几番,手绢上皆是斑斑血印,他轻声道:“多谢皇兄的美意。只是臣弟时日不多,原本不想耽误他人的。”狭长的睫毛在说话时微微摇曳着,凤眸如墨,眉目如画,这么精致的五官却配着一张极白的面容,唇色也是淡得毫无血色。消瘦单薄的身子裹在红色喜服中,这般喜庆的颜色也不能遮挡他流露的一股子病态,似患有重病之症。
季桁远担忧道:“箫陌,你说什么呢!有皇兄在,你怎么会出事呢!再说,你已经年过二十,还未娶妻妾,怎么说也该给自己留后啊!”
某大臣道:“是啊是啊,陛下刚有喜事,七王爷的好事想必也近了呢。”
季桁远温柔一笑道:““前段时间妍珊刚诊断出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不知她早有身孕,之前朕还累着她呢……”
季箫陌垂下眉眼,长长的睫毛低低敛着,他温声答道:“恭喜皇兄。”
季桁远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季箫陌,摇了摇手中的酒杯,笑道:“妍珊一直待你如亲弟弟,如今你成亲,她却因为害喜得厉害不能出宫,你找个时间带你的王妃回一趟宫吧。”
“好。”两人的酒杯相碰。
见季箫陌神情倦怠,季桁远挥了挥手,****地笑笑:“时辰也不早了,皇弟早点回去洞房吧。爱卿们也别去新房折腾皇弟了,今晚就让他们夫妻俩好好地洞房花烛吧。”
“谢谢皇兄,臣弟先走了。”季箫陌站了起来,头一阵眩晕,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
他的贴身侍女见状,连忙搀扶他坐到轮椅上,轻轻道:“王爷,是喝药的时辰了……奴婢送你回房……”
季桁远望着季箫陌一边咳嗽一边远去的身影,嘴角有着隐隐的笑意。
一拜完堂,穆水清就被送进了新房里。一进房,她连忙将红盖头随手一扔,还将压迫她脖颈多时的凤冠重重地扔在了床上,整个人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
“王妃不可!”侍女竹月惊呼道,“王爷还没进来,你怎么能自行掀去红盖头呢!这是不吉,不吉的象征!”
“等王爷要来的时候,我再带上。”穆水清捂着肚子道,“我好饿。”他们在外好吃好喝的,她却在房里饿着肚子。实在是天理难容!
“奴婢帮王妃拿些小点心。”
穆水清饿着肚子好不容易撑过了拜堂,如今侍女拿来了小点,她连忙毫无形象地猛吃了起来。侍女在旁瞪大了眼睛,完全惊呆了。
季箫陌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女子毫无教养地大字坐在椅子上,嘴里的糕点发出嘎吱嘎吱咀嚼的声音,嘴角满是糕点屑,完全和传闻中那个知书达理温柔娴熟惊才惊艳的京城第一才女穆水清画不上等号。
“奴婢参见王爷!”
侍女慌张的声音让穆水清恍然回过神来,她抬起头随意地望了一眼,只是一眼,她手中的糕点掉到了地上,发出“啪嗒”的脆响。
眼前的男子轻靠在轮椅上,被侍女缓缓推入房内。墨色的长发微微绾起,几缕青丝随着清风轻轻摇晃着,隐隐约约露出一张清美之极却又白得几乎透明的容颜。一身红色长袍,衬得他纤长消瘦的身材有一种弱不禁风的柔感。
穆水清听闻七王爷季箫陌是将死之人,她原以为是印堂发黑,脸容惨白宛如厉鬼,甚至走两步便要咳嗽几声的瘸子,谁知竟然是眼前眉目俊美,薄唇玫红的翩翩美男子。
此刻,那双温润宁静的墨色双眸正倒映着自己微微涨红的脸,穆水清觉得呼吸稍有停滞,甚至片刻失神。这么美丽且柔弱的男子是她的夫君?
“王妃?”
穆水清缓过神来,有些懊恼抿了抿嘴。
正主竟然那么快就回来了!刚才她吃得得意忘形,竟然忘记吃饱就溜了!
“王爷!”穆水清忽然捂住自己的肚子,装作十分痛苦道,“臣妾一下子吃太撑了!想去下……去下茅房!”
她眼睛贼溜溜地一转: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借尿遁速溜!
“臣妾去茅厕了……王爷先休息……”穆水清临走前,偷偷地抬头瞥了一眼,见季箫陌正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眸中似有无数流光滑过,顾盼生辉,让她又是一怔。
“王妃早点回来。”
穆水清暗自撇了撇嘴,鬼才回来呢!
季箫陌嘴角微微一弯,他淡淡瞥了一眼青竹,若有所指道,“青竹,王妃刚来不识路,你带她去吧。”
半炷香后。
“王妃,你还没好吗?”青竹站在茅厕前,憋着气问道。
穆水清装作痛苦道:“啊,刚才吃坏了,需要长一点时间。你等不及先回去吧!”
“王妃知道回房的路吗?”青竹狐疑地问。
“噗……”穆水清用嘴发出了一个放屁的声音,她捏着鼻子道:“这里太臭,你在回廊那等我吧。”
待青竹离开后,穆水清蹑手蹑脚地从茅厕里出来,她贼头贼脑地望了一圈,见四下无人,嘴角一勾。此时不开溜更待何时!
墨香苑。
一个黑影忽然窜到窗前,望着低声咳嗽的男子低声道:“王爷,王妃偷偷摸摸地朝着书阁走去了。”
他皱眉问:“青竹呢?”
“青竹在回廊处,似乎是王妃骗她去的。”
“你暗自跟着,且看她要做什么。”
季箫陌抿了抿唇,眼中滑过一丝杀意,指甲狠狠地陷入了掌心。
半个时辰后,穆水清垂头丧气地踏入了房内。
她原以为病秧子王爷累得睡下了,谁知他竟然精神很好地端坐在书桌前看书。完美俊秀的侧脸,纤长的睫毛在他白皙的脸上落下淡淡的投影。静若处子,点尘不惊。
季箫陌见穆水清走近,睫毛轻扇,关心道:“王妃还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不用……”
穆水清一阵低落,刚才难得有机会可以溜出王府,谁知这王府像迷宫似的,她越走越迷糊。之后,她走了好长的路,总算看到王府的后门时,却一不小心被一名侍女看到了。
她谎称迷路,侍女便很好心地将她送回了新房。
眼看自由就在眼前,她怎能不气!
“王妃为何一直站在门口,不过来吗?”季箫陌含笑问。
穆水清一阵清醒,她正色道:“回王爷,臣妾在茅房呆得甚久,浑身恶臭。王爷身子尊贵,不便靠近。容许臣妾沐浴更衣一番。”
穆水清窃喜地想,趁着去浴室的途中再溜一次吧!
还想动歪脑筋!
季箫陌缓缓翻了一页书,淡淡道:“青竹,将浴桶搬进房内,伺候王妃沐浴更衣。”
“啥?!”穆水清呆了,她口吃地问,“在这房里沐浴吗?没有浴池吗?”
季箫陌点头,很是抱歉道:“浴池年久失修,正在装修中。如今,委屈王妃在浴桶里沐浴了。”
“王爷也在房里?”穆水清忐忑地搓了搓衣角。
“我的腿不便动身。”季箫陌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困惑地问,“王妃,有问题吗?”
“那我去别的……”地方。
穆水清的话未完,小厮已将浴桶搬了上来,并气喘吁吁地倒了十几桶热水。
见木已成舟,穆水清哭丧着脸瞪着浴桶,整个人宛如钉在了地上。
她不要在一个男人面前演什么美人出浴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