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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柔头一撇,离开了他的唇。
这虽然止住了思绪下再混乱,却止不住按扶在他胸膛上微微颤抖的手。
“汐雅,你如果觉得三年的折磨不够,干脆一枪打死我算了。”
他把枪塞回她手里,直接抓起来对准自己的眉心。
“你为什么老是叫我汐雅?她究竟是谁?”
“你不要再跟我演戏了!”羽顤耐性尽失的大吼。“我不是演戏,也没心情跟你演戏。”她收起枪,言归正传的说:“我今天就是想来问你关于汐雅的事。我好奇你为什么会认错,难道我跟她真的长得这么像?”
看她一脸茫然,明知故问,羽顤心里更气。
“像?你们根本是同一个人!”要是可能,他恨不得一把撕下她伪装的面具,
“你可以装着不认识我,但关氏集团、你叔叔关峰、还有我养父你能全盘否认吗?”
“你说什么?那些人我一个也不认识啊。”湛柔茫然的望着他。
“你”“世上长得像的人那么多,你凭什么肯定我就是关汐雅?”
“就凭刚刚那个吻。”
他端起她的下巴,作势靠近,湛柔马上脸红撇开。
虽然那个吻令人迷醉,但显然她是被当成别人的替身了。
这发现不但让她失望,还有些许莫名的气愤。
“谈sir,恕我冒昧的问一句,关汐雅她人呢?”
羽顤没有回答。
他冷着一张脸,慢慢的走回她面前。经过这番折腾,他也意识到这件事情的蹊跷处。
他望着那张完美的脸,两人五官神似之处无庸置疑,但是细看之后,就会发现两人眼中闪动的神采不尽相同。
汐雅的纯真,完完全全显露在那一双清透的眼眸中,她的快乐总是潜藏在她的说话的语句中,尤其她那清脆如铃的笑声,最是让他动心。
而她湛柔,虽然有着同样的美眸,当中却充满太多茫然、疑惑。她鲜少笑,举止间的疏离更是判若两人。
羽顤凝视她,半晌没说话。
湛柔以为他没听清楚,于是又问了一次--
“谈sir,关汐雅她”
“她死了。”
“什么?她死了!”湛柔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诧。
“嗯,三年前,她在一场车祸意外中死了。”
羽顤虽面无表情,但提到往事时,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哀伤还是清晰可见。
虽然这男人之前对自己极度无礼,但一想到他的痴情,湛柔马上无条件的原谅他。
“既然她都死了,你怎么还会认为我是她?”湛柔轻笑。
羽顤再次沉默。
但这回湛柔不再有耐性追问,她紧张的看看表,准备离开。
“你不说算了。私人的事我也没资格过问,反正误会澄清,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认错人。”
羽顤握住她戴表的手腕,拉近自己说:“我之所以错认,就是因为相信她并没有死。”
“什么?”
羽顤正想再问,无意间瞥见她颈肩上有道伤疤。
很明显的,她试图用厚厚的粉妆来遮盖掩饰;但只要近看,疤痕还是清晰可见。
羽顤责备自己的粗心。
正当他想询问那疤痕的由来,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无意接听,只是僵持着。
“婚礼已经开始了,你要是不接,唐sir一定会到处找你。”
羽顤别无选择的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钮,那头果然传来唐sir的声音。
湛柔见机不可失,马上挣脱他的手想逃。
羽顤不怕电话那头的唐sir听到,追上来拦住她问:“我还能再见你吗?”
“不好吧,通缉犯跟警官见面,会惹来很多麻烦,而且我也不想坐牢。”
“那”
“bye-bye。”湛柔手腕微微一扭,顺利脱离他的手。
她不舍的回望他,走了几步才转身加快脚步离开。
“羽顤,怎么啦?”唐sir在电话那头急切的问。
羽顤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这才不甘的回话。
“唐sir,我没事。”
“你刚刚在跟谁说话?”
“喔,一个也是来参加婚宴的宾客,刚好出来透透气,就聊了几句。”
“别聊了,婚礼已经开始,你快点回座位。”
“好,我这就过去。”
羽顤收起电话,脑子昏昏胀胀,无法思考。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一想到要在没有她的场合待几个小时,应付那些无聊的人,头就忍不住痛了起来。
而这时,刚穿过饭店玻璃大门、快步走向停车场的湛柔,在开门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楞在那。
她低头凝视车窗玻璃上的影像,慢慢伸手轻触颈肩上的疤痕。
必汐雅死于三年前的一场车祸,而她身上的疤也是三年前的一场车祸留下来的。
时间的雷同纯属巧合,还是另有玄机?
湛柔坐进车里,反复思索。
当她发动衣引擎,心中也同时下了决定,非要把这件事查清楚不可。
一个星期后。
这是个下着小雨的夜晚,湛柔换上一身黑色chanel套装,挽起长发,戴着深灰色渐层墨镜,摇身一变成为冷艳的上流名媛。
她挽着同样转换身分的柏元铠,缓缓步入苏富比位于东京的拍卖会场。
这限定进场名额的古董拍卖会,一向都是名门贵族最爱参与的场合。
因为出席这样的场合,既可炫耀自己的身分地位,更可显示自己独特且高尚的审美观:这一举数得的活动,当然是这些所谓有钱人的最爱。
柏元铠在日本待一个礼拜,除了观察环境外,更秘密部署了下个计画的执行步骤。
他之所以将重心整个移往从不涉及的古董市场,就是要掩人耳目,转移国际刑警组织的注意力。
而今天他们就是来“看货”的。
上个月有人出价要他窃取一把百年历史的小提琴,今晚,他就是要看看这稀世珍宝落入谁家。
拍卖会准时开始。
这并不同于一般常见的拍卖场合。会场中,主持人不时用抑扬顿挫、清晰柔美的嗓音解说每个古董的由来和它的市值。
只见众人不时接头接耳,有的压低声音商量出价,有的对古董的价值小小评论一番,除此之外完全没有其它声音。
湛柔对古董市场完全没兴趣。
一个星期了。
她依然无法从那晚的悸动中平息,甚至忘却谈羽顤这个人。
她深深地被他每个表情、声音牵绊,那个龙卷风似的吻、无礼的侵略都将她的思绪五花大绑,让她毫无还击之力。
湛柔不是个会轻易坠入情网的人。
尤其经过这几年的训练,她已经是个喜怒不形于色,非常擅于掩饰真我的人。
在以往几次行动中,她也曾与聪明、独具魅力的男人交过手。在意大利、法国,甚至有比谈羽顤更帅的男人对她示好,她都不曾动心,为何这次会失态到如此困窘的地步呢?
谈羽顤到底有什么魔力,只用几句话、几个动作,就把她制得五体投地?
那究竟是什么样的魅力,能轻易撤除她所有防备,让她甘心缴械投降?
湛柔一个星期来,只要脑袋一空,就会不自觉陷入这样的沉思中。
这异常的表现,当然逃不过柏元铠的观察。
这时台上正在拍卖一幅十九世纪的名画,她两眼发楞怔怔望着,看似认真,却对柏元铠的叫唤充耳不闻。
元铠于是用手肘轻轻顶了她,问:“怎么,不舒服吗?精神这么不集中。”
“喔,没什么。”湛柔摘下墨镜,集中精神望着他“我只是觉得无聊。”
“我知道你对这些没兴趣,但这是工作,还是要打起精神来。而且这里虽然看起来安全,还是得提高警觉。”
元铠用眼神暗示,点出几个隐藏在人群中的便衣所在。湛柔惊觉的戴上墨镜,不敢再恍神了。
但几分钟后,她又忍不住凑过来低声问:“元铠,我有话问你。”
“你说。”
“你听过关氏集团吗?”
元铠不动声色,假装没听到,继续跟着众人举牌出价。
“我在问你话。”湛柔不满他的忽视,伸手拉他。“除了关氏集团,还有一个叫关峰的人,你有没有听过?”
“没有。”
“真的没有?连关汐雅你都没听过?”
柏元铠愤怒的甩开她的手,马上机警的朝四周看了看,深怕过大的动作会引起注意。
“你疯啦!在这个地方拉拉扯扯,是不是怕没人认出你?”
“谁叫你一再逃避我的问题。”
柏元铠奋力收回牌子,转过头来怒斥:“我不是逃避,我只是懒得回答!”
“你不说,我自己去查!”
湛柔这话听来虽像赌气,却带着几分认真。
元铠知道回避不是办法,为了彻底打消她胡思乱想的空间,他试着解释:“关氏集团是台湾的著名企业,而关峰就是集团的总裁。最近他们积极转移市场在大陆投资。就我所知,关汐雅是关峰的侄女,几年前因车祸过世,这些报纸上都登过,也是我仅知道的。”
湛柔似乎对这答案不尽满意。
元铠转过脸来,犀利的眼神几乎将人看穿。
“你心不在焉,重要的事不做,一再追问这些跟我们毫不相干的人到底为什么?。”
“我”
当下被反问,毫无准备的湛柔反而楞楞的接不上话。
元铠的目光持续盯着。
就在这不知所措的当儿,台上主持人的一句话适时解救了她。
她指着聚光灯投射处,用兴奋的语气介绍此次拍卖会最昂贵的物品--百年名琴。
柏元铠一见“猎物”出现,立即将视线从湛柔脸上移开,转而看着着琴。
湛柔松了口气,绝口不再提“关氏财团”的话题。
拍卖会结束后,两人驱车回到东京市郊的临时住所。接下来几天,元铠全心投入下一步的计画,也没再追问湛柔任何事。
表面上,两人都积极专注在这个行窃计画上。
但私下,湛柔却偷偷借用集团取得消息的特殊管道,开始搜集关于“关氏企业”的所有资料。
仔细看过那些资料后,湛柔并未有什么发现。
但是当她从点选必家成员的介绍,看见关汐雅的照片时,当场吓得说不出话来。
她马上推翻元铠的说辞,决定深入虎穴,再与羽顤会谈。
不同于一般警局,国际刑警办公室宽敞明亮,穿梭在大厅的人神色谨慎而严肃,连走路的声音都尽量压低。
上了楼,半开放的装潢制式的区分出每个刑警办公的地方。往右走,绕过一个由盆景隔开的休息处,走廊两旁就是上级长官的办公室。
“对不起,谈sir还在开会。欸,等等”
助理抓着话筒才刚说完,羽顤就跟着几个同事一起从会议室里走出来。
她见了马上起身,对着羽顤喊:“谈sir,有您的电话!”
“谁找我?”
“她说她是你女朋友。”
“什么?”
此话一出,不只羽类惊讶,身旁同事更连连发出一片惊叹声。
“好啊,谈sir,你真会保密,交了女朋友也不跟我们说!”
“谈sir,别这么小气,下回聚餐带来给我们认识一下嘛。”
“是啊是啊”羽顤皱着眉,无奈摇头,不知该从何解释起。但下一秒,他马上将这恶作剧跟芊婷联想在一起。
在众人的调侃下,他抓起电话,口气不悦的应答。
“喂,我是谈羽顤。”
“谈sir,你心情似乎不太好?”湛柔柔中带笑的嗓音,甜甜说道。
“你”他一听是湛柔,马上反射性的捣起话筒,压低声调问:“你太大胆了,竟敢打电话到这来,难道不怕”
“所以我长话短说。我要见你。”
“什么时候?”
“现在。”
羽顤看看表,说:“ok,地点?”
“警局大门前的捷运站入口。”
羽顤浅笑,佩服她聪明的选了人潮拥挤的闹区。
“我马上过去,三分钟之内就到。”
“嗯,我等你。”
湛柔一说完就挂上电话。
羽顤也不耽搁,先将手里的资料夹塞进下属手里,然后抓起外套说:“阿祥,我有急事出去,顺便告诉署长,下午的会议我请病假,你们找个人替我过去。”
“病假?喔,ok!ok!”
大伙一阵笑闹。
羽顤顾不得身后的嬉闹,加快脚步往约定的地点走去。
他的心狂跳着,感觉就像初坠情网的男孩第一次赴约那般忐忑而狂喜。
他不愿追究自己为何失控,也不想用理智浇熄这熊熊烈火,更不在乎同事口中从不被感情左右,永远冷静沉稳的谈羽顤,竟变成为爱疯狂的痴情男子。
他承认这是爱情。
没错,除了爱情,还有什么能解释他这一连串可笑又不可思议的行径呢?
原本约三分钟的路程,羽顤比预定时间还要早赶到。
他一来到捷运站入口,就急忙走到最醒目的位置站定。
他努力调整呼吸,试着整理思绪,以免面对她时有失常的表现。
倚着水泥栏,他左顾右盼,急于在人群中搜寻那美丽的身影。
但五分钟过去,他却什么也没看见。
正当他想拿起手机拨回,问问局里有没有人留言时,电话突然响了。虽没来电显示,羽顤非常确定就是湛柔。
“喂,你在哪?”
“sorry,能不能请你走下捷运站,搭上车,然后到昆阳下,我会在那等你。”
“好。”
羽顤没有多问,挂上电话马上奔下阶梯,搭上捷运列车。
二十分钟后,当他走出昆阳站,又接到电话要他坐出租车回东区的指示。
就这样,羽顤毫无怨言的被她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最后终于在世贸一一大楼门前见到了她。
湛柔扎马尾,戴着棒球帽,身穿黑色运动外套,下搭一条宽松牛仔裤,朴素的装扮成为人群中很好的掩护。
本来应该在日本继续部署工作的她,临时受元铠之托,回台湾交付一份重要资料。
于是一下飞机,她就直奔饭店换装,约谈羽顤见面。
这次行程来去匆匆,她之所以这么急切,一方面是因为想找出答案,另方面是必须在约定时间内赶回日本,不能拖延。
她一见羽顤走近,便转身跟随人潮走进一楼卖场。
羽顤不只跟上去,还快步超前,伸手抓住她往自己身上带。
“捉迷藏的游戏你玩得挺开心,这样要我很有趣吗?”
“sorry。”她转过脸,微笑致歉。“这是你的地盘,我不能大意。我必须自保,把防护做得滴水不漏才行,希望谈sir能谅解。”
“我是这种人吗?如果真要抓你,我早就下手,不会等到今天。”
羽顤望着那张素颜,一股不舍拂过心头。
“你的善意,我该怎么报答呢?”
她主动挽上他的手,伪装成情侣,一起搭上手扶梯。
羽顤顺水推舟,干脆伸手揽上她的腰,将她紧紧拢在怀里。湛柔表面镇定,心却紧张得快停止了。
她因为羞怯,不自觉的扭动身躯。这举动却引来羽顤搂得更紧。
这下,湛柔终于忍不住发出抗议:“你吃我豆腐啊!”她气得瞪他一眼。
但羽顤只是笑,理所当然的回答:“你说是我女朋友,情侣之间牵牵手、搂搂腰再正常不过了。”
“你!强词夺理。”湛柔气得转头不看他。
下了手扶梯,羽顤很自然牵起她的手,在卖场里逛了起来。
他旁若无人,脸上甚至不时展露愉悦的笑容,那神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坠入情网的幸福样。
多年前,当汐雅还在身边时,他就盼望着有这么一天,能开开心心,不受任何羁绊的牵着她的手,享受普通情侣的幸福甜蜜。
他的快乐是那么显而易见。
身边的湛柔也受到他的感染,跟着快乐起来。
她双颊微微泛红,眼中闪着奇异美丽的神采,尤其当羽顤将炽热的目光投射过来时,她的脸更红了。
“你找我有事?”
等到两人走到一处人群较少的楼层时,羽顤才问。
“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
“好。”
于是羽顤挑了一个气氛不错的餐厅,还特意选了角落靠墙,隐密性极佳的位子落坐。
服务生送上餐点后,他先端起酒杯,浅浅啜了一口,才问:“找我这么急,发生什么事了?”
湛柔没说话,打开背包,拿出几张照片摊在桌面上。
羽顤低头瞥了一眼,拿起其中一张,面无表情的望着她。
“难怪你会认错,我跟她确实很像。”她解释。
“你大费周章的约我出来,就是要说这个?”他将照片扔回桌上,不想让回忆侵扰此刻这份美好。“你们相像的事我早说过,不需要你提醒。”
他气她的明知故问,更气她死不承认。
“这些东西哪来的?”他又问。
“我有特殊管道,可以找到一些较私密的东西。”
“既然如此,何必约我出来?”
他又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望着她时,眼底那把蠢蠢欲动的妒火,正要燃烧。
他不罢休的继续说:“或者何不干脆叫那神通广大的柏元铠帮你。你对他如此信任,他对你的命令一定言听计从吧?”
“这话是什么意思?”湛柔对他莫名的敌意很不解。
“资料上说你俩是表兄妹,但我想真正的关系没这么单纯吧?如果你为了惩罚我而演这出戏,我告诉你,你的目的达到了,我认输,所以我求你不要再装了,可以吗?”
湛柔没察觉他是因为嫉妒才说出这些可笑的话,还认真的解释:“我没有演戏。你要我说几次才肯相信?要是我能靠自己把事情弄清楚,干嘛一再冒险来找你?如果你对我有这么多不能释怀的质疑,我们也没谈下去的必要了。”
湛柔一鼓作气的说完、起身,羽顤这才意识到自己因嫉妒而失去理智。
他连忙站起,迅速伸手拉住她道歉:“别走,是我不对。”
“放手。”
“坐下来,我们从头开始,就以你是湛柔,平心静气的谈,好吗?”
“你确定你能控制情绪,不再颐指气使的责备、诬蔑我吗?”
他举起手做纺状说:“我保证不会,不然你随时可以给我一枪。”
湛柔一听,马上笑了出来。
那甜美的笑容让羽顤心头一颤,好想张开手臂抱住她。
湛柔回坐,端起酒杯大大喝了一口,似乎在为接下来要说的话壮胆。
“坦白说你对我提出的质疑,我既好奇也疑惑。虽然我没听过关氏财团和关峰这个名字,但我对汐雅这个名字却有说不出的熟悉。”
羽顤蹙眉,不知该做何反应。
“那感觉就像曾经作过的梦一样,虽然模糊却有说不出的印象。”
“我实在不懂你的意思。”他坦然自己的无所适从“若你是关汐雅,自然熟悉这名字,若不是这份熟悉从何而来?它对你毫无意义啊。”
她茫然的垂下眼,双手握住酒杯说:“其实我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谁。我跟关汐雅有着一个连我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巧合。三年多前我也出过一场车祸。”
羽顤听了,一点也不惊讶。
他沉默,想听听她怎么继续编下去。
“我开的车因为煞车失灵翻下山谷。元铠说,当救护人员把我从扭曲变形的车体中拉出来时,我就像是被摔碎的娃娃,脸上、身上都被血染红了。医生几乎放弃,要不是元铠坚持急救到最后一秒钟,我可能早就所以我说我跟他的感情比亲人还要亲,因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但根据我的资料,柏元铠跟你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因为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羽顤神情漠然的回答。
湛柔点点头,呼应他的说法。
“这一点我早就怀疑了。因为这两、三年来,他从没带我见过一个亲人,而我所知道的一切包括车祸,都是从元铠的口中得知。”
湛柔抬起下巴,侧过脸,指着从脸颊一直向下延伸,经过锁骨然后隐没在衣领的伤疤。
“脸上、身上的伤虽然痊愈,但这里”她指着太阳穴,突然一笑,那熟悉让羽顤心惊。“车祸前的所有记忆,到现在还是一片空白。”
羽顤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无意识的伸手触碰她的伤疤,却差点打翻桌上的酒杯。
他心绪混乱,心跳快得几乎停止。
“你还好吧?”
湛柔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羽顤点点头,深呼吸一口气,开始重新整理庞杂的思绪。他这才恍然大悟,一直无解的谜团也渐露曙光。
失去记忆--他怎么忘了这个假设呢?
这是唯一能解释她身分转变的答案。而一向自诩擅长分析推理的他竟然连想都没想到!
羽顤深情的凝视她,甚至妄想能将她锁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永不离开。
他一方面为失而复得而狂喜,一方面也为自己粗心误解而深深自责。
“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他紧握她的手,不顾身处公众场合,俯身越过桌面亲吻了她。
湛柔不解他的心情转折,更无法体会他的感动。接受他的吻之后,她显得更加茫然。
“你为什么吻我?”
“是补偿,也是认错。”他真恨不得能将她紧紧抱在坏里。
“你既没欠我,更没做错事,不需要这样。”
“一时之间我也无法解释清楚欸,先别提这个了。”他心疼的抚摩她的脸,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你放心,无论花费多少金钱”间,我一定会帮你恢复记忆。”
湛柔听了,脸色一沉,马上抽回自己的手,靠回椅背上。
“你凭什么认定我是她?”她反问,并且提出质疑:“关汐雅不是普通人,出了车祸,媒体一定会大幅报导。就算死了,也会举行葬礼,这些都瞒不过众人的眼睛。”
“问得好。”
“如果她对你来说如此重要,你怎么可能对这些疑点浑然不察?让她含冤三年不闻不问?”
面对她的指责,羽顤只能戚然又无奈的笑笑。
“发生车祸时我人在美国受训,根本无法跟外界联系。当唐sir好不容易透过管道通知我,已经是车祸一个星期后的事了。”
“你是说”
“我不顾一切,冒着可能的处分,拋下未完的训练赶回国。我没看到汐雅、没看到葬礼,看到的只是她火化的骨灰。”
湛柔轻咬着唇,试图借着他的话,往回探索可能的记忆。
“我后悔、自责,整整三个月无法回工作。我天天到她墓前忏悔,希望她能到我的梦里来,好让我亲口对她说声对不起”
羽顤充满悲伤绝望的眼神,似乎只能在凝视她的同时找到慰藉。
“你的话很令人感动,但还是无法解释我心中的疑惑。”
她双手环抱胸前,无助的神情令人心疼,但说出口的话却比刀刃还锋利。
“我知道你听了不舒服,但我对你和过去都毫无印象,而且我非常厌恶你看我的眼神,我不是关汐雅的替身。”
“你不是替身,你就是她。”
他紧握她的手,反驳她的抗议。但湛柔却奋力的抽回,甚至起身迅速转身离坐。
她无法解释胸口充塞的窒碍,无法舒缓情绪的极度起伏,至少现在不行。
但她却几乎被说服,一方面好希望自己就是被他深爱的关汐雅,另一方面也害怕,万一不是呢?
万一到头来这只是个亿万分之一的错误--关汐雅真的死了,自己不过是个失去记忆的可怜虫而已。
若事实真是如此,她能坦然放手,潇洒离开他,还是甘心当个替身?
从座位到餐厅出口不过短短几公尺的路程,湛柔却像跨过半个地球一样遥远。
羽顤跟上来,抓住她的手只说了一句:“跟我来。”
随即便将一千元塞进服务生手里,带着湛柔扬长离去。
羽顤推开安全门,直接将她带往无人的楼梯间。
“我已经得到我想知道的答案,放手,让我走”
羽顤将她压在墙上,双手撑在两边,紧盯她的脸。湛柔没有反抗,只是淡淡的回望着他。
羽顤突然凑近,她一度以为他要吻她,但他却将嘴唇移到耳边,轻声说:“等我。给我时间,我会找到证据证明一切的。”
他呼出的热气令她晕眩,随即那熟悉的疼开始侵袭她的脑袋。
羽顤以为她在迟疑,干脆伸手捧住她的脸,认真且坚定的说:“什么都别想,在柏元铠面前更别提我们见面的事。我会尽快查出真相,让你回到我身边。”
“有用吗?万一”
“没有万一,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湛柔强作镇定的望进那深邃眼眸,但她明白自己早已深陷情网之中,根本无力挣脱。
羽顤轻抬她的下巴,送上一个吻。
他用炽热的舌尖抚慰湛柔惶恐的心,那温柔让她浑身酥软,双腿几乎无力站立。但她无法、也不想制止他的行为,她甚至祈祷他能张开鹰一般强势的双臂,将她带离这纷乱的世界。
“不要这样”湛柔嘤咛,贪恋着那令人迷醉的感觉。
突然她脑中白光一闪,出现许多破碎不连贯的画面。
她看到一个圆脸的短樊子张口骂她,然后是个开车的中年人,与她并肩驰骋公路上,他不看着前方,反而瞠目怒视,一脸怨恨的瞪着她。
“好痛!”
突来的巨痛像有人拿了根钉子刺进她的太阳穴。
湛柔紧抓羽顤胸前的衣服,哀哀呻吟一声便摊软在他怀里。
“怎么啦?”羽顤急忙抱着她坐在阶梯上,用手抚摩她冒冷汗的额头“告诉我,你哪不舒服?”
“头我的头好痛!”
车祸以来,她的头从没像今天这么痛过,出现的画面也从未如此清晰。湛柔紧闭双眼,微颤的手仍没放松。
羽顤心疼她难受,又恨自己帮不上忙,干脆拿起电话叫救护车。
“忍一忍,我叫救护车送你到医院。”
“不”湛柔一听,说什么也要挺起身子,伸手抢过电话,挂掉。“我不去医院,我没事了。”
“你还逞强,明明痛得站都站不住,还说没事?”
“我的身体我清楚,这痛不是第一次了。车祸之后我常常犯疼,只是从没像今天这么严重。”
她撑起身子,强迫自己站起来,但脸色却彷佛经过一场耗费心神的竞赛,异常苍白。
“常常?你都没看医生吗?”
“医生只会给我止痛葯,帮不上什么忙。”
“但你这个样子怎么走?我送你。”
“不行。”她斩钉截铁的拒绝“你说这话前该考虑清楚自己的立场,别让我难做。”
“我才不管什么立场,你这个样子怎么定?而且我也不能再让你回去那个地方。”
“在我看来,你们这里才是最危险的。元铠照顾我三年,若要害我,当初何必救我?”
“可是”
“好了,我出来太久,该回去了。”
羽顤知道自己留不住她,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问:“那我什么时候能再见你?”
“你真觉得我们有必要”
“有,坦白说我根本不想让你离开,如果你不给承诺,我就不让你走。”
“要是我随便唬弄你呢?”
“只要你说得出口,我就信。”他贴近,彷佛想再吻她。
湛柔马上缩了一下说:“你不怕我食言?”
“你不会。”
他含着话再次吻上她,那温柔的给予让人舍不得喊停。
湛柔放肆的多索求了几秒钟,好让她能在分离这段时间回味。
“我真的该走了。”
她推开羽顤强壮的身躯,忐忑不安的拉拉衣服和头发。要是再不回去,她真怕元铠会起疑。
羽顤凝视着她,别无选择的退了一步,让路给她走。
湛柔拉开安全门,临走前对他微微一笑。
“我会打电话给你。”
“嗯,我等你。”
羽顤拍拍胸口,然后轻轻挥着,暗示要她放心。
当他想张口再叮咛一句话时,湛柔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