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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满科技感的大楼前的十几阶楼梯上, 或立或坐着几名男男女女。
绚烂的斜阳洒在他们身上,却驱不散萦绕在他们周围的阴霾。
只有地上的玻璃瓶子反射出几道刺眼的光。
颈环上有着“04”标识的娃娃脸男生转着一个瓶子,唉声叹气。
“别他妈转了烦死了”身材精壮的短发男骂道,他脖子上同样戴着一个颈环, 编号02。
指间门弹出什么, 瓶子应声而碎。
娃娃脸躲得很快, 但还是被一片溅起的玻璃渣划伤了下巴,他抄起另一个瓶子向短发男砸去。
他们本就憋闷不已, 想要发泄, 于是打斗一触即发。
“啪、啪、啪”三声清脆的鼓掌声很有节奏地响起, 透着一股悠闲又嘲讽的意味。
接着,一道令人耳朵都酥了的声音幽幽飘来“好呀, 趁着现在还活着,尽情地打吧。然后, 躺着等死。”
到了“死”字, 声音陡然转冷。
说话的人一位堪称人间门尤物的女士, 她一头浓密的卷发披散着, 把脖子遮了个大半, 只有前颈露出一截白皙, 以及半段颈环,瞧着样式和颜色都与别人的不一样。
交手的那两人动作停了下来,不甘心地对视一眼,离彼此远了点。
另一个脸上有疤、留着狼尾发型的女人又开口“还有什么办法补救吗或许,7714还能重新链接上”
一阵沉默。
娃娃脸男生嘟囔“他怎么这么难搞他不是没有记忆了吗连大脑都受到很严重的损伤”
卷发女人冷笑“如果他不难搞,我们就不会在这里,第六区也不会存在,甚至他都昏迷近近两个月了, 各方势力都不敢轻举妄动。”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编号02的短发男性子比较急躁,“现在应该怎么办喂,07,你怎么不说话”
被称作“07”的男人气质沉稳内敛,一直低头把玩着一把小刀。
听到有人叫,他才抬起头,眸中似乎闪过一抹哀恸,但细看,他满脸都是麻木,他缓缓地说“或许一开始我们就不应该”
娃娃脸撇嘴道“马后炮。”
卷发女人嗤笑一声,说“你不想要自由你难道不是带着任务来的,不想要那些技术和信息”
她说着,翻了个白眼。这种不太优雅的动作被她做出来,依旧风情万种。
“反正都已经做了,如果他出事,我们都得死;如果他能醒过来,知道我们做了什么,只怕我们也活不成。既然这样的话,我死前一定要睡他”
嗖
飞来的小刀割断女人的一缕卷发,也打断了她后面的话。
07神情严肃,语气认真“如果你敢动他一根头发,你会后悔的。”
卷发女人瞥一眼飘然落地的头发,嫣然一笑,语气温柔又轻蔑“你现在才想起要当一条忠诚的狗,是不是有点晚了”
她说着,正准备转动一下戒指那将削掉07的一块头皮。
敢断她的头发
正在这时,他们的通讯设备“滴”了一声。
他们都敏锐地有所预感。
看完后,他们互相交换着眼神,神情复杂,谁都没有说话。
那位,竟然真的清醒了
不只是睁开眼睛,似乎神智也没出现问题。
还真的心性坚韧、非同凡人啊。
其实,贺明隽再次醒来,对自己的处境根本一无所知,他只是脑海中忽然多了几个零碎的画面而已。
但他一贯能端得住。
发现自己又换了躯壳,身处在陌生的环境,贺明隽不动声色,心底依旧保持着几分怀疑。
他躺在一个半封闭的舱体中,脑袋被禁锢住。
视力受限,他就闭上了眼睛,想要借助其他感官,再用意识感受一下,系统是否还存在。
只是,脑袋的一阵剧烈的刺痛让他放弃了探索。
他心底生出一股抗拒。
就在这时,一道机械的电子音在他耳边兀然响起“是否断开链接”
和系统七七音色完全不一样。
七七一开始的声音也很人工智能,但后来就越来越富有情绪,语调自然,听起来更加悦耳。
而且这道声音不是在贺明隽意识中响起的,而是从耳朵中传来。
不过这也说明不了什么。
贺明隽想了想,开口出声答道“是。”
声音略有点哑。
“请确认断开链接”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贺明隽“确认。”
他话音刚落,脑袋上的禁锢就松了。
类似于全息游戏吗
贺明隽心底冒出一个猜测。
就根据目之所及的物品判断,这里的科技水平是前所未有的高。
贺明隽想要坐起来,只感觉浑身乏力,有一种这具身体不是他的滞塞感。
他右手撑着舱体的边缘,才慢慢把上身挪起来,把后面略高的部分当做靠背倚着。
他环顾四周,恰好看到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出现在一扇透明门后,也看到对方发现他醒来后那一瞬间门复杂的神情。
其中,惊吓大约是多过惊喜的。
贺明隽的神色淡淡的,看向来人的目光也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
眼镜男与贺明隽的视线对上了一瞬,却很快移开,连头都更低了两分,身体似乎有点僵硬。
这人的神态和动作已经透露出不少信息。
贺明隽的视线略往下移,发现了对方脖子上戴着一枚颈环。
略微有点眼熟
贺明隽心头浮现淡淡的疑惑自己难道一直喜欢用这种手段
他面上依旧不动如山,就这么看着眼镜男走近。
对方在距离他大约五步远的地方站定,态度恭敬又表现出很外露的惊喜地问“您醒啦感觉还好么”
所说的语言和刚才的机械音,也和任务世界中的语言一致,贺明隽能听懂,并不存在交流障碍。
离得近了,贺明隽能看到对方的颈环上“01”的编号。
所以,还有02、03
确实很像自己的习惯。
贺明隽没有理会这人的关切,思索时略微垂了眸。
视线落在裸露右臂上
皮肤白皙细腻得宛如婴儿,连纹路都是浅浅的,毛孔更是几不可见,于是上面的针孔就格外显眼。
不知道是被注射了什么。
贺明隽没有询问。
装失忆在贺明隽看来是一种愚蠢的做法。
就算真的失忆了,在情况不明时,反而更应该伪装成正常模样,免得让人看出来。
贺明隽不说话,那位眼镜男就静静等着,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大约过了十几秒,贺明隽才开口“把这段时间门的经历和见闻事无巨细地写成报告,交给我。”
那人似乎迟疑了一下,但终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好的。”
贺明隽颔首,又问“7714呢”
他意识中根本感受不到系统的存在,这么问,只是为了试探、验证某种猜想。
眼镜男还没有出声,侧边的“墙”忽然亮了起来,转瞬变成黑色,而墙角处有一只背朝外、尾巴扫来扫去的白猫。
白猫的模样,和曾经系统七七为自己选的虚拟形象一般无二。
这张图如果要做成表情包的话,大约应该配字猫猫生气了,但猫猫不说。
贺明隽看到这一幕,那双眸色罕见、神秘却又格外无情的眸子似乎多了点情绪,一瞬间门变得潋滟起来,从冰冷的死潭变成瑰丽的漩涡,有一种令人惊心动魄的美。
可惜无人窥见。
黑色的巨幕起到镜子的效果,但没有那么清晰,只能映出贺明隽的轮廓。
身形单薄,瞧着年龄不怎么大。
贺明隽向来对皮囊不怎么在意,瞥了一眼自己的身影后,就又将目光移向角落里的那只猫。
那猫只是一个图像而已,眼睛并不能捕捉到信息,但它偏偏还故意转了脑袋,又在贺明隽看过来时把头一扭。
哼
七七很生气。
亏它那么信任贺明隽,还以为吞噬到那个攻略系统就能升级呢,结果里面竟然有病毒
它差点就挂了
而且之后它就发现自己和任务者断了联系。
它还记得当时贺明隽对那个破系统一阵瞎捣鼓,它觉得他们两个是一伙的,就根本没有检查
至于现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七七其实不明白,但它能感受到,这里应该是它的大本营。
它很自在。
不过它也发现自己好像有一些数据被锁、功能受限。
然而,这些都没有它竟然被贺明隽骗这件事重要。
它就算是一个没有心脏的系统,那也是会伤心的。
七七默默自闭中。
贺明隽见到熟悉的事物,没有一丁点激动,他只是平静又理所当然地对01号眼镜男下命令“出去,别让人来打扰。”
眼镜男依旧没有半句废话,应了一声后,又让机器人送来一管营养试剂和一杯温水,就转身离开。
对此,贺明隽很满意。
他向来喜欢听话的人。
他现在精力有限,身体也不太舒服,又对自己的新处境几乎一无所知,实在没心情应付他不认识、更不信任的人。
至于七七
贺明隽不算信任,但至少熟悉。
还有那几个莫名其妙的片段,贺明隽依旧保持着几分怀疑。
他总是这样,对什么都不会轻信。
贺明隽端起水,喝了两小口。
他也并不多疑如果那人要对他下药的话,在他昏迷的时候就做了。
贺明隽能沉得住气,但七七就有点按捺不住了。
巨幕上那只小猫不停地做各种小动作。
贺明隽润了润口,才出声“七七”
“哼”
这一声很刻意,而且无处不在,有一种把人密封在钟内用音波攻击的效果。
贺明隽抬头看了一圈,也没找到音响在哪儿。
他沉默片刻,还是觉得正事要紧。
他放下水杯,竖起一根手指在唇前,略放低了声音说“我想起一些事情”
因为不确定是否被监控着,贺明隽依旧没有坦诚,而是选择套话。
另一边,戴着眼镜的01走出去之后,并没有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他依旧绷着一张脸,不想让情绪外露。
然而,那种刀悬在头顶的不安、对未知的恐惧还是让他略微有点焦躁,他步伐急促地走到没有监控的地方,掏出一个不受屏蔽的通讯器发了两条消息。
内容不是文字,而是他们事先约好的暗号。
第一条,是说那位已经醒来,看不出来异样,神智貌似没有受损。
第二条,则是约其余人见面商量对策。
这些人估计要比在挂科边缘试探的考生即将查成绩还要焦急忐忑千万倍,因此很快就聚在一起了。
一共十一个人,颈环上的编号从01到11。
他们各有算计和立场,但此时心情大概是同样的复杂。
见了面,他们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04号的娃娃脸左右张望着,小声问“这里,安全吗”
好几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01。
“以前么,应该是安全的。”01苦笑一声,抬手摸了下颈环,“现在他醒了那就不好说了。”
他们废了那么多功夫实验,都没能找到办法把颈环解开,只是能屏蔽掉部分信息的接收而已。
更别提,他们体内还有芯片。
“而且,做过的事总会留下痕迹。”01把手又移到了眼镜上,语气带着点感叹,“差得太多了”
听到这里,那位长相美艳的卷发女人就动作有点粗鲁地把自己那一头秀发拢在右侧,然后伸手把脖子上戴着的东西一解不是颈环,而是她在颈环上又覆了一条漂亮的choker。
“得了,以后就老实当狗吧。”
她语气轻飘飘的,动作却狠狠地把那条choker一甩。
颈环上露出的数字是06。
“谁知道呢。”01有点意味深长地说,他已经把眼镜摆弄好,“先看看他醒来的反应吧。”
也就一分多钟的视频,他们看完后又是一阵沉默。
有人骂了一声,说“当时的预估就是个狗屁”
02搓了搓自己的短发,大步往外面走。
“你干什么去”
“打扫楼梯上的玻璃”
他们该打扫的何止楼梯。
需要打扫的又何止他们。
第六区那位先生醒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各方势力耳中。
一些蠢蠢欲动的人选择暂时观望。
还有一些人或许有了新的打算。
反应最大的当属第六区。
有些人虽然不明所以,但被周边的氛围感染,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于是整个区都有种领导即将莅临视察的隆重和紧张感。
治安变好了,街道更干净,路边的叶子都变得纤尘不染绿得发亮
最夸张的是,之前一次事故,致使那棵三百年的、据说是先生站在窗前能看到的银杏树枯死,然后,某天清晨第四区的民众发现,他们区那棵近六百年的银杏树不见了了,而坑里放着一箱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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