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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轻轻张开,雨幕缓缓退去,雨停了,夜虫开始啼叫,空气变得清新干爽,天地仿佛都被这场雨洗净了。
香思侧身躺在柔软的床榻上,荆无痕结实的手臂环住她那纤细似柳的腰,她光裸的背贴着他温暖结实的胸膛。
昏暗的房间里,月光悄悄透窗迤洒进来。
香思心满意足地凝视着窗屝外的夜,喃喃道:“你知道吗?我最喜欢旅游了,喜欢登山,立誓赏遍宇宙间名山胜景,一点儿也不觉得累。每一次都兴致勃勃地期待下一次的出游,朝思暮想着还有什么瑰丽的风景让我欣赏”她转过身来,望上荆无痕那双溧下见底的眼睛。
荆无痕只手撑着上半身,俯视着枕上她明媚的脸蛋。
香思仰望他,像是要望进他心坎深处。“但这是第一次,我哪儿都不想去--”香思温柔地抚上他削瘦刚毅的面容“光这样看着你我就哪儿也不想去了”
荆无痕没有说话,他注视她闪烁着水光的眼睛,听见她哽咽沙哑地道:“我觉得我好幸福”
荆无痕冷俊的面容沉默着,身下伊人如此柔媚,他大掌温柔地抚过她额头,抚过她细长的眉,轻描着她饱满红润的唇。
荆无痕不善承诺,不善表达感情,但是他此刻望着香思的心情是澎湃而汹涌的。
香思微笑地看着他那黝黑的眼睛。“我知道你也喜欢我。”她温柔地肯定道:“你不用说,我明白。”
是这样善解人意这样聪慧敏感的女孩,荆无痕胸腔涨满对她的情潮,他如何不动心,面对这样可爱美丽的小东西,他的心再冰冷、再坚毅,只消地一句话、一个微笑,彷佛就能轻易地击碎。
荆无痕什么都没说,柔情蜜意的情话不适合他。荆无痕只是俯下身来,轻轻覆上她美丽的唇,他的气息就代表他的誓言,他封缄的吻代表着他的心意深切的吻暖和了她的心,那炙热的吻藏有他心中的情火,那个吻从温柔变得饥渴而狂野,需索她所有的芬芳,抽空她的思绪,许久,当她被吻得神思腾飞喘不过气时,他终于放开了她。
香思轻喘,身体变得又熟又烫。
荆无痕摸住她艳红的颊,眼色一黯,如闇夜般温柔地凝视她。
香思还在为那个激情的吻悸动不已,她舔舔唇既天真又无辜地眨眨眼睛。
“老天,我真喜欢你的吻。”她坦白道。忽然她骇住了,是真的吗?她看见荆无痕嘴角轻扬,露出难得-见的笑意。
看见这一抹难得的隐约笑意,香思的心整个融化了。他是一个这么孤寂的人,她想,就算倾尽所有,她也要温暖他。就算他的心好冷,只要她愿意去爱,一定会热起来地一定办得到,天下间,只要是香思想做的事没有成不了的。
这个似有若无的微笑令香思相信,他肯定是喜欢她的,她是他唯一的女人!
香思微笑的跳下床,披上床畔薄衫。“我差点忘了--”地拎起外裳抽出夹袋内的谱子。
“上回我丢了这个,特地下山去找”她拿着琴谱踅返床边坐下,将琴谱递给他瞧。
“你可以和我合奏么?有几个音律是我的琴没法弹的。”
荆无痕接下那本老旧的谱子,看见封面一个斗大的“别”字印,脸色骤变,忽然用力揪住谱子?这这本谱子
“怎么了?”香思意识到他情绪的转变。
“你怎么会有这本谱子?”
“喔这谱子是我自小被弃时,就搁在我衣服内的,同那把相思琴一起。”
荆无痕忽然用一种很复杂的表情看她,那表情令她觉得陌生而寒冷。
香思下意识退了一步。“怎怎么了?”为什么忽然用这样寒冶的眼神看她?
小时候便听得义父手刃别府十几条人命,为的是一把琴、一本谱子。蔚香思?一个被弃的孤女,一把老旧充满历史的古琴,一本尘封的谱子--荆无痕打心底彻骨的寒冷起来,他忽然猛地伸手揪住香思手腕用力一扯,香思吃疼,往他的方向倒去。
下意识她右手真气一莲就要击出,忽地硬是扼住了,任自己倒他身前,她仰着脸不解地望着他冶俊的黑眸,怎么了?香思眼中盈满困惑。
荆无痕眼中凝聚杀意,香思一阵寒冷。之前他不是笑了吗?之前那黝闇的瞳眸不是温柔得如夜么?她做错了什么?
“你是谁?”其实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但是但是她眼中满是无辜和困惑。
“我是香思,蔚香思。”
“我问的是你真实的身分,你的父母是谁?你千里迢迢来此为了什么?处心积虑留下为的是什么?装作一副柔情似水的表情更是为了什么?”骗他与她合奏好毁了寒魄琴么?和他交欢好伺机杀了义父么?短暂的爱意,初生的情意,瞬间被他眼中冰冷的毅意湮灭殆尽。“回答我!”他命令,掐住她手腕的力道毫不留情,香思疼得皱眉。
香思哑声冷静地回答他。“我没有父母,自幼就被丢弃龙虎门外,天地就是我父母;我千里迢迢而来--”她明澄的眼瞳闪烁如月般纯净的光辉,定定地瞧入他狂乱的眸庭。“为的是寻找我命定的天子处心积虑的留下,为的是和我的真命天子相守;装作一副柔情似水的表情,是每一个女人看着她爱的男人该有的模”她无助地道。“你掐痛我了。”
美丽的眼睛漾起水气,是泪么?他胸腔一紧。“我该相信你么?”荆无痕头一回感到不知所措。到头来这些柔情蜜意会不会是一场陷阱?“你美丽的外表下怀的是怎样的心?”
“你在怕什么?你在怀疑什么?”香思强忍着手腕传来的痛意,勉强地微笑,聪慧的一对灵眸直直望住他。
“你不要怕”她只手探向他赤裸的胸膛,贴住他温热的心房。“你的心又跳得这么急了”她吐气如芳兰。“你瞧--”她忽然侧身,手离开他胸膛,探向被褥下头,摸出一粒红艳的葯丸。
无痕眼-凛,那是他随身带着的花毒。“你怎”
“我偷的。”她眼睛绽放着妖魅的光芒,任性地红唇微噘,将那只葯丸捻在指尖,笑瞇瞇斜眼瞧他。
“我偷来作纪念,是它让我们温存,让我们的缘分千里迢迢相系。”她狡猾地笑,像顽皮的诱人的仙子。
“你不要怕我,大不了我再吃一颗毒葯,你就不怕了,你瞧--”她仰头张唇,作势要吞下毒葯,忽然他击开她的手。
“不要!”
红色葯丸飞出去滚落床边。香思眼色一黯,垂下脸。笑容隐去了,她注视着雪白的床褥,美丽的红唇抿起了。
荆无痕注视她低垂的脸,注视那垂下的羽毛般柔软的眼睫,她抿紧的唇办微微颤抖,脸色异常苍白。
她伤心么?她是该伤心,他本就不是一个懂得呵护女子的人。室内一阵沉默,荆无痕矛盾而复杂地俯视她,她则低着脸,低垂着眼睛,然后他看见晶莹的泪珠一滴两滴三滴地坠下,濡湿了床铺
恁是香思再不愿相信,也聪明的意识到一些不幸的预感。那本谱子代表着什么,让荆无痕瞬间变得如此冷漠。她不敢想,她笑不出来“那种焚身的痛,我再也不要你尝”
香思一怔抬起脸,震惊地望着他,他黝黑的眼睛此刻已褪去了杀意,重新添上了温柔。
“无痕”
关于这谱子的历史,无痕相信她一点都不明白;关于她的身世,也许真的没有人告诉她。
看见那张泪痕斑斑的脸,他冶硬的心肠竟也疼了起来。“我有话想同你说”他穿起衣服,拿来一件披风帮她罩上。“你跟我来。”
天地昏暗,冶风袭袭,两条人影穿越密林,穿越重重芒草,忽然眼前豁然开朗,宽阔的草原映入眼帘,
那是一处高地,下方是一大片绵延无尽的草原。一轮明月高挂天际,繁星熠熠。随风起伏的草原上,银色的流萤几千几万的穿掠飞越其间,画出千万道灿烂的银芒。
香思被那自然的美景惊愕得睁着眸说不出话。
荆无痕环住她肩膀,凝视前方远处。“我父亲是当今圣主御用军师。我本性聂,是官人子弟。当年我父亲正逢仕途不顺,又得我这银发之子,故听信道士之言,将我弃之;母亲也因我发色怪异,深怕父亲问罪,亦弃我不顾,顷辄之间,我成了乡野鄙夫之子,因我生性沉默寡言加上银发被众人视为妖物,受尽世人排挤鄙视。最终,竟获武林人人仇视、恶贯满盈的三大恶人收为义子。”他冷淡的描述仿佛说的是旁人凄惨的身世。“他们教我武功,一个使琴、一个使刀、一个使毒,唯有荆掠刀法我能得其真传,此后他便是我父亲。后来江湖群教连手诸杀荆横、荆僻,义父感叹江湖凶险,晚年又受病痛折磨,他怕我为了两位师伯复仇而重蹈他杀戮的一生,故将宝刀照夜白以死咒封于地下,从此我们隐避红尘藏身嵩山。即使这些年来偶闻风声,我父亲荣升军师,拥有万人之上的尊贵身分,却感叹膝下无子,于是千方百计寻我下落,但我都不曾弃义父而去。”
听见他坦白告知自己的身世,香思既心疼又感动,她静静偎着他身子听他说话。
无痕冶眸凝睇。“我没有朋友。”他手往刚方一伸,轻轻一指,溢出一道温热的气流,千万只飞萤瞬间感受到暖意朝他们飞来,几千万道银光如电般穿越他们,灿爝得令香思差点睁不开眼,飞萤妖魅晶灿地在他们四周盘旋,电光石火般照亮了他们。
“成千成万的飞萤就是我荆无痕朋友,而义父--是我唯一亲人。”他伸手握住香思柔荑,转身俯视她美丽的脸庞。“你,则是我的挚爱。”
香思抽气,不敢相信这告白会从他冷漠惯了的嘴逸出。
她感动得湿了眼眶,无数的飞萤将他英俊绝尘的脸燃亮,那深邃的眼睛底有着悍然坚毅的火在烧,他是认真的。
“我愿以性命起誓,用我的血与魂魄至死守护我的爱。”他坚定道。“香思,但在这之前,请你为我立下誓--”他直直望住她眼睛。“请你立誓,无论如何,绝不伤我义父,因为”
他黑眸一黯。“因为他也是我以生命守护之人。”
“当然!”她怎么可能会伤他所爱。“我会守护他就像我守护你一般,我愿起誓--”
她转身对着灿烂萤火,无边无际的辽阔草原,对着皎月与星,她朗声起誓。
“天有日月,人有耳目。天以日月为阴阳,人以血气为阴阳,我以我全部热血誓言保卫你的挚亲。
天有三百六十五度,人有三百六十五骨节,我以我全部之骨愿为守护你的挚亲而甘于粉碎。
天有四万千星斗,人有八万四千毫毛孔窍。吾每一孔窍为爱你而呼息--”香思握紧他的手爽快起誓。
“天地为证,千千万万飞萤为目,我蔚香思倘若违背誓言伤吾所爱之亲,则天地不容罚我受烈火焚烧,魂飞魄散如坠地狱,绝无怨言--”
无痕忽然吻住她的嘴,好毒的誓言,他深深吻住她,怕她说出更毒的宇眼。他抱住她温软的身子,上天,印证这份爱。无痕心底忽起莫名的恐惧,从来他不求这个天,但此刻,他抱着香思,衷心恳求天地仁慈。
让香思永远不知自己身世,让他们可以如此缠绵至地老天荒,哪怕他曾领受过多少无情岁月,如今有香思,他心满意足再无遗憾!
香思在他炙热的吻下颤抖地回抱他,她的爱哪怕是粉身碎骨,哪怕是魂飞魄散,这寻得所爱的悸动,这拥着命中所爱的满足,值得她付出一切守护。
朔风冽冽,入冬天冷刺骨。
恒山僻处,空旷的野地,芦苇凄凉的环绕着泥地上墓冢。
樊烈领着一干龙虎门弟兄,在凄艳的夕照下,当他真正见到碑石上的名字,眼中进射出野兽般疯狂的精光,随即,他崩溃地扑倒墓前抱住碑石仰首撕心扯肺痛嚎出声--
“不--不--”他不顾兄弟们在场痛哭失声,那野兽般的悲鸣令身后众人不忍卒睹,纷纷掉下泪来。
樊烈抱着碑石,觉得心肠都被这残酷的真相撕裂碾碎。他千里迢迢寻来的香思,竟是荒地里冰冷的坟冢,不热泪淌下他狂猖的脸庞。他的香思,他呵护真爱的香思竟会横死他乡,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香思香思啊”在那痛心疾首的壮硕身子后头,萧凡陪着牙儿也默默地低声啜泣。
年老的龙虎门主不停暗暗掐牙儿手臂,低声命令。“哭大声点,再大声点”他早早收到香思的信帖,知道这全是假的,只好按着香思的意思卖力演戏给樊烈看。他掐的力道加重。“快,眼泪、眼泪”
唉哟,师父掐得人家好疼哪!“师姊啊--天啊--阿娘喂--”连墓碑都找人做了,师姊真会整死人。牙儿吃痛果然粉自然地进出眼泪。她一副痛心模样,在师父的眼色下,嚎啕痛哭。“你死得好惨啊,大师兄来看你了天啊你瞑目吧师姊啊”萧凡斜眼瞪牙儿山眼,从齿缝中哑声命令。“你说些别的,更凄厉点儿!”他深伯樊烈起疑。
还不够惨啊?牙儿皱皱鼻子,嚏嚏鼻涕,气运丹田,卯足了劲,往前一扑,拍地痛呼。“牙儿也不想活了!”真要这样煽情是不?“你抛下牙儿,牙儿也不独活了牙儿不想活了,以后再没人给牙儿做点心,以后再没人弹琴给牙儿听,以后牙儿再没人可以说话了呜呜呜牙儿干脆死了去陪你,你真狠心师姊啊呜哇你好惨啊天啊地啊把找的师姊还给我啊”她干脆将脸埋进黄土里,身子故意颤抖个不停,抖得肝肠寸断,哭得众兄弟们纷纷热泪盈眶,一副大家都别活了的气氛。
哼,够洒狗血了吧!牙儿简直佩服起自己的演技了。为了师姊,她可说是没有形象了。
牙儿凄厉的哭声令前方抚墓的樊烈更加悲痛万分。樊烈一身傲骨都为这个女人的死讯给击碎,他宛如被人抽干了生命,悲痛欲绝。
“大师兄,天色暗了--”许久不见他起身,师兄弟们忍不住唤他。
樊烈失魂落魄的跪坐香思墓前,槁木死灰地一句:“你们先走吧,让我在此陪香思几天。她一个人躺在这里,一定好寂寞。”樊烈摸着碑石上的名字。
“不怕,大师兄陪你--”他心智涣散喃喃自语。“是师兄不好,没有好好保护你”原本总是精光外露、神采飞扬的黝黑瞳眸如今是山片血红。“香思,是师兄的错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你,让你横死异乡我的错”
牙儿纵是再气大师兄那蛮横霸道的性子,此刻也不禁要动容。“大师兄?”怕是师姊看见这一幕也要心软吧?
“就让他留在这里。”萧凡领旗下子弟离开,牙儿随行于师父身侧。
看来,樊烈是真信香思死了。萧凡暗暗松了口气--香思啊香思,你用计安抚这头猛狮,但为师见徒儿身心重创,真个也感到内疚,你真把你师兄克得死死地。“唉”萧凡难过地叹息。
牙儿抹干脸上泪迹,悄声地道:“师父,过些天我也要和你去,我想念师姊”
“嘘--”萧凡瞪牙儿一眼。“别提!你要真关心地,师父会跟她提起,你留在龙虎门,免得师兄回来起疑。”
“哦。”牙儿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她再回头,看见远处墓前的大师兄动也不动。“我觉得师兄好可怜。”
“被情所困的人都是可怜的--”萧凡叹道。“都是瞎了眼,盲目又冲动的可怜人,但愿你师姊真的幸福”
正当樊烈哀伤得不能自己之际--
“呵呵呵”干净清脆的笑声,令山林里寒风减去了冶意。
香思和荆掠及无痕坐于亭子底下,石案上搁着下了一半的棋盘。荆无痕刚习会使棋,他这初学者每下一步路子都惹来一旁两位“前辈”的讥笑。
他皱起眉头,见香思毫不留情地吃掉他一颗棋子。
荆掠一旁嚷嚷:“叫你别下这处,看吧?你听我的,使那颗棋子!”
荆无痕脸色难看,偏偏不依,按自己性子使--果然香思又笑瞇瞇连吃他两颗子。
“徒弟终是斗不过师父的。”香思笑瞇了眼。
“嗟,瞧这丫头猖狂成这样!走走走--”荆掠使劲推开无痕。“你坐过去。”他兴致勃勃挽起袖子。“看爹怎么杀她个落花流水呜呼哀哉!”
“只怕你比无痕还不如。香思讥笑他,惹来荆掠一阵哇哇呼嚷。
冬季山上寒意彻骨,她笑着不禁又打了个哆嗦。
忽然无痕将她整个人抱至腿上,安在自己怀中。
“你?”香思脸一红,看见他一贯冶淡的表情,但是那关切的自然动作,已经令她暖进心坎底,忽然对面又是一阵呼嚷--
“吃掉你了吧!哈哈!”趁她分心,荆掠使了一招险棋,吞掉她三颗子。
无痕摸着她的后脑,大掌摩挲她柔软乌丝。香思正要落棋,分了心贪看他一眼,看见他竟无比温柔地冲着她微笑。
“无痕?”他的笑使她恍惚。
对面又是一声暍采。“又吃掉你啦,哈哈”香思愕然,回过神看荆掠老顽童般抓着棋子哈哈大笑。“这叫什么?”他摸着下巴认真思索起来。
“这叫英雌难过俊男关,哈哈无痕,义父这招果然有效吧?”
香思眼一睁,明白过来,仰首瞪住那对深邃的眼睛,瞋怒道:“几时你也变得这么狡猾?”香思拧了把横在她腰上手臂。“性子冷就算了,这般狡猾就变阴险了!”嘴里骂着,却也忍不住被他们父子俩的诡计逗笑了。
对着江湖人人惧怕丑陋极了的恶人,偎着外貌冷俊神色冷漠的荆无痕,蔚香思却如鱼得水般悠然自在,轻松快意。
果真是她性属水?所以对这旁人眼中的寒恁地感到亲切自在,她活得比在龙虎门时好。冬季了,但她眼角眉桧仿佛还透着春的明媚,这里没有樊烈炙热的凶猛的感情。
荆无痕伸手轻轻按住她眼角扬起的笑,香思占有地往后一倒,瘫进那片宽阔胸膛,像是跌进一片无边暖洋。她俏皮地微笑着上望他正俯视的眼,四目相触,流盼间情意缓缓传递。
他黑眸深不见底,瞳眸中只有她美丽的脸。她眼含笑盈盈似水,汪汪地恍似要融掉他。
情潮汹涌,-切尽在不言中。
香思并不知道,身后这个看似冷淡的荆无痕,早把那寒魄琴抛落崖下,随着那本谱子一并抛落云深处。
那时他站在悬崖睥睨地冷望珍琴葬送云海“我心已动”他再不能平心静气的使琴,香思已经扰乱了他的心海“让过去随琴尘封。”封住关于香恩的一切历史,封住任何悲剧的可能。
此刻他占有地环抱伊人在怀,胸腔溢满对她的爱。这是荆无痕第一次和人有了如此亲密的感觉,他抱着香思,紧紧地,恍似要将她的柔软馨香揉进骨子里。
他的爱无痕闻着她发梢传来的香味,听着她清脆干净的声线正和他义父滔滔不绝笑着弈棋。
这一个冬季,香思伴着他。他幸福得感到自己变得异常脆弱,第一次他会怕,抱着这珍藏的小东西,深怕一个不小心就会丢失。第一次他懂得害怕失去是怎样惶恐的情绪。
他的香思,他的女人!他占有的收拢双臂使劲地环紧她。原来一旦得到了幸福,就注定要开始害怕,惶恐着战战兢兢地深怕失去。荆无痕冷硬的心肠终于也开始像凡人般变得敏感而脆弱。
“你别抱那么紧,我不能呼吸了”香思的声音唤回他的思绪,她安下一颗棋子,不动声色却恍似了然一切地说道“你松松手,我在这里,我哪儿都不去。”她头也没抬,一句话轻易安抚了他不安騒动的心房。
是这样善解人意美丽的可人儿,难怪荆无痕爱她爱到心疼了。
樊烈不吃不暍一直守在墓前,他这样枯坐了一天一夜,那浸入骨髓的痛,那蚀心的痛!他睁着殷红的眸子瞪着墓冢,干枯的声音自那苦涩的嘴逸出。
“吾爱”他霍地站起,黑眸一睁,背上焚宵剑铿地出鞘。“我怎能让你独眠于此!”他握住利剑、猛地一挥劈开墓冢“就算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吾也要将你带回厮守!”他疯狂咆哮,掘开坟墓
是日--
夜幕低垂,香思按着约定的日期和师父在龙虎门外一处隐匿的林子里见面。
昏暗的林子里,只有些微穿透树棺的月光烙印地上。香思美丽绝色的脸庞,散发着恋爱中女子该有的光彩,一见到慈父般的师父,她立即奔上前抱住他老人家。
“师父”香思闭上眼、喉咙一阵酸楚,思念和内疚感同时掐住了她的心房。“思儿让您担心了。”
萧凡疼爱地拍拍她?膀,轻轻推开她,慈祥的眼睛打量香思面容。“你气色红润,双目有神,看来--”他一颗心放下“你在嵩山过得很好。”
“师父您好么?大师兄有没有为难你?”
“他看见你的墓,心都碎了,那痴儿恐怕还在墓前凭吊。”
香思垂下眼,抿起唇。也许她对樊烈是太残忍,但她不后悔,为了与挚爱厮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一定会伤害樊烈,死亡是最温柔的方武,起码不用闹到彼此难堪。
“师父知道你有苦衷,但是思儿,这样会不会对他太残酷?”
“如果我告诉他真相,那才是真的残酷。”香思抬起脸,聪慧的眸子彷佛能洞悉一切。
“我的心已经给了另-个男人。”
“你信中提的荆无痕他”萧凡眼中有一抹难言的顾虑。“他真的比你大师兄好么?有像樊烈那么样的呵护你么?你和他一起快乐么?”
“师父--”香思直视萧凡的眼睛,脸上有着固执的表情。“您还记得么?小时候咱们一班师徒出游,途中我眼尖发现一只彩色孔雀,当时,指着牠羽毛大呼漂亮。”香思瞳眸一暗。“那天晚上,大师兄送给我一件礼物-一支支被拔下的孔雀羽毛!我那时望着樊烈,他眼中充满期待,他等着我赞赏;可是我只是直直瞪着他,惊讶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告诉我,只要我喜欢的,他就是粉身碎骨也会把它抢来给我”香思声音哽咽了起来。“那天晚上我一直没法子睡,一直想着那只失去美丽羽毛的孔雀,因为我一句喜欢,牠失去可以保暖的羽毛。大师兄把牠的羽毛一根根扯下来,牠还能活着么?就算苟活也生不如死,当时你们都笑我,说大师兄多疼我,但师父,”香思眼中盈泪。“只有天知道,才十岁的我,第一次意识到什么是恐惧。师父,我讨厌樊烈;他越爱我,我越害怕。”
萧凡望着徒儿眼中凝聚的泪光,霎时明白在香思平静的面容底下,藏着怎样凶猛的阴影。他震惊的听香思说--
“对我喜欢的东西他不择手段,那么,对他自己喜欢的东西又会如何!”一句话道破了香思长久以来的恐惺。
萧凡雳惊地凝视爱徒那太过灵慧的眼睛。是啊,香思一向太聪明,聪明得意识到隐藏的危机,懂得害怕和恐惧。原来在龙虎门,她一直活得战战兢兢,他竟一直没发现,香思美丽的外表下藏着怎样煎熬的心情。
“师父,我舍不得您和牙儿,但是--”香思毅然决然道。“我发现了一只更美丽的孔雀,我要保护他,我要随他隐匿,恕我不能理会樊烈的情绪,对他我没有愧疚。”香思勉强地挤出笑容,苦涩道。“但是师父,徒儿只放不下您和牙儿,待樊烈接受了我的死亡,一切便回归平静。徒儿答应您,一定会找机会常常回来看您,好么?”
他还能说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也是樊烈那死心眼的性子造成的,能怪香思无情么?或者残忍的人不是香思而是樊烈,他那窒息的爱折磨了香思许多年。
萧凡叹息。“但是,师父听牙儿说,那个荆无痕有个义父,全身长瘤”他欲言又止。“香思,他们的来历你清楚么?”
“我爱他那就够了,他的来历我不需要清楚。”
“香思你那本谱子,其实”萧凡一脸担忧:“关于你的身世,为师为师”
“师父,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说她爱上的有可能是个杀父弒母的仇家?望着香思明澄的眼睛,他苦涩得不知从何说起。天下间绝无如此巧合的事,她爱的男子姓荆,同样有一把琴,还有一个长瘤的义父,种种线索将残酷的事实拼凑起来。萧凡张着嘴,犹豫着、煎熬着,半晌只是说出一句:“那本谱子他们看过了么?”
“瞧过了。”香思咬了咬唇办,眼神闪烁,忽道:“可惜他也不会弹,那谱子看来是没用了。”香思下意识的回避掉这个问题。她敏感的嗅到了那本谱子背后隐藏的危机,那极可能是一个可怕的黑色之谜。凭着保护这份情感的直觉,她聪明的技巧的敷衍过去,有些事情并不需要追根究柢。
“他们看过了”萧凡思索着,下了决定,对她温柔道:“徒儿,你去吧,好好抓住你的幸福,师父支持你。只要你平安快乐,那就是给师父最大的礼物。”
“师父”永远这么慈祥这么宠她。香思似个孩子心酸地张臂抱住萧凡,脸庞埋进师父温暖的胸膛,泪涌出眼眶,她哭了起来。
萧凡疼爱地拍抚她抽搐的肩膀“好了好了,哭什么?师父不是都依你了么?别哭了,怎么像个孩子?真是--”他呵呵笑了,眼眶也跟着热了起来。这一别不知要多久才能再见,他可爱的小香思已经长大,已经懂得了爱,懂得争取自己的幸福。
隐处,一双充血的瞳眸,将一切看进眼底,那疯狂的瞳阵颤出毁灭的光彩。
所有的人都背叛他!樊烈痛心的闭上眼睛。原来如此,原来她这样践踏他的感情!为了另一个男人,她让他在一个可笑的空墓前哀哀痛哭。
我讨厌樊烈,我讨厌他!
香思的话如一柄尖刃无情地将他撕裂,狈狠将他开膛剖腹。
多么可笑啊--樊烈虚弱的扶住一旁大树,稳住那因大受打击摇摇欲坠疲惫至极的身躯。香思你好狠,你好狠--之前那些因她死亡而伤心堕进泥里的泪,彷佛都在嘲笑他的愚昧。
你这样和师父连手伤我,你好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