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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情况怎么样了？”
衡山刘宅之中，主位坐着的身穿酱色茧绸袍子、矮矮胖胖、犹如财主模样的中年人，正是刘正风。
此刻的刘正风却略失了两分风度，愁眉不展。
那老者瞪着两个黄澄澄的眼珠子，摇头叹气。
“师弟，情况恐怕不妙啊。”
这老者正是鲁连荣。
他在衡山派中并没有什么声望，江湖上很多人也都不认识他。
但他毕竟是刘正风的同门师兄弟。
年纪又长于刘正风，自然也要被尊称一声师兄。
“不行，事到如今，我岂能为了自家之安危，弃咱们衡山派基业于不顾呢。”
刘正风一拍身旁的桌子站了起来。
胖胖的脸上多了两分坚毅。
“我还是得出去主持大局，掌门师兄是指望不上了，不能让白蛟帮的人这么嚣张。”
“师弟，万万不可。”
鲁连荣连忙劝阻。
如今整个刘宅之中，留守了近百衡山弟子，人人长剑出鞘，警惕四周。
“那白蛟帮就是冲着你来的，你若出面岂不是正中了他们的心意。如今也找不到掌门师兄，你若是有了闪失，那才是咱们衡山派的大损失。”
鲁连荣苦苦将刘正风劝住，可不肯让刘正风出面。
他一在外人面前露面，那就前功尽弃了。
非得把他堵在刘宅之中，让这宽阔的刘宅成为他的坟墓。
“与其想着怎么出去，兄弟，还不如再想想还有哪些强援。只有解决了那平谷一点红，白蛟帮在咱们衡山派面前何足为虑。”
刘正风缓缓点了点头。
这话说的确实也在理。
白蛟帮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九江上一个小帮派，哪里能和他们衡山剑派相比？
除了他们帮主，底下也就有个什么长江双飞鱼算是江湖好手。
如今所担忧的只有他们花重金请来的平谷一点红。
此人号称黑道第一剑客，是个极高明的杀手。
刘正风武功虽然不弱，剑法也高。
但若想与黑道第一剑客相比还是差了许多。
“我派了大年去请了雁荡大侠何三七。”
鲁连荣故作担忧。
“这个人天天溜街串巷，找得到吗？”
“放心，不难找，前几天还听说在衡阳城卖馄饨呢。”
听了这话，鲁连荣更不能放心了。
何三七自幼以卖馄饨为生，学成武功后，仍是挑着副馄饨担游行江湖。
虽然形容相貌略显猥琐，但这个人的功夫实在不弱。
不比刘正风差，也许隐隐的还要强上一些。
若是两个人联手加上这么多的衡山派普通弟子相助，不知道平谷一点红挡不挡得住。
看来想做成这件事还需要一些助力才行。
“师弟不知道这段时间你是否见过掌门？”
刘正风摇了摇头。
鲁连荣故作叹气。
“唉……这倒是奇了怪了。”
“师兄，怎么了？掌门师兄最近出什么事了吗？”
莫大先生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就算是刘正风都找不到他的人影。
鲁连荣装成一副为难的样子，吞吞吐吐。
刘正风看着面无表情，只在心里笑笑。
他处理这些世俗经济的事情得心应手，又岂能看不明白这人心。
鲁连荣装成这副为难的样子，无非为了表功而已。
“若是师弟没有见过师兄，那真是奇了怪了，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师兄他们啊。”
刘正风疑惑的哦了一声。
“这话是怎么说的？”
“如今咱们衡山派大敌当前，掌门不露面也就罢了，我去找他们帮忙，他们却百般推脱，明显有看着师弟倒霉的意思……”
刘正风脸上难看了两分。
却也只能叹了口气。
“这也怪不得他们，我与师兄脾气不对付，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刘正风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但瞧他那脸色显然不像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他对莫大还是有一些偏见的。
刘正风也看得出来鲁连荣在挑拨离间，但他并不在意，甚至习以为常。
毕竟衡山派的一切杂事都是自己来管，一个掌门师兄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
谁更像一个掌门，谁的权力更大，都是一目了然的。
衡山派派中的一干人等都是从刘正风手下拿钱，都是听刘正风的吩咐。
若非是莫大先生确实也颇有威望，这掌门早就换人了。
这种情况之下，幻想着从龙之功，撺掇着刘正风当掌门的人并不在少数。
鲁连荣这个时候来烧这个炕都来的晚了。
而刘正风自己近来又在音律上大有所获，正是欢快的时候。连衡山派的一些俗物都不想管了，掌门之位实在避之如蛇蝎。
若非此次九江白蛟帮重金聘请了黑道第一剑客平谷一点红来刺杀刘正风，甚至以整个帮派之力妄图反攻，刘正风不得不站出来迎战，早就钻到屋子里钻研琴箫合奏了。
“师弟，只能请到何三七吗？单靠他一个人恐怕不济事，没有别的人能来了吗？”
鲁连荣继续试探着刘正风的力量。
刘正风摇摇头。
“事情发生的急，我也没有想到白蛟帮居然还有胆子敢对咱们出手。”
刘正风确实想不明白。
“他们就算杀了我，就能讨得了好吗？咱们衡山派拔一根毛来也比他们的腰粗了。”
“这次造成这么大的祸患，纵然是我栽在了平谷一点红的手里，掌门师兄总有回来的那一天，不管他与我关系如何，总是亲近过于外人的，又岂能放了白蛟帮？”
白蛟帮实在不足为虑，但刘正风也实在没想到，白蛟帮居然请来了平谷一点红。
“事情发生的急，再加上又是平谷一点红。若是往常时候对付白蛟帮也不用给什么好处，只招呼一声，有的人手愿意来帮忙的。”
“但现在面对的是平谷一点红，敢来的人就少了。何大侠虽然整天只计较着那点小钱，溜街串巷卖一点馄饨，但心里还是颇有侠义精神的。”
刘正风看得透人情冷暖。
对付白蛟帮那是十拿九稳，没什么危险，自然有的人愿意来卖自己一个人情。对付平谷一点红却要拿命来拼，敢来的人自然不多。
鲁连荣松了口气。
一个何三七还好对付。
“既然如此，师弟你就在这儿宅中安坐，千万不要外出行走，给平谷一点红找到机会。”
“打探消息的事情我来办。”
鲁连荣细细叮嘱一番，才转身离开了刘宅。
米为义也颇为感慨。
“往常时候没看出来鲁师伯是这样急公好义一个人。”
刘正风饮了口茶，只是摇头笑笑。
鲁连荣这个师兄声名狼藉，性子也不讨喜，哪里是什么急功好义的人？
只看他挑拨自己和掌门师兄的关系，估计也是想在自己这边下注吧。
想让自己当了掌门之后重用他。
师兄啊，师兄。如意算盘打的好，确实打错了。
唉……到底只是一些俗人，只知道争权夺利，不知音律之美妙。
刘正风在心底感叹着。
自己和莫大师兄虽然颇为不合，也瞧不上莫大玩的音乐。
但莫大玩的再怎么下里巴人，到底也是玩音乐的。
尤岂是鲁连荣这种人能比的。
“可曾查到平谷一点红的踪迹？”
米为义摇头。
鲁连荣出了刘宅，走到了外面的街上，黑暗之中，立刻便有几个狗腿子跟了上来。
几个人低着头嘀嘀咕咕的沟通了一番。
一半人继续在刘府外面守着，一半人跟着鲁连荣后回了住处。
“可曾查到平谷一点红的踪迹？”
手下人齐齐摇头。
鲁连荣叹了口气，黄澄澄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着，满是不满。
“真是没用。”
“师父，那平谷一点红乃是黑道第一剑客，又是一个威名远播的杀手，从来没听过他失手的消息。”
“咱们这些人想要抓到他的踪迹，谈何容易？”
鲁连荣无奈。
确实还是自己的硬实力太低了。
借来的这些实力完全不受控。
“你们也都上点儿心，起码也得知道平谷一点红什么时候到吧？万一他动手的时候咱们在场，你们谁能挡得住？”
几个徒弟连连点头。
还是得打探打探。
平谷一点红到的时候，他们都要提前避开。
谁知道那黑道的人杀人眨不眨眼，万一顺手把他们料理了，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你去通知你们帮主，刘正风请了雁荡山何三七，看看能不能拦一拦，另外那个平谷一点红是你们请来的，你们难道还不知道他的踪迹吗？”
“别的不说，你们帮主他们虽然离得远，你们两个可是跟在我们身边的，你们也不怕被顺手杀了。”
两个白蛟帮帮众连连点头。
在这时突然有人轻轻敲门。
“谁？”
“鲁师伯，是我。”
一个主动投靠鲁连荣的衡山派弟子。
一个门派中总有得意和不得意的。
投靠鲁连荣的人大多数都是既不得意又好吃懒做的。
刘正风把衡山派家业整治的红火，整个门派欣欣向荣。
哪怕是愚笨一些，只要肯干，总能找到自己的去处。
坐在这一艘披风斩浪一路向前的大船上，只有那些好吃懒做的奸猾之徒才会被抛下。
鲁连荣声名不佳，也只能笼络到这些人。
“什么事？”
“莫小贝跑了。”
“什么？怎么能让她跑了？真是一群废物！”
鲁连荣大为愤怒。
“还不快派人去把她抓回来！”
“是。”
“等等！”
鲁连荣又把人叫住。
“不要抓了，见到她立刻砍死！”
要是跑了莫小贝走漏了风声，无法挑拨莫大和刘正风的争斗，那这件事儿就失败一半儿了。
鲁连荣又看向白蛟帮的那两个帮助这两个人能派来做这样的联络，也算是帮主的心腹。
“你们能不能加点儿钱把莫大也一块儿给杀了？”
两个帮众无能为力的摇了摇头。
“把平谷一点红乃是黑道第一剑客，这样的杀手哪是那么容易请到的，我们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请的他出手一次。”
“实不相瞒，事到如今，我们连他的人都没有见过，对于平谷一点红，我们不比你们知道的多。”
“都是托关系请的人，能把刘正风杀了就不错了，想要指挥他做事，根本不可能。”
鲁连荣转了转眼珠子，点了点头。
知道了平谷一点红的不可控，反而更放心了一些。
不是白蛟帮的能力把人请到的，那肯定就是那位大人在帮忙了。
有他照看着自然更令人放心。
……
“来来来，田兄，吃酒，吃酒。”
“好好，满饮此杯。”
“我说田兄，你可有段时间没到我这儿来了。”
“你这里我都玩儿的够了，这一次我往扬州跑了一趟，嘿，那边的小娘们儿真是味儿啊……嘿嘿……”
“帮主，鲁连荣有消息传来了。”
白蛟帮帮主放下酒杯。
“他又有什么要求啊？”
“他要咱们查一查平谷一点红的踪迹，免得到时候被误伤，还要咱们帮忙找一找莫小贝，把她杀了。”
史帮主哼了一声。
“不要理会那个废物，他倒狐假虎威起来也配指挥咱们。”
“平谷一点红的踪迹哪里是那么好查的，谁敢去查，离得近了还怕被人家杀了呢。”
“区区一个莫小贝，他们也抓不住吗？”
鲁连荣越废物越好。
对于史帮主来说，现在这事情快办成了。
鲁连荣若是被平谷一点红顺手给料理了，那就更好了。
衡山派就全都是自己的了。
自己也就可以给那位大人做最大的一条狗了。
“听说是已经抓住了，但被人救走了。”
“给人救走了？除了何三七，他们还有援兵？”
“帮主，咱们有兄弟被杀了！”
史帮主话音刚落，突然从外面窜出来一个帮众。
“什么人杀的？”
“不清楚是什么人，但似乎是死在一个剑法高手手上。”
“剑法高手？能有多高？”
史帮主背着手在房间里踱步起来。
“看来那个莫小贝就应该是被此人给救走了。”
杀了莫小贝，挑拨莫大和刘正风的争斗也符合史帮主的利益。
“易堂主，齐堂主在哪里？”
“吃醉了酒，回去休息了。”
“赶紧给他们准备醒酒汤，让他们早点醒酒。清醒了之后让他们两个走一趟。”
“是！”
……
“师父，白蛟帮已经派出人手了。”
鲁连荣的弟子向鲁连荣汇报着情况。
“他们派的谁？华山派现在虽然不成气候，除了岳不群夫妇两个也没有什么高手。但岳老儿教徒弟还是有一手的。他那几个徒弟不派咱们派里较为器重的弟子恐怕都拿不下。”
“姓史的要是敢糊弄事儿，只派几个普通的帮众还不够给那华山的小贼送菜呢！”
弟子连忙回答。
“师父放心，白蛟帮的人也说的清楚，他们派了两位堂主，都是他们帮里的好手，外号叫做长江双飞鱼，也有一些名气。”
鲁连荣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长江双飞鱼放到江湖上也不过三四流的人物。
毕竟天下的英雄豪杰如同过江之鲫，他们这样的小帮派哪里真出得了什么风云人物。
不过名气确实很小，虽然号称长江双飞鱼，但在长江上知道的人并不多，也就在这九江有些名气。
实力还说的过去。
毕竟都是四五十岁的壮年，两个人也都是江湖上的二流好手。
放在岳老儿他们面前自然不够看，但要对付岳不群的徒弟，不过十几二十岁的人，多了二三十年的功力，还是轻而易举的。
无论是功力和经验都不能比。
鲁连荣虽然和莫大、刘正风是师兄弟，但他的实力比之这师兄师弟却是远远不如了。
也仅仅只介于一二流之间。
尤其是他的年纪要大一些。
若让他亲自收拾长江双飞鱼，恐怕都颇为吃力。
至于白蛟帮的史帮主，就更不是鲁连荣能比的了。
但谁让鲁连荣是衡山派的人呢，他就是能嚣张。
“有那两条死鱼在，收拾岳老儿的徒弟应该不成问题。”
根据现有的情报来看，来的是个男子，二十多岁的年纪，脸上没有胡须。
显然来的不是岳不群。
只要不是岳不群，来的是谁都无所谓。
“平谷一点红的踪迹呢？”
徒弟无奈的摇了摇头。
“白蛟帮的人说他们也不知道。”
鲁连荣哼了一声，自然感到有些不爽。
白蛟帮的人办事如此不利，等以后自己做了衡山掌门，一定不能放过他们，让他们知道知道自己的手段。
不过现在可是得小心点儿了。
“好，你去盯着刘正风，有什么消息立刻来报。”
“师父？我去？”
“你是我徒弟，你不去谁去？将来事成之后自有你的好处。”
鲁连荣瞪着黄眼睛呵斥了两声。
“是，是，弟子这就去。”
他那弟子离了房中将门一关，嘴巴立刻撇了起来。
开开合合，不出声的骂骂咧咧。
这该死的老乌鸦！自己怕那平谷一点红不敢去刘正风那里，却要让自己去送死吗？
妈的，该死的老乌鸦，黄土都埋到脖梗了，看你能做几年的恒山掌门，这衡山派还都是老子的！
到时候有你的好果子吃！
……
“莫大先生，请再来一曲吧。”
莫大坐在一条小船上，看着四周围着的几十条船，近千人马，本就枯槁的脸庞更显得落魄了。
琴音吱吱呀呀的响起，又添了几分酸涩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