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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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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日本料理店时,已趋傍晚时分,落霞缤纷,染满整个天边,煞是美丽,转移叶悠莉的注意力,让她暂时忘却满腔疑惑。

    “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或想做的事?”傅豫斜睇她,突然打破宁静,询问她的意见。

    “啊?”悠莉收回视线,愣愣的望着他。

    他轻喟一声,语气有些不耐,却拿她恍惚没辄。“你的耳朵没带出来吗?一句话老要重复两次以上。”

    “喔对不起”她嗫嚅道。

    “回答我的问题。”他看着前方路况,如君王般下令。

    沉吟半晌,悠莉始终咿咿唔唔的说不出个所以然。

    等半天没听到她回复,傅豫拧起眉峰,狐疑的瞥了她一眼。“睡着了?”

    “没有!”她摇头晃脑,急急否认。

    跟他相处,她的心跳比运动过后还激烈,神经紧绷到极点,睡得着才有鬼哩!

    “那就回答我。”

    嘴里问着,傅豫已做好得不到任何资讯的心理准备。

    出乎意料的,她却启齿了。“如果可以,我想”顿了下,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想听你唱歌。”

    “嗯?”他眯起黑眸审视着她,似在研判她的话有几分真心。

    她丰润的脸庞洋溢着紧张及不安,除此之外,瞧不出丝毫欺骗端倪。

    “你倒是很识货。”傅豫咧嘴,和她开玩笑,吹捧自己。

    偷瞄着他的笑脸,悠莉不禁怦然心动。

    与其惹他生气、板着脸孔,倒不如当个乖宝宝,有问必答,就可以欣赏他好看迷人的笑容

    虽然她知道她的心愿不可能实现——因为他早公开声明:他绝不出唱片、也不在公开场合唱歌。

    但既然他问了,她就据实以告。

    “不过,我问的是你想去或想做的,不是想要的。”

    他敛起笑,兜头浇了她一桶冷水。

    “噢”她呐呐的应了声,双颊酡红。“没有。”

    她的梦想和欲望,已被现实生活一点一滴消磨殆尽,现在她只要安安分分、脚踏实地过日子,再也不敢胡思乱想。

    “真的没有?”他追问。

    她还是摇头。

    “例如说,想成为歌手之类的。”他举例说明,慢慢导入主题。

    悠莉的心抽了下,眸子黯了下来。

    傅豫没忽略她骤变的表情,乘胜追击道:“其实你很有潜力,只要你接受专业训练,我有把握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第二个亚洲天后。”

    他循循善诱,语气里尽是自信,亦是对她能力的认同。

    听完他的诱哄,她表情木然,脑子里一片空白。

    “喂?”

    她老是神游太虚,把他的话当耳边风,惹他不快。

    “我”

    悠莉连抗议都来不及,就被他硬生生截断。

    “没拒绝就当你默许了。”傅豫不给她反驳的机会,径自替她做了决定。“就这么说定了。”

    懒得再和她多费唇舌,他索性冷着脸。以凌厉的气势压她。

    天王天后见了他,对他毕恭毕敬,唱片公司高层主管也得礼遇他三分,没道理搞不定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笨女人。

    她咬着下唇,噤若寒蝉。

    *****

    当车子慢慢减速,最后停在一幢欧式别墅外,镂花铁栅门自动开启,傅豫驶入后,栅门又缓缓闭合。

    一下车,映入眼帘的是古典的小桥流水、花团锦簇的庭院,而建筑物的后方,是苍翠的山头,伴着夕阳余晖,别有一番浪漫景致。

    冰凉的空气混杂着青草气息,让她忍不住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仿佛连肺都愉悦起来。

    唧唧的虫鸣及不知名的鸟啼声,交织成一曲即兴乐章,是市区听不见的大自然声音。

    悠莉如进大观园的刘姥姥,眼前壮阔的景象吸引她的注意,发出一声赞叹。

    “喜欢这里?”傅豫试探的问。

    她抿抿唇,没有表态。

    这是他第一次带女人来到他创作、休憩的场所,看着她陶醉、欣喜的模样,他也为自己的眼光感到自豪。

    他的眼光向来不会出错,包括发掘歌唱人才。他制作过唱片的歌手,个个都是叱吒乐坛的大明星。

    傅豫睨了她一眼,没继续追问,领着她进入别墅。

    一入门.悠莉便被宽敞雅致的玄关吓了一跳,几乎是第一眼,她就爱上这美丽的房子。

    “进来啊!杵在那当雕像?我家还不缺摆饰。”他揶揄道。

    “你家?”悠莉露出诧异的神情。

    一股奇妙的感受在她心里蔓延,充斥每个细胞,兴奋莫名。

    “过来坐下。”傅豫回头瞪住她,没好气的命令。

    她才移动至客厅,随即陷入明亮优雅的空间,又是一阵惊叹。

    悠莉总算大开眼界——原来台湾也有这么漂亮的房子,而且还在台北郊区。

    跟这里的品味比起来,她的住所根本和狗窝、猪窝没差别

    思及此,她严重的自卑感油然而生。

    “发什么呆?坐下,我去帮你准备饮料。”

    傅豫发现她失神的模样,硬是将她压向沙发坐下,然后转身到厨房。

    他的举动虽霸道,却让悠莉觉得好温暖。

    他大掌的余温还残留着,熨烫了她的肌肤直达五脏六腑。没来由的感动泛滥,将她淹没。

    一天下来,她对他的观感有了一百八十度转变。

    她一直以为,像他这样的超级巨星,一定会拒人于千里之外、很难相处、很龟毛。不然,就是对每个人颐指气使,只要稍不顺他的意,便大发雷霆。

    这些她的“以为”一项也没发生。

    他虽然脾气不好,却又在不经意间透露出温柔的举动,让她觉得自己很重要、是被重视的。

    他虽然自以为是,却又能同时顾及她的感受,不让她在众人面前出糗。

    他虽然嘴巴很坏,却不会说出伤人的字眼。

    他虽然

    悠莉整个心思全绕在他身上打转,无法停止。

    她对他的好感还构不成“爱”却又比喜欢更深更刻。她也明了,爱慕他无疑是飞蛾扑火。 过完不切实际、如梦似幻的今天,他们终将成为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再有交集。

    他还是叱吒华语歌坛,人人敬佩、媒体追逐的音乐教父。

    她则依然过着平凡忙碌、一成不变的日子,终其一生。

    不过,至少今天的回忆,已够她回味一辈子,稍微丰富她乏善可陈的生活,不至于一片空白。

    基于这点,她就很感谢他。

    即使,她一直搞不懂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把这杯‘补品’喝了。”

    蓦地,傅豫将盛满深褐色液体的杯子塞进她手里,并且在她身畔坐了下来。

    “吓!”

    霍然响起的声音,把沉思中的叶悠莉吓了一大跳,液体也因她的晃动而溢出杯外,溅湿了她昂贵的洋装,污渍迅速扩散。

    “啊——唔——”她反射性的惊呼。傅豫第一个动作,不是找东西擦拭衣物,而是捂住她的嘴,阻止她继续发出尖锐的声音。

    “以后不准尖叫,会伤害喉咙。”

    他字字铿锵的交代,俊逸的脸孔是全然的认真。“听见没?”

    悠莉忙不迭点点头,他才松开手。

    “把它喝完。”他又强硬的命令。

    她捧起杯子,啜饮一口,试试味道——甘醇清爽的口感,出奇好喝。

    于是,她咕噜咕噜的将他所谓的“补品”灌进胃里。

    口腔内甘美的滋味久久不散,是她喝过最好喝的“补品”

    “好喝吗?”他接过空荡荡的玻璃杯,问道。

    悠莉毫不迟疑的点头,给予肯定的答复。

    “为什么给我喝补品?”难得的,她主动开口发问。

    “能保养你的嗓子。”傅豫的说法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以后不许大声说话、吼叫,吃辛辣、刺激性的食物,也不能熬夜。”他又道出一连串八股却实际的叮咛。

    她听的一愣一愣的,不知做何反应。

    “听进去没?”他冷冷的问。

    “为什么?”她的问题如雨后春笋般,一个个冒出来。

    傅豫微眯起眸,盯着她。“刚在车里对你说的话,你全忘了?”

    在车里说的话“刚说了很多”她越说越小声。

    他真的很想用力摇一摇她,看她会不会因此精明机伶些,别净讲些言不及义的废话。

    “不懂就闭嘴,照着我的话去做!”他干脆采取铁腕政策,态度坚决、语气不容置喙。

    “喔”除了允诺,悠莉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以后都要像这样乖乖听话。”傅豫扬起唇,称许道。

    他轻柔的口吻,活似在哄三岁小孩,对悠莉却无比受用,她的心窝暖烘烘的,鼻腔泛酸

    “你先去冲个澡,我托人带换洗衣物来。”语毕,他立刻拨了一通电话,简单的吩咐几句便结束,过程没有半句赘育。

    他居然知道她的size?!悠莉颇感吃惊。

    “浴室在走廊底端右转。”看她还杵着,他才发觉她是初次造访,不清楚房子构造。

    “喔。”悠莉依照他的指示,顺利找到浴室——

    比她房间还大上许多的浴室——由光可鉴人的黑色壁砖、黑色防滑地砖装砌而成。盥洗台、置物架、盥洗用品、马桶及淋浴室里的按摩浴池,清一色都是黑的。

    淋浴间是独立隔间,以天窗取代天花板,泡澡时可以仰望外头的景色,门的另一端是蒸气室。

    由于采光明亮,整个环境呈现出一股磅礴的气势。

    “好漂亮”悠莉真的是大开眼界,赞美之词不禁脱口而出。

    从没想过,连浴室都可以如此教人流连,对这里的喜爱又添一分。

    倘若能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和大自然为伍,逃离俗世烦嚣该有多好她哑然失笑,取笑自己痴人说梦。

    “还是洗澡吧。”她敲敲脑袋,终止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洗了二十一年来最棒、最奢侈的一次澡。

    *****

    浸泡在按摩浴池中,叶悠莉舒服的几乎昏昏欲睡。

    蓦地,一道铃声划破静谧,驱走了差点将她征服的瞌睡虫。

    她从浴池里弹跳起来,四下寻找声音来源。

    花了一点时间,才确定声音是从壁砖上的话机传出来的。

    悠莉连忙起身,围好浴巾,冲向前接电话,却脚底打滑,跌个四脚朝天。臀部和地砖做最亲密的接触,发出一声闷闷的“砰”

    “呜”她哀号着,五官皱成一团。“好痛哪”

    铃声持续不辍,她没时间哀悼自己摔疼的屁股,撑起有些笨重的身子迅速接起话筒。

    “洗好了没?”彼端,是傅豫悦耳的男声。

    “嗯。”她对着墙,点头如捣蒜。听到他的声音,她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

    “我差人把你的衣物送过去,穿好了马上出来。”他明快的说完,然后挂掉。

    她才把话筒搁回去,就听见外头有了动静。

    “叶小姐,我把您的衣物带过来了。”是年轻女声。

    “谢谢。”她慌了手脚,抓紧浴巾,走到门边。

    “我可以进去为您着装了吗?”

    “啊?”开、开、玩笑的吧?帮她着装?!“放着就好,我自己穿就行了。”

    “这好吧。那我把衣服放在柜子上。可以麻烦叶小姐把您的换洗衣物交给我吗?谢谢。”

    对方十分客气,让悠莉非常不习惯。好像自己的台词被抢走了

    “嗯。”她把洋装递给她。

    “您的内衣、裤呢?”

    悠莉红着脸、慢吞吞的塞给对方。

    等到门落合的声音响起,悠莉才蹑手蹑脚的走出去,透过镜子,看见脸蛋比煮熟的虾子还红。

    拿起贴身衣物一瞧,她简直要挖个地洞钻进去——完全符合她的size。

    她既高兴又有点不是滋味。

    高兴他竟然那么“了解”她“注意”她。

    不是滋味的原因在于,他同样也可以一眼看穿其他女人

    翻涌的醋意,吓坏了她自己。

    她不知该如何自处

    *****

    不久之前,叶悠莉还沉溺在别墅的壮阔,此刻,她已穿着昂贵的洋装,和西装笔挺的傅豫,坐在饭店的法国料理餐厅用餐。

    她不习惯成为焦点、也不能是,偏偏,同席的傅豫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人,自然招徕许多好奇目光。

    紧张过度、快晕厥的感觉,又袭上心头。

    害她刀叉都拿不稳,掉了好几次,服务生也为她换了好几副。

    她只觉得这顿饭好漫长,坐立难安,好不容易捱到吃完甜点,吁了一口气。

    “放轻松点。”傅豫给她一记微笑,安抚道。

    人肉箭靶就是这种感觉吧!悠莉在心里兀自哀叹。

    他举杯向她致意道:“生日快乐。”

    他一直记得今天是她的生日她又敏感的感动起来。

    “谢谢。”她笨拙的端起葡萄酒杯,声音细如蚊蚋的向他道谢。

    突然,灯光转暗,乐队停止演奏,现场一片鸦雀无声。

    傅豫霍地起身,缓缓走上舞台,原本好听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更是酥人筋骨。

    “今天,是叶悠莉小姐二十一岁的生日,希望各位能为她唱一首生日快乐歌,谢谢。”

    语毕,换来热烈的掌声。

    傅豫神色自若的坐在钢琴前面,试了几个音后,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弹奏“生日快乐歌”

    宾客们果然配合的拍掌、唱了起来。

    顿时,悠莉热泪盈眶,手臂冒起一颗颗小疙瘩,动容不巳。视线里的傅豫影像越来越模糊,泪水终于潸潸滚下。

    一曲唱罢,服务生推着蛋糕走进来,停在她面前。

    傅豫下台,藏在身后的手一伸,将事先准备好的一大束玫瑰递给她。“生日快乐。”

    悠莉被他温柔低醇的嗓音迷惑,泪水一发不可收拾。

    “哭什么?傻丫头。”他揩去晶莹的泪珠,轻笑道。

    大家又纷纷鼓掌,表达祝福之意。

    “切蛋糕请大家吃吧!”傅豫拍拍她的头,接过花束,将刀子小心翼翼的交给她,催促道。

    她吸吸鼻子,听话的切蛋糕,分送给在座的客人。

    今天,二十一岁生日,将是她今生最美的回忆,没有任何人可以偷窃的、最珍贵的宝藏——

    也许,这个珍宝送错了人,而她糊里糊涂的收下,就再也不可能还回去。

    而赐给她无限美好的傅豫,亦是她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忘记的人。

    她在心里,默默的对他说了好多好多遍“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