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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见苏澄澄,母女俩都有些诧异。
愣了一会儿之后,简静娘带着脸色不是很愉快的苏婉婉走了过来。
“哟,这不是前些天才自己滚出去的“大小姐”吗?”简静娘睨着她,语气带着浓浓的讽刺。“没赶快去想法子养活自己,还在街上遛达啊?”
话才刚说完,她的目光就落在苏澄澄手中那包药材,不禁怀疑地眯起眼。
“怎么?你竟还有银子买东西?”
“我是来帮严老夫人抓药的。”苏澄澄开口解释。
“严老夫人?哪个严老夫人?”
“是城东严老板的母亲。”
听见这个答案,简静娘和苏婉婉都不由得面露惊讶。
“你怎么会帮严老夫人抓药?”简静娘狐疑地追问。
“我现在正在严家当丫鬟。”苏澄澄据实以告。
听见“丫鬟”二字,简静娘和苏婉婉的跟底都流露出鄙夷。
“这份差事,倒是挺适合你的!”苏婉婉轻哼了声,嘴角隐约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那态度压根儿就没将苏澄澄当姐姐看。
简静娘也语气刻薄地说:“虽说当丫鬟确实是挺适合你的,但是放着荣华富贵的好日子不过,却偏要去当身份卑微的丫鬟。真是傻了你!”
面对她们的调侃与挖苦,苏澄澄语气坦然地说:“人各有志,我宁可当一名丫鬟,也不愿出卖自己。”
简静娘神色一变,气恼地叱道:“你说这是什么话?莫非是在指责我想卖了你图利?”
“不,我没那个意思——”
“哼,最好是没那个意思!你可要搞清楚,要你当小妾是为你着想,让你从此不必再辛苦地做活儿!忘恩负义的家伙!”简静娘语气不悦地骂着。
虽说她确实贪图杜员外答应给的聘金,顺便也想替自己的女儿除掉一个可能妨碍终身大事的眼中钉,但也不容许苏澄澄这么说。
“反正,你爱当丫鬟就去当吧!”简静娘冷冷地说道:“不过我话可是说在前头,这可是你自己选的路,往后咱们再没有任何干系,你可别混不下去之后又回头来求我。”
“放心,不会的。”苏澄澄的语气肯定,神情却有着难掩的落寞。娘与妹妹的态度,实在令她心寒。
简静娘和苏婉婉又瞪了她一眼之后,才转身离开。
望着她们母女相偕而行的背影,苏澄澄的心不禁狠狠地揪紧。
明明她和她们是一家人,明明她也很有心想要当个好女儿、好姐姐,可为什么她们却始终没法儿真心接纳她?
她的要求并不多,并不需要太多的关怀,只要能够像正常人家那样和乐共处就行了呀!
只可惜,这个看似简单的心愿,却是她永远也不能实现的梦想
苏澄澄幽幽地叹口气,抱着那包药材转身迈开步伐,打算返回严家,却因为沉浸在感伤的情绪中,没注意到周遭的一切,差一点就撞上了人。
“真对不住,我——”她急忙想道歉,头一抬却当场呆住了。
她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差点撞上的人竟是严淳风!
严淳风瞥了眼她难过的脸色,又抬头望着简静娘和苏婉婉离去的背影。
他好奇地问。“她们是什么人?”
刚才他去巡视各个商行,才一从布行出来,就刚好瞧见她,还正巧听到了她与刚才那对母女的谈话,心中不免感到疑惑。
苏澄澄的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却还是据实答道:“她们是我的后娘和同父异母的妹妹。”
什么?是她的后娘和妹妹?
这个答案,让严淳风的心里升起更多的困惑,不解地问:“既然如此,你怎么会跑来当丫鬟?”
从刚才那对母女的衣着打扮看起来,虽然不像什么富贵人家,但至少看起来并不过于穷苦寒酸,怎会让她来当丫鬟呢?
他的这个问题,让苏澄澄更加尴尬了。
迟疑了一会儿之后,不想编造谎言的她,终究还是坦白地说道:“娘给了我两条路选,一条是嫁给城北的杜员外当小妾,另一条就是得离开家里。”
“杜员外?”严淳风诧异地愣了愣。
见她僵硬地点了点头,他心中的惊讶不由得更深了。
那个城北的杜员外已是白发苍苍的老头儿,而她却是正值豆蔻年华的年轻姑娘,两人的年纪悬殊,简直可以当一对祖孙了!
她后娘竟想强逼她当杜员外的小妾,而且还以不嫁就必须离开家自生自灭为要胁?
即便是她的后娘,这样的逼迫未免也太无情了。
莫非她后娘是贪图聘金?听说杜员外先前的几个侧室也全是砸下庞大聘金娶进门的。
见他皱起浓眉,俊脸上满是难以苟同的神情,天性善良的苏澄澄忍不住开口帮娘缓颊。
“其实,也不能全怪娘十年前,我爹不幸病逝之后,若不是娘带着我和妹妹千里迢迢地来到杭州,接受舅舅的资助,恐怕我早就已经给活活饿死了。”苏澄澄轻声说道。
她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尽管娘与妹妹的态度令她心凉,但这些年来,她因为娘的缘故而有个栖身之所,却是不可抹灭的事实。
听她竟然还替她的后娘说话,严淳风不免有些讶异。
“她这么待你,你难道一点儿也不怪她?”
苏澄澄的脸上浮现一丝苦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心中难免会有遗憾,不过我知道自己不该也不能怪娘,毕竟她让我过去这十年来得以三餐温饱,我该心存感激,而不是心怀怨慰。况且再怎么说,她们也是我的娘和妹妹,都是自家人,又有什么好计较的?”苏澄澄由衷地说。
她天性温柔善良,即使被苛待了,也不愿去斤斤计较自己的付出是否获得了相对的回报,毕竟那只会让自己心情不愉快,又何必呢?
严淳风望着她,觉得不可思议极了,然而看她那一脸认真的神情,他相信那番话确实是出于她的真心。
受到了这样的对待,要是换成了旁人,肯定早就呼天抢地地四处哭诉自己的委屈与不幸了。
但她却很不一样,非但没有半点怨天尤人的悲愤不满,甚至还能反过来替亏待她的后娘说话。
倘若不是天性善良,并且有着一颗宽容、知足且懂得感恩的心,怎么可能有办法像她这样?
更难能可贵的是,受到这样的威胁逼迫,若是其他的女子,恐怕早己含泪上了花轿,但她却作出了不同的选择——宁可当一名身份卑微的丫鬟,也不愿出卖自己去当富贵人家的小妾。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忽地涌上心头,对她的际遇感到怜惜,又对她的选择感到一丝赞赏。
倘若没有坚毅的决心与骨气,恐怕不会有勇气作出这样的抉择,而这样的她,让他忍不住在心中为她喝采。
他一直以为姑娘家都是纤细柔弱,需要受到呵护照顾的,想不到她却如此与众不同,而这份特别,让她那张原已娇俏甜美的容颜,更仿佛散发出一股璀璨夺目的光辉般,教他一时之间几乎移不开目光。
他灼热专注的视线,让苏澄澄的心跳蓦地乱了节奏,双颊也悄悄染上一层淡淡的绯红。
他为什么这样看她?她脸上难道有什么不对劲吗?
苏澄澎无法确定自己的面孔是否不小心沾染上了什么脏污,但她整个人倒是愈来愈不对劲,不仅一颗心宛如擂鼓般的愈跳愈剧烈,就连双颊上的燥热感也愈来愈强烈了。
为了化解那份不自在,她扬了扬手中那包药材,挤出一丝笑容说:“这是老夫人的药,奴婢先将它送回去了。”’
“一块儿走吧,我正打算回去探望我娘。”严淳风脱口说道,其实依照他原定的计划,还得再巡视几间商行,但也不知怎地,话就这么不假思索地说了出口。
“是。”
苏澄澄谨记自己的丫鬟身份,没敢与他并肩而行,恭谨地以约莫一小步的距离跟在严淳风的身后。
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她忽地想到先前自己不小心跌进他的怀抱中,而回想起两人身躯短暂贴靠的情景,她的俏脸就持续不断地发烫。
好在此刻他走在前头,不会发现她的异样——当苏澄澄才刚在心中这么庆幸时,严淳风却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由于心虚加上被吓了一跳,她脸上的神情显得很不自然。
严淳风一怔,问道:“你怎么了?”
刚才走了一段路,身后始终静悄悄的,他回头想看看她有没有跟上,想不到却见她的神色有些古怪与僵硬。
“嗄?我奴婢奴婢没怎样呀!可能是日阳晒久了,双颊有些热烫,奴婢天生如此,没事的!”苏澄澄连忙否认,并替自己肯定已胀红的双颊努力找了个借口。
“当真没事?”
严淳风半信半疑地盯着她,就见她那双颊酡红的模样,让她多了几分妩媚,也让他的心弦猝不及防地被拨弄了下。
胸口那份微微的悸动来得如此突然,让从不曾对任何姑娘心动的他有些措手不及。见她点头表示真的没事,他便带着有些复杂的心绪,转身继续迈开步伐。
即使明知道她会好好地跟在后头,沿途却有好几次差点忍不住回头看她,但看她要做什么?
他自己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么那份想要回头看她一眼的冲动究竟所为何来?这种不太寻常的反应,过去他可从不曾有过啊苏澄澄继续跟在严淳风的身后,悄悄松了一口气。
好在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否则她真不知道还能为自己刚才古怪不自然的反应找到什么借口。
他们主仆俩就这么隔着一步的距离,一前一后地走着,心思却总不由自主地飘到对方的身上,却又都很努力地佯装若无其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