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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舆从宫中回来,告诉杨应麒皇后十分伤心,不过在自己的劝解下已经平静下来。至于太子方面却似乎对杨应麒没有入宫有些许不满。
“而且太子对你的话好像不是很相信呢。”林舆说,“他虽然没开口,不过脸上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而且我走了之后他又重新召集几个大臣连夜商议呢。”
杨应麒叹了一口气,说道:“太子做事,是认真了一些。”
林舆笑道:“你心里其实是想说他在该放下的时候没放下,对吧?”
“你少说风凉话。”杨应麒道:“看人挑担不吃力,自己挑担压断肩,要是换了你在他那个位置上,也许你的方寸会比他还乱!”
林舆笑了笑道:“还好我不是太子,连宰相的儿子都排不上,最多只是一个前宰相的私生子,不用想那么多事情。”
杨应麒被他这句话说得呆了,心中有些愧疚又有些担心地问:“舆儿,你是在怪我么?”
“放心!放心!”林舆连忙安慰他:“我是随口胡说的。我要真在意这事就不会随意出口了。其实现在的状况我满意得很,看到太子和允文的事情我甚至有些庆幸。”
杨应麒问:“庆幸什么?”
林舆道:“庆幸我娘当初没嫁给你啊!要不然我现在就得姓杨,顶着你的姓氏只怕压力会不小,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逍遥?”
杨应麒政治上的机谋虽深,料敌谋国十九不落空,但对儿子这几句话中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却有些摸不准,又听林舆道:“我说爹,你也学学我,别理这么多了。我记得你和我说过,国家大事永远没完没了的,趁着还没陷进去咱们赶紧走吧。你回津门,我回塘沽,如果你想我去津门那我跟去也行,总之别呆在这里了。我怕再呆下去你也陷进去出不来了。”
谁知杨应麒却摇头道:“不,我这次既然回来就没打算回津门了。”
林舆吃了一惊道:“为什么?”
杨应麒抬起了头说道:“舆儿,你知道我罢相之后,为什么还要辗转北游而不直接回津门去么?”
林舆心中一沉,这件事情他本不想问,但现在杨应麒自己提起,他便再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为了回来!”杨应麒道:“其实我从一开始就不认为南征会成功,不过我当时却没有足够的信心认为自己的看法一定对,所以我才会向大哥妥协。虽然我和大哥政见不合,但这个大汉毕竟是我们兄弟几个共同创立的事业,就算我不在其位了还是希望大哥能够成功。如果大哥成功了,那么我会考虑全面退出,过读书钓鱼的逍遥日子去,或者去创建一个全新的商业王国……但是,但是我还是担心,我担心大哥会失败,更担心大汉会因为大哥的这次失败而跟着沉沦!”
杨应麒说到这里罕有地激动起来,就像他眼看着这个国家往悬崖边滑去而他正奋力地想拉住它!
“我不允许出现这种情况!不允许!所以我临走之前安排了一条后路,一条回来的后路。万一事情如我所料,万一大哥真的失败了,那我还有机会稳住整个局势!”
林舆接着他的话头道:“所以你往漠北去,去见列思八达,见三伯,见蒲鲁虎,再往东北去见五伯,见杨朴,就是为了取得他们的支持?”
“不完全是。”杨应麒道:“有些事情其实不用说破,不过其中也确实有这个意思”
林舆道:“东海商圈就不用说了,山东、河北东路是旧宋士林盘踞之地,陕西、河东是二伯与刘锜开拓的疆土,他们也都是支持你的。如果你这趟北游能够成功,如果连三伯、五伯、列思八达、蒲鲁虎、蒙兀尔他们也都愿意支持你,那你就相当于拥有了大汉境内的大多数实权者的支持!是吧?”
“也是,也不是。”杨应麒道:“我去见列思八达,是要看看漠北稳不稳,胡虏乃中华大患,如果漠北不稳,那么南边的事情无论如何就得停下。如果漠北平稳,那么汉地的事情才好大刀阔斧地来办。至于你三伯和杨朴,我有信心他们会支持我,这次见他们只是确认一下他们的态度!”
林舆问:“那五伯呢?”
杨应麒道:“如果南征失败了,那他就会选择支持我!”
林舆叹道:“结果南征真的失败了。”
“是!”杨应麒捂住了头道:“当听说岳飞没有死守汴梁,我就知道前线的事玄了。在那之前我还抱着一点欺骗自己的希望,但在那之后我就知道我自己错了——我错不在于对形势的判断,而在于我明明看到了危险却没有坚持自己的主张!我还是习惯性地将希望、将责任推到大哥肩头上去……但是现在!国事如此危急,大哥方败,太子性弱,如果我还像之前那样犹豫不决那么整个大汉将会面临倾颓的危险!我不可以明知道国家有危险而坐视不理!不可以!”
说到这里杨应麒眼中现出一种从所未有的坚定:“所以从那时候我就告诉自己!我必须振作!我必须站出来!现在大汉能化解这个危局的,就只有我了!”
林舆眉头微微一皱,说道:“不过,你之前不是说岳飞过不了黄河么?只要他过不了黄河,那大汉应该会没事吧?”
“没事!怎么会没事!”杨应麒拍案道:“南宋那边的威胁,其实我并不是很担心,我担心的是大汉内部!咱们大汉扩张得太快了,胡、汉之间,文、武之间,新、旧之间都存在很大的冲突,这么多年来,是依靠着大哥的威严才将各种矛盾强压下去,是依靠着我的手腕才将各种势力整合起来。不过这些被大哥强压下去的矛盾其实并没有真正化解,而我的种种努力也并没能让各派势力真正地统一起来。大哥本来希望借由南征来让天下大局朝他所希望的走,但现在南征已经完全失败了!这次失败会削弱大哥之前赖以压制各种矛盾的威严,这种威严一旦被削弱,底下的人就可能会蠢蠢欲动!大汉就有可能会发生内乱!不过我不会容许出现这种情况的!就算到头来真的乱了!我也要拨乱反正!要让大汉重新走上正轨!”
林舆并没有因为杨应麒变得刚断而感到高兴,反而有些担忧,不过在杨应麒一发不可收拾的豪言壮语中林舆却没有插口的余地,甚至杨应麒说完了以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林舆也不敢开口,直到月亮上了中天,日间暑气消散了大半,周围凉快了一点之后,林舆才谨慎地对杨应麒说:“爹,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什么?”杨应麒这时正在沉思当中,仿佛正想着接下来的棋该怎么走。他脑中的棋局早已展开,现在发生的事情虽不是他乐意看到的,但他觉得到现在为止局势都还没有逃脱他的掌控。
“我想问你……”林舆说得很小声,就像害怕问了这话以后被杨应麒责备一般:“你……你做的这些事情,真的……真的完全是为了这个国家?你做的这些事情,不是因为掌权掌得太久了而害怕自己完全失去权力?”
这句话问得杨应麒霍然回过头来,盯着林舆问:“你说什么!”
林舆讷讷道:“我只是觉得,也许天下局势也没你想的那么危险……也许……也许我们都离开了,天下事也不见得会多糟糕……”
“胡说八道!”杨应麒斥道:“如果人人都像你这么想,人人都不愿有所担当,那大汉接下来的路还怎么走下去!你就看着吧!这个棋局已经开始乱起来了!不过我知道,这盘棋到最后赢的人一定是我!因为只有我,还有支持我的三哥、五哥、杨朴、正汇他们,才是真心真意的为国为民!”
果如杨应麒所料,南方传来的消息虽然仍对大汉不利,但宋军进军的速度也不如一些人所害怕的那样势如破竹。王彦在坚守了将近一个月以后便主动放弃了汴梁,不过宋军渡河而北的企图还是没有得逞,黄河防线是曹广弼当初为了防范宗弼而打下的底子,岳飞虽有乘胜追击之威,但要跨河而北也非易事。在这段期间,折允武数次因韩昉等的促请而要令杨应麒回津门,但每次都因顾虑完颜虎的态度而罢,虽然令未出宫门,但林舆的顺风耳还是收到了一些风声,不免暗叹这位太子确实是魄力不足。
华元一六九零年秋,就在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尚未结束的汉宋大战上时,海上发生了一件本该轰动一时、偏偏这时却没多少人注意到的大事:有一支前往东大陆探险的船队回来了,这支探险队不但带回来了许多东大陆的特产、几个东大陆的土著居民,还带回来了由华夏前往东大陆的航海图!
针对东大洋和南大洋的海外探险活动已经持续了十几年,一开始是由杨应麒发起,欧阳适、林家等也出于利益考虑而投入了很大的资金,近年来太子折允武等也给与了相当大的支持,不过由于迟迟没有得到回报,加上大汉政局渐趋险恶,慢慢的大家也就开始心灰意冷了,这次好消息传来,偏偏又遇上了南征失败,当九死一生的船长兴冲冲地要向几个大东家汇报时,才发现无论发起人杨应麒还是大股东欧阳适都反应冷淡,只有一些年轻人才对这个消息有些兴趣,比如太子,但他这时也不敢分神到塘沽处理这件事情,所以最后只有林舆一人匆匆赶往塘沽会见这位船长。
塘沽的港口上,在那两条从地狱边缘爬回来的残旧海船旁边,停泊着三艘下水后就一直没出过这个港口的华丽大海船——那是两年前欧阳适分别送给折允武、折允文和林舆的,但三人却都因为各自的原因而没能坐着这三艘大船出海。
林舆在船长所说的种种见闻中神游万里,心道:“什么时候才能不用管这些劳什子事情,痛痛快快地扬帆出海畅游一番!”再看看窗外欧阳适送给他们的那三艘大海船,想起了折允文的不幸,又想起了折允武的烦恼,心道:“允文现在是凶多吉少,而太子也不开心。其实以太子的性情、城府,做监国并不合适。他若也只是个私生子,那也许会快活得多,至少不用像现在一般,夹在一群枭雄中进退维艰。”
林舆在塘沽呆了三天便被杨应麒派人追了回去,林舆一开始犹豫着想继续留在塘沽,最后还是因为担心杨应麒,心道:“虽然爹爹说他有三伯、五伯他们的支持,但在他没有名分之前这些便都是虚的,现在京师里哪个实权者一声令下都能要他的命。他这次又叫得我这么急,多半是有事!”便连夜赶回京城,才进城便听说折彦冲要回京了!林舆心中一惊,心道:“听爹爹说大伯这次伤势不轻,加上大败之余、丧子之痛,可别在舟车劳顿之中出了什么意外才好。”
到别苑见到杨应麒后林舆将东大陆的见闻转述给杨应麒听,对此一向上心的杨应麒这时却只哦了一声,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林舆见他双眉紧蹙,忙问是不是南边出了什么事情。
杨应麒道:“没有,南边的战局虽然不利,但暂时不会有事。”
林舆又问:“那是大伯那边出事了?”
杨应麒叹了一声道:“是。”
林舆惊道:“是不是大伯的病情加重了?”
杨应麒道:“不知道。”
“不知道?”林舆不解了:“那你担心什么?”
“就是不知道,所以才担心啊!”杨应麒道:“最近大哥行迹渐深渐隐,诸将都不得亲见其面,一应事宜都由刘仲询居中传达。这……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林舆一听,就知道杨应麒在担心有人胁天子以令诸侯,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杨应麒道:“我想赶在四哥、韩昉他们前面,看看能否见到大哥。”
林舆有些奇怪,问道:“你想怎么去见?”
杨应麒道:“我想到城外去迎见大哥!”
林舆骇然道:“你该不会是想去拦大伯的马吧?”
杨应麒的回答却是肯定的:“是!”
林舆脸上已不是惊骇,而是担忧了:“爹!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大伯一个性起,说不定会把你给杀了!”
杨应麒却道:“大哥还不至于如此。”
林舆叫道:“大伯如果还有理智,自然不会这样做,可谁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更可虑的,是大伯手底下那些人也不知道怎么想!万一大伯其实已经控制不住局面,那些近卫军的刀可不认得七将军、八将军!万一来个‘错杀’,那时可就死得冤枉了!爹!别去!”
杨应麒对此也有顾虑,他站起来踱步,在屋内饶了七八圈后才道:“就算是那样,那我也得冒一冒险!若等他进了城我再求见,那时他在九重之内,我在市井之中,一切按规矩办事,我要见到他也必在韩昉等人之后,甚至还没等见到他我就被遣返了!”
林舆心想:“遣返就遣返,那样更好!”口中却不敢说,杨应麒又道:“当前中枢有两大忧虑,一是近臣胁大哥乱政,二是大哥重伤之余、大败之后倒行逆施,这两件事若能防范于未然,国家付出的代价会小得多。若等起了大乱,我再要收拾就只能从外围动兵了!那时不但名不正、言不顺,而且还会伤了国家的元气。我可不愿走到那一步!我心意已决!你不用再劝,如果你害怕的话,替我传话之后就回塘沽去。”
林舆一奇:“你肯让我跟你一起去?”
杨应麒颔首道:“如果你不害怕,那我就带你去。”
林舆听了这话心反而宽了两分,心想他既准备带自己去,那多半有很大的把握,又问:“方才你说要我传话?却是要传什么话给谁?”
“给大嫂啊!”杨应麒道:“你这就托个名目进宫去,请大嫂和我们一起去迎大哥。”
华元一六九零年,中秋之夜,天上却是乌云蔽月,大汉京师南正门忽然打开一条缝隙,十余骑鱼贯而出,马上骑者无兵无甲,为首两人一个是半头白发的女子,一个是儒冠儒服的书生,正是完颜虎与杨应麒。京师城防提督安塔海在门内道:“姑姑,真不用我护送你去么?”
完颜虎拉了拉缰绳,说道:“天子脚下,皇城之外,你还怕有毛贼来犯我的驾么?”
安塔海道:“那倒不是,不过大军进城之前姑姑你去拦道,我是怕……我是怕会有误会。”
“误会什么!”完颜虎道:“以前还在会宁时,你姑丈每次出征归来我和应麒都会出迎,当年不担心会有误会,今日也不怕!”说着一挥手,领头而行,她自从辽南搬到京畿后已无出城踏青的习惯,城外道路竟全然不知!林舆落后一个马头紧紧跟着,从旁指点,不久到了桑干河边的大桥北端才停下等候。桥边已有十余人等候着,却全都是大汉的元老宿将,带头那人正是大汉上将军、比完颜虎还早知道汉部的石康。完颜虎见到他十分高兴,河边叙旧,在风声水声中,完颜虎叹道:“自到辽南以后,我就很少在大伙儿班师时跑出来迎接了,这些年我们的事业越来越大,情分却越来越薄,若光阴能回头,真想重新回到当年——那时我们虽然过得苦,但心里却是快活的,不像今天……”话未完,忽有人指着南方道:“看!”
完颜虎举目望去,但见数千火把组成一条长长的火龙蜿蜒而来,完颜虎黯然道:“他传到宫中、相府的文书说会明日正午到,昨日应麒和我说他会在夜里回京,我本来还不肯相信,谁知却是真的。虽然这次是打了败仗,但他就这么怕被人说么?”
那条火龙渐移渐近,先有一支轻骑在前清道,驰到大桥南端望见桥这边有人警惕起来,上桥喝道:“什么人!不见前方行军么!快快回避!”
石康上前喝道:“不得放肆!是皇后与七将军到此迎驾!来啊!亮起火把!”
自完颜虎以下,所有人都穿着便服,但杨应麒带来的全是大汉不在朝的名臣,石康带来的全是大汉不在役的宿将,二十余人拱卫着完颜虎,这般气势着实非同小可,桥上将领没见过完颜虎却见过石康,不敢造次,翻身下马行礼,说道:“容末将先去禀告!”
便听蹬蹬而去,好久才蹬蹬而来,这次却有多了一个品阶高得多的将领,火光下隐约看得出是个下将军,到桥头道:“圣上有旨,请皇后暂且回宫,明日大军进城安顿妥当后再来相见。”
完颜虎道:“妻子来迎接丈夫,完颜虎来迎接折彦冲,不见到他,我不会走的!”
那下将军道:“皇后,别让末将难做。”
石康喝道:“什么难做!魏志奇!你不是近年才归大汉的新丁,是从会宁汉村跟过来的老人了!虎公主迎接大将军,有哪回大将军是让虎公主先回去的?”
桥上魏志奇闻言语塞,杨应麒道:“魏志奇!是大哥亲口跟你说不见大嫂的么?”
魏志奇讷讷道:“是光禄侍卫刘仲询传的口谕。”
杨应麒怒道:“刘仲询那阉货的话也能信么!你这就去见大哥!刘仲询若敢拦你,你就说是大嫂和我让你去见的!”
魏志奇苦着脸道:“七将军,末将做不来这事。”
杨应麒道:“那就叫个做得来这件事的过来!”
魏志奇正踌躇,又见一队人马奔近,石康等都警惕起来,魏志奇担心是来为难皇后的,一边向大桥北端叫道:“皇后,今时不比往日,你还是回避一下吧。”又赶着对桥南边叫道:“桥北是皇后!尔等不可造次!”
那队人马却一直奔到大桥南端才停下,一员大将翻身下马,奔过桥来,完颜虎杨应麒等还看不清那人面目,便见魏志奇拦住他道:“任将军!不得造次!”那将军却一手推开他道:“我是来见皇后与七将军的!”说着便跑过桥来,跪在完颜虎、杨应麒马前道:“任得敬参见皇后、七将军!”
完颜虎虽见过任得敬的面,却不熟悉他的立场、为人,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杨应麒两脚一夹,让坐骑走前一步,才问道:“任将军,我听说大哥被你挟持了,可有此事?”
任得敬诚惶诚恐道:“七将军!冤枉啊!绝无此事!末将也是在大名府时见过陛下,北上之后就没再见到他了。”
“胡说!”杨应麒怒道:“你身为大汉上将军,护驾北上的大军中品阶以你最高!从大名府到此迢迢千里,大哥若一路都不见你,这君命、将令如何传达?”
任得敬道:“七将军容禀,陛下这次受伤颇重,轻易不愿见人,在大名府时也是隔着帷幕安排军务,命王彦守大名府,徐文守河内,传令种彦崧移守洛阳,传令赵立守山东,又传令萧大元帅按兵不动,而末将则随驾北上,率精兵七千人殿后,但从那天以后末将便再未见到陛下了。中军有事都是刘仲询代传君命。”
杨应麒哦了一声,问道:“既然你该殿后,怎么跑到前面来了?”
任得敬一时愕了,但他脑子也转得真快,只是顿了一顿便道:“末将身居上将军,虽奉命殿后,但也理应照料四方,今晚大军夜行,前方忽然不动,末将担心是出了什么意外,所以前来看看,不想是皇后与七将军。”
杨应麒又哦了一声,说道:“原来如此,看来任将军倒也是个懂得变通的人。”转头对完颜虎道:“大嫂,我怀疑大哥被刘仲询这阉货挟持了!你看如何?”
完颜虎哼道:“他要真敢这样!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杨应麒点了点头,对任得敬道:“任将军!你敢护皇后与我去见大哥么?”
任得敬顿首道:“末将亦疑刘仲询有奸!愿护皇后与七将军前往!”
“好!”杨应麒道:“你这就带兵去见大哥,告诉他大嫂和我来了!见到大哥之前刘仲询若敢阻拦你便当他造反!有什么事情,自有皇后与我担待!”又对桥上魏志奇道:“魏志奇,你随任得敬一起去!”
任得敬领命而去,这一去便有将近半个时辰没有消息,眼见东方天色渐白,完颜虎等得心焦,才见魏志奇满头大汗奔近,呼道:“陛下请皇后、七将军入营相见。其他一应人等,不得过桥!”
石康喝道:“魏志奇!你见到陛下了么?这命令是谁下的?”
魏志奇道:“石将军,我见到陛下了。这命令是陛下亲自下的。”
石康又问:“那任得敬呢?”
魏志奇抹了抹汗水道:“任将军被陛下绑了起来,正打着呢。”
完颜虎听了微感担心,杨应麒却道:“没事,他说的应该是真的。大嫂,我们走吧。”
石康和林舆也要跟来,魏志奇叫道:“石将军!留步!”
杨应麒回顾道:“不用担心,大哥还清醒着,我们不会有事的。”
这时行军早已停止,大军就地驻扎,杨应麒与完颜虎在魏志奇的带领下进入营内,一路刀斧森森,完颜虎却丝毫不惧,到得营中,只见任得敬脱得赤条条的伏在一条木凳上,被一个壮汉挥鞭打得两股模糊却一声也不敢吭。魏志奇领完颜虎杨应麒到这里后,指着帐门说:“皇后,七将军,陛下在里面,你们进去吧。”便自己脱了衣服,伏在另外一条木凳上等着挨鞭子。
杨应麒掀开帷布,完颜虎当头而进,阴森森的大帐中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侍立在旁、瑟瑟发抖的刘仲询,另外那人躺在卧椅上,以袖覆面。
刘仲询低声道:“陛下,皇后和七将军来了。”卧椅上那人一挥手,刘仲询如得大赦,急急忙忙退出去了。完颜虎上前拉开那人的手,只见他半边脸都涂着药膏,剩下那半边脸也没有半丝血色,但这张脸变化再大她也还认得这人就是自己的丈夫折彦冲!
折彦冲见到完颜虎,眼睛一阖,喉头如锯,说道:“你们就这么等不及……要看我笑话么!”
完颜虎一听这话哭了起来,指着折彦冲骂道:“你胡说什么!谁会笑话你!会笑话你的人,都在外头!不在这座帐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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