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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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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下午,元绮一直为了干货的事奔忙。

    先回店铺写信要求干货行尽快补送,拿去阎记寄了之后,随即到街上找寻可以暂时备用的货色。看了好几家都不满意,不是品质不佳,就是价格贵得离谱。

    好不容易,总算找到一间还在可以接受范围内的店家,那价格却比原本的花费贵了四成。

    买了这段时间应急的分量,元绮身心俱疲地回到了元家面。

    “我回来了”她推门走进,有气无力地喊,却被坐在铺子里的人震得当场愣在原地他怎会在这儿?!

    黎之旭放下手中的茶杯,朝她点了下头。“你回来了。”自然的神态,仿彿两人之间的不堪与芥蒂完全不存在。

    怎么回事?元绮看向挤在柜台后面的梁婶、小霜和杨姐,她们全都双手一摊,对她疑惑摇头。

    元绮走到他面前,气他那时的冷漠,不禁语出讥诮。“黎当家是特地来赔罪的吗?承认你们运送上有疏失了?”

    “元老板要这么想也可以。”没被她激怒,黎之旭淡道。“黎某有求于人,您怎么说怎么是。”

    五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对她摆低姿态。元绮拧眉,忍不住担心,到底发生什么事,让他必须求助于她?

    “我什么都帮不了你吧?”她不想如此示弱,但,这是事实。

    “你却拥有一项我永远也比不过的才能。”黎之旭微笑,眼里掠过复杂的情绪。“以前,我也曾经登门拜托过你。”

    那时,她的首肯促成了一段姻缘,而今,只是让他体会到那段姻缘有多短暂,所给予的甜蜜,远不及带来的伤害,他却被迫必须再一次重复当年的举动。

    “你又要造船了?”元绮低喊。但最近并没听说他有船只严重损坏的传闻啊!

    她和他一样想到同样的事,他该庆幸他们还保有这些默契吗?黎之旭唇角蕴着淡淡的苦涩。“阎逍历劫归来,我答应送他一份礼,他希望他的妻子也能尝到他当年吃过的珍馐。”

    元绮怔住,好半晌,才迟疑地开口:“你要我再办一次筵席?”

    “菜式可以由你开,里头只要有‘一品汤’即可,与宴者只有阎逍夫妇、项御史和我。”他记得她那时的繁忙,老船师开出的十道菜式几乎将她累垮,阎逍既然没有要求细节,他自然不会让她做到当年的程度。

    一品汤?元绮杏眸圆瞠。“不可能!我不会把元家面丢下那么多天不管。”一品汤至少要花上三逃邺夜来炖煮,他应该很清楚。

    “你的损失我会完全负责,还会奉上重金酬谢。”黎之旭心里觉得很矛盾,既期待她答应,又希望她拒绝。但对好友的承诺在先,纵有再多不愿,他还是必须用尽方法让她首肯。

    元绮只觉心跳纷乱无序,让她无法思考。要她回到黎府,再次做出当初让两人结缘的菜肴?她做不到,她只想忘了一切,她做不到!

    “你去找别人。”握住变得冰冷的手,她开口拒绝。

    “能找谁?元老御厨吗?”黎之旭嘲讽扬笑。“天底下还有谁做得出一品汤?”她怎么可能让他为了这点事去烦她爹?有关她的传闻已经让爹够伤心了。

    “只不过是朋友间的要求,需要什么都接受吗?”这五年来不见他对她说过一声软语,结果阎逍想疼他的妻子,他就愿意来向她低头?

    “我承诺了,就必须守信。”黎之旭暗自吸了口气,强迫自己用冷硬的神态说出最后的底限。“如果你不答应,我有办法让你的店做不了生意,直到你答应为止。”

    元绮的丽颜瞬间毫无血色,几乎没办法呼吸。不过短短一个下午,她却连番遭到他无情的打击,他竟然真的一点余地都不留给她?

    “你威胁我?”她强忍着不让泪泛上眼眶,声音却难以抑止地轻颤。

    “没错。”黎之旭藉着喝茶的举止,不去看她心伤的表情。他懂她,唯有激起她的愤怒,她才有可能踏进黎府。

    元绮握紧拳,指甲刺得掌肉发疼,她却恍若未觉,因为她的心好痛好痛。

    既然他要这么绝情,她也可以。他应允要重金礼聘,她就开出让他难以承受的要求!“什么时候?”

    “十日内,让你开菜式及备料,还有安顿元家面的生意,最晚十日内必须进黎府厨房开始准备。”听到她像是答应的询问,黎之旭实在高兴不起来。

    他没有把握可以做到看她站在曾为他洗手做羹汤的旧地,而能心里不起一丝波动。那几天的情绪折磨,将会痛到难以想像。

    “我答应,所有材料的费用你必须先支付,还有,”元绮停下,目光灼灼地看向他。“我有条件,除非你全部做到,否则就算你弄垮我这间元家面,我也不会踏进黎家一步。现在,请你洗耳恭听,我不再说第二次”

    “姨母。”

    正在凉亭喝茶的黎老夫人,看到韩玉珍走来,高兴得眉开眼笑。“玉珍,你好久没来看姨母了,姨母想你想得紧啊!”一见到玉珍,她就忍不住要感叹。旭儿娶了个败坏门风的媳妇也就算了,原以为他休了妻之后会发现玉珍的好,结果他却坚持不再娶。害得玉珍只好死了这条心,嫁作人妇。原本陪在身边的可人儿变成一年见不到几次面,让她想到就想哭。

    “我家那口子生意忙,这也没办法。”嫁表哥都没望了,她何必浪费时间在她身上?韩玉珍敷衍虚应了下,直接切入正题。“听说表哥去找元绮帮他设宴?”

    这件事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元绮那女人居然开出无理条件,要表哥派人抬着十二礼篮,由他领头,绕京城一圈后,亲自送进元家面,求她答应接下这项请托。结果表哥竟然真的照办,京城里所有的人都看到了。

    一提到此事,黎老夫人脸色难看得紧。

    “旭儿这孩子就是信守承诺,阎逍说的话理它做什么?旭儿却为此必须受到那贱妇的大肆刁难!”虽没亲眼看到,但事情闹得太大,连下人都议论纷纷的。

    “姨母,你不劝劝表哥?你不知道元绮她开出更过分的条件,要表哥行三跪九叩之礼,用大轿将她抬进黎家啊!”韩玉珍激动地喊。

    她不甘心!好不容易把元绮赶出黎家,表哥却依然对她不屑一顾。她等了一年,再等不下去,趁夜进了表哥的房,却被表哥严厉谴责,把她赶出房外。隔天,受表哥请托的媒人马上踏进黎府说要为她介绍对象,她不得不死心,挑了个人嫁了。

    结果现在那贱女人居然又要回来?虽然只是来设宴,但表哥愿意对她这么礼遇,难保不会尽释前嫌。

    她绝望嫁作人妇,元绮却能重回表哥怀抱,这样的结局叫她怎么能接受!

    “我当然不会坐视不管,但旭儿那性子你也清楚,他决定的事旁人都说不动,不然当年要是娶了你,也不会有这些事发生了。”想到这几天的争执,黎老夫人开始掉泪。惨的是,旭儿根本不跟她争,只用坚决有礼的态度面对他们,根本就难以说服。

    “就是后天了啊”韩玉珍想到就恨,手中的帕子几乎被扯成两半。整个京城里的人都兴致勃勃,等着看这场好戏。

    “那天一早我和你姨丈就要出门礼佛,那贱妇在这里待多久,我们就住在庙里念多久的经,要我和她处在同一个屋檐下,死都办不到!”黎老夫人咬牙道。

    韩玉珍紧抿着唇,满腔的怨怼化为毒计,跃上心头。元绮竟还敢痴心妄想接近表哥?她绝不会让她称心如意!

    “姨母,你帮我跟表哥说说,让我参加那场筵席吧。”隐下眼中的阴狠,韩玉珍开口央求。

    “你还想吃她做的菜?”黎老夫人惊喊。“没的污了你的嘴!”

    “那场筵席阎爷和项御史都在,是我帮我相公拓展人脉的最好时机。更何况,您和姨丈不在府里,总是要有人留着监视啊。”韩玉珍诡计动得飞快,已想出无懈可击的说辞。

    “这倒也是。”黎老夫人被说动了。“好吧,我请你姨丈去跟旭儿说,我现在见了他就有气,不想跟他说话。”

    “姨母,拜托了。”话虽说得温柔,韩玉珍眼中却充满势在必得的决心。

    她给了元绮机会,结果她不仅死皮赖脸地留在京城,还再次搭上了表哥,这下子,休怪她赶尽杀绝。

    她无法得到表哥,元绮也别想得到,甚至必须为了她的不知好歹赔上一条命!

    元家面早在日前就贴出字条,宣告店内有事,休业五日。

    在休业的第一天,天方透亮,街道的两旁就被围观的人群挤了个水泄不通。想想,一个被休的淫妇,居然要被当年下休书的丈夫,像迎娶一般行大礼、用大轿迎回夫家,这场好戏,连三岁小儿都想看。

    为了办场筵席,值得吗?每次讲到这件事,不分人己亲疏都会热络地加入话题。

    有人说阎逍太刁难对手,人家好意要送礼,他却开出这种无理的要求。

    有人说元老板太拿乔,人家找她设筵是看得起她,没必要把一件小事搞得这么大。

    最遭人议论的,是黎之旭。有人笑他不够霸气,他该拆了元家面、把阎逍打了个落花流水,而不是答应这么做。但有更多人赞许他,佩服他的重信重义、能屈能伸,不愧为真男子。

    不过,不管旁人再怎么猜测,只有当事人自己明白缠绕心头的思绪为何。

    “来了来了!”时辰一到,有人指着远处喊。

    只见黎之旭骑着高大骏驹,对周遭的嘈杂人群视而不见,俊魅的面容自然流露着一股凛凛气势,让人不由得没了声息,没人敢再说他不够狂霸,此时,在场所有的人完全被他的轩昂器宇所慑服。

    来到元家面前,黎之旭勒住缰绳,身后八人抬的华丽大轿随之停下,在后头还跟着一队吹鼓手,准备在接到人后,一路大锣大鼓地送至黎府。要不是所有的人都清楚缘由,不知情的人见了,还真以为是哪户有钱人要迎娶媳妇呢!

    黎之旭翻身下马,走到紧闭的大门前。

    他很清楚,京城百姓对此事的评论,也很清楚,他答应了她开出来的条件,等于承认屈居下风,尤其她开出的条件又是如此极尽刁难之能事。

    至今,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他会应允?

    是她那双满盈伤痛却又绽出恨意的眼?还是她明明傲气却凄苦无比的笑?在他理解自己做了什么事之前,他答应了。

    他告诉自己,他是不想和她一般见识,但总有股心音会冒出来,残忍地拆穿他,他是心疼她才会答应。因为他若不答应,又该怎么做?真毁了她的店让她无路可走吗?

    既然这麻烦是他引起的,这一切就由他来扛,就当是最后一次正大光明对她的保护,之后,他又会退回对她百般挑剔的界线之后。

    黎之旭平静的俊容读不出思绪,他扬手在门上敲了两下。

    众人屏了气,无不引颈企盼,现场鸦雀无声。

    “咿呀”一声,门开了,出来的却是一脸不耐的梁婶。看到眼前的阵仗,她撇了撇唇。

    她人呢?黎之旭眉宇微拧,只一瞬,没让疑惑的神色显现出来。

    “黎某依照约定前来迎接元老板。”他拱手一揖,不卑不亢地扬声开口。

    “这个嘛,”梁婶顿了下,看了看群众,再看向他,才继续说道:“元老板已经自行出发前往黎府,现在应该已经抵达,请黎当家自行解散队伍吧,慢走,不送了。”

    此时,黎家后门出现一抹窈窕的身影,肩上背着一个大包袱,正是众人久等却不见踪影的元绮。

    她上前敲门,退后等候,不一会儿,里头传来开锁的声音。

    “谁呀”门一开,原本问到一半的话,在看到来人时,顿时没了声响。

    “黎当家应该有提过我会来的事。”对门房讶异又带着鄙夷的神色视而不见,元绮平静说道,仿佛她从没来过这里,仿彿她只是应邀来办场普通的筵席那般简单。

    但少爷明明出发去迎接她了呀?面对这怪异的状况,门房不敢乱做决定。“你等会儿,我去问问。”他把门虚掩,快跑的脚步渐去渐远。

    元绮勾起嘲讽的淡笑,装有器材的包袱重得累人,她卸下等候,吁了口气。

    她后悔了,在他遵守承诺抬着十二礼篮送进元家面时,她就后悔了。

    因为一时气不过,累积的怨怼全一涌而上,气他怀疑她对他的真心,气他对她的无情姿态,所以她仿着迎娶的方式,要他过大礼、要他亲迎。

    那时,看着他用红盘托着黄金,在她面前揖弯了身子,过往和现在的情景交叠,她的泪差点夺眶而出。

    当初纳征时,他就是这样将聘礼交给了爹,爹还含泪笑说,要他珍惜她这个独生女。他点头答应了,那些话言犹在耳,却只短短一年的时间,他就亲手毁了承诺。

    这些要求,原是想惩罚他,却反而将她好不容易痊愈的伤疤又狠狠撕了开。当晚她就已经整整哭了一夜,要她怎么有办法看他在她面前行三跪九叩的古礼,迎她上轿?于是,她放弃了,放弃她好不容易得来的胜利,自行来到了这儿。

    “进来吧,”门房去而复返,把门拉开。“管家说厨房已经空出来了,你可以直接进去。”

    “好,多谢。”元绮敛回心神,抬头看着这远离许久的深宅大院,她深吸口气,将包袱扛起,隔了五年第一次踏进。

    在黎之旭的迎接队伍离开之后,原本聚集不走的人群也开始退散。原本的期待成了场空,无不骂声连连。

    有个穿着披风、用手绢遮了脸的女子,她不像其他人拚命往前挤,而是站在远处观望,看人潮散去,也跟着转身离开。

    她专挑无人的小路走,绕了段路后,来到一间富丽堂皇的宅院后门。她放下手绢,韩玉珍秀丽的脸庞显现阳光下,满脸的笑容,让她眼里的阴沉消退了些。

    太好了,这贱货总算还有点自知之明,没让表哥真的对她三跪九叩。韩玉珍轻蔑地哼了声,正要推门进屋,却被突然冒出的人影阻断了去路。

    满身酒气的何冠廷挡在她面前,阴森森地开口:“韩玉珍,还是我该叫你夫家的姓氏?”

    “啊”韩玉珍抚着心口,在看清来人后,脸色一变。“你想做什么?”

    “他用大轿去迎接她,看了很刺眼吧?看到他们又勾搭上,心很痛吧?”何冠廷没答,而是迭声反问。“尤其是你又嫁作他人妇,已经没办法再回黎之旭身边,更是恨得想杀了元绮吧?”

    这些话,和以前她挑拨他时说的话几乎相同,韩玉珍越听越心惊。“你到底想做什么?”他不会是想用这个来勒索她吧?

    “因为,我也是,我恨不得杀了元绮。”何冠廷扬起让人毛骨悚然的笑。“依你的性格,对这件事应该不会袖手旁观,有什么计划,让我插一脚吧!否则堂堂的富商夫人,要害人、又要避人耳目,未免也太绑手绑脚了些。”

    “你以为我会信你?”韩玉珍冷冷嗤笑。“你对元绮的一片痴心我还不知道吗?你怎么可能会想杀她?”

    “我当然恨她,你看她把我害得多惨!”何冠廷嘶声咆哮,将手伸到她面前。“因为她,我的御厨之职没了,只能借酒浇愁,结果喝成这副德行,那女人对我却不屑一顾,自己开了间面馆过得逍遥自在,我怎么不会想杀了她?!”

    那双瘦骨嶙峋的手不断地颤抖,再看到他潦倒落魄的模样,韩玉珍不得不相信他的话。这些年从不曾听说元绮再和他有所牵扯,会由爱生恨也是在所难免。

    要陷害元绮的计划她全都想好了,经过姨母的回覆,表哥答应让她参与宴会,只等那一夜,元绮这根一直梗在心头的刺就可以藉由他人的手拔除掉,但事前的准备工夫却让她想破了头。

    他说的没错,碍于她的身分,一旦被人认出,就容易留有把柄,有些事她没办法亲自去做,指派下人又怕口风不够紧,若他那么恨元绮,又愿意帮忙,将会是最安全的人选。

    歹念一起,忐忑不安的心反而笃定了。韩玉珍看四下无人,抑低声道:“这里随时都会有人经过,你住哪里?我再找时间去找你。”

    “好。”何冠廷报了住所,随即离去。

    直至不见人影,韩玉珍才仰首大笑。

    瞧,老逃卩帮她!反正到时事成之后,她会再想个法子把他给除掉,这种像乞丐似的人就算横死街头,人家只会草草埋了,根本不会有人关心他的死因。

    等着吧,这次她绝不留活口,要元绮这贱女人再也无法出现在表哥面前!

    打从一进厨房,元绮就开始忙碌。

    虽然筵席在三天后,但压轴的一品汤就需要三天的功夫熬煮,将鱼翅、鲍鱼、海参、火腿等绝顶好料放入酿制陈年好酒的坛子用文火慢炖,其间必须小心掌控火候,不能让汤沸腾,在最后的时刻,再移入冬瓜盅里蒸炖,将冬瓜鲜味和汤汁融为一体,才会完成这道费时费工的好汤。

    但这三天不光是只守着这瓮汤,她必须利用空档做其他菜肴的事前准备,鱼肚要油发、海参要水发,什么要先蒸、先炸、风干、刻花,都必须有所安排,每一道程序都不容许任何闪失。

    太久没办这种盛宴,才过了一天一夜,元绮已觉得好累。

    见炉火太旺,她用铁火钳挟了些柴薪出来,用铁盆装着,然后蹲下调整火势。跃然的炉火映入眼帘,看着看着,神智开始游离,呈现出一副呆傻的模样。

    意识变得恍惚的她,没发现原本只有她一人的厨房,多了道人影。

    黎之旭站在旁边,她那略带憔悴的神情,让他见了心疼。他知道她昨晚整夜没睡,这就是她的坚持,五年前他就见识到了,不管再苦再累,绝不假他人之手,一定会自己咬牙完成。

    已陷入半昏睡状态的元绮,身子不由自主地直往前顿,眼看额发就要触到火苗。

    黎之旭见状脸色一变,赶紧上前将她往后一拉。“小心!”

    元绮失了平衡往后跌去,望着已经拉开距离的火苗,好半晌才意会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不禁冷汗涔涔。要是真打盹一头栽进炉火里,那牺牲可大了。

    “要睡回房去睡,我可以派人帮忙看着。”满腔的担虑无法化为温柔关怀,只能转为冷淡言语脱口而出。

    感觉被他温暖的臂膀环拥,元绮脸一红,赶紧挣开。“不用,这是我的菜,我绝不让别人碰。”

    她藉由看一品汤的状况,和他拉开了距离,心里不禁暗暗呻吟。老天爷这不是在整她吗?昨天他整天没现身,结果才一来,就捉到她在打瞌睡。他不会因为这样就以为她是为了故意搞砸这场筵席,才答应接下的吧?

    察觉到她的躲避,黎之旭强迫自己别有任何的反应。他只是怕筵席进行得不顺利,所以才会过来看看,她的态度,他一点也不在意。

    “有缺什么东西吗?”他浏览四周状况,刻意不看她。

    昨天从元家面离开,他并没有回府确认她的行踪。因为他知道她说到做到,而且他也不晓得要跟她说什么。问她为何独自离开?得了吧,他相信她也不会想提此事,多提只是多尴尬,倒不如当作没这回事。

    她为了守汤没办法睡,他的状况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只要一想到她在这儿,他的思绪就开始起伏,让他整夜无眠。

    “没有,什么都没缺。”看吧,不是来关心她,而是关心这场筵席。元绮故意忙东忙西,不愿回头看他。

    望着她的背影,黎之旭收不回视线。她的秀发绾起,露出一小截白皙的颈项,婀娜的腰身随着她忙碌的动作款款轻摆,撩动着他心灵深处的欲望。

    以前,发现她独自在厨房为他煮宵夜时,他总爱从后面抱住她,任她用又嗔又羞的娇声抗议将他包围喉头不自觉地变得干哑,炉火的热仿彿全数移转到他身上。早料到让她踏进这里是种折磨,逼他承受着理智与情感的折磨。

    看到她回头要拿材料,黎之旭来不及抑下眼中的情感,情急之下,只得往旁一让顺势别开了脸,却没留意到旁边摆着障碍物,一脚踩进了她刚刚挟出、还燃着零星火花的铁盆。

    “那里有”元绮要喊已经来不及,吓得脸色苍白,急忙冲过来。“你要不要紧?有没有怎样?”

    凭着敏捷的反应,还没踩实他就已马上把脚伸出,别说受伤,连鞋底都没染黑。然而,此时他却只能怔站原地,望着她蹲在他的跟前,着急地审视他的双脚。

    “有没有哪里受伤?”元绮急得忘了要和他保持距离,一双小手在他脚上又摸又压,浑然不知这是将他勉强压抑的火苗,煽动成燎原大火。

    懊死的!她在关心他,他却用满腔邪念回报?怒火和欲火焚得他全身发疼,黎之旭下颚绷紧,退步痹篇她的碰触。

    “我没事。若是缺什么,直接跟仆人说即可。”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会把持不住。他冷冷丢下话,马上转身离开。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元绮握紧手,掌心似乎还残留有他的温度,难过得闭上了眼。他连让她碰都觉得肮脏吗?在他眼中,她竟如此污秽

    她用力咬唇,逼自己把所有的心思全然抑下。专心,她不能毁了元家厨艺的名声,不管怎样,她都要把菜做好。

    再次睁开眼,她抹去伤心和落寞,继续和这场盛宴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