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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美好的餐厅里,现场演奏的钢琴声轻轻流泄,幽暗的光线增添了一股神秘,桌上光影摇曳的香氛蜡烛营造出浪漫的气息。
空气中飘散着食物的香气,古典华丽的装潢赏心悦目,四周低声交谈的宾客看得出来都是来自上流社会。
穿着隆重而正式的服务生,优雅地捧着放着两碟甜点的银盘,走向餐厅最安静的特别座位。
“梁先生,为您上甜点!”
服务生恭敬地说了声,将两盘精致的法式甜点放在桌上。
“谢谢!”
看着高级洁白瓷盘上的白色烤盅,楚蔓荷忍不住又是一阵赞叹。
“好漂亮!”
白色瓷盅边缘沾着一圈晶莹雪白的砂糖,盅里泡芙般的甜点膨松隆起,盘缘四周以黑、白巧克力酱俐落洒曳而过,再以两片鲜嫩艳红的草莓点缀,对比色巧妙得宛如一件艺术品。
一整晚坐在义大利进口的舒适厚绒座椅上,楚蔓荷却觉得全身飘飘然,丝毫没有一点真实感。
这真是一顿完美的晚餐。
烛光音乐、美酒佳肴,还有一个英俊风趣、细心体贴的男人相伴,一切完美得不可思议。
她不知道他竟会推荐这家道地的法国餐厅,可想而知,这一餐的费用绝对所费不赀。
不过这里的东西浓郁可口,份量又刚好,气氛感觉棒得不得了,就算让荷包大失血,她也觉得很值得。
“这是什么?”楚蔓荷好奇而羞赧的瞄了他一眼。
对于这种顶级的法国餐点,她真的是一无所知。
“souffle。”流利的法文脱口而出,那特有的软侬腔调,让她心头莫名掀起一阵澎湃。
“翻译过来就叫香草舒芙里。”
他微微一笑,唇边勾起两道迷人的弧度,优雅却又狂放,一种绝对矛盾却又出奇致命的吸引人。
楚蔓荷忍不住脸红心跳,紧盯着他几乎忘神。
这个男人真不可思议,他明明看起来闲适、从容,却又奇妙的拥有一种惊人的影响力,总让人一再震慑于他的高深莫测。
“你不尝尝看吗?”他带笑的看着她。
意识到自己的失神,她慌张地赶紧收回目光,举起银制的小汤匙舀了口甜点放进嘴里品尝。
真好吃!她忍不住暗自惊呼。浓浓的奶香在舌尖蔓延开来,膨松的口感与绵密细腻兼具,却又出奇的协调融合,新鲜的香草气息在鼻端飘散,令人觉得全身舒畅。
“你常来?”她忍不住又多问了句。“你看起来好像很熟悉这里?”
他旋即露出笑容,雪白整齐的牙,让她联想起香草舒芙里上的白色糖霜。
今晚的他,笑容似乎特别多、眼神也格外温柔,灼热的黑眸始终在她身上流连不去。
她一再告诉自己,这只是顿普通的晚餐、只是为了表达她的谢意,她的表现该更从容坦然,应对该更大方得体,但偏偏,一整晚她不是恍惚失神,就是掉汤匙、打翻水杯,洒了自己一身湿。
他扬起修长的手招来侍者替她添水,而后优雅地端起水杯,晶莹剔透的高级水晶杯,衬得他的手指格外修长干净,让她看得不禁忘情。
“谢谢你的晚餐。”他举杯朝她微微一倾。
“不客气。”在他的注视下,她又开始浑身不自在,只得赶紧放下水杯,再度举起汤匙往嘴里送进几口甜点。
突然间,他倾身伸手探向她。
楚蔓荷来不及反应,只能愣愣地看着那只优雅的手探到她的唇畔──
“你的唇边沾了酱。”温热的手指触上她的唇,抹起一小撮奶黄酱,打趣的目光还多瞧了她两眼。
“喔!谢谢!”她双颊立刻飞红,赶紧拿起膝上的餐巾拭唇。
看着她仓皇失措的动作,梁?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即使羞窘的样子看来有些孩子气,但她的动作还是那么高雅迷人,那么的──可爱。
可爱?他竟然会用这个形容词,来形容一个顶尖的时尚模特儿?
梁?的目光不觉扫过她身上那袭紫色雪纺纱洋装。
今晚的她仍是一贯的美艳,却多了分典雅与婉约,一袭合身的衣着充分衬托出她修长姣好的身段,还有她飘逸的气质。
但事实上,除了完美的外表,她的举止反应丝毫没有半点俐落的名模架势。
说她像个大学生还贴切些,动不动就脸红,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紧张得要命,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好像她是跟一头狮子吃饭似的。
楚蔓荷揪着餐巾,脸颊烫得活像着火似的,好半天不敢抬头。
“这里还有几样甜点很有名,你还想试试吗?”
“不、不用了,我吃饱了。”她赶紧摇头。
“你还好吗?”他突然冒出一句。
“啊?”她迷惑的眨着大眼,怔怔盯着他。
“你的脸好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一脸认真的盯着她。
“喔──我我大概是衣服穿太多了,有点热──”她结结巴巴地解释着,眼睛就是不敢看他。
梁?看着她彻底红透的脸蛋,几乎又有想笑的冲动。
她嫣红的脸庞、闪烁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生涩得简直像个女学生似的,要不是他知道她的来历,还真会被她给骗了!
女学生?他不禁为这个突如其来的荒谬念头感到失笑。
他很清楚,她只是善于伪装,是个有心机,懂得耍手段的女人。
“轻松点,你看起来好像有点紧张。”他体贴的安抚她。
“谢谢,我还好!”才怪!
楚蔓荷知道,她紧张得要命,简直比三年前第一次的处女秀还紧张。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看了下表,他起身体贴的替她拉开椅子。
“嗯。”楚蔓荷跟着梁?经过门边的柜台,赶紧打开皮包拿出唯一的一张信用卡。“麻烦你替我结帐。”她客气的对着柜台里的女收银员一笑。
“小姐,这笔帐我们已经记在梁先生的个人帐单里了。”收银小姐恭敬的将卡递还给她。
“啊?什么意思?”楚蔓荷一时没意会过来。
“这顿还是由我请客。”身旁及时响起的声音替她解答。
“可是,不是说好我请──”她疑惑的望向他。
“你忘了,是我带你来的,理当由我请客。”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原来,他是早有预谋──楚蔓荷有些懊恼,也有些莫可奈何。
对于这种惯于掌控一切的男人,她也只有乖乖听任安排的份。
“那说好由我请的──”她为难的望着手里的信用卡。
她不想欠他人情,甚至希望跟他分清界线,别让彼此的关系越来越复杂。
“你会有机会的!”
他深深地凝望着她,唇边慢慢扬起一抹不寻常的笑意。
* * * * * * * *
楚蔓荷摸不清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却总是被他撩拨得心神大乱,一整个晚上几乎都处在狼狈出糗的状况中。
那种感觉不像是单纯的请一顿致谢晚餐,反倒像是小女生的第一次约会,羞涩而紧张。
坐在音乐轻轻流泄的车里,楚蔓荷两眼紧盯着搁在膝上的小手,忍不住为自己今晚的表现感到懊恼。
偷偷抬头觑他一眼,若有所思的表情叫人猜不透思绪。
“梁先生──”
“叫我梁?!”他转头看她一眼。“梁先生这个称呼听起来像个黑心奸商。”他开起自己的玩笑。
楚蔓荷忍不住被他给逗笑了,紧张的情绪稍稍松弛了些。
“梁?。”她配合的唤了声。
“嗯哼?”他用眼神催促她往下说。
“其实──”她想解释有关上回她想勾引他的原因。
但想想,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关系,甚至连朋友也不是,她何需向他解释?他如何看她,对她的观感是好是坏,她都不必在意。
突然间,他转头盯着她,久得让楚蔓荷再度坐立不安起来,一双眼睛简直不知该往哪瞧──
“你的住处到了。”他很温柔的提醒她。
“啊?”结实愣了下,她红着脸跳起来。“喔,我该走了。”她拉开车门就急忙跳下车。
“谢谢你的晚餐,今晚很愉快。”她弯身从窗边朝他衷心一笑。
“不客气。”他往椅背一躺,再度露出一抹帅气笑容。
她含笑点点头,突然间有种跨不开脚步的感觉。
他们之间应该就这样结束了吧?!
她已经不打算帮楚展塘,他们之间的纠纷恩怨,就留给他们自己去用男人的方式解决吧,她所能做的,仅是跟梁?保持了无牵扯。
但无形中却好像有种奇妙的力量,拼命地想将她拉向梁?。
是他的笑容吗?还是他所表现出的细腻与体贴?或者是他身上那股难以形容的吸引力?
“晚安!”深吸了口气,她强迫自己收回视线,转身走进小巷里。
“等等!”
才走了几步,背后突然传来他的高喊。
“你忘了皮包。”
一转头,只见他正追了上来,手里还拿着她粗心遗忘的皮包。
“喔──”瞧她都慌糊涂了。
她羞窘的快步回头走向他,孰料一时心急,脚步没走稳,整个人遽失重心往前倒,就这么往几步之遥的高大身驱扑去。
梁?根本来不及反应,竟然硬生生地被看似纤细的楚蔓荷给撞得往后跌,好巧不巧,两张还来不及发出惊呼的嘴竟然迭在一起。
楚蔓荷怔然瞪着眼前俊美,却同样惊愕的脸孔,随即感觉到紧贴着自己的温热唇瓣。
?x那间,栀子花的香气盈满鼻端,梁?下意识地用力深吸,让这股馨香气息灌入胸臆间。
从最初的震惊中回神,梁?开始意识到她的唇有多柔软,她的曲线有多诱人。
她柔软的唇瓣诱惑着他,堪称情场老手的他应该很能控制这样的情况──
理智告诉他,这个平空落下来的吻最好别贪恋,但,沁入鼻腔那股独特好闻的气息、两片感觉出奇甜美的唇却征服了他。
他遽然伸手捧住她的脸蛋,热切的将她所有的香甜与柔软纳入口中,一次比一次深入,像是品尝一道稀世珍馐似的。
纠缠在唇齿间,那样棉软香甜的气息与滚烫的温度,几乎融化了他的舌,让他不由自主地一次次反复逗弄、撩拨,看着她拼命退却、羞涩闪躲,在他的唇下颤抖连连。
交过那么多女朋友,他的“临场”经验丰富,却是第一次如此深受震悸,也是第一次尝到这么惑人的滋味。
他低喘着气别开脸,以粗哑的嗓音恨恨嘶吼道:“你在勾引我?”
“不,我没有──我只是不小心,不是你所说的那样!”
但他却像是置若罔闻,依旧以一双翻腾着火焰的深幽黑眸紧盯着她。
“让我告诉你,小女孩。”他凑近她耳畔嘶哑低语。“你还太嫩了,玩不起这种游戏!”
霎时,楚蔓荷涨红了脸,觉得好丢脸!妤羞辱!
原来,他早就看穿了一切,知道她在打着什么主意,却冷冷地看着她不自量力的现尽丑态。
“我──我──”她想反驳,却一个字也吐不出口,羞愤的泪水悬在眼眶,刺得她眼睛发痛。
他没说错,她是曾经想勾引他,傻得以为单凭自己微薄的力量就能改变什么,以为她一次又一次的牺牲、付出,总有一天能改变楚展塘──
但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的力量有多微不足道,现实的世界有多残酷,她就算把一切都赔上去,也改变不了这世界弱肉强食的规则──
可笑的是,她却在最后一刻才发现
眼前这张骄傲尊贵的脸,像是提醒了她,他们之间的距离有多远、差别有多大,在她自以为伟大牺牲的同时,却还浑然不觉,自己在他眼中已沦为跳梁小丑。
屈辱的眼泪终于迸出眼眶,她剧烈挣扎着想逃离,却被他的大手轻松箝制在胸前,他饶富兴味的望着她,像是存心想看尽她每一分难堪。
“拜托你──别这样对我!”她心碎而痛苦的喊着。
一滴滚烫的泪烙上他的脸,彷佛也炙醒了恶意作弄的他。
他怔然望着她爬满泪痕的狼狈小脸,像是这一刻才发现她的眼泪。
她又哭了?
为什么?梁?任由一种莫名的紧绷揪扯他的神经,发现她的泪竟让他的情绪剧烈起伏
这是她第二次哭了,眼泪里彷佛有被击碎的自尊。
如果是存心抱着勾引他的心态,她为什么要哭?为什么面对他的嘲弄,她的反应不是恼怒,而是屈辱难堪?
他松开手,身前的人儿仓皇跳起身,捂着嘴呜咽飞奔而去。
有一刻,他几乎要相信刚刚真的是个误会,但是,多年来在商场上练就的自我防卫本能,却提醒他别太相信女人的眼泪。
但,她是多年来唯一能挑动他情绪,让他沉迷在这种追逐乐趣中的女人。
即使知道跟她之间只能玩玩,但他却奇妙的喜欢上跟她相处的感觉,喜欢她的笑容、喜欢她那清澈澄亮的眼眸,喜欢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
他知道这种感觉很矛盾,一方面想跟这有求而来的女人保持距离,一方面却又忍不住被她吸引。
“别急,我们会再见面的!”
看着她惊惶而逃的背影,他别有深意的勾出一抹笑。
* * * * * * * *
用力关起大门,楚蔓荷整个人无力的瘫坐在地。
你着脸,她从没有比这一刻更加感受到自己的孤单。
楚展塘只当她是棵摇钱树,为了这个专惹麻烦、不学无术的哥哥,她甚至连感情都不敢谈,深怕又多连累一个人。
这么多年来,她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早已被他磨得麻木了,但梁?的出现,却让她突然好渴望自由,渴望能拥有正常的生活。
她多希望跟他是普通的朋友关系,而不是这种复杂、矛盾的关系。
怔忡出神之际,电铃声遽然大响,让她蓦地吓了一大跳。
她慌乱的抹去脸上的泪水,跳起身从猫眼看了眼门外的来客。
当下,她的脸色沉了下来,眼底逐渐覆上一层冷意。
打开门,她面无表情看着门外的人。
“你来做什么?”她厌恶的问道。
“我看到了!”楚展塘一脸兴奋的咧开嘴,竟让她想起残忍噬亲的野兽。“我看到你们接吻了,为什么不把他带进来?天底下没有男人拒绝得了女人主动投怀送抱的!”
看着他急切、迫不及待的嘴脸,忽然间,楚蔓荷觉得他根本不像个哥哥,而是个替应召女郎拉生意的皮条客。
“我问你,你把我当过妹妹吗?想过我的未来吗?”她定定地望着他。
“啊?”楚展塘愣了下,随即又赶紧拉回话题。“现在不是说那些事的时候,我问你,你怎么不把他带进屋来?”竟然白白错失了一个好机会?!
看着他贪婪的表情,她的眼底有种深沉的悲哀。
“我不会再帮你了!”她的声音很轻,隐含的坚定与决心却让人不容忽视。
霎时,楚展塘的笑容一僵。
“小荷,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真的忍心看我被逼死?”
“我越来越觉得梁?不像是你所说的那么可怕、不近情理的人,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从小到大,说谎对楚展塘来说就是家常便饭,她从不敢轻信他的话,否则只会替自己惹来一身腥。
“拜托,我会拿生命来开玩笑吗?”楚展塘一脸无辜。
“你是个成年人了,该学会替自己负责。”她狠心别过头去。
她可以帮他这次,但是下次呢?她能帮他一辈子吗?
总有一天,他得独力承担一切,学会替自己收拾善后,而不是一味的把烂摊子丢给她。
“小荷,你不能这样出尔反尔,你答应过要帮我的!”
“你每次不也都答应我要重新做人,有哪一次做到了?”她自嘲笑了笑。“真亏我还一次又一次的相信你啊!”“我发誓,我真的发誓,干完这一票──喔,不,是度过这次劫难,我一定会认真去找份工作。”楚展塘信誓旦旦的高举双手。
楚蔓荷瞪着他,一个字都无法相信。
他贪图享受、好逸恶劳的个性,她比谁都清楚,要叫一个投机份子改掉根深蒂固的劣根性,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继而,她突然发现到,几乎每个月都会厚着脸皮来要钱的他,最近竟然一毛钱也没讨,却丝毫不见落魄狼狈,反倒一身光鲜,活像是镀了金身的菩萨。
看得出来,他最近日子过得挺风光,大概是又从哪拐骗了一笔钱吧──她憎恶的想着。
举凡向地下钱庄借贷、当应召站的马夫、替赌场把风的小弟任何三教九流的勾当都少不了他。
“小荷,我是你哥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你看看这些伤,都是他的杰作,你要是不帮我,我一定会被他给打死的!”楚展塘可怜兮兮地指着脸上未褪的瘀青。
“梁?不是会使用暴力的人。”这点她深信不疑。
“当然是他找人打的啊,像他们这种有钱人,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他忿忿说道。
深吸口气,楚蔓荷觉得自己只是在白费力气。
楚展塘有多自私,光从这一点就看得出来,永远只想到拖累别人,而不是自己设法解决。
“我绝不会再帮你了,你听清楚了吗?”她坚决的说道。
“好!”他恼羞成怒的狠狠瞪住她,宛如凶神恶煞。“楚蔓荷,你当真不帮我,要是我真有个三长两短,你就准备愧疚一辈子,直到回地下见爸妈为止!”
“你说完了吗?”她平静的问。
楚展塘愣了下,狐疑的点点头。
“如果说完了,就请你出去,我累了!”她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你──你──”他一张脸气得通红。“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撂下一句话,他转身恶狠狠甩上大门。
后悔?
望着眼前的门扉,楚蔓荷唇边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早在她心软答应帮他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