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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彤云和郗道茂两人原是不指望能钓上鱼的,却没想到片刻之后,张彤云的鱼竿居然首先动了动,她惊喜的悄声说道:“阿渝,我的鱼竿动了。”
郗道茂也止住话,同张彤云一起目不转睛的望着她的鱼竿,这时鱼儿似乎咬上饵了,鱼竿沉了下去,张彤云忙上前去拉,郗道茂干脆丢了自己的鱼竿上前帮忙,两人手忙脚乱把鱼竿拉上来的时候,就见一条小鱼被挂在了鱼钩上。
张彤云欢天喜地的让下人将鱼儿放入缸里,“这条鱼儿我要带回去养起来!”
张玄笑道,“就一条小野鱼,看你宝贝成什么样子。”
张彤云不服气的说道:“这是我钓到的第一条鱼呢!”她眼珠转了一圈,见郗超三人的鱼竿皆没有动,不由偷偷的得意的笑了笑。
张玄见妹妹那般模样,无奈而又宠溺的笑了笑。
郗道茂从一旁取了一块点心,掐了小小一点碾碎了,丢到水里,那鱼儿很快就游上前吃掉了,张彤云见状忙也取了一块点心就要喂鱼,“阿云,你少喂一点,鱼儿还小,多吃了会撑死的。”郗道茂提醒道。
“好。”张彤云也掐了小小的一块丢到了水里,张彤云是第一次看到活鱼,郗道茂则是第一次跟朋友一起钓鱼,两人围在水盆周围低声嬉笑着,说个不停。
这时郗超、桓济和张玄陆陆续续的调到了不少鱼,郗超笑道:“今天我们可有的吃了。”他顿了顿,故意坏坏的逗着幼妹,“阿渝?如何?施展一下你的手艺吧?”
郗道茂见那么多鲜鱼,不由面露难色,让她做鱼脍是可以,但是她真的不敢杀鱼啊!尤其还是这么活蹦乱跳的鱼,她瞪着郗超,他肯定是故意的!
郗超哈哈一笑,逗够了妹妹,正准备让下人去处理鲜鱼。却见桓济一声不吭的将钓来的鲜鱼,去头尾,剔骨、刮鳞,然后将鱼肉切成如蝉翼般的薄片,手法极为利落熟练。
郗道茂惊讶的眨眨眼睛,好奇问道:“二哥,你常做鱼脍?”
桓济抬眼笑道:“在行军打仗的时候,有时候饿得实在受不住了,见到有湖就时常会抓几条鱼回来做鱼脍吃。”不过桓济没说的是,他那个时候吃鱼可没有现在这么讲究。
郗道茂疑惑的问道,“二哥你打过仗?你不是说只在军中历练吗?”这几年因为桓济离得远了,加上崔氏也不赞同她和桓济通信过于频繁,所以两人的书信联系渐渐减少,但一年一两封还是有的,郗道茂对桓济的情况还是比较清楚的。
桓济笑了笑道:“我以前是在军中历练,后来在军营里待了一段时间,觉得无聊的很,就跟着大家一起上战场了。”
郗道茂闻言不由怔住了,他才几岁啊!居然已经打过仗了!桓济见她眸光盈盈,以为她害怕,忙解释说道:“我也没打过几次仗,就是跑个过场而已。”他微微低下头,果然阿渝也看不起他是兵家子吗?
郗道茂本来只是感慨一下古代没人权,、这么小的孩子都让他上战场,但见桓济一脸受伤的模样,她有些不解,难道她说错什么话了?郗道茂苦恼的想了想,斟酌的说道:“二哥你辛苦了,在兵营里很累吧?要小心身体啊!”关心一下身体应该没错吧?
桓济听她这句话,心里一暖,他微笑的说道:“还行。”他就知道阿渝同那些人不一般!
郗道茂见他笑了,也松了一口气,桓济将鱼片处理的差不多了,便吩咐下人将食具和蘸酱取来。
当肉质透明而微带粉红的鱼脍,被下人整齐的摆放在深色的碗碟,呈上来的时候,张玄在一旁叹息道:“这鱼脍比起玉脍来也不差,只可惜没有八和齏(jī),不然金齏玉脍就齐了。”
郗道茂道:“八和齏我带来了。”她指着仆人正往小碗里分的那个蘸酱说道:“这就是八和齏?”
郗超笑道:“难怪这么香,原来是八和齏啊。”
“郗家妹妹,你会做八和齏?”张玄惊讶的问道。
郗道茂点点头,“嗯,我先生教我的。”苏先生很喜欢吃鱼脍,对蘸酱也很有研究,总嫌弃她做的蘸酱不好,就给了她一个方子,让她照着方子去做。
张玄笑道:“八和齏以前外祖母也做过,外祖母过世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吃过了。”张玄喟叹了一声,张彤云也在一旁也伤心的附和着。
郗道茂道:“若是张大哥和阿云不嫌弃,我家里还有八和齏,一会到家了我让下人去取,你们带回家尝尝吧。”
张彤云眼睛一亮笑道:“好啊!那就谢谢阿渝了!”她张望了一下,笑道:“也不知道阿乞去了哪里?”
郗道茂道:“没事,我们先吃吧,反正这里鱼儿多,等他来了现做就是了,这鱼脍就是要新鲜才好吃。”
众人听了觉得在理,待下人们呈上蘸酱的时候,郗道茂挟起一块红肌白理、薄如蝉翼的生鱼片,蘸了一点八和齏送入嘴里,薄薄的生鱼片入口即化,味道甘美非凡,她不由自主的微微的眯了眯双眼,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众人钓得鱼虽多,可经不住这么多人吃,而且做鱼脍时本来就要丢掉很多鱼肉,众人一轮吃完都觉得意犹未尽,张玄笑道:“郗大哥、桓二哥,钓鱼太慢了,干脆下河去抓鱼吧,这样快些。”
郗超起身对张玄笑道:“要不我们去去打猎,松散一下筋骨吗?抓鱼让下人抓就是了。”
张玄起身笑道:“好啊!”
桓济道:“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张玄有些惋惜的说道:“桓二哥你不去嘛?我听说你箭法极好,正想见识见识呢!”
桓济笑道:“我的箭法不过过得去而已,哪里称的上什么好?”他回头见郗超似笑非笑望着他,不由红了红脸,微咳一声正色道:“我们都走了,阿渝和张家小娘子怎么办?”
张玄闻言有些自责:“是我疏忽了,忘了还有妹妹在。”
张彤云拉着张玄的衣袖说道:“阿兄,我要小兔子。”
“好。”张玄一口答应。
郗超和张玄离去之后,张彤云望着那片桃林:“阿渝,我们去采点桃花吧,我新近得了一个养肤的方子,里面就要用到桃花瓣呢!”
郗道茂迟疑的望着桓济,见桓济悠闲的靠在大石上,手里拿着鱼竿,双目微合,好似在闭目养神,就对张彤云说道:“好,是什么方子啊?”
“将小米淘净,浸在山泉水里,泡到微微发酵后,将小米取出研成细粉。然后把桃花放于粉上,密封一昼夜后将花取下,这桃花香粉就可以当香粉和水粉用,比外头的铅粉还要好很多,据说常用还能使面容细嫩。”张彤云兴奋的说道。
郗道茂听了这方子也觉得不错,她望着那桃花说道:“其实桃花酒也不错,我们干脆多采点,回去做桃花酒喝!”
“好!”张彤云说道:“桃花香粉就交给我了,桃花酒就交给你了,到时候我们交换。”
“好啊!”郗道茂轻轻笑着。
桓济目不转睛将望着正在同张彤云低声谈笑的郗道茂,只觉满山的桃花都不及阿渝的微笑醉人。许是他的目光过于专注,郗道茂似有所觉的疑惑侧头,桓济忙将目光移开,偏头望向溪水,脸上隐隐发烫。
郗超和张玄回来的时候,郗恢也跟着一起回来了,两人带了一些小猎物回来。两人本来志不在打猎,稍微抓了几只山鸡野兔之后,就罢手了。张玄也依言一只半大的兔子回来,“郗大哥说,兔子太小养不活,让我抓了一只半大。”
“好可爱啊!”张彤云见到那只小兔子,雀跃的就要去抱,被张玄拦住说道:“这兔子野的很,回家养几天再说。”
郗道茂也说道:“是啊,而且野兔子身上说不定有虱子,回去养几天,去了兔子身上的虱子,再抱也不迟。”
“好。”张彤云依依不舍的望着那只小兔子。
桓济吩咐侍卫也推起了火堆,将打来的猎物剖皮去骨,洗净稍稍腌制了,就放在火上烤。
“阿兄,他们真厉害。”郗道茂见那些侍卫熟练的动作,不由佩服的说道,这些人真是上得了战场、入得了厨房啊!郗超和桓济这次带来的侍卫,一看就知道是从战场下走下来,经历过生死的军人。
郗超笑着将杯中的美酒饮尽说道:“野外行军,炙肉是最常吃的,自然做起来熟练。”
众人喝着酒,吃着鱼脍和炙肉,气氛越来越热烈,最后张玄酒喝多了,起身拔剑一边舞剑一边吟诵曹操的《短歌行》,张彤云笑着搂着郗道茂的手说道:“大哥喝醉了!”
郗道茂抿嘴笑道:“今日难得如此尽兴嘛。”
待众人尽兴而返时,夕阳如染的映在车帘上,“阿渝,自从来到建康之后,我已经好久没有这么高兴了。”张彤云轻声说道,“好像自从长大之后,事情一下就多了。“
郗道茂见她闷闷不乐,她想了想对张彤云劝道:“其实无论有没有长大,人都有烦恼,大人有大人的烦恼,孩子有孩子的烦恼,只是你当了大人之后,便会觉得孩提时的烦恼不算什么。”
张彤云听了郗道茂的话,不由愣愣,重复了一边,才抬头对郗道茂嫣然一笑道:“阿渝,你说的对。”
待郗道茂和郗恢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郗道茂和张彤云累了一天,一上牛车就睡得东倒西歪了,郗恢见状给两人盖好了被褥,然后出了车厢。
郗超望了车厢一眼,低声问道:“睡着了?”
“嗯。”郗恢点点头,随即仰头渴盼的望着桓济说道:“桓二哥,我明天可不可以来找老三叔叔?”
桓济望了老三一眼,心里诧异他什么时候会哄孩子了?见那张同阿渝有几分相似的小脸,他不由放柔表情说道:“可以。”
郗恢闻言欢呼一声,郗超若有所思的望了桓济。等郗道茂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崔氏早就使人在门口望了好几次了,下人一见小娘子和小郎君回来了,忙冲进去回报。
崔氏听到两人回家,忙走到了两门,见儿女毫发无伤的回来了,不由嗔道:“你这疯丫头!居然出去疯了整整一天!”
“阿母。”郗道茂笑着上前,搂着崔氏说道:“今天阿云带我去的地方景色可美啦!下次我们也一起去。”
崔氏笑道:“你自己贪玩还想扯上我。”
郗超送走张玄之后,就上前给崔氏请安,崔氏见郗超便笑道:“阿冉今天留下就更好,刚刚有客人到了。”
“客人?”郗道茂好奇的问道:“阿母,是谁啊!”
崔氏笑道:“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那客人下午就到了,等了你们大半天了!”
郗超转念一想就知道来者是谁,“他这么早到了?我还以为还有几天呢!”郗超笑道。
崔氏笑道:“是啊,我也吓了一跳呢,突然就到了,这孩子也是,来的时候也不说一声。”
“阿母是谁啊!”郗道茂好奇的摇着崔氏的手问道。
“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崔氏戏谑的笑了笑,笑容隐约带着几分暧昧。
郗超见崔氏那模样,又见郗道茂一脸懵懂的模样,不由轻轻的摸了摸刚刚长出来的胡须,心里颇有几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郗道茂疑惑的望着一眼崔氏,觉得崔氏笑得怪怪,下意识的望向郗超,就见郗超不怀好意的模样,不由撇撇小嘴,“阿兄,你该剃胡子了!”
郗超闻言忙捂住自己的胡须说道:“我胡子还不长呢!”这鬼丫头总是跟他的胡子过不去,每次见到他就缠着他要剃胡子!
崔氏说道:“好了,别胡闹了,快进去吧,别让客人久等了。”
崔氏话音刚落,音质如玉略带青涩的男音从崔氏身后传来,“二舅母,是阿渝和阿乞回来了吗?”郗道茂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少年从崔氏身后走出来,他头戴纶巾,身披鹤氅,俊美贵气的容貌有几分熟悉,融融月色投映在他双眸,化作一片氤氲,优雅而矜持。直到看到她,那双眼才亮了起来,透出属于少年的光彩,“阿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