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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昙正在书房里练字,“郎君,县公同小娘子来了。”下人进来回道。
“阿兄和阿渝来了?”郗昙愣了愣,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起身道:“快请阿兄进来。”说着他快步走到门口打起帘子亲迎郗愔入内,“阿兄,你怎么来了?”
郗愔抱着程渝含笑走进了书房,“我来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阿兄有什么事情让下人来通传一声,我自会过去,何必亲自跑一趟呢?”郗昙请郗愔上座,然后眼神示意女儿从伯父身上下来。郗道茂接到了郗昙的眼神,想起郗家的家规,长辈面前晚辈是不可以坐下的,便想从郗愔身上滑下来。
郗愔含笑摸了摸郗道茂的脑袋,把她放在身边的榻上道:“没关系,阿渝还小,就不要讲这么多规矩了,就让她坐在这里好了。”
郗昙道:“阿兄别宠坏了她,这丫头性子越来越刁钻了。”
郗愔不以为然的说道:“女孩子刁钻一点才是好事。”
郗昙听了郗愔的话,不由笑了笑,坐到了郗愔身边问道:“阿兄找我有什么事吗?”
郗愔道:“我想趁这次拜寿的机会,带阿渝去见先生。”
“带阿渝去见先生?”郗昙愣了愣,“阿渝才几岁?万一冲撞了先生怎么办?”
郗愔挥手道:“先生一向最喜孩子,再说阿渝素来乖巧,怎么可能会去冲撞先生呢?再说先生哪会跟孩子置气?”
郗昙闻言尴尬的笑了笑,这倒是,卫夫人都是百岁老人了,见到阿渝这般乖巧的孩子喜欢斗来不及,哪还会同阿渝置气。
“还有,你看过阿渝写的习字帖吗?”郗愔问道。
郗昙点点头道:“看过。”
郗愔道:“虽说现在还谈不上有什么骨架,但阿渝才四岁,能写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我想带几张阿渝的习字帖去给先生看看,若是能得先生指点一二,就不够她一辈子受用不尽了。”
郗昙听了不由有些心动,若是阿渝真的得到先生的青睐,的确足够阿渝一辈子受用了!
“再说带个孩子去给先生拜寿也不是什么大事,逸少(王羲之的字)不是每年都会带孩子去吗?我听大姐来信说,他今年准备带官奴去了。”郗愔说道。
“也好,让阿渝出去见见世面也不错。”郗昙想了想点头说道。
郗愔道:“那就说定了,既然带了阿渝,我们还是提早几天走吧,万一路上出了什么问题,也不至于太晚到。”
“好,我回去就让准备,我们后天就出发。”郗昙说道。
“好,就这么说定了。”郗愔点点头,起身说道:“我也会去准备一下。”
“嗯。”郗昙起身给郗愔掀帘道:“阿兄慢走。”郗道茂跟着两人身后也奶声奶气的说道:“阿渝恭送伯父。”
郗愔和郗昙见郗道茂一本正经行礼的模样,不由相视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送走郗愔之后,郗昙抱起女儿说道:“走,我们去找你阿母。”
“好!”郗道茂搂着郗昙的脖子,小脸靠在郗昙的肩膀上,心扑扑跳了起来,想不到自己居然有机会能见到卫夫人这样的伟人?
其实郗道茂每天花上两三个时辰练字,一方面是真心喜欢书法,一方面也是希望自己将来能有一个立身的本事。生在东晋这个时代,又身为士族嫡女,在享受荣华富贵的同时,注定付出的要更多,所以她一定要在现在开始就尽可能多学点本事,本事学的越多,将来她掌握的主动权就越多。
这个时代对于女子还是挺宽容的,至少她目前还没有听人说过类似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在她所能想到的古代女子能学的各种才艺之中,也就书法她或许能稍微有点成就了。其他才艺如诗词文章,这些是需要丰富的阅历和学识做基础的,她从前世到今生都是宅女,所以这一项就先驱除了。琴棋画这三样,她之前也完全没有学过,想要练好可比书法难多了。
郗道茂很清楚,自己并不是聪明人,现在大家认为自己很聪明的原因,是因为在四岁的身体里有一个成年人的灵魂,但是这个优势迟早会随着年纪的渐渐地变大而消失。她不是天才,与其样样都学样样不精通,还不如专攻一样。她虽不是天才,但毕竟是千年之后穿越过来的人,虽没正式练过书法,但各种字体还是见过不少的,这方面的底子怎么说也比其他才艺要好。再说她本身也非常喜欢书法艺术,只要自己肯坚持下去,天天认真的花时间练习,说不定真能写出一点名堂来呢!正是本着这么一个想法,所以她才会每天花这么多时间练习,当然这个想法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跟其他人说的。
而且据她所知,书法在这个朝代非常受人推崇,只要书法写得好,就算是女子也会备受众人尊敬——比如卫夫人。要是知道卫夫人是她娘家的姓氏,她的丈夫姓李,在女子都冠夫姓的男权社会,她一介弱女子能以本姓扬名于世,是多么的不容易啊!还有谢道韫,凭借自己的才名和勇气,从虎口中救下了自己的外甥。她虽不求能跟卫夫人、谢道韫一样名垂千古,但求将来能有立身的一技之长。毕竟这年头除了自己,靠山山倒、靠水水干。
上房里崔氏正在同管事仆妇说话,远远就瞧见郗昙抱着郗道茂,父女两人一路说笑着走来,不由含笑迎了上去:“夫君怎么现在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郗昙把女儿放在榻上,对崔氏说道:“嗯,刚刚跟阿兄商量了一些事。”
“什么事情?”崔氏好奇的问道,接过双竹递来的茶碗,递到郗昙手里。
郗昙接过茶碗轻啜了一口才道:“我跟大哥想带阿渝一起去给先生祝寿。”
“带阿渝一起去?”崔氏吃了一惊,“阿渝才四岁,会不会太小了一点?”
“不小了,逸少在官奴二岁的时候,就带着官奴去见先生了。”郗昙含笑说道:“先生一向最喜孩子,阿渝又这么乖巧,先生一定会喜欢的。”
崔氏笑道:“哪有这么说自己孩子的?夫君也不知羞。”
郗昙道:“我们的小阿渝就是聪明乖巧,这有什么不知羞的。”
崔氏笑道:“说起来阿渝还没有见过官奴呢。让他们表姐弟见见面也好。”
郗昙道:“上次见官奴的时候他还被保母抱在怀里呢,现在想来也不小了吧?”
“官奴才小阿渝一月,一样都是四岁大啊。”崔氏好笑的说道。
郗昙尴尬的笑笑说道:“我都忘了阿渝才大官奴一个月。”
崔氏抿嘴轻笑,这时下人们轻手轻脚的送上点心了,崔氏将女儿搂在怀里喂她吃点心。
“我跟阿兄商量好了,后天就走,就劳烦你准备一下了。”郗昙说道。
“这么快?”崔氏诧异的说道。
“嗯,阿渝年纪还小,带上她我们赶路就不能太快,所以我跟大哥准备早点出发,省得到时候去的太晚。”郗昙说道。
“也是。”崔氏点头道:“对了,阿冉(郗超小名)要去吗?”
“要去的,他还要等段时间从建康过去了,好像是跟桓家的大郎君、二郎君一起去。”郗昙说起桓家眉头微微一皱。
“桓家?”崔氏微微蹙眉,“阿冉怎么同兵家子玩在一起?”
郗昙道:“阿冉好像跟桓家的两位郎君在一个书院读书。”他有些无奈的摇头道:“随他去了,反正阿冉一向是有分寸的人。”
崔氏点点头,“那我现在就去准备阿渝的行李。”
“不急。”郗昙拉住崔氏的手道:“我还有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崔氏问道。
“我想早点给阿渝早点开蒙了。”郗昙对崔氏说道。
“早点开蒙?”崔氏有些迟疑道:“阿渝毕竟才四岁,会不会太早了?”
郗昙道:“我看阿渝天资聪颖,读书也用功,才一年时间,就能把《诗经》背熟了,给她早点启蒙也好。再说四岁启蒙也不算太早,阿冉三岁就请先生启蒙了。”
崔氏道:“可阿冉是男孩子,阿渝是女孩子。”
郗昙傲然道:“女孩子又如何?我家阿渝比一般的男孩子可聪明多了。”
崔氏想了想道:“阿渝现在学东西越来越快了,我又要管家又要教她也顾不过来,早点请个老师教她也好。”她顿了顿道:“既然阿渝都开了蒙,就让阿薇也跟着一起学吧。”
郗昙道:“阿薇?”他愣了愣方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庶女,他摇头道:“不用。”
崔氏道:“反正先生都是从头开始教的,一样都是你的女儿,阿薇也不见得比不上阿渝,反正阿薇今年也快五岁了。”
郗昙摇头道:“阿渝一本诗经都读完了,阿薇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呢,再说你知道我想请谁当阿渝的先生吗?”
“谁?”崔氏疑惑的问道。
“是子任大哥。”郗昙道。
“子任大哥?”崔氏愣了愣,又复笑道:“子任大哥学识广博,让他来教阿渝读书,还真是大材小用了。”听到郗昙请的先生的名字,她便不再提起让庶女跟着女儿一起上学的事了,原本她也只是随口提一下而已,毕竟郗家的规矩摆着,嫡庶皆是一般对待。
郗昙笑道:“我也是犹豫了许久才厚脸求子任给阿渝做先生的,想不到子任大哥一口就答应了。至于阿薇,又不是不让她读书,等她满了七岁,送她去族学读书便是了,不必另外请先生了。”
崔氏点头道:“也好。”
两人口中的子任大哥是崔氏的堂兄崔文,字子任,两人皆出自清河崔氏。崔文此人博文广记,才华横溢,年少便才名远扬,但因性格洒脱,不喜功名利禄,故一直没有出仕,郗昙敬他人品,平素一向视他若兄长,崔氏自然也不会委屈堂哥去教导一个庶女。
郗昙道:“等我们从先生那里拜寿回来,就让阿渝拜子任大哥为师。”他顿了顿道:“虽说子任大哥只是暂时给阿渝启蒙,但我也不准备以后给阿渝换先生了,且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拜师之礼切不可大意失礼。”
崔氏点点头,“夫君放心,我一定不会失礼的。”
郗昙道:“你办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崔氏听了郗昙的话,不由脸上浮现了满足的笑意:“夫君过奖了,这都是妾该做的。”
待郗昙离开之后,郗道茂拉了拉崔氏的衣袖,抬头奶声奶气的说道:“阿母,阿薇是谁?”
这位阿薇应该是她闻名已久,但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庶出的姐姐吧?这一年她也只能从丫鬟的只言片语中得知,父母感情虽然很好,但不代表父亲没有婢妾,事实上父亲的婢妾数量还不算少。只是听说父亲的婢妾中,除了一名小妾生有一名年长她一岁的庶姐之外,其他婢妾皆无身孕。
崔氏轻轻的抚摸着女儿的小脸柔声说道:“阿薇也算是你姐姐,但你要记住,你是嫡,她是庶,所以你阿父会单独为你请先生,而她只能去上族学而已。”她见女儿一脸的茫然,微微一笑道:“阿渝也四岁了,有些事情也该渐渐学起来了。既然阿父给你请了先生,以后你学业上的事情阿母就交给先生了。你以后就跟着阿母学点女孩子该知道的东西吧。”
“嗯。”郗道茂点点头,无关喜欢不喜欢的问题,穿越到这样的人家,内宅争斗是不可避免的,不说要去害人,但防人之心总要有的。至少他们家还算好的,父母的恩爱和母亲高贵的出生,注定了她正室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
“阿母,为什么阿渝没有见过阿薇?”郗道茂问道。
“以后要叫阿姐。”崔氏淡淡的说道:“她自有她待的地方,你若是想见她,阿母让她过来一趟便是。”
“不要!”郗道茂用力的摇摇头,“阿渝不要见她!”
崔氏见状笑着搂着女儿,爱怜的亲了亲她的小脸,“傻孩子。”她想了想对双竹吩咐道:“既然郎君已经吩咐了,阿渝的拜师礼一定要隆重,你让针线房的人过来给小娘子量衣,做套新衣服,还有好些时间呢,让她们用心做。”
“诺。”双竹微微屈身笑道:“正巧针线房里新来一个能手,绣活极是出色,奴带她过来给女君瞧瞧吧。”
“嗯。”崔氏点点头道:“你带她过来看看,若真是出色,正好还能教教小娘子女红。小娘子年纪也不小了,光读书不学女红也不行。”
郗道茂闻言拉着崔氏的衣袖道:“阿母,阿渝要学绣荷包。”她并不反感古代的女红教学,甚至还很喜欢,虽然自己的手艺不是很巧。
“好,阿母让人叫你学绣荷包。”崔氏笑着许诺女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