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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玉努力想让话语平静,可是怎么听顾澄都听出有种凄凉。顾澄上前一步想对她再说什么,可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瞧着她。守玉别过脸让泪落下,低头道:“三爷的自以为是还没有改,三爷总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每每就做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按说我该感激三爷的,肯在婆婆面前为我说这些话,可我……”
真的是无法感激,顾澄伸手拉住守玉的手,感觉到守玉的手指冰冷,一时说不上话来。守玉想把手从他手里挣脱,但顾澄怎么也不肯放,只是轻声念着对不住。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念叨,让守玉的泪越流越急,终于伸手把他推开:“你说对不住有用吗?三爷,这几声对不住是能让不被婆婆责骂还是让我不被人讥笑?”
顾澄被推的差点倒在地上,但并没发火,手垂在身子两边,声音有些苦涩:“对不住,我原本以为,娘那么心疼我,只要我去说,她就会……”守玉索性拿起袖子把脸随便一擦打断他的话:“三爷到今时今日还没明白吗?三爷,不是你认为说这事对我好就一定好,你贸然去寻婆婆,除了让我再次被责骂,对我没有任何好处,若这样是三爷的保证,那我宁可不要。”
说着守玉更加难过起来,别过脸不去看顾澄,他以为总是他以为,他以为他是帝王吗?大家都要围着他转,说出的话人人都要听吗?
顾澄上前把她抱在怀里,守玉拼命挣扎,但力气总没有顾澄那么大,靠在他的怀里哭的更伤心了。他的胸膛那么暖,当日初嫁过来受委屈时候,巴不得能靠在他的胸膛上大哭一场,这样再大的委屈都能甘之如饴,可是现在自己的梦已经醒了。顾澄感觉到守玉的身子在自己怀里抖的很厉害,摸着她的头发安慰地道:“以后不会了,不会了。”
守玉吸吸鼻子想控制住眼泪,但那泪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流,这个胸膛就算再暖,能让自己靠在上面大哭一场可该醒还是要醒。感觉到自己的衣衫前襟都被打湿,顾澄又想叹气。守玉已经直起身子推开他:“三爷还是请回去吧,省的到时被婆婆知道,我又要吃一番责骂。”
顾澄重重叹气,守玉的说的对,原来自己从没明白娘待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以为得了娘的心疼就可以为所欲为,但事实并非如此。顾澄瞧着守玉,伸手去摸她的脸想安慰她,守玉把脸别过,顾澄的手放在那里,轻声道:“守玉,我知道现在我说的话你不会相信,但我还是要说,我知道我以前做错了很多,也太自以为是,但我会改,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会改。”
守玉低着头一言不发,顾澄又叹了口气这才走出去,他出去后小月才端着热水进来,对守玉道:“奶奶,怎么爷又出去了?”守玉叹气不语,只是把手放进盆里洗着脸,这水已经冷了,但守玉没有觉出半点冷来,能不能相信他,该不该相信他?毕竟今日的事只能让人对他又打个折扣。
守玉不语,小月也没再说,方才出去时候已经听到下人们在那里窃窃私语议论了,说下午时分顾太太大动肝火,若不是老爷回来弹压住了,只怕顾太太就要让人打三奶奶的板子,到那时三奶奶可还有脸出门?
遇到这样的婆婆,真是叫人难做。虽然很快就有管家娘子出来喝止,说这种事哪有当面议论的,难道个个都要学姚妈妈一样,被打板子吗?姚妈妈是什么人?顾太太身边的头一号红人,都被老爷教训了还让她从此再不许到太太跟前的,虽说过了年把半年,只怕太太又会让她重新上前服侍,但姚妈妈这个亏是吃定了。
小月这才知道这一下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想安慰守玉几句可见守玉还是和平日一样做针线,那针线还做的特别起劲,竟不晓得这一下该怎么开口,只得照样服侍。过了会儿突然道:“奶奶,方才我出去打热水的时候遇到小香,她竟然问我您平日爱吃什么、爱做什么,我还觉得稀奇,她这样问定是在背后捣鬼,我才不告诉她。”小月这故意逗趣的话并没让守玉欢喜,守玉只是笑一笑没有说话。
小月不由心里又为守玉担忧起来,这下算是撕破了脸,不得婆婆的欢心,这日子只怕还要更难过些。可瞧着守玉这样镇定,小月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一年多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晚间顾大奶奶差人把顾老爷吩咐的那千两银子和两百亩田的地契送了过来。送这些东西过来的是顾大奶奶的心腹丫鬟,先请守玉点过了东西才道:“我们奶奶本该亲自过来的,只是三奶奶是知道的,必要服侍了太太歇下才算有一点儿空,况且今日这事,太太已经大发其火,我们奶奶还有两句要紧话说。”
说着丫鬟瞧一眼小月,见守玉并没让小月出去的意思才凑到守玉耳边说了两句。守玉只嗯了一声就对丫鬟道:“回去替我对你们奶奶说,我谢过她的好意,只是事已至此,不是人力就可挽回的。”丫鬟细细听了,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行礼后就退下。
小月瞧着守玉,安慰的话此刻已经全都多余,想再说些别的,可守玉此时和今下午没去顾太太房里时候又不一样,在顾太太房里的遭遇已让守玉再次对顾澄失望。
守玉抬头瞧见小月这样望着自己,扯唇露出一个笑容:“别去想了,你该去想,总算现在有了银子,三爷现在也不会来和我寻银子花了,这日子不会有以前难过的。”
守玉的语气轻松,小月却只是叹气,守玉拍拍她的手:“别叹气了,小月,还是想一想,这两个小丫头谁好一些,等你嫁出去了,挑一个上来服侍我。”小月用手抓一抓头发,终于忍不住开口:“奶奶,您难道不想一想三爷今儿说的话?”
守玉笑了:“小月,人人都说我傻,你其实比我更傻,三爷这时候说的话是做不得数的。”做不得数的,这话被顾澄听了个明白,原本要敲门的他手放下,想推开门去质问守玉为什么要这么说,但很快就自嘲地笑了,守玉说的没错,自己说的话确是做不得数。
看起来在这家里是被百般疼宠,可说出的话也只有院子里的人能听一听,娘那里是容不得自己说半个不字的,还有铺子里。顾澄叹了一声,原来守玉都已看破,而自己竟然半点都没看出来。
摊开双手,顾澄瞧着自己的手,一直以为什么东西都握在手心,可是现在才知道自己什么都握不住。院门口走进一个丫鬟,瞧见顾澄忙给他行礼:“三爷好,奶奶可在家吗?太太命我来传一句要紧的话。”
今儿要紧的话是一个比一个还多,守玉在屋里已经听见,打发小月打开门,丫鬟快步走进去:“奶奶好,太太说了,奶奶的身子只怕已经养好,明儿起就到太太跟前服侍。”这话当真十分要紧,小月的脸顿时白了,顾太太现在恨透了守玉,到时还不晓得会出什么事呢。
守玉倒神色平静,只对丫鬟点头道:“知道了。”丫鬟本想瞧守玉怎么大惊失色的,可只有小月吓白了脸,也觉得索然无味,行礼退下径自去了。
丫鬟一走小月就抓紧守玉的手:“奶奶,现在太太那么不喜欢你,到面前服侍还不知道怎么折腾您呢?”要以前守玉还会害怕,可现在既一想通,那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安抚地拍拍小月的肩:“别担心,还能怎么样?不就是她坐着我站着,她躺着我给她捶腿?服侍婆婆是媳妇该做的,我总不能为这个推辞吧?我要离开顾家,也绝不是我被休掉这种让褚家蒙羞的行为。”
离开顾家?顾澄再听不下去走进屋内,小月啊了一声,顾澄站在屋门口并没上前,只是瞧着守玉道:“娘子,我已经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你,就再信我一回吧。”顾澄的话很恳切,小月觉得心花一下就开了,可守玉还是没说话。
小月在他们两之间瞧来瞧去,恨不得把守玉的嘴掰开,顾澄得不到守玉的回答并没气馁,自己所为的确太过分了,冷漠、不在乎,甚至明知道别人欺凌她也不说一个字,若不是她的突然爆发,或者这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而是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一辈子。
顾澄走到离守玉只有一步的地方,轻声道:“我知道你不信我,可是我会让你相信的。”说完顾澄紧张地看向守玉,守玉的头依旧低垂,只有手指微微颤抖。过了会儿守玉才抬头,眼角有些微红但声音依旧平静:“夜深了,三爷还是请回去歇着吧。”
顾澄深深地看守玉一眼就转身离去,步伐比起平时坚定许多,怨天怨地其实最该怨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