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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老板回来了?”朱明远这次显得多了一点恭敬。
小刀六看都不看朱明远一眼,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之上,这才淡淡地道:“听说高湖军近来在河北道上并不是太受欢迎,不知可有此事?”
小刀六突然说出这样一句极不中听的话,不仅朱明远怔住了,连欧阳振羽也呆了呆,不知小刀六怎会冒出这样一句得罪人的话。
朱明远的脸色果然变得很难看,冷冷地问道:“萧老板是听谁说的?不会是搞错了吧?”
“至于听谁说的,说出来朱军师也不认识,不过,贵军是不是近来物资尽被人截盗,好像诸如黄河帮、信都军之流,都对贵军不满,甚至是有过节,可有此事呀?”小刀六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反问道。
朱明远怔了怔,脸色越发难看,小刀六的话正说中了他的心病。近日来因得罪了黄河帮,而遭到其全面报复,最让他们意外的是,一向与他们有往来的冀州豪强也在突然之间便断绝了与他们的关系,更难受的是信都新任太守任光,竟公然对高湖军全面封锁,这对他们的损失比黄河帮造成的损失还要大,也让他们恼怒异常,但信都太守可不是好惹的主儿。
在北方,信都是最让义军不敢相犯的地方,一来是因为冀州豪强皆向任家,二来信都军一向以骁勇称著,信都百姓也都支持任家,民心所向,是以信都便得以安定,也能镇住义军。
当然,信都军一般从不去主动惹义军,可这次似乎很例外,连以耿纯为首的冀州豪强也给高湖军冷脸看,其北方的资源显得极为拮据。是以,朱明远才想来利用小刀六的天机弩制造之法,重新打通一切,可是小刀六似乎一开始便极为不肯合作,使他认识到,这个年轻人确实不简单,只是他没料到小刀六会这么直接地便指出他们的窘态。
“想要发展,自然便难免会树敌,我们在北方长期经营,当然会得罪某些人,难道有敌人的派系都是不受欢迎的吗?”朱明远干笑着反问道。
“我素闻黄河帮的义名,而且信都军的名声一向为人所称道,而这两路人马都敌视贵军,可见贵军也并非无所不利,我想在北方发展,但却并不想与黄河帮、信都军为敌,至少,不想被他们视为敌人,所以,与贵军所有的合作可能只好取消,只能向朱军师说声非常抱歉了。”小刀六断然而坚决地道。
朱明远与欧阳振羽皆一怔,他们没有料到小刀六说得如此绝。
欧阳振羽似乎感觉到,问题应出在刚才小刀六所见的那个神秘人身上,否则的话,小刀六颇有生意人的本色,买卖不成*人情在,怎会说出这些没有圆转余地的话来?
“既然如此,那就告辞了,萧老板好自为之!”朱明远愤然起身,冷然道。
“很好,恕我不送!”小刀六也冷笑一声,毫不在意地道。
朱明远落个没趣,哪里还有脸留下?拂袖而去。
小刀六都懒得理他。
“主公何以会这样?如此只会得罪高湖军,使我们在北方树下强敌!”欧阳振羽惑然不解地问道。
“如果不是高湖军从中作梗,与白小姐拜堂的便不是王贤应,而是阿渺了!”小刀六遂将自祥林那里得到的消息向欧阳振羽说了一遍,最后狠狠地道:“要不是高湖这个蠢物为了讨好王郎,阿渺此刻怎会抱恨?我恨不得把高湖军给全宰了!”
欧阳振羽这才恍然,道:“眼下,我们要小心高湖报复,我们让他丢了脸,此人绝不肯甘休的,且是个不择手段之人!我们虽有大彤军的人相护,却仍不能不防!”
“先生说得是,让众兄弟尽量不要在邯郸城中乱逛就是,有什么事就让火凤娘子的人代劳,明日我们便离开邯郸!”小刀六淡然道。
“主公不要去信都吗?”欧阳振羽问道。
“不错,自然是要去信都,不过,却是先与大彤军同离邯郸,然后再绕自巨鹿而去,不给高湖以可乘之机,让他们先摸不清我们的动向之后再行动!”小刀六吸了口气道。
“如此甚好!”欧阳振羽松了口气道。
“你要去邯郸吗?”在出城前的那一刻,迟昭平终还是挡住了林渺的马首问道。
林渺望了迟昭平一眼,表情依然平静,淡淡地道:“也许!”
“即使是你现在赶去也是于事无补,而且你只能使七成功力,去了只会增添危险”
“这是我自己的事!”林渺的语意极为绝情,淡漠地道。
“我能否求你一件事?”迟昭平突地认真地道。
“帮主有何事请说吧!”林渺微有些意外。
“在你伤好之前不要去找王郎!”迟昭平期盼地望着林渺,恳然道。
林渺的眼神波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在一刹那间显得有些古怪,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淡淡地道:“谢谢帮主关心!”说完一带马缰,并无多余言语,打马便冲出了城外。
众人皆怔了一怔,只感到场中气氛尴尬之极,猴七手诸人也不再说什么,打马跟着林渺便出了平原城。任灵回过头来看了看呆立于城门口的迟昭平,心中竟生出了一丝无可奈何的同情。她也不明白林渺为什么会突然对迟昭平这样,这几日虽然她有点嫉妒迟昭平,但是却知道迟昭平是真的关心林渺,这并不只是她一个人的感觉,所有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迟昭平对林渺的感情是认真的。
可是林渺的表现也太突然了,难道是怀疑当日制造白玉兰自绝消息的人就是迟昭平,而使林渺错过了去救白玉兰的时间,现在白玉兰与王贤应已经拜堂,事已至此,林渺自然无法再抢白玉兰,却只能抱憾终生,是以他这才迁怒于迟昭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其他的人自然都不可能帮得上忙。
因此,迟昭平并不挽留林渺,事实上,迟昭平也是满肚的委屈无法诉出。望着林渺绝尘而去的背影,眼泪禁不住滑了下来,但却很快又暗中拭去。
她没有生林渺的气,因为林渺误会她也是正常,而且只有两月生命的林渺,让她心中只有担心,而无恼恨。
“帮主,回去吧,有些事情只能听天由命。”许平生无可奈何地道。
“派人跟着他,如果他去了邯郸,立刻通知我!”迟昭平吸了口气,坚决地道。
许平生一怔,没说什么,立刻退了下去。
“暮叔,天下间就只有天山才有万载玄冰吗?”迟昭平淡淡地问道。
“万载玄冰可遇而不可求,天山也不一定有,但它一定是在极寒之地,有万载玄冰之地,皆是极寒!”迟暮叹了口气道。
迟昭平也暗暗叹了口气,想找万载玄冰,无异是大海捞针,她也是无能为力。
“三爷,前面的路,一条通往邯郸,一条通向信都,我们是去哪里?”任泉带住马缰,想了想问道。
林渺也带住马缰,目光在前方的岔道上扫了一遍,怔了半晌,目光却停留在邯郸的方向。
任泉诸人心中暗叹,但林渺却没有说话,打马便向岔道之上驰去。
所有的人皆愣在当地,他们并不是不走,而是心中充满了矛盾。他们都注意到林渺的目光,再想到迟昭平的一番情意,心中皆暗叹。
“三爷,那条路是去信都的!”任泉眼睛突地一亮,见林渺已带马驰上了岔道的一头,不由得出声提醒道。
“大家还愣着干什么?我知道这是去信都,我要去信都借兵,先灭高湖满门!”林渺沉声道。
众人一听,皆大喜,顿时一起欢涌着跟在林渺身后向岔道之上奔去。他们知道,林渺刚才之所以犹豫,是因为记起了迟昭平的话,也就是说,林渺对迟昭平并不是全没放在心上!这让他们的心中多少有些安慰。
“报大将军,据观察,何卢将军已经顺利在刘玄的船中纵火!”一名偏将大步行入陈茂的帐中禀报道。
陈茂一听,顿时大喜,披甲而出,果见远方夜空一片通红,火势冲天,只看方位,确实是绿林军造船厂的方向。
“很好,干得好!”陈茂不由赞道,旋又问道:“这次袭营的战士可有回来?”
“应该很快就会回来!”那偏将话音未落,便有一小将急速来报:“禀大将军,何将军他们带着人已到寨外!”
陈茂与那偏将相对望了一眼,心中多了一丝欣慰,道:“开寨门!”
“刘玄啊刘玄,你也太小瞧我陈茂了!”在那小将走开之后,陈茂望着远方烧得通红的天空自语道。
“大将军,如此看来,新野确实只是一些新征之兵,精锐都由王常和王凤带走,我们不如趁此机会杀入新野,二次突袭,定可取到奇兵之效!”那偏将提议道。
“嗯,这想法正合我意!”陈茂点头称是,但话音刚落,便听到寨门之处一片喊杀之声,喊杀之声迅速扩散,只片刻,陈茂便见到寨中有几处火光。
“报大将军,不好了,刘秀混入寨中,寨门已破,刘寅大军已经攻来了!”
“什么?”陈茂神色大变,吼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依大将军之言开寨门,可是何将军入寨后便突然变成了刘秀,寨门也就失守了!”
陈茂顿时大悟,哪还不明白自己中了刘秀的偷梁换柱之计?又惊又怒之余,吼道:“给我顶住!”
“大将军,我看我们还是先撤吧?”那偏将一听也有些急了,旋即挥刀向众亲卫军喊道:“护住大将军后撤!”
陈茂也无力回天,刘秀诳开大寨,立如龙卷风般横扫寨中,他手下的战士皆是以一敌十的精锐,又事起突然,官兵根本就没有任何防范,虽只有区区数百人,但很快破开寨门,刘寅尾随而至的大军则长驱直入,杀得官兵丢盔弃甲,寨中火头四起。
刘寅所率之兵也都是身经百战的义军精锐,人人悍不畏死,虽然官兵的人数占优,却无抵抗之力,连陈茂都跑掉了,这些士卒自是降的降,逃的逃,死的死。
事实上,这一场仗自四更天杀到天光大亮,尸横遍野,刘寅追杀陈茂二十余里,可怜一代名将陈茂在与严尤会合时却只剩下百余人了,想阻住义军的步伐,已是不可能。
刘寅并没有直逼淯阳,他还要等王常和王凤的消息,只有与之合兵,才有足够的力量决战于淯阳而不败。
对付严尤,必须慎之又慎,而且要以优势的兵力压倒性地出击,刘寅深知此人用兵极厉害,绝不敢有半点轻忽之心。
绿林军大破陈茂,斩敌过万,降敌数千,更获粮草兵刃无数。
这一仗,刘秀记首功,若不是刘秀之计,绝难在短时间内如此轻易地破敌。
陈茂知道,绿林军在人数上胜于他,又有新胜之锐气,在路上的伏击未成,便绝不会再与义军轻易正面交锋。是以,最初他的决定是死守坚寨,只要挡住绿林军的进军步伐,他便等于胜了一半。
刘秀自然也看出了这一点,虽然他们占兵力优势,但兵贵在精,若想攻破陈茂的坚寨,所耗的力气即使是他们也难以承受,势必会损兵折将,到时候便无法正面与严尤为敌了。而若不强攻的话,把时间耗在这里,淯阳万一失守,那么他们北伐将更加困难,甚至要付出数倍的代价。是以,他们绝不能在此干耗。
于是刘秀定计,先分散陈茂的兵力,再降低陈茂的戒心,最后以奇兵突袭。
事实上,一切也正按着刘秀所设想的发展。
陈茂见王凤与王常领兵而去,便误会这两人是想绕道救援淯阳,自然分兵相阻,而刘秀让人造船的假象更让陈茂以为这些人只是在虚张声势,同时他知道义军之中来了许多新丁,若刘秀真是虚张声势的话,那么新野城中定是一些未经训练的新丁。因此,他根本就不必担心。
为了证实此事,陈茂才派人去烧船厂,这只是试探性的,但事实上一开始刘秀让人造船,那般大张旗鼓地张扬便是为了让陈茂派人来烧船。陈茂果然没让刘秀失望,那些烧船之人一来便中伏,全部成擒,然后刘秀则自己在船厂中点燃许多柴禾,随之扮成官兵诳开寨门,这才一举以精兵破寨。
而真正的新丁却全都在王凤和王常那两支队伍之中,这便是所谓虚实之道。
经此一战,绿林军将士对刘秀则更是另眼相看。
过马颊河,刚入德州境内,鬼医突地停下,林渺诸人行出老远才发现把鬼医一个人落在后面。
任泉不由得又打马而回,却见鬼医带马向一个山坡上行去,表情极为古怪。
“铁先生,发生了什么事?”任泉不由得高呼问道。
鬼医并没有回答,依然带着马缰向那山坡上赶去,这让任泉为之愕然,只好也打马跟上。他也想看个究竟。
林渺诸人亦觉得有些古怪,不由得也策马跟了上去,来到山坡之上,不由得呆住了。
只见山坡上的草木尽皆枯死,地面呈一种灰褐色的焦状,另有数十具皮枯肉焦的尸体乱七八糟地躺在山坡之上,散发出一种怪怪的臭味,闻之让人作呕。
“怎么回事?”任泉也为之骇然,任灵更是不敢目睹那死者的惨状。
“这是五毒盟的苦海蛇心之毒!但这些死人却也是五毒盟之人,这就让人奇怪了!”鬼医皱了皱眉道。
众人这才恍然,何以鬼医刚才会有这种奇怪的表现,定是他老远便闻到了这种怪味。
“五毒盟的人毒死了自己人?”任泉吃惊地问道。
“这个问题大概只有这些死人才知道答案,但这些人确实是死于苦海蛇心之毒。这种毒奇烈无比,可在风中传播,闻者在半个时辰内即毒发身亡,不过此毒却最多只能在空中飘浮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便沉落地面,渗入地下。毒性所侵之地,十年不生草木!”鬼医吸了口气道。
众人都抽了口冷气。
“既然是五毒盟的事,我们也就没有必要插手,赶路吧!”林渺淡淡地道。
“是啊,管他的,就是五毒盟起了内讧也不关我们的事,还是赶路要紧!”猴七手也附和道,他对这些用毒之类的没有一点兴趣。
“好像有大队人马向我们这边赶来!”一名任家家将突地贴耳于马鞍之上道。
“走吧,别在这里呆了!”林渺打马便向官道之上驰去。
刚驰回官道,便有一队数十骑飙射而过,向德州方向极速驰去,扬起的尘土使任灵恼怒不已。
“这些人是东岳门的,怎么会来这里?”鬼医讶然望着驰过的那群人的背影道。
“东岳门?难道德州发生了什么事?五毒盟也在这里出现!”鲁青也讶道。
“看这些人风尘仆仆的,也许目的地并不是德州,我们跟上去看看吧。”鬼医想了想道。
“主公,昨夜有来历不明的人死于我们所居的院中,全部是被这种暗器所杀!”天虎寨的一名头目神情有些古怪地掏出几枚形如金钱,但却是棱形的小铁片道。
小刀六讶然,伸手接过那棱形的铜钱,竟有种似曾相识之感,但一时却又记不起来,便伸手将之递给无名氏道:“师父可知这是哪门的暗器?”
无名氏接过暗器,看了看,淡淡地道:“这应该是塞北沈家的飞甲钱!”
“塞北沈家?”小刀六顿时似有所悟,反问道。
“不错,应该是塞北沈家之物!”无名氏肯定地点了点头道。
小刀六大喜,心道:“难道会是沈铁林和沈青衣兄妹?要真是他们那可就太好了!”旋又问道:“没有向火凤娘子查证尸体是些什么人吗?”
“我们已请火凤娘子去了,还没能确认。”
“好,我们一起去看看!”小刀六想了想,起身道。
“是尤来的人!”火凤娘子皱着眉头向小刀六解释道。
“只不知这些人是怎么死的?看他们的打扮,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小刀六故作不知地道。
“我们的护卫被他们杀了两人,想来这些人应该是来图谋不轨的!萧老板不知这些人是怎么死的吗?”火凤娘子有些惑然地问道。
“当然不知,昨夜我睡得倒是挺香,想来应该是有人暗中保护我们,只是我们并不知道而已。只不知尤来派人来此,究竟是什么目的?这人也太狂了些!”小刀六显得微有些愤然地道。
火凤娘子见小刀六不露口风,也有些惑然,不过,杀了尤来的人显然是友非敌,她倒也不用在意。小刀六身边有几个高手,火凤娘子也可以感觉到,只是她从未见这些人出手,也不知道其深浅,是以,她有些怀疑是小刀六的人所为。当然,这个并不怎么重要。
“看来这邯郸已经没有必要呆下去了,已成凶险之地,我看还是早点离开为妙!”小刀六口气一转,肃然道。
“我也正有此想法!”火凤娘子不无怅然地道。她本是想来邯郸见林渺,或是助林渺一臂之力,否则她才懒得亲来邯郸,可是到这一刻仍没有林渺的消息,她确有些失望。
林渺的目的是白玉兰,可是白玉兰居然与王贤应顺利拜堂成亲,火凤娘子也不知道这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当然,火凤娘子听说过林渺闹邯郸的事,劫走的白玉兰又回到了邯郸,那林渺呢?她不由得为这个义弟担心,两人虽只相处了那么短短的数日,但火凤娘子知道,如果不是林渺身受重伤不能来,他一定会赶到邯郸!此刻林渺尚未出现在邯郸,那么,其结果已经可以预知了。因此,她也没有再留邯郸的必要。
林渺带住马缰,神色间显得有些错愕,极为骇然地望着一地狼藉的血迹与尸体。
鲁青诸人的表情也显得僵硬起来,地上零乱的尸体和血迹正是刚才飞驰而过的东岳门徒。
这些人仅先林渺诸人一步,但是却在林渺诸人赶来的时候已经尽数身亡,包括那数十匹健马,似乎没有一个活口。
“怎么会这样?刚才这些人还是好好的”任灵也花容失色道。
“好狠辣的手法!”林渺跃下马背,仔细审查着这些人身上的伤口,骇然道。
“这些人竟是被一个人所杀!”鲁青也骇然道。
鲁青不说,这里的大多数人也会是这样猜想的。因为每个人死亡的伤口都是抓痕,似乎每个人死状都差不多惨烈,要么脑袋被捏碎,要么前胸后背被掏空,也有的被爪子捏碎了喉咙,虽横七竖八,形态各异,但隐约可辨这是一个人的杰作。
鬼医铁静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注视着满地狼藉的尸体,仿佛陷入了一种沉思之中。
“好可怕的爪劲!天下间竟然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击杀这许多东岳门徒,真是不可思议!”任泉的脸色也极为难看地道。
林渺把目光投向鬼医,似乎是想自鬼医那里寻找到答案。他也对眼前这神秘的杀局有些吃惊,确实,刚才这群人自他身边跃马而过之时,他感觉到这些人身手绝不俗,但这数十人在顷刻间皆死于非命,而且还有可能是死于一人之手,这怎不叫他吃惊?
“铁先生可知这是什么武功?”鲁青似乎看出了林渺的心思,不由得开口问道。
鬼医不由得苦笑了笑,神情有些古怪,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大家小心一点,这一路之上似乎有很多古怪!”林渺见鬼医没答,提醒道。
林渺话音刚落,前方的路上突地传来一阵怪笑,如自九天传下的鹤鸣。
林渺目光过处,眼前竟凭空多出一条身影,强大的气流如风暴般席卷而至。
林渺骇然之时座下的战马已惨嚎而倒,一只巨大的手掌犹如垂落的暗云般罩下。
他从来都不曾见过如此快的身法,更不曾见过如此可怕的攻击!他根本就没有看清对方的面目,根本就不知道对方是怎样出现在自己身前的,一切便像是一场离奇的梦,但那窒息的压力使他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而是事实!
“小心”鬼医怒喝声中,林渺已经本能地拔刀、出刀,以最快的速度划出。
“砰”林渺只觉得浑身有若雷噬,在战马颓然而倒之时,他已不由自主地飞跌而出。
“呀呀”在虚空之中,林渺听到了任府家将们的惨叫,还有那如鬼哭一般的怪笑。
林渺坠地之际,终于看清了那如幻影般的神秘人物,而血腥与惨嚎使场面显得惨烈而又不忍目睹。
那群身手并不弱的任府家将竟没有一人能够挡住怪人随意的攻击,马死人亡。林渺这一刻才知道为什么东岳门的人会在顷刻之间尽皆丧命,因为这些人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在这突然而至的怪物手下,连林渺也无法承受其一招,这是他做梦都没有料到的!
鬼医、任泉、鲁青、铁头诸人似乎意识到什么,拼命地护住吓傻了的任灵,但这四人也根本就无法阻住这怪物的攻击。
林渺依然未能见到对方的面目,因为一堆乱草般的长发完全罩住了那飞舞的身影,这怪物的双足似乎从来都不曾落过地,整个人都在虚空中悬浮、飘游。
林渺已经没有思考的余地,强压住体内翻腾的真气,以极速弹射而起,双手举刀,化成一道冷虹划破虚空,以虎啸龙吟之势狂喝:“山海裂”
地面沙石犹如暴风卷起,化成一股暗流,顺着刀锋,横过虚空,撞向那怪人!
怪人蓦地身子一顿,仿佛一下子被定住了一般,本来欲捏碎任泉喉咙的手也停在虚空。
“砰砰”铁头的巨桨,还有鬼医的重掌全都击在怪人的身上。
“砰砰”怪人动也未动,铁头与鬼医却自马上弹跌而出,强大的反震之力几乎让他们的手臂麻木。
鲁青几乎傻眼了,他见铁头那力逾千钧的重桨击在怪人的身上,本高兴之极,可是没等他来得及欢喜,铁头竟被震了出去,而怪人连哼都未哼半声,这怎不让他傻眼吃惊?
任泉死里逃生,也为之愕然,林渺已带着刀自他的头顶狂啸而过。
林渺的心神蓦地一滞,在他的刀锋距怪人仅五尺之距时,他突然发现自那乱发之中射出两道几可洞金烁石的目光,仿佛一下子探到了他的心底。刹那之间,他觉得自己不是在攻击别人,而是**着身子立于凄厉的北风之中,寒意自心底升起。
四尺、三尺沙石、败叶、枯枝已如风暴般冲击在怪人的脸上,强大如龙卷风的刀气卷得那一头乱发狂舞而起。
透过乱发,所有活着的人都看清了那张苍白透着邪气而又苍老的脸!
没有人能透过气来,不是因为林渺刀中那窒息的压力,而是心悬这一刀的结果。谁都希望这怪物应刀而死,尽管在他们的想法之中,几乎难以找到人在如此距离中完全避开林渺这要命的一击,但在这古怪的老头面前,他们的信心也显得没有任何底气,这有些悲哀,却是事实。
两尺、一尺怪人突地冷哼,如一声焦雷自每个人的心底响起。
当每个人心神大震之时,林渺的刀锋竟被一只枯瘦的爪子给抓住。
涌动的风暴顿时如喷发的火山般“轰”然炸开,以怪人的手和林渺的刀为中心,形成强大无比的冲击波。
“哇”林渺在虚空之中狂喷出一口鲜血,身上的衣衫竟也被这强大的冲击波炸成碎片,整个身子有如纸鸢一般倒飞而出。
龙腾刀依然抓在那只枯瘦的爪子之上,却发出惊心动魄的嘶叫,整个刀柄都在颤栗,而怪人的衣衫也如浪涛一般振荡而起。
“三哥!”任灵骇然飞身接向林渺。
“不要!”鬼医惊呼,但却依然迟了一步。
任灵拦腰横抱住林渺,但觉林渺身上一股奇异的力量自手心冲入体内。
“哇”任灵无法自制地喷出一口鲜血,不仅没有稳住自己的身子,更使自己也随林渺的身体一起飞跌而出。
“砰”林渺与任灵跌成一团。
怪人抓着龙腾刀,蓦地狂笑,如野兽般低嚎:“霸王诀也不过如此,你去死吧!”
林渺还没有回过神来,怪人已越过数丈空间,伸爪向林渺和任灵抓来。
鬼医诸人想阻挡也无能为力,他们根本就无法与怪人比速度,空间在怪人的脚下根本就没有距离可言。
林渺根本就无还手之力,但却迅速翻身挡在任灵的上面,将任灵护于身下,闭眼便已脊背去硬挡那袭来的一爪,心中却有一种解脱的感觉。他知道,这一爪下来,自己绝无生还的可能,只是他不知道这个怪人是自哪里而来,武功竟可怕得让人无法理解!在面对赤眉三老和白善麟这样的高手之时,他仍有周旋的能力,甚至可以逃命,但是在这个神秘的怪人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显得不堪一击,连龙腾刀都被其所夺。这确实不能不让林渺感到意外和沮丧,他都怀疑这怪人还是不是一个真正的人。
“不要”任泉、鬼医惊呼,望着怪人枯瘦的手爪直抓向林渺那赤露的脊背,他们心胆俱裂。他们不敢想象,怪人这一爪下去,林渺怎还有命在?如果林渺死了,他们又如何向任光交代?而且在林渺身下还有任灵!
鲁青和铁头没命地向怪人飞扑而去,他们护主心切,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的攻击是否会对这怪物奏效,尽管他们知道无回天之力,但还是拼命出击了!
林渺只觉一股阴寒之气透体而入,强大无匹的压力几乎将他浑身肌肉和骨骼挤至一团,他甚至可以感觉到那枯瘦的爪子落到自己的脊背上。
生命在这一刻突然而止,天地像陷入了一种绝对的寂静之中,包括风,包括活着的人的喘息之声。但怪人的手爪竟在林渺的脊背上停了下来!便像刚才林渺使出那招“山海裂”之时一样,这怪人竟发起呆来。
“轰”铁头的巨桨以无可匹御之势再次重击在怪人的腰侧。
怪人那干瘦的身子微微晃了一下,但足下没有半点移动。
铁头闷哼一声,大铁桨便如击在一根巨大的铁柱上一般,震得他手心发麻。
鲁青的拳头也击在怪人身上,可他也如弹丸般被弹开,怪人的身体像是一个充满能量的容器,根本就不在乎外界的任何攻击。
怪人依然定定地立着,以那不变的姿势立于林渺身后的地上,目光死死地落在林渺的背上,像是突然之间灵魂陷入了另一层空间。
林渺感到一丝寒意袭体,他也感觉到周围如死一般的静寂,不由得睁开了眼,却发现了任灵那骇绝而又怪异的表情。他知道自己没有死,因为他尚感觉到那凝于他背上的枯瘦的爪子。
没有人敢乱动一下,谁也不知道这个怪人会干出什么来,最让这些人心寒的却是,这怪人浑像是根本就不惧任何攻击,连铁头那两记重逾千钧的重击也无法在对方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这又怎能不让人吃惊呢?
若是常人,这一桨足以将其击成肉饼,即使是猛虎也会骨碎肉裂,但对于这个怪人,反而是铁头自己受伤。
“火龙纹,火龙纹,是秀儿,是秀儿”怪人蓦地似回过神来,踉跄地退了几步,口中低低地念叨着一些让人不解的话。
林渺也不由得骇然,但这怪人移开怪爪退开,却让他感觉死神又离他稍远了一点。当然,他很清楚,如果这怪人杀性再起,他这一队剩下的十余人根本就不够杀,是以仍没有人敢有半丝轻举妄动,都在极为紧张地戒备着。铁头几人靠在一起,随时准备防护反击。
怪人蓦地转身,目光犹如透过云隙的阳光,洒在每个人的身上,只让每一个人心中都泛起了一层寒意,仿佛**着身子裸露在无限的雪原之上,他们的心也都禁不住一阵颤栗。
鬼医不敢妄动,但他感觉到这怪人身上的杀气已渐渐敛去。
怪人的目光又转向林渺,而林渺已经立身而起,挡在任灵的身前,目光坚定而冷漠地对视着这怪人。他并不害怕死亡,即使是这怪人不杀他,他也仅有两月好活,生与死已经不是那么重要,至少对于他来说是如此。
让林渺吃惊的是,那怪人的目光在与他对视之时,竟渐渐有了一丝暖意,甚至是一丝慈祥,他再也感觉不到杀机。
“你叫什么名字?”怪人突然以一种极为沙哑的声音问道,目光又变得锐利。
林渺吃惊地退了一步,与怪人对视,他深深地感到压力,仿佛有一种神秘的魔力让他不由自主地回答:“林渺!”
“林渺,林渺”怪人重复了几遍,突地狂笑,形如疯癫,更转身便向远处荒野掠去,快如一支利箭,当林渺回过神来时,怪人早已消失于视野之中,虚空之中惟留下那种怪笑的余音回绕,良久不绝。
怪人去时像来时一样,没有半点先兆,来去有如风影,只留下众人的心仍悬在空处,久久无法平息。
林渺举目相望,任家战士已有十余人死于那怪人的利爪之下,马儿也只剩数匹未死,地上一片狼藉。若非这些尸体在,众人必定会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恶梦,这一切都只是虚假的。
“三哥!三哥!”任灵心有余悸的惊呼唤醒了林渺的思绪。
林渺回过神来,发现龙腾刀便在脚下,他**着上身,怪模怪样的。
“三爷,我们还是快离开这鬼地方,那老妖怪说不定还会回头!”任泉也心有余悸地提醒道。
“对,我们快离开这里!”林渺也回过神来。
鬼医望了望**着上身的林渺,心中生出一种怪怪的感觉,目光却落在林渺背上那道红色的龙形胎记上,又似乎若有所思。
“林公子背上的胎记是生来就有的吗?”鬼医吸了口气问道。
林渺一怔,不知鬼医怎么会突然问起这问题,但却肯定地点了点头道:“我也不知道,自我能记事起,就有了,我爹说是我生来就有的,难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鬼医笑了笑道:“没有,我只是觉得有些特别而已。”
“希聿聿”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自德州方向飞速驰来一队人马。
林渺抬头一望,吓了一跳,这群人中似乎什么样的人物都有,道士、乞丐、锦衣华服的富商,还有作青衣打扮的儒生,衙门的捕快一伙人竟有数十之众。
“咦!”鬼医望了一眼,微吃了一惊。
“铁先生认识他们?”鲁青讶然问道。
鬼医没答,却自语道:“这些人怎么会走到一起的?真不可思议!”
“吁”那群人来到近前,全都带住马缰,为首者乃是一位鹤发童言的道长。
“我们又来迟了!唉,无量寿佛”那道士见到满地狼藉,不由得一合掌,闭目略显无奈地自语道。
“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蓬头怪人经过这里?”一名锦衣绅士带马便问。
“阁下可是山西晋阳‘妙笔生花’柴鹏举柴大官人?”鬼医悠然拱手道。
那锦衣绅士一怔,讶然打量了鬼医一眼,惑然问道:“阁下是”
“想必先生是闻名河北的鬼医铁静铁先生了!”一名儒生抢先道。
“正是在下,这位定是太行五虎之一‘夺命书生’柳生了!”鬼医淡淡地笑了笑道。
“哦,原来先生就是鬼医铁静,柴某有眼不识泰山!”那绅士忙施礼道。
“何用客气?”鬼医也忙还礼。
“贫道松鹤,不知铁施主可有见到一蓬头垢面之人自这里经过?”那为首道人也施礼问道。
道人一报名,任泉、鲁青还有鬼医不由吓了一跳“松鹤道长”之名确实让他们震惊!江湖之中不知道崆峒松鹤之名者少之又少,松鹤道长乃是公认的除无忧林之外的道家第一人,也是正道的泰斗,武林名宿,传闻其武功已可直追当年大闹京师的武林第一人刘正,却没有料到竟在这里遇见了他。
“道长应该看到了地上的这些死去的人中有我们的兄弟,道长刚说来迟了,自然已经知道那怪物曾到过这里,只是晚辈有一事想请问道长!”林渺上前插口道。
“哦,小兄弟有什么问题但问无妨!”松鹤道长瞟了林渺一眼,倒也平和地道。
“真难以相信这世上会有那怪物那般可怕的武功,我想请道长告诉我,那怪物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如此滥杀无辜?”林渺惑然问道。
想到那怪物神鬼莫测的武功,林渺仍然心有余悸,他确实很难想象这世上居然会有如此恐怖的杀人狂魔。
松鹤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如果贫道没有猜错的话,那怪物应该是二十余年前武林第一人,也是正道第一高手刘正。不过,贫道并不能确定,这刘正已失踪了近二十年之久,可他毕竟是正道第一人,应该不会如此滥杀无辜。”
“啊,那怪人会是当年武林皇帝刘正?”鬼医失声低呼。“这只是一种猜测,此人最初现身于华山,除夕日贫道云游而至,便发现此人杀了华山‘天一观’所有人,于是贫道便一路自华山追到山西,再自山西追到河北,中途也与之交过手,但此人却未败而走,其速度连贫道也望尘莫及。更惊人的是,此人好像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身,我这才邀请各同道共讨此邪魔,却始终无法追及。这东岳门的人也是贫道所邀,却没料到竟先遭其毒手,真是造孽呀!”松鹤无可奈何地道。
林渺恍然,难怪这些东岳门人大老远自山东跑到河北来,原来只是为了助松鹤除魔。
“道长应该说对了,先前,我以重桨全力击中其两次,可他像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仅是上身晃了晃,想来正如道长所说,他恐怕真是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铁头也插口道。
“道长,如果他真的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那我们该怎么办?”柴鹏举有些忧虑地道。
松鹤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吸了口气道:“即使是金刚不坏之身,也不会是不死的,生命之体,血肉之躯,总会有破绽,只要我们找到了其破绽,便可以破他的金刚不坏之身。”
众人不由得多了一丝忧色。
“这怪物出手从来都没有活口,此次怎会突然转性了呢?”那乞丐挤开人群,惑然问道。
经乞丐这么一提,众人不由得全都惑然地望着林渺诸人,但见林渺的口角依然有血丝,便知刚才肯定发生了一场恶战,只是往日这怪物杀人是绝不留活口的,不管好人坏人,都照杀不误。
“如果我能知道原因就好了,但我想,定是他不想被诸位追上,这才在你们赶来之前逃逸了吧。”林渺苦笑道。
“敢问这位小兄弟尊姓大名?”松鹤淡淡地问道。
“晚辈林渺!”林渺也不掩饰。
“你就是大闹邯郸的那个林渺?”那一行人之中倒似乎有许多人听说过林渺大闹邯郸之事。
林渺神色微黯,涩然道:“谈不上什么大闹,只是逃命而已。”
“原来是林公子,倒是失敬了,难怪那怪物会走,定是因为一时耐何不了诸位。”那捕头拍马道。
“不,在下根本就无法接下那怪物两招,我们这些人加起来也不够那怪物杀,怪物之所以离开,也绝不是因为我们的武功。”林渺坦然道。
松鹤悠然一笑,倒是很欣赏林渺的这份坦白,因为他自己也曾与那怪人交过手,深深地知道那怪人有多可怕,是以他才会怀疑那怪人便是二十多年前的武林皇帝刘正。
刘正乃是哀帝的兄弟,可谓是皇室的至亲,但其只好武而不喜政事,是以流落江湖,后其武功之高,天下无人可敌,哀帝封其为武林皇帝。但后来王莽篡汉之后,刘正大闹京城,在禁宫中七进七出,只杀得禁军高手尸积皇城,后悠然而去再无踪迹。但是却没有人能够忘记这位曾经风云天下的神话人物。
林渺再如何,也只是个年轻的小毛孩子,又怎可能与刘正相比呢?是以,林渺说无法接下那怪人两招,松鹤并不意外。
“林公子太谦虚了,我看众位也是同道中人,不若我们一同找到那怪物,将之正法,以防其再祸乱江湖,岂不是造福武林?”那乞丐也上前道。
“这位想必是五毒盟的崔叫化了。”鬼医望了对方一眼,淡淡地问道。
“鬼医真是法眼如山,不错,我就是崔叫化子。”那乞丐怪怪地笑了笑。
“不过,我们尚有要事需赶往信都,是以,不能同诸位同去对付那怪物,真是不好意思。”鬼医先林渺一步道。
“哦,诸位原来是要赶去信都,那就不打扰各位了,后会有期!”松鹤扫了众人一眼,淡淡地道。
“后会有期!”林渺也一拱手道。
“大哥在哪儿?”任灵入府的第一件事,便急着问道。
“禀小姐,太守大人正在帅厅商议军机,请小姐稍待!”一名家将道。
“我们回城之时,发现城外有大批军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林渺讶然问道。
“是铜马军来打信都,也不知他们是自哪里得到的消息,说我们杀了长史大人郑飞,而铜马军的二当家郑志正是长史的侄儿,所以他们便派大军来犯,太守大人正在思破敌之计呢!”那家将吸了口气,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铜马军也好大的胆,居然敢如此大肆犯境!”林渺皱了皱眉,心道:“这么说来,我想借信都之军去破高湖军的计划只好暂缓了,那还得先平了铜马军之乱才行,否则只会害了信都。可是自己只有两个月的生命,又能做些什么呢?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败铜马军,再去败高湖军吗?”
林渺心中有点泄气,不过既然铜马军来找任光的麻烦,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带我去见太守!”林渺向那家将吩咐了一声。
那家将犹豫了一下,在林渺咄咄逼人的目光之下,只好道:“请跟我来吧。”
“启禀帮主,林公子他是去了信都!”许平生略带一丝欣慰地道。
迟昭平的容颜依然有些苍白,但却似乎多了一丝欣然之色。
“我看他在那岔道之上犹豫了一下,看来,林公子仍然记着帮主的话,他说要去信都借兵破高湖军!”许平生又补充道。
“是吗?这是你亲耳所听到的?”迟昭平讶然问道。
“不错,自林公子的表情之中可以看出,他并不是太绝情之人!”许平生肯定地道。
迟暮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其实老夫早就看出他只是故意要装得如此绝情的!”
“他为什么要这样?难道这对他会有什么好处?”迟昭平有些不服气和惑然地问道。
“是的,这样对他并没有好处,但对帮主却有好处。”迟暮吸了口气道。
“对我有好处?”迟昭平若有所思。
“不错,他知道自己只有两个月的生命,两月之后的一切,都是难以预料的。他是一个心思极细腻之人,帮主的心思和情意他又怎会不知?但他却不想你爱上一个只有两个月生命的人,是以他要帮主绝了对他的情意,那样,两月后即使他死了,你也不会那样伤心!是以,他才会表现得这样!”迟暮淡淡地道。
迟昭平的眼角竟滑出一行泪水,事实上,她又何尝不明白林渺的心思?是以,她根本就不会生林渺的气,而选择暗中相助于他。她本是聪明之极的人,如此年轻能成为北方第一大帮的帮主,其智慧自然超人,不过身为帮主,为了黄河帮的尊严,她这才让林渺离去,但林渺的心思并没有瞒过她。
“我本不想说出来的,但我知道以帮主之睿智,又怎会不知其本意?所以,我说不说都无所谓。”迟暮淡淡地道。
迟昭平深深吸了口气,平静地笑了笑道:“我早知道他会如此!”顿了顿又道:“近来,听说爹爹他在河北出现过,还请暮叔去帮我查一下他老人家的下落。”
“这件事便交给我。”迟暮爽然道。
“帮主,听说河北近来出现了一个可怕的杀人狂魔,连崆峒山的松鹤道长都惊动了,还请了大批高手前来河北!他们也向本帮发了请帖,不知帮主意下如何?”许平生又提醒道。
“传闻此人自秦地一直杀到河北,白天杀人晚上匿迹,连松鹤道长都无可奈何,我们还是少惹为妙。我们黄河帮所做的是生意,除魔卫道并不是我们的事!”迟昭平淡淡地道。
“帮主教训得是!”许平生恭敬地道。
“好了,你可以继续观察林公子的动向,如果他出兵攻打高湖军,则立刻通知我!”迟昭平肃然道。
“属下明白!”
陈茂大军再次大败,王常与王凤迅速又回兵整合,聚军直逼淯阳。
姓子都和属正的伏兵却是等了个空,待他们意识到中计之时,义军早已突破了防线,兵临淯阳,而陈茂也败得一塌糊涂。
但此时更让刘玄兴奋的却是汇仁行送来了第一批三千张天机弩,他见过这三千张天机弩的神威之后,兴奋之极,暗呼天助我也。
绿林军对姜万宝确实是另眼相看,得这批利器,对于他们在淯阳城下决战严尤可以说是有若如虎添翼,胜敌的信心也为之大增,他们自然不再吝啬这些银子。
对于姜万宝来说,谁胜谁负并不重要,重要的却是金银,虽然绿林军连战连捷,发展势头迅猛,但他知道林渺的心思,只要好好发展自己的力量就行。
由于老包和小刀六的关系,天虎寨的人仍与伏牛山的申屠勇交往密切,也会支援其一些物资和少量兵器,这使得汇仁行在河南一带混得确实够轻松,无论到哪儿都是畅通无阻,便连齐万寿也感到了眼红。不过,这些日子来,齐万寿确实显得极为低调,府中大小事务似乎从不亲自过问,一切都由家中之人打理,这种情况倒让人觉得有些意外。
当然,没有齐万寿打理的齐家,倒对汇仁行是一件好事,正因为没有齐万寿干扰,小刀六和姜万宝才可以在宛城内外为所欲为地发展,并在几个月中毫无顾忌地做各种买卖,大发横财,更隐隐成了宛城最具声望的人物。不过,这也是因为刘秀起事宛城之时,城内的豪强多跟其揭竿而起,宛城之内也没剩几家真正的豪族,以至于小刀六是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
据守宛城的是前队副大夫严说,前队大夫甄阜战死,严说便是最高首领。
严说与严尤乃是自家人,而小刀六也是严尤看重之人,兼之又为军中造兵器,是以在宛城之中,严说对小刀六的产业也极为支持,行事极其自由。
姜万宝却知道,当第一批天机弩送给义军之后,他便该策划离开宛城了,所幸此刻无论是人力财力都足以支撑他们发展。所以,迁移并不是一件难事。
“大哥何用为这小小的铜马军而犯愁?虽其有大军三万,却不足为患。”林渺肃然道。
“哦,三弟有何妙计?”任光讶然问道。
“很简单,因为铜马军来攻我信都,乃是极不明智之举。郑志此来,已经太过冲动,他们以为信都近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又是兵权新更,才会以为信都易破。因此,便是没有郑飞之事他们也会前来攻打的。我昨日观之城外驻军有数万之众,想必铜马军已大部分倾巢而出,请大哥给我三千人马,奇袭枭城,让铜马军先失老巢,那他们自然会不攻自破!”林渺淡淡一笑道。
“奇袭枭城?”任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亮彩,反问道。
“不错,铜马大军新来,必不会稳守四面,而且他们也不够守四面的兵力,如果对这三千人马稍加修饰,便不难悄然出信都。我们再绕道而行,待到了枭城,只怕他们仍没反应过来!”林渺自信地道。
“好!就依三弟之计,我给你三千人马!”任光爽快地道。
“另请大哥为其每人准备三天口粮,一律轻装上阵!”林渺肯定地道。
任光又一呆,望着林渺的表情,吸了口气道:“好,一切由你!”
“保证不让大哥失望!”林渺信心十足地道。
林渺点齐三千人马,却全都换去这些人的甲胄,皆以轻装便衣携三日之粮。
他将这些人分成三十组百人小分队,然后分批出城,而他则在城外集齐众人乘夜色绕道北上。
铜马军确如林渺所说,因其正大批赶至,尚无暇围城,其先锋紧逼,却被官兵所阻。林渺则选相反之道自新河而出,又是夜幕深重,自然不会让铜马军发现。
信都距枭城并不远,只百余里地,三千人马只一个夜晚便已赶到枭城之外二十里处,林渺将人马隐于山谷密林之中,天亮之际,又立刻派鲁青、猴七手等人领着一支百人小分队分批混入城中。
城内虽然戒备极严,但绝没料到信都军会如此快便来到了枭城之下,是以并没什么防范。
猴七手诸人一来是入城打探城内的军情,二来也是作内应,林渺本就是要打一场出其不备的奇袭之仗,而这一切便是靠速度来维持先机。
整个白天,三千大军皆蛰伏休息,养精蓄锐,以备夜间之战。因众人皆备干粮,是以无须升烟火之类的,不怕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