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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万寿与林渺之间的恩怨已经是难以化解开的,齐勇之死及齐万寿之伤,都使得齐万寿欲置林渺于死地。当然,这之中还有秦复的原因,在齐万寿的眼中,如果能够找到林渺,那便可以找到那盗去帝王印的秦复。
可是眼下小刀六居然异乎寻常地客气,倒使齐鸣难以开口找麻烦,伸手不打笑脸人,毕竟对方对自己是那般客气。
“难道大管家还有什么疑虑?”小刀六坦然问道,心中却在暗忖:“老子还不明白你那点鬼心思?早就料到了你想干什么,还以为老子真的傻得以为你会与我真心合作吗?”
“对于造船我尚难决定,待我回告老爷子再作决定。我今次前来主要还是想在另外一方面合作!”齐鸣想了想,还是决定切入正题,不再与小刀六绕圈子。
“其它方面的合作?”小刀六故作惊讶地反问道。
“不错,我们齐家在西平买下了一座铁矿,因此我们想与汇仁行在制造方面合作。”齐鸣道。
“那没问题,大管家是让我们购买齐家的铁矿吗?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只要价钱合理,铁质好,用谁家的都一样,这一点请大管家放心!”小刀六故作恍然道。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想参与到你们的制造之中去。”齐鸣终有些不耐烦,直接道。
“参与到我们的制造中去?不知大管家要制造些什么呢?”小刀六故意沉思了一会,皱了皱眉,问道。
“你们造什么,我们就造什么,包括这一次你们与军方的合作。”齐鸣的目光紧紧地逼视着小刀六,冷冷地道。
“大管家的的消息可真灵通,那你知道我为军方造什么吗?”小刀六神色不变,淡漠地一笑,反问道。
“这个便要你说了。”齐鸣道。
“我说?”小刀六笑了笑道:“至少,一个月内我不能对外人随便说,如果齐老爷子真想知道,一个月后我会告诉他,若齐家诚心在这一项上与我们合作也无不可,但也必须在一月之后,当然这些问题若我可以作主,我立刻就可答应大管家的提议,只是如果在一个月之内我又与齐家合作,只怕大将军会以军法处置我,除非能得到大将军的同意,因为这一个月,我们全被军方包下来了,一个月之后我才是自由的!”
齐鸣眉头一皱,小刀六居然在这个时候拿军方来压他,倒叫他不好找借口和理由,心中也暗暗对这个小混混不敢小觑起来,仿佛无论什么条件他都可以答应,可是齐鸣的目的不是如此,倒让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起来。
“如果齐老爷子真想合作的话,便请你们提出合作的方案和协议,或者是我们什么时候再约个时间具体地谈一谈。只要齐家愿意,我们也乐意,有钱大家赚嘛,我小刀六从来都不是吃独食的!”小刀六爽快而又果断地道,显得颇为豪气干云。
铁仁和姚勇看了暗暗心折,今日的小刀六似乎不再是昔日的混混,而是一个生意场上八面玲珑的老手,说话得体有分寸,使得老奸巨滑的齐鸣也找不到借口。
“萧老板既然如此爽快,那我便回去转告老爷子,至于合作的事宜待老爷子决定了再说,我此来尚有一事相求。”
“大管家有事请只管说,如果我能做到的而又不伤彼此和气,我定竭力而为!”小刀六淡然道。
齐鸣心中暗骂:“好狡猾的小子,说话留这么多的余地,什么叫不伤彼此和气的事呢?”但他表面上仍装得坦然,道:“听说此次萧老板走出监牢是你的朋友林渺出的力,可有此事?”
“来了,这才是正题!”小刀六忖道,同时心中骂道:“老东西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口中却认真地道:“不错,大管家怎会知道的?唉,说实话,我能够有今天,全亏了他,没有自由别说想做生意,便是想喝口热水洗个澡也难,可惜呀可惜!”说到这里小刀六故意顿了顿。
“可惜什么?”齐鸣讶然问道。
“可惜他却不留下来陪我共享富贵,而要去那什么狗屁地方牧马,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小刀六故意叹了口气道。
“什么地方?”
“还不是那个叫什么渔阳的地方,他说那里有马可贩,又有他大哥吴汉在,所以他便去了。唉,我这个哥们尚不比他们兄弟之情亲,要是有他帮我打理这里的生意,我就不用这么忙了。”说到这里,小刀六一脸遗憾和无奈,但旋即又似乎自我安慰地道:“人各有志,咱们毕竟兄弟一场,我也不能勉强他做他不喜欢做的事,大总管觉得我说的对吗?”
齐鸣盯着小刀六的表情,却找不出一点破绽,见小刀六此刻问他,忙点头道:“这倒也是。”
姚勇和无名氏都不能不暗自叫绝,小刀六可还真是个演戏的天才,那表情神乎其神的,连他们都差点以为林渺真的去了渔阳。
“真是不好意思,我只光顾着自己说话了。对了,大管家有什么事情便说吧?”小刀六似乎突然醒悟了过来,忙道。
“啊哈其实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说也罢,我这便回去把你的意思转告给老爷子,待老爷子作出决定后再来与萧老板洽谈!”齐鸣干笑一声道。
小刀六和姚勇诸人不由得暗笑,但表面上却依然客客气气地应合着送齐鸣出去。
林渺独自坐在大通酒楼中喝酒,他相信小刀六一定可以应付齐鸣,又有无名氏相伴,是以,他可以独自清闲地来此喝喝酒。
棘阳城终于是破了,大量的难民涌入宛城,一个个饥寒交迫地拥于大街小巷的角落,也有许多尚有些钱财的人,也会到置有暖炉的酒楼之中喝上几杯温酒或是喝上两杯热茶,是以酒楼中的生意极为火爆,不仅酒菜的生意好,便是楼上的客房也都住满了客人,大多数都是自棘阳而来的人。
大通酒楼重新开业,便扩大了规模,并多设了十间上房,好像小刀六早就看到了今日这般情况一样。不过,由于客满为患,整个宛城的客栈和酒楼的住宿都抬高了价钱,相对来说,这段时间确实是可以大赚一笔。
酒店里比较暖和,门窗都关着,透过窗纸有些光亮透进来,光线并不暗,四角处又置有火炉,是以环境不坏,而这里的气氛也有些糟糕,满座的客人都在诉说着棘阳城是如何如何破的,有些人则是在谈论着义军是如何如何的凶猛,也有人说义军是如何如何地多,还有人在担心义军要是攻来,只怕连宛城也保不住了,那时候便不知道该去哪里。
林渺听着,也只是笑笑,他静静地品着大通酒楼中最好的酒,掌柜不是别人,而是天和街中土生土长的另一个和林渺父亲一样的穷儒杜林。
这也是小刀六和林渺绝对信得过的人物,只是有些固执,当然,由于潦倒,使其性格倒也不会太古板,反而有点滑稽和狡黠。因此,小刀六便让杜林来此做了掌柜,而小刀六也确需要有个人来相助他。
杜林自然知道林渺是坐在西首角落的人,是以他让人搬出好酒,当然,林渺并没有要什么特别的好菜,只是一碟炒花生米,一盘卤牛肉片,还有一碟小菜,一个人在那里自娱自得地喝着。
正喝间,林渺蓦感一丝冷风吹来,有一丝亮光,门帘被撩了起来,一个背上背着个大包、头缠头巾、个头极为矮小、神情颇为猥琐的中年人便立在门口。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都射了过去,顿时都哄然笑了起来。
林渺也不由得有些好笑,此人在门口用手托了一下背上的大包,然后昂头长长地吁了一口寒气,众人才发现那颗脑袋却是大得与其身体不成比例,显得很怪异,而那张脸胖乎乎的像个肉球,头发被头巾包住,眉毛和眼睛显得特别细长,但鼻子却大得像个石榴。那头巾紧裹的头发显得比较高,好像是在西瓜蒂上盖着一片西瓜叶。众人忍不住发笑的原因还不只是这些,而是这人吁了口气之后以衣袖在身上重重地拂了一下,似乎要将浑身的风尘全部拂去。
那怪人见满堂哄笑,不由得扫了众人一眼,虽然满脸憔悴,但仍然掩饰不住其清高孤傲的内在气质,目光之中仿佛略带一丝鄙夷和不屑,而所过之处,那些人则笑得更大声。
当林渺与怪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之时,两人不由得都同时震了一下,但怪人又很快移开目光,落在柜台之上,大步向柜台边行去。
“有没有下等房?”
杜林不由得微微一怔,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们这里只有一间,但已经有一对老夫妻住进去了,现在只有上房一间!”
那怪人吸了口气,又问道:“上房多少钱一天呢?”
“上房一日五钱银子,包早晨的早餐!”掌柜杜林解释道。
“那算了,先给我来一壶酒吧,不需要太好的,便宜一些就行!”那怪人吸了口气道。
杜林不由得再愣,点头应了一下,又问道:“要什么下酒菜呢?”
“那给我来两个铜子儿的花生米吧。”怪人道。
酒楼中许多人都听到怪人和掌柜杜林的对话,不由得都再次哄笑起来,反倒是杜林没笑,生出一丝同情之心,向堂内喊道:“一壶烧酒,一斤炒花生米!”
“这一斤炒花生米多少钱?”那怪人吃了一惊,问道。
“十五个铜板!”杜林道。
“我只要两个铜板的。”
“那十三个铜板算是我请你的,伙计,大老远来这里不容易,蒙你看得起大通酒楼,这十三个铜板记在我头上!”杜林大方地道。
“这怎么可以,无功不受禄”
“何用拘泥于此?看你也是个读书人,天下穷儒是一家,你就吃吧。”杜林笑了。
那怪人神色一变,讶然地望了杜林一眼,感激地笑了笑道:“那我就受之不恭了。”
“客爷,你请这里坐!”小二客气地引着怪人到西首靠火炉处坐下,还将桌椅再擦了一遍。
这里的店小二要么是天和街的无业年轻人,要么是虎头帮的弟子,是以人人对杜林极为尊敬,上下一心,既然杜林尊敬这怪人,他们也自然客气。
“掌柜的,你怎么知道他是个读书人?我看他像是种菜的!”门口一桌的四名汉子其中一人张口不无嘲弄地问道。
“是啊,还是种南瓜的!”另一人附和道。
那怪人神色愤然,店中其他人一阵哄笑,但也有一些人对怪人多了几分同情,感到这两人有些过分。
杜林神情自若地笑了笑道:“我觉得他是读书人,那是因为我也是读书人,我没看出他是个种南瓜的,那是因为我并不精于种地,看不出来!想必两位一定精于此道吧?”
酒楼中的众人不由得都哄然大笑,有的心中叫好,有的则幸灾乐祸,杜林这一席话看似是回答,实则是反讥那两人。
怪人也不由得绽出一丝笑容,向杜林投以感激的一笑。
那两人被杜林损了一番,顿时羞燥得满脸通红,老羞成怒道:“掌柜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杜林不惊不躁地笑了笑道:“没什么意思呀,只是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居,志同者,必有感,义同者,必有所趋,二位只怕误会了!”
众人皆讶,顿对掌柜的肃然起敬,便连那怪人眸子里也绽出异彩,觉得这掌柜确不简单,但那人更怒,却又无法反驳,人家只是借他们的话,就事论事,便是自己挨了骂,也只有哑巴吃黄连。
四人打了一下眼色,都拍桌而起,冷哼着立身就走。
“哎,几位客爷,你们的账还没结呢?”一名小二忙上前叫住道。
“你也不打听一下老子是谁,你们这里的菜这么难吃,老子没让你们赔我损坏胃口费,你还敢找我们要钱?”一名汉子怒道。
“让开!别挡住老子的路!”
“吃饭给钱,天经地义,要是菜不好吃,为何你们一开始不说,等吃完了才说?”小二并不害怕,向另外几名同伴打了个眼色,仍然很客气地质问道。
那四人一怔,倒被问住了,老羞成怒道:“老子说不好吃就不好吃,哪来这么多废话!你若再不让开,小心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店中众人顿时大感不忿,这几人明明是想吃霸王餐嘛,这样蛮横的人确激起了众人的义愤,不过,却没人敢出头,也有些人见有热闹可看,便一副幸灾乐祸地等着看好戏。
“几位好像不是宛城人吧?”那小二不惊不惧,淡淡地反问道。
“不错,老子乃是自棘阳而来,棘阳四虎你听说过没有?”其中一人傲然道。
店小二不由得笑道:“没有,不过,在我们这里,老虎肉不怎么值钱,只要十个铜板便可以来一盘,保证味道正宗,不会有假!”
众人听了小二这么一说,不由得也都笑了,同时也为店小二担心。
果然,这四人大怒,吼道:“小子找死!”挥拳便揍。
店小二身子很灵活地一闪,在门口立着叱道:“你们敢打人,也不问问这是什么地方,吃了饭不给钱便休想走!”
“老子看你敢把我们怎样!”那四人见一拳击空,微讶,但又大步向外走去。
“几位慢走,有话好好说,吃饭不给钱是不对的!”说话间,一人掀开门帘,走到四人身前,客气地道。
“你是什么东西?要你来多管闲事!”棘阳四虎怒道。
“七爷!”店小二客气地向走进来的汉子唤了声。
林渺将一切看在眼里,却并不想出手,因为仅凭这几个角色,根本没必要让他动手。眼下何七来了,他更不必露面,倒是将目光投向那与他并不远的怪人。
怪人神色激愤,但却把背上沉重的大包摘了下来,放在一边。
林渺隐隐看出,包里似乎是一些竹简和帛书之类的,不由得暗叫书呆子,这么沉重的一包书简至少有七八十斤,看来是他就这样给背来的,听其口音,料来是棘阳人,若是背着一包书简行这么远的路,可真是难能可贵。
何七是虎头帮的长老之一,在宛城中的混混们自然都认识,也都称之为七爷。
林渺知道,何七的武功虽不能入高手之列,但也是个好手,一身横练硬气功乃是一绝,刀枪都难伤。
“几位自棘阳来宛城是客,我们尊重四位,但也请四位尊重我们的规矩,我是虎头帮的何七,如果你们认为,你们可以走出去的话,那这一顿饭钱,便算是我请了!”何七冷冷地道。
棘阳四虎脸色微变,他们自然听说过虎头帮的名头,更知道虎头帮在宛城的下层社会很有影响力,而他们此刻来宛城,只是避战乱,可不想惹上虎头帮的人,那样只怕在这里无丝毫立足之地了。
“哦,原来是虎头帮的七爷,久仰久仰,我们兄弟不知这里是七爷的店,这些酒钱我们付了!”棘阳四虎的老大倒也是个能屈能伸之人。
何七笑了笑道:“四位若下次再光临此店,下一顿算我何七请客!”
“不敢”棘阳四虎没想到何七这般客气,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杜叔,算一下多少钱?”何七向杜林叫了声。
“一共五两四钱银子!”杜林一拨算盘,淡淡地道。
酒楼中的许多客人都大失所望,本来还以为会有一场大打出手,却没想到被这进来的人三言两语便解决了,不过对这个不算太豪华的酒楼又另作了估计。
“小二,结账!”一声淡淡的低喝在东角的那一桌响起。
林渺微微吃了一惊,他听出此人中气十足,显然是个高手,不由得将目光投了过去,看罢更是吃惊,那人竟是天虎寨的三寨主李霸!当日那个追得他满地找牙的家伙。不过,对于天虎寨的人,他并没有什么恨意,毕竟自己能活下来,还是靠人家出手相救,否则的话只怕早就死在都骑军的手中,他倒没想到天虎寨的人居然在这里出现,只不知又是所为何事。
李霸结了账,抓起斗篷便走。
林渺也到柜台,向杜林嘀咕了几句,杜林望了那怪人一眼,点了点头,又向李霸出门的背影望了一眼,林渺便已大步跟在李霸之后步出了大通酒楼。
夺下棘阳,李轶和朱鲔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要去进攻宛城,欲趁新胜余威直捣宛城。
宛城乃是李轶的生身之地,他自然想早一点夺下宛城,这样他便又可以回到他熟悉的环境了。当日刘秀要自宛城撤军而出,李轶便心中不快,那时他确实不想离开自己的家乡,但是既起事,便得听从刘秀的吩咐,军令难违,是以,他只好跟随义军撤出宛城,但这一刻又要重返宛城,他确实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因此请命为先锋。
李轶和朱鲔一正一副两支先锋,为大军开道,事实上,王凤和陈牧也主张快进,他们担心再过些日子,一片冰天雪地,那便难以攻城了,只有这几天艳阳高照,暖似阳春之时攻下宛城才是最好的战策。
刘秀和刘寅却极为担心,义军如此冒进,虽有余勇,但必成疲兵,而宛城是一座坚城,在没有准备足够的攻城工具之时,如何能破?惟一可战之法,便是围城,逼城中之人决战城外,方可能会存在一些侥幸,但守城之将却是严尤,此人极擅用兵,怎可能不明白此点呢?因此,他们忧心极重,但新市和平林两支义军既然已经并肩而发,难道最先主张联合的自己还落于人后?是以,刘秀和刘寅不得不跟在后面驱着军队向宛城进发。
刘秀和刘寅虽然也进发宛城,但是他们也想到了许多可怕的后果,是以他们绝不能孤注一掷。
李霸的脚步极快,很快便自兴和街的一道胡同中拐了进去。
林渺自然知道这道胡同是通向哪里,因为这只是一条死胡同。
对于宛城内的每一寸土地,林渺都了若指掌,因为这里绝对可算是他的地方。
林渺并没有停下自己脚步的意思,是以,在他见到李霸走进了那家大院之后,也便翻墙而过,他对于这类的事情自是轻车熟路,昔日做偷鸡摸狗之事都可以轻松以对,今日却怀绝世身法,自然更是不在话下。
这是刑家的老宅,昔日,这是个大户人家,但后来很快便没落了,只留下这里的一片老宅和不多的几个人,除了天和街的混混们仍记得老宅之中尚有点可以卖钱的东西外,其他的人都几乎已经忘记了刑家老宅的存在。
其实,老宅内的设计极好,亭、谢、池、楼、山该有的都有,只是太过冷清,而且所有的一切都显出一种沉重老迈的气氛,有如一个垂暮老人,静静地蹲在黄昏的山头遥看夕阳。草木倒也整齐,显然仍有人照看。
踏入院中,仿佛尚可嗅到淡淡的梅香,有一个老人弯着腰挥着扫把沉缓地清理着地面上的枯枝败叶,与这苍暮的老宅倒有一种难得的协调。
林渺极速跟入李霸所进的小院,心中却在暗猜,李霸来这里又是所为何事?他好像对刑家老宅也很熟悉一般,难道他也是这里的常客?
不过细想起来,当日天虎寨的人能够大批地出现在宛城,让官兵损失惨重,大概便是与这刑家老宅有关,说不定当时天虎寨人便是躲在刑家老宅之中。
“可有查出二哥所押的地方?”李霸的声音显得有些急躁。
林渺吃了一惊,忖道:“难道是天虎寨的二头领陈通被抓了?”
“听说是被关在都统府的天牢之中,但这天牢的守卫极严,兄弟们根本就混不进去,而且二哥又是被单独囚监起来的,根本就不许外人探监!”一个年轻的声音传了出来。
“妈的,梁丘赐那王八蛋,总有一天老子要割掉他的脖子!”李霸粗鲁地骂道。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大不了劫狱,怎么样也得救出二哥!”李霸沉声道。
“这个天牢只怕不行,当初二哥不也是去救胡忠贤弟而被梁丘赐给暗算了吗?现在宛城之中不仅有梁丘赐,还有严尤、严允、属正这些顶尖高手,便是惊动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我们都会吃不了兜着走。”那年轻的声音有些担心地道。
“难道我们就让二哥一直呆在天牢里?”李霸有些恼怒地问道。
“唉,这只怪林渺那小子,要不是为了救他,胡忠便不会被抓,那二哥也就不会劫天牢而遭暗算,害得胡忠还丧了命。”那年轻人叹了口气道。
“这些话也不用多说,林渺那小子吃了烈罡芙蓉果,便定是天机神算东方前辈所说的那个人,我们怎能让他死呢?”李霸反驳道。
“如果真是东方咏说的那个人,就一定不会死,那我们不用救他也不会死,我们为什么还要救呢”
“老五!”李霸有些生气地叱道。
“五弟,不能对东方前辈不敬,我们刑家世代受恩于东方家,也是源于东方朔仙长门下,与东方前辈也是一家人,你怎能对他不敬?”那年轻的声音又飘了出来。
窗外的林渺之讶然是难以抑制的,自己偷吃了烈罡芙蓉果,难道天机神长东方咏早就算到了这一切?而更让他惊讶的却是自这几个人口中所言,东方咏似乎说他不会死,那岂不是无稽之谈吗?
刑家与昔年东方朔有关系也是他第一次听说,这么说来,天机神算确实是与刑家有关联了。同时,他也隐约知道,天虎寨昔日对他苦追也可能并不存在恶意,并不是想宰了他以泄恨。
而此时,知道陈通被囚也是因为自己间接的原因,并害得天虎寨为他损兵折将,林渺心中倒有些过意不去。
屋中说话的年轻人,林渺并不陌生,便是刑家的少主刑迁忆和其弟刑迁堂,这两人平时在宛城比较低调,但对于林渺来说,却并不陌生。
“我们不必为这件事情争执,东方前辈还从没有算错过什么,这小子到现在还确实没死,自信阳城传来消息说,他在那里大闹了一场,只把官兵打得落花流水。前些日子,还有消息称,他在棘阳也大闹了一场,将燕子楼的晏侏弄得灰头土脸。在这短短的几个月之中,这小子便进步如此之快,可见东方前辈所说的可能性极大!”李霸吸了口气道。
“我们先不管这家伙是不是真命天子,我们必须先把二哥救出来!”刑迁堂打断李霸的话道。
林渺几乎惊得要叫起来,心中暗叫:“我的天,难道东方咏说自己是真命天子?这岂不是在讲笑话吗?这真是连鬼都不敢相信的话!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小混混而已。”林渺虽然对自己极为自负,但却从来没有想过什么真命天子之类的东西,今天听李霸几人的对话,他自己也给弄糊涂了,也感到这话荒谬得可笑。
“当然,可是我们应该想个什么办法呢?”刑迁忆也附和道。
“照我说,我们装作去探监,只要进了狱中,便逼狱卒带我们去找二哥被囚的地方不就可以了?”李霸道。
林渺心想,这李霸虽然有些粗鲁,但也不笨,这确实是个很好的主意,不过,却很容易出漏子,但对于他们来说,似乎难找到更好的办法。
林渺倒没想到陈通也是被囚在都统府的天牢里,那日他去天牢之中救出小刀六,并没有想到其他人,但对天牢之中的环境倒是极为留意,只不过那天牢极大,他所经过的路线只是其中的一个小角落,天牢的其它地方有什么他也不知道。当然,他有信心混入天牢之中,只是他要不要与李霸等人相见,然后领他们去劫狱呢?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尚不能够肯定天虎寨的人对自己究竟是敌是友。
“不管了,今天晚上我们便动手,若是再过几日,义军攻宛城了,我们根本就休想出城而去。”李霸有些迫不及待地道。
“义军攻城对我们也有好处呀,至少狱中的看守会松一些,大家的注意力会在城墙上,我们顺便劫人不是更轻松一些吗?”刑迁堂出言道。
“只怕到时候会生出什么变故,一般在大战之前,官府都要将一些危险的重犯处决,提防这些人在城破之后又恢复自由,也有的只是怕这些人自城内闹出乱子,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必须尽快救出二哥!”刑迁忆道。
“大哥也是这样担心的,所以才让我前来宛城!”李霸沉声道。
“那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准备!”刑迁堂也有些急了道。
林渺退出刑家老宅,他并不急着见李霸,当他知道刑家与天虎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时,他就不怕找不到李霸诸人。
回到大通酒楼,小刀六已经回来了,两人将今天所发生的情况对了一遍,听说齐鸣居然无功而返时,都禁不住笑了,姚勇则一个劲地把小刀六精彩的表演加油添醋地说了一遍,连林渺也叫绝。
小刀六确实已不再是昔日的小刀六,经过几个月的磨难,整个人也变得成熟起来,处事更为圆通。抑或,在小刀六的骨子里本身就存在着这种血液,是一个天生的商人。
而林渺也把自己欲入天牢救陈通的事说了一遍,小刀六有些沉默,但很快又赞同,只是有些担心事情有纰漏,影响便坏了。
“阿渺可以去请严大将军帮忙啊?”姚勇满不在乎地道。
“别天真了,严大将军能帮我一次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而且我们是占着有理的一方,但是陈通却不一样,是反军的一部分,如果我还去找严大将军,根本就没有任何理由可讲,没有任何利害关系,反而会巧弄成拙,被严尤当成了奸细。”林渺训道。
姚勇无奈地咧咧嘴,他倒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只是觉得林渺能在严大将军那里得到信任,肯定与其关系很好,而林渺所救者只不过是一个犯人而已。但如果真的让林渺成了奸细的话,那虎头帮也难脱干系,其结果自是不言可知。
“那你准备如何救他?”小刀六也有些担心地道。
“那天牢之中守卫森严,你有什么办法能够自由进出?”无名氏也道。
林渺只是笑了笑道:“我只要你们在狱外好好地接应,一切都不会有问题。”
“你有什么妙计?”小刀六讶然问道。
“姚勇,你去请刑家刑迁忆公子来大通酒楼一叙,便说小刀六和游帮主有点他想知道的事与之商量!”林渺向姚勇吩咐道。
姚勇一怔,只好起身去照办了。
姚勇才出去一会儿,掌柜的杜林便行了进来,向林渺和小刀六打个招呼后坐下。
“他叫姜万宝,是刚自棘阳来的,本是棘阳长岑彭的一个助手,但由于其貌不扬,一直不受重视,此次棘阳城破,岑彭领着家将和家眷去投靠王莽的前队大夫甄阜,而他没去,别人都收拾银两细软逃向了别处,他却只是背了近百卷书简来到了宛城,看来这确实是一个有趣的人!”杜林娓娓道来,却已经说得很详细了。
“姜万宝?”林渺眼睛大亮。
“世上居然有不爱金银财宝,而只爱书卷的怪人?”小刀六也讶然。
“就你这种人爱财!”林渺笑道。
“这也是一个优点嘛。”小刀六也笑了笑道。
“这个人确实有些真才实料,我想你们最好见见他!”杜林提醒道。
“好吧,他住在哪个房间?我这就去见他。”林渺淡然道。
“在楼上的三号上房,我带你去。”杜林神色微喜道。
“姜先生!”杜林轻轻地敲了敲门。
“吱吖”房门缓缓被拉开,那颗大脑袋探了出来。
“哦,是掌柜的,快请进!”姜万宝显然对这位掌柜的极为感激,很是恭敬地道,但同时扭头也看见了杜林身边气宇轩昂的林渺。
“这位便是我的东家林渺林公子!”杜林介绍道。
“在下林渺,见过姜先生!”林渺洒然笑了笑,极为客气地道。
“哦,你就是林公子,赠房和赠食之恩尚未相谢,快请进!”姜万宝立刻显得客气地道。
林渺也不客气,与杜林大步踏入房内。
姜万宝顺手送上门,感激地道:“若不是两位,只怕我此刻只能流落街头了。”
“何用如此说?先生只是龙处浅滩而已,人谁无落难之日?若他日我们互换位置,相信先生也不会吝此小惠吧?”林渺笑道。
姜万宝脸色微变,目光投向杜林。
杜林悠然一笑道:“先生之事,我已如实跟东家说了,还望先生勿怪!”
姜万宝也只是释然一笑道:“公子言重了,我虽一介凡夫,但若易地处之,倒也会如此。”
“这就是了,对了,听说先生自棘阳而来,可否与我说说棘阳近日破城之事呢?”林渺也并不想绕得太远。
姜万宝微讶,似没想到林渺居然会如此客气相询,不由得整理了一下思路,叹了口气道:“此次棘阳城破,罪在县令,若非其龟缩不出,使未战军心已散,否则义军岂有如此容易破城?”
“难道先生不觉棘阳之破只是必然的吗?”林渺反问道。
“不错,城破只是必然,但也可以不破!”姜万宝肯定地道。
“如何不破?”林渺又问道。
“虽然苛政乱了民心,但此非一日一人之过,棘阳有岑彭,此人熟读兵书,若能让军心团结,守城半月一月并无问题,若有这半月或一月的时间,让宛城出兵相援,棘阳便不一定会破!”姜万宝道。
“但宛城是不会出兵的!”林渺摇了摇头。
“错!宛城出不出兵是取决于棘阳城守将的决心,如果棘阳守将有坚守死战之决心,那么宛城一定会出兵。相反,如果棘阳城中无法上下一心,军心焕散,宛城出援兵只是自取其败。而这个决战之心却是棘阳内部的问题,岑彭虽有才华,却无实权,贪生怕死的县令不下令封堵北门,让城中百姓有机会逃走,这便使宛城方面认为其无死战决心,才不予援兵。岑彭只能激士气,指挥战斗,却无力为战士的后勤作些什么,在阻碍重重之下,战士自后勤先乱,前方战士自无心再战,否则棘阳怎会破?”姜万宝断然道。
“以义军之势,便是强攻棘阳,棘阳那小城如何能受?况且城中民心不稳,乱由内生,如何能守?”林渺又问道。
“问得好!”姜万宝对林渺有点另眼相看,他发现这位大通酒楼的东家极不简单。
“是的,若是在普通情况下,城是无法可守,但是此刻的义军非昔日之绿林,也非东方的赤眉,他们三支义军相合,看似势大,但却无统一调配,内部指挥意见难一,只要挫其锐气,其内部必生间隙,只要有这一点间隙,便可以为我们迎来求得援兵的机会,这样一来,胜败之数尚是未知!”姜万宝悠然道。
“好!先生所言确实精到,那先生到宛城来避乱,是否认为宛城必胜呢?”林渺笑了笑,反问道。
“不错,严大将军绝不同于棘阳县令,只要义军尚奉三主的话,便不可能有胜望,如我估计不错的话,义军将以惨败收场!”姜万宝肯定地道。
“听先生一席话,林渺收获颇大。先生果非凡人,目光如炬,我在楼下已备酒菜,先生若是不弃,请下楼同饮如何?”林渺客气地道。
“无功不受禄,公子如此盛情,我如何敢受?”姜万宝推辞道。
“实不相瞒,我想请先生助我一臂之力,若能拥有先生如此人才,万事皆可事半功倍,不知先生意下如何?”林渺直截了当地道。
“哦?”姜万宝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的光彩,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兴奋的神彩,看着林渺,好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一样。
“公子可有何理想?”姜万宝突然问道。
“值此民不堪其苦,卒不堪其役的乱世之中,有志者皆当奋起,我虽出身卑贱,却也不敢枉自菲薄,王侯之功业,非天生而成,是以我想请先生与我同创这片天!”林渺豪气干云地道。
姜万宝望着林渺半晌,突地放声开怀大笑,良久才道:“我姜某今日算是遇上良主,只要公子不弃,我愿誓死效力于公子!”说完,竟跪下行礼。
“请起,先生何必行如此大礼?”林渺挥袖,以气劲托起姜万宝,欢喜地道。
姜万宝讶然,似没料到林渺如此年轻会有此等功力,更是欣喜,而林渺的气质和相貌都深具龙虎之奇,他对相人之道尚颇为自信,今听林渺一番话,更是有感,这才会施如此大礼。
杜林也大喜。
刑迁忆踏入大通酒楼的独间厢房,不由得怔住了,失声叫道:“二哥!”
刑迁忆本不愿来,但是却知道小刀六曾经也在都统府中的天牢之中呆过,同时他也知道游铁龙的虎头帮在宛城的分量,虽然不能入流,但却可以得到最为灵通的消息,这也是他来大通酒楼的原因之一。可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一进来竟然看到了二哥陈通,几疑自己看花了眼。
“刑公子请座,这只是一张面具,而非真正的陈二寨主!”那“陈通”见刑迁忆的惊讶,并没有半点吃惊,只是淡淡地道。
“你是谁?”刑迁忆脸色顿变,杀机狂涌,冷然问道。只听声音,他便知道这人不是二哥陈通,但这人却易容成陈通的面容,这之中究竟有什么图谋,使他不能不心生警惕。这人能够易容成陈通的面孔,便可知此人对自己的一切都甚为了解,包括对陈通!可是他却不知对方的身分。
“刑兄请座吧,我们没有任何恶意,只是知道刑兄一定对此事感兴趣而已!”小刀六悠然笑了笑道。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游帮主在哪里?”刑迁忆冷然逼视着小刀六问道。
“陈通”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刑迁忆再次失声叫道:“林渺,是你?!”
“不错,是我,而且我还知道你想救陈通,所以我请你来了。”林渺淡然道。
“是,那又怎样?”刑迁忆显然弄不清林渺的目的,尚深怀戒心地道。
“我有方法救出陈通。”林渺道。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刑迁忆并未放松警惕,反问道。
“因为我没有恶意,至少,陈通入狱与我有些关系,而且,除此之外,你们没有更好的选择!”林渺肯定地道。
“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刑迁忆的脸色变得有些怪异。
“因为李霸前往刑家老宅时,我跟了进去,只是怕引起彼此误会,故没有与你们打招呼而已。”林渺诚恳地道。
“我们没有恶意,如果没有天虎寨的人,阿渺早就没命了。事实上我们根本不用解释,在我们之间并无利益的冲突,害你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难道我们还在乎那几百两赏银?”小刀六也出言道。
刑迁忆似乎有些松动了,因为在他内心深处并不怎么排斥林渺,不仅仅是因为这么多年在宛城的地头上与林渺相接触,更重要的却是他内心里存在着东方咏那神秘的预言!
“那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出我二哥?”刑迁忆口气有些松动地问道。
“就凭我可以扮成任何人的模样,也可以把你扮成其他的面孔,但是我也有条件!”林渺道。
“什么条件?”
“你先不可以向李霸说明我的身分!”林渺道。
“不向他说明你的身分?”刑迁忆讶然问道。
都统府内的守卫不是太森严,因为府中并没有住什么特别重要的人物。自上任都统孔森死了之后,新来这里的大人物们认为这都统府不太吉利,而且又有很多地方被火给烧了,显得有些残破,这才使得有身分地位的人不愿意到这里居住,若不是这里面有宛城最大的天牢,只怕这里连守卫也没有。
不过,天牢所在之处的守卫却极为森严,而且天牢之中机关重重,若没人引路,想进出和越狱,那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几乎是没有这种机会。
“天监大人早!”天牢外的守卫恭敬地呼道,在天牢之中,天监是最有权威的。
“还不给我开门?”天监有些不耐烦地吩咐道。
狱卒忙不跌地开门,他们一向知道这个天监大人的脾气并不好,要是门开迟了的话,说不定就要挨打了。
“带本监去天虎寨乱贼的囚室,明天,这几个人都要开刀问斩,现在给他们送最后一顿断头饭!”天监傲然地吩咐道。
“是,可是大人,断头饭不是前一天晚上吗?”
“少啰嗦,难道本监不知道吗?可这犯人力气大,功夫好,怎能让他赴法场前吃饱喝足了长力气?快带路!”天监火道。
“是!”那狱卒恍然,心道:“天监大人想得到真周到,现在让他吃了断头饭,明天赴法场,还要经过十几个时辰,那时已饿得没有力气了,想闹事也是不可能了,这还真是个保险的方法!”
监狱极暗,两名狱卒在前面带路,天监居中,大摇大摆地走着,身后则是一名提着酒菜的兵卫。几人七扭八拐地行入天牢深处几有一里路,才到了又一座铁门前。
“天监大人到,开门!”两名持着火把的狱卒向守在铁门内的另外两名狱卒喊道。
那两名狱卒听说天监到,赶忙中规中矩地行了礼之后,打开铁门。
“好,你们两个留在门口!”天监向带路的狱卒吩咐道。
“是!”天监与送饭的兵卫大步步入大铁门之内,冷然道:“带我去陈通的囚室!”
“是!”两名狱卒不敢违抗,乖乖地在前带路。
陈通的囚室确与铁门之外的囚室不同,四面全是石头,连门都是石制的,没有半点光亮透入,倒有种腐臭的味道飘了出来。
“开门!把这断头酒和饭菜送进去!”天监向两名狱卒吩咐道。
两狱卒听说是送断头酒,不再怀疑,忙打开了铁门,但在开门之际,却只觉肩上一麻,便完全失去了知觉,软软地倒于地上。
“吱吖”送酒菜的兵卫忙推开大石门,低声向里呼道:“二哥”
“谁?”囚室之中传来一个苍哑的声音。
“是小弟迁忆!我们来救你了!”
“啊,是四弟!”囚室之中传出一阵铁镣的声音。
“快点,把这两人的衣服剥下!”天监的声音突地一变,却是林渺。
“兵卫”立刻意识到,迅速扒下两名狱卒的衣服,点亮火把,将狱卒拖到囚室之中。
陈通的神形有些憔悴。
“快,把胡子剃了!”林渺向陈通吩咐道。
刑迁忆迅速打开陈通手上和脚上的铁镣。
“他是谁?”陈通见林渺极为眼生,而且又命他剃胡子,不由得问道。
“他是小弟的朋友,要将你易容成狱卒,二哥快动手吧!”刑迁忆解释道。
“啊”陈通一怔,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顿时大喜。
林渺领着陈通和刑迁忆有惊无险地走出大牢的铁门,虽然出来时多了一个人,但是他此时是天监,谁敢说什么?何况,这个人只不过是一个狱卒而已。
天牢铁门之外是李霸和几名来自天虎寨的兄弟,但此时他们都是身着军装,见到林渺诸人行了出来,顿时大喜,都欲围上来问好,但却被林渺的目光制止了。
“备马!”林渺沉声吩咐道。
李霸忙牵过来时林渺的座骑,这些人当中,也只有林渺一人骑马,余者皆相护左右,相伴而出,以显示天监地位的与众不同。
“大人请走好!”一名狱卒在林渺等人走时还阿臾地问了声好。
“要小心看守,这两天不允许任何人探监,违者定当重罚,可知道?”林渺上了马还回来煞有其事地叮嘱道。
“是!”那狱卒诚惶诚恐地应道。
几人快到都统府门口之时,林渺突然低低叫了声:“不好,真的天监来了,小心准备!”
林渺此话一出,众人皆惊,那个该死的天监迟不来,早不来,竟在这个要命的时候来了。但值得庆幸的是,至少陈通此刻已经出了天牢。
“什么人?”真天监远远地便见有人敢骑着高头大马大模大样地行于都统府中,但他并没有看清此刻林渺的面貌,是以他手下的几名亲卫高声呼道。
林渺向李霸诸人打了个眼色,一带马缰冲向天监的驾前,大喝道:“你们都瞎了眼吗?连本官都不认识!”
林渺这突如其来的大喝,倒让天监那一干人全都愣住了,更让他们愣住的却是林渺此时的面容。
那群天监的亲卫一呆,都脱口呼道:“天监大人!”但顿时又意识到什么,不由得扭头向自己身边的天监望去,一时傻了。
天监也傻眼了,他都怀疑自己是在照镜子,但却又知道这绝不是在照镜子。
“你,你是什么人?居然敢仿扮本官!”天监气得指着林渺,又惊又怒地喝问道。
“你又是什么人?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假冒本官!”林渺不仅不惊,反而质问道。随即又向身后的李霸诸人一挥手,吩咐道:“给我将这个大胆的狂徒拿下,本官要亲自拷问!”
天监更是又怒又惊,对方居然比他还狂,居然敢先下令擒拿他。
天监的亲卫们也都有些糊涂了,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们几个大胆奴才,难道连本座都不认识了吗?还不将你们身边的逆贼拿下?!”林渺向天监的亲卫们大喝。
那十余名亲卫都怔住了,在不知道该如何才好时,李霸诸人已如一阵旋风般冲了过来,带着强大的杀机。
“还不与本官擒下这大胆狂徒?”天监这时才回过神来,怒叱道。
附近的官兵也都糊涂了,有几个跑了过来,但是却不知道帮哪一方才好,因为他们根本就分不清两个天监,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李霸、刑迁忆诸人的刀沉力猛,皆为高手,这些亲卫虽然人数占优,但却并不能占到多大的优势。
林渺知道自己也该出手了,大喝一声,一夹马腹,向天监冲去。自得胜钩上摘下长枪,抖出一朵斗大的枪花,有如下山的猛虎。
天监再惊,他只觉得一股强大无比的气机将他紧紧罩住,而且杀机如潮水一般向他奔涌而至。压力,让他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他不由得暗忖:“好厉害的对手!”
“保护天监大人!”亲卫们也感到了来自这杆长枪之上的强大杀机,皆大惊地护住天监的战马。
一旁都统府的战士傻眼了,他们根本就不敢插手,害怕打错了人,那么,他们便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们胆敢挡本官擒敌,简直是找死!”林渺故意大喝,手中长枪一晃,巨大的枪花幻成千万点枪影,仿佛是暴风疾雨一般,罩向那群挡道的亲卫们。
“呀”那群亲卫如何能挡林渺的枪招?几乎没有人能够挡住第二枪,要么便是兵刃被击飞,要么便是被挑翻或是被枪杆击昏。
“嗨”天监已经不能不出手,他的手下根本就没有丝毫作用,至少对林渺的枪起不了什么作用。他可不想死,是以摘下马上的大戟横挥而出。
“当”枪戟相错,两匹战马也交错而开,天监的双臂被震得发麻,几乎脱手扔掉了大戟,但林渺错马之际,长枪倒刺而回,速度快极,更灵活得让人心惊。
天监欲回戟已是不及,只好伏于马背,但这一枪却挑开了他背上的衣衫,只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再带马缰,他心中却在发凉,此时他怎会不明白眼前的对手不是他所能抗衡的?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本官拿下他?”天监向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的都骑战士喝道。
都骑战士被这一喝,忙向林渺围去,但林渺也怒喝道:“你们这群大胆奴才,要造反吗?敢对本官无礼,还不将那大胆狂徒拿下!”说话间又催马向天监攻去。
都骑战士被林渺这一喝也弄糊涂了,又都停在那儿不敢进攻。
那边的李霸和刑迁忆诸人几乎在暗中笑破了肚皮,但他们却不敢在这里太过停留,故意与那群亲卫边战边向门口退。事实上,他们完全可以立刻干掉这几人快速逃走,但那样林渺便立刻穿绑了,是以他们不敢太急躁。
李霸和陈通都不知道林渺的真实身分,但觉此人气势如山,自然地露出一种强大的霸气,尤其是在其立马横枪之时,仿有一种君临天下、不可一世的豪气,使他们心生感激之下,也心生钦佩和仰慕。
天监大急,欲掏令牌,但林渺根本就不给他机会,长枪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更别说分神去掏令牌了。
“下马!”林渺的长枪再狂挑而出,口中暴喝。
天监的身手绝不弱,长戟自手中射出,身子竟自马背之上翻落,但却并未跌倒。
林渺一惊,没料到天监居然弃戟下马,当拨开大戟之时,天监已跃出两丈开外。
“本官令符在此,你们没长眼睛吗?还不将他们拿下!”天监弃戟下马,竟是为了掏出令符。
林渺暗叫不好,向李霸诸人喝道:“你们先走!”
那些都骑军战士见到令符,顿时分清了敌我,哪敢再犹豫?不由得大呼:“拿下他们!”
李霸诸人再不犹豫,此时他们已经只距大门口几丈之遥,击退那几名天监亲卫,奔向大门。
大门口的都统府的护卫出手欲阻,但如何能挡住李霸等高手的冲击?
“驾”几人刚到门口,门外立刻冲来一辆飞驰的马车,车夫低喝:“上车!”
李霸大喜,他自然知道是接应之人,忙送陈通上车。
车夫再不迟疑,驱鞭狂驰,也不等其他人上车,更不理会府中的林渺。
林渺见已经不用再游戏,不由得一阵“哈哈”大笑,道:“来吧,让你们尝尝我的厉害!”说话间,策马如风般冲向都骑战士的合围之势中,长枪有若洒落的漫天星雨,自千万个角度飞洒而下。
枪马所过之处,无人能近,也无人能再立起。这些人之中几乎没有人可以让林渺的枪和马停留半刻,刃触枪,刃飞;人触枪,人亡,其气势如钱江怒潮,山呼海啸一般,只杀得官兵们心胆俱寒,不敢直迎其锋,见林渺杀来,都一个个抱头鼠窜。
天监大人一看林渺直追他而来,也吓坏了,吼道:“放箭!放箭!”而他自己则向府中有建筑之处逃去。
林渺见这些人只是抱头鼠窜的份,也便打马长笑地冲出府门。
这些都骑府中站岗的官兵并没有人携带弓箭,想找弓箭放箭也是不可能。
“呜呜”都骑府中官兵见拦不住敌人,只好鸣号求救。
城中顿时人人惊悚,还以为义军破城了,一片慌乱。
林渺暗叫不妙,他冲出都统府,那辆马车早便已不见踪影,李霸诸人断后,使追兵根本就无法去追陈通。
“你们先走,这里我来!”林渺挺枪破入数十名官兵群中。
官兵如退潮一般都骇然而退,没人敢迎林渺之锋。
李霸诸人见林渺如此神勇,虽然为林渺担心,但是却明白,若再不走的话,满城的官兵都会围过来,那时想走也走不了,只得迅速按拟定的计划撤走。
官兵欲追,但林渺一人立马横枪于街心,没人能够自其枪下穿过,这数十名官兵还不够他打。
事实上这都统府中有百余名官兵,但是在天牢之内便占了一大半,因为在整个都统府中,天牢是最重要的,而外面发生的这些,天牢内根本不知道,便是听到号角之声赶出来,也不会这么快。
林渺并不恋战,见李霸诸人已走出视线之外,拨马便向长街的另一端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