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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你自然就知道了。”梅雪霁对他眨眨眼。
“我送你进去吧。”齐天弛从马背上卸下那三个包袱。
“不用了,我自己进去。他们见了你,会笑话我的”梅雪霁笑着,脸上又是一红。
齐天弛把包袱搁在门口一块大青石上,点点头道:“好吧,等一下让福伯替你把包袱拿进去。”
“嗯。”梅雪霁含羞点头,正要转身进门,突然被人拉住了。她吃惊地回过头去,冷不丁有两片灼热的唇在她的樱唇间闪电般地啄了一下。呼吸霎时间停止了,她悄悄地抬眼向偷香的人望去咦,那个人竟然也脸红了呢
无言的尴尬蔓延在两个人中间
良久,齐天弛咳嗽了一下,松开了她的手:“进去吧,三天后我再来。”
梅府的书房陷入了短暂的寂静,空气中隐隐有一种绝望的气氛,一触即发。
“什么,你再说一遍?”梅雪霁哑声问着,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梅雪峰背对着她,叹息着摇了摇头:“皇上下了圣旨,要迎你进宫。”
梅雪霁脚下一软“噗通”一声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要我进宫进宫做什么?”她喃喃地自语着。
梅雪峰回过头望着仿佛遭受五雷轰顶的妹妹,心头隐隐作痛。
“做皇帝的妃嫔。”他轻声说。
梅雪霁愣愣地望着哥哥,好像没有听懂他说的话。忽然,她眼睛一亮,笑着站起身来说:“哥,你又在哄我对不对?一会儿是王爷、一会儿是皇帝,我哪里有这般抢手?”
梅雪峰凝视着妹妹,紧锁的眉头却不见一丝放松。他苦笑了一下,转过身去掀开了书房的竹帘。庭院的小径上,有几个家丁正挑着箱笼往后园走去。他们的身后跟着三两个身着淡金色宽袖锦袄的中年妇人,一个个高昂着头,繁复的发髻上五色嵌宝如意扁簪在阳光下反射着炫目的光芒。
梅雪霁的心猛地一颤:“她们是谁?”
“她们是宫里来的宫仪嬷嬷,专门教你宫中礼仪。只待三日学成后陪你一同入宫”
“三日,也是三日”梅雪霁痴痴地重复着,眼前浮现起齐天弛临别时那蜻蜓点水般的一吻。此刻,心头的甜蜜早已荡然无存,被替代的是深深的痛楚和茫然。
“其实,皇上之所以宣你进宫,也是为了报答咱们的爹爹当年舍命救驾之情。刚才听宣旨的公公说,先皇还专门为你留下了一旨遗诏”哥哥梅雪峰在她耳边絮絮地说着,声音仿佛隔窗的细雨,断续着,听不太真切。
梅雪霁默默地站起身来,朝书房外走去。
“霁儿。”梅雪峰叫住她:“你去哪里?”
梅雪霁停住脚步,却不曾回头:“回房。”
“那,进宫的事”
梅雪霁转过头来,定定地望着哥哥。许久,她的嘴角浮起了一抹笑意:“皇帝的女人够多了,我决不愿意再做锦上添花的那朵。”
“霁儿”梅雪峰望着她坚定的目光,喉间哽咽着。
梅雪霁抬眼温柔地对哥哥一笑:“放心吧,我不会再逃跑,也不会寻短见。我要静静地一个人想想相信总会有办法逃过这一劫。”
入夜,梅府的庭院间忽然拂过一阵凉风。李嬷嬷背倚着回廊的柱子,伸手裹紧了身上的墨绿色斗篷都三月了,想不到夜风还是有些刺骨呢。
几个丫环模样的少女手提着装满清水的木桶顺着花园的小径慢慢走来,经过她面前时,纷纷放下木桶见礼:“李嬷嬷好。”
“好。”李嬷嬷笑着和她们打招呼:“打了这许多水是要去做什么?”
一个红脸膛的丫环陪笑道:“我家小姐说明天就要进宫了,今晚要好好沐浴洗尘一番。”
李嬷嬷点点头,对她们一挥手道:“那你们赶紧去吧,小姐还等着呢。”
丫环们笑着应声而去。
李嬷嬷把目光投射到不远处那座绿荫环抱的小楼上。楼中帘幕低垂,一点红色的烛光隐隐地在窗内跳跃着。此时,梅家小姐一定正等着烧水沐浴吧
想到梅小姐,李嬷嬷的嘴角又挂上了笑。她在内宫任宫仪嬷嬷近十五年了,前前后后也不知道曾调教过多少即将奉旨入宫的妙龄女郎,却从未见过像她这样的
其他女孩儿,不管是官宦千金也好、小家碧玉也罢,哪个乍得到自己即将进宫侍奉皇帝的消息不是欣喜若狂、芳心大乱?更何况他们的皇帝还是那般的少年英俊、睿智有为曾见过几位闺阁小姐,双足还未踏进宫门,眉宇间却早已是一副母仪天下的神气模样了。
偏偏这位姓梅的小姑娘,从见面直到现在,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言辞得体、进退有度,没有惶恐失措、也没有趾高气扬。真不知道她这般小小的年纪,从哪里学来这种波澜不惊的镇定态度?
想到这里,李嬷嬷笑着点了点头。宫里面那几位娘娘虽然容貌出众,却没有哪位比得上这位清丽脱俗的梅小姐,难得她还有如此好的性情,入宫后受宠自是不在话下。呵呵,细想起来她和万岁爷倒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噗通”从小楼里传来了一声闷响,紧接着是一片慌乱的惊呼。“天哪,出了什么事?”李嬷嬷猛的从回廊的石凳上跳起,拔腿往小楼的方向跑去,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际明天就要入宫了,老天保佑梅小姐可千万别出什么状况啊乾清宫东暖阁的御书房。
龙涎香袅袅的轻烟从仙鹤衔芝的青铜宝鼎中升起,在龙案旁缥缈着。齐云灏端坐在龙案前,正聚精会神地展读着一本奏折奏折是今日早朝时太傅刘奉台递上的。
“右丞相秦公素善结党,放眼朝野,皆为秦氏党羽。秦相一呼,百官相应。令忠直之言不得上达圣听。臣窃为陛下忧虑,长此以往,数年之后”
齐云灏放下手里的奏折,眼前浮现起刘奉台那张怒发冲冠、目眦欲裂的面庞。
“嗤”他齿间轻哼一声,嘴角不由得挂上了一抹冷笑。
登基三年来,他每日早朝都要面对官员间的相互倾轧。一个个义正词严,口口声声为了社稷黎民,然而明眼人一看就会明白,这些人忧国忧民的背后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太傅刘奉台和右丞相秦舒之间的争斗已历时多年。早年先皇在位时,二人就已经开始各自培植党羽,在朝廷上组成了对立的两派。几年来,刘党和秦党之间纷争不断,相互揭短的奏折已成了他龙案上的必备。
作为皇帝,他不想偏袒任何一方、也不愿得罪任何一方,三年来一直勉力在这两党之间保持平衡。包括纳了刘奉台的女儿刘缌萦和秦舒的孙女秦洛裳为妃
总管太监刘谦益一直侍立在龙案之侧。眼见皇帝搁下了手中最后一本奏折,手持朱笔在那里愣愣地出神,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躬身凑了过去,在他耳边轻声问一句:“皇上,夜深了,该歇了吧?”
齐云灏抬起了头,英俊的脸上有一抹无法掩饰的倦意:“哦,几更了?”
“二更了,皇上今晚”
“嗯,”齐云灏推案而起,舒展了一下僵直的腰背道:“你陪着朕出去走走吧。”
“是。”刘谦益垂首应着,跟在齐云灏的身后走出了乾清宫。
静夜的皇宫空旷而肃穆,唯有滴水檐下挂着的大红云纱灯笼为这略显清冷的地方带来些暖意。
齐云灏信步来到了上林苑的疏影桥边,手扶汉白玉雕云纹的桥栏,望着桥畔种植的大片梅树,突然停下了脚步。
“刘谦益,”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向刘谦益招了招手:“那个梅氏今日进宫了吗?”
刘谦益垂首道:“是,奴才已遵皇上日前的吩咐,将梅娘娘安置在柔福宫中了。”
“娘娘?”齐云灏冷笑了一声:“朕还没有给她任何封号,她哪里配得上这两个字。”
刘谦益愣住了,一时竟不知该怎样回话。
齐云灏几步跨过了疏影桥。途经梅林之时,他的脚步顿了一顿,伸手攀下了一截梅枝。此时,梅花已谢,枝头正绽开一点新绿。齐云灏把梅枝捻在指间把玩着,脸上流过了一抹冷笑。
“朕倒要看看那个一心想做我皇后的女人到底长个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