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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里安哭了很久,他的泪水打湿了地板,积成了一汪。当他再次直起身来,坐到椅子上时,皮肤的褶皱似乎舒展开了很多,眼神也不再显得沧桑和凄凉,整个人莫里其妙地散发出年轻的活力。他又哼起了那首轻快的歌:
如果我有一双
像天鹅一样的翅膀
我就会跟随风之女神
飞往天涯
飞往海角
飞呀,飞呀
这是莫里诺第一次听清楚科里安经常哼着的曲调,它是那么的轻快和自由,简直就像春天里的燕子,倏忽之间,用那像剪刀一样的翅膀和尾翼,裁剪出了心所有的快乐。这样的轻快与刚才的痛苦形成了鲜明得可怕的对比,在一个人的身上,怎么会体现出如此截然相反的两种情绪呢?
“好吧,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的孩子,你要找的人他们也很不好过。你还需要锻炼,所以我不能告诉你们他们都在哪,这需要你自己去找。孩子,从今以后,你不需要迷茫,也不需要再逃亡,因为你有了朋友,也有了同伴”
莫里诺并没有坚定地相信科里安,数年的逃亡生涯,把他的性格锻炼得那么多疑,他已经在怀疑科里安这些话的到底有几分可信度,哪些地方值得怀疑。在判断了很久之后,他的脑子越加的混乱,甚至连自己都怀疑起来了,他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快死了,刚才经历的一切都是临死之前出现的幻象。
科里安叹了口气,他何尝看不出莫里诺在怀疑呢?可他能说的就这么多了,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谁又能理解他心中的痛苦呢?原本一些毫不相干的人:贝宁的领主、克莱门斯家族的继承者,远古游侠的后裔、唯一能解开大预言全书秘密的逃亡者,被祝福被诅咒的穿越者,再加上他这个隐世不出的魔法师,这四个看似永远都不会有交集而又早被预言会相聚的人,突然之间都聚在一起了,除了命运之神的刻意安排,这样的局面还能用其他的方式来解释吗?不,不能的!一想到自己活了这么多年,依然无法排脱那双掌控自己手,科里安心中的痛苦与愤怒就越加的深了。他知道,这个世上没有人能理解他,包括他的两名学生,打从他的父亲在离开他时告诉他,他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责任就是作为一个引领者,一直等到预言之书被开启的那一天,他就开始了不屈的反抗。生命是属于每个人的,不属于神明,也不属于预言者,他要自己掌控。
他逃避了带领魔法师公会的责任;逃避了生儿育女,为家族诞下后代的责任;逃避了守护的责任他一直在逃避,为的就是逃出那双无形中掌控着他命运的那双手,过上真正属于自己的自由自在的生活。没想到,这么多年都平静地过去了,他甚至躲到了大陆上最神秘可怕的森林里,但在短短的数天之内,命运之神依然安排所有人都聚齐了。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顷刻之间,他才知道以前的所做的没有了任何意义,无论花多大的力气,最后永远摆不脱那只无形的手的安排——换成任何一个人,当你奋其一生为着一个目标拼斗,在你以为自己已经成功,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中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依然站在远原点,过去生命里的努力、拼搏只不过是在白白地浪费青春,没有获得哪怕一丁有意义的东西,这一刻,你的感想会是怎样的呢?
又是一个睛朗的夜晚,天空的星星多么明亮呀。古老的传说中,每一颗星星都对应了一个灵魂、一份理想,它们都受着神明的支配,如果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颗,就能看清楚未来。再一次仰望星空,科里安依然不知道属于自己的那颗星在哪里,他的心越加的茫然,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到底在何方。
出身高贵的克莱门斯老爷刚刚为他的女儿洗完换下的衣物,他把它们都晾在了院子里的两棵樟树间的树藤上,此时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拥有皇室血统、现在依然还是一位大公的领主,而像一位安居乡间的老农。科里安把自己的情绪掩藏得很深,他走下了回廊,看了看已经爬到小屋侧背面的月亮,叹道:“啊,明天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小亨利,为什么不把这些事情交给那小子做呢?他可是我的俘虏!”
克莱门斯老爷首先行了一个标准的晚安礼才答道:“科里安大师,这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可不想麻烦别人。而且,我的女儿知道一个年青的男子为她洗衣服,她也会不高兴的!”他已经习惯叫‘科里安大师’,而不是‘圣师殿下’了,这样会显得更亲切一此。
科里安点头说:“啊,是的,是的,我忘了你美丽的女儿还没有出嫁呢。好吧,小亨利,我看得出来,你很欣赏那小子?”
“是的,他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年轻人。我今天邀请他去我的宫廷里但任掌剑官,可惜他没有答应!”
“好吧,我想我已经有了人选了。小亨利,我会把他派到你割给我的土地上去担任领主,我希望这样的决定不会令你不高兴!”
“噢,怎么会呢?科里安大师,我相信杜邦能够为您治理好领地的,他他拥有非常神奇的本事,而且还有开阔的胸襟,见识也非常广博,他将是一位非常出色的领主!”
科里安今天晚上的谈兴实在不高,他频频地点头说着‘好吧,好吧’,偶尔还会哼起那曲大家都已经熟悉的歌谣,可克莱门斯老爷却没有从中听出一丁点的愉快之情来。最后,他借口有些累了,需要洗澡休息,就结束了这段谈话。看着消失在门后的背景,克莱门斯老爷也忍不住为这位不知道多少岁的魔法师先生叹气。他是一位聪明而睿智的领主,怎么会看不出科里安压抑在眼神后面的心事呢?每个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隐密世界,这里面藏着欢乐或者痛苦,一旦重新打开它们,谁知道会钻出什么来呢?或者天使,或者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