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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狂乱的眼神与激烈的反应让乔梓韧蓦然一怔,他真是错得彻底、错得离谱。
“岚儿,是我对不住你,但我不是存心骗你的!”自责懊恼地扯动嘴角,他沉痛地开口。
“够了我什么都不想听。”紊乱的思绪让她根本无法思考。
或许他真的不是存心骗她,但此时此刻她还是无法接受,她的楞柱是乔家大少爷的事实。
呵!多傻呀!想当初将他带回府里时,她还兴起要好好栽培他,再将他高价卖出的冲动。
现下想起来她才明白,当初的她有多么天真,他不把她卖了就属万幸。
惨的是,她赔了自己一颗心,就连此时她都还傻傻的为他心伤、为他心痛。
垂下眉眼,她坚决开口。“我好累,我想回家。”
雨打得她好痛,她想回家好奸休息、好好想想。
乔梓韧瞅着她备受痛苦的怜人脸庞,无奈地开口。“我差人送你回去。”
“不用。”她侧过脸不去看他。
他的心蓦然一紧,紧蹙的眉宇藏着浓浓阴郁。“这么大的雨,我不准你自己回去。”
“那又如何?你要强迫我吗?”她扬起脸,娇嫩的脸庞承受不了急雨的速度,微微泛着痛。
他紧抿着唇,刚毅的睑庞绷着僵硬的线条。
这么周旋下去不是办法,纵然心有不甘,他也只能顺着她的意思。
“我差人送你回去,或者你把伞带走。”他把伞递给她,语气不疾不徐,态度坚定。
陶倾岚怔在原地,任雨打着。
“拿着。”他的动作依然不变。
陶倾岚有些讶异,或许讶异的不只她。
他们在一起的时光是美好而快乐的,这般执拗、顽固的一面,是对方皆未曾领会过的另一面。
在他眼神的催促下,陶倾岚缓缓接过伞,伞柄上余留着他手中的温度,但此时却温暖不了她的心灰意冷。
她瞪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从他脸上看出无限深情与懊悔。
那一瞬间,陶倾岚觉得自己是十足十的傻子。
即便被骗了,她还是、还是不争气的喜欢他好一会儿,她冷声强调。“有劳公子费心,回府后我会差人把伞遍还给你。”
她小心翼翼刻意疏远的语气,让他的心莫名地发痛。
多讽刺!曾经他们是那么的亲密、毫无距离
“搁着,我会过府去取。”抑下内心的狂乱痛楚,他平静开口。
她眉心微乎其微地蹙了蹙,默然撑着伞静静的由他身旁走过。
在两人擦肩而过之际,乔梓韧突然开口。“你现在不听没关系,但我只要你记住,无论我做了什么,你一定要相信我!”
心忽地一促,陶倾岚赶忙定住脚步,好一会才幽然开口。“我再也不可能相信你。”
控制不了窜上背脊的颤栗,他一时心痛难抑地瞅着她。“你不能不信我!”
陶倾岚默不作声,只是缓慢移动步伐,一步、一步向前。
回过头瞥向她渐行渐远的纤影,乔梓韧张口喊道:“我一定会去找你,记得,你一定、一定要等我!”
他激动的语调回荡在清冷的大街,显得格外苍凉。
大街的另一端,陶倾岚凄凉的微笑,仿佛告诉自己,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相信他的承诺。
雨持续下着。
乔梓韧知道往后这一阵子,他或许会因为失去陶倾岚而抑郁不已,
但他知道,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得先处理乔、宁两家的婚事,他才有资格去要求陶倾岚的原谅。
不知过了多久,撑着把伞的老掌柜追了出来。
一发现乔梓韧杵在大街淋雨的高大身影,老掌柜困惑地看着他。“少爷!您怎么杵在这里淋雨呢?”
“怎么了?”他叹了口气,抑下心中未平的波动问道。
“老爷知道少爷回家了,所以差了轿子到集雅斋,请少爷马上回府。”
他回过神,唇角扬起一抹自嘲的浅弧,挺好!算起来,他已足足有大半年没坐过轿子了。
“那走吧!”
“另外,代掌眼醒了,正在铺子里发脾气,嚷着要见你!”
一提起乔喻杰,他没来由地一阵心烦意乱。
很好!今儿个果然是他归家的大好日子,所有该面对的麻烦在同一时间全兜头揽上了。
接下来的日子,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有足够的精力去应付给宁慧羽的承诺。
雨歇。
窗棂外,雨滴在芭蕉叶上滑落,伴随着屋檐上滴答的雨声、蛙鸣,敲碎了入夜的宁静。
乔梓韧高大的身子倚在窗棂旁,静静倾听那单调而落寞的雨声。
乔玉郎一步入大厅,见到的便是儿子倚在窗旁恍神的模样。
下一瞬,乔玉郎忿忿不平的声调打破了那一份宁静。
“臭小子,你还有脸回来吗?”
他回过头瞥了气呼呼的父亲一眼,峻唇扬起一抹淡淡浅笑。“爹,您的脾气还是一样躁。”
在随着老掌值回“集雅斋”后,他与堂兄彼此较量了一番。
两人身上各自挂彩,回到府中后他不敢怠慢,急忙换去身上湿透的衣物,乖乖来到厅里候着。
来不及回应儿子语气中调侃的意味,乔五郎蹙眉问:“你脸上那些伤是怎么一回事?”
“我和喻杰打了一架。”
乔玉郎挑眉,冷冷一笑。“怎么?懂得捍卫自己的所有物了。”
“当然。”他颔首,自己则明白他与父亲解释“所有物”的定义是不同的。
乔玉郎冷哼了一声,斩钉截铁道:“既然你回来了,三天后,择时举行继承仪式。”
他不以为意地耸了耸宽肩。“这事爹安排就好。”
既然回了家,他就有此打算。
狐疑地打量着儿子有些反常的态度,乔玉郎喃念了句。“怎么?出了趟门,受了历练,明白知福惜福的道理了。”
“没办法,妻子爱。”想起“妻子”乔梓韧心头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乔玉郎闻言瞪大着眼,激动的扑上前捉着他的衣襟问:“臭小子,你在外头娶妻了?”
“没有。”他拍了拍父亲的背,给了他一抹安抚的微笑。
“没有?”眉挑得半天高,乔玉郎一脸怀疑。
“爹不是已经同宁家定了日子,说好亲事了吗?”乔梓韧状似无意的反问。
乔玉郎微微惊讶。“你知道?”
这一刻,他不得不佩服宁慧羽的勇气与手段。
为了得到真正的幸福,她藉乔、宁两家长辈之手,安排好一场“李代桃僵”的婚礼。
他只要顺水推舟,当现成的新郎倌就成了。
“慧羽同我说了。”
这一切顺利得太诡异,让乔五郎不得不起疑心。“你是为了亲事回府?”
在他们为儿子不肯接手家业烦心时,宁家同样为了宁慧羽不肯嫁人而闹得鸡飞狗跳。
为防宁慧羽逃婚,宁家限制了宁慧羽的行动。
奇怪的是,在一个月前,宁慧羽同意了亲事,并催促着双方长辈尽坑讪下成亲的日子。
而今,连乔梓韧也如期赶回府,表明愿意完成终身大事。
这一连串的巧合,如何让他不起疑心。
乔梓韧啼笑皆非迎向父亲十足志忑、怀疑的神情,他意味深长重申道:“我们会成亲。”
望着儿子深沉眸光中,那带着一丝令人费解的光芒,乔玉郎的脸色有说不出的复杂。
这时,一抹温柔的嗓音介入。“你们父子俩一见面又在胡嚷嚷什么?”
乔梓韧回过身,眼底落入娘亲端着一盅鸡汤及一只鸡蛋进了大厅。
他怔了怔,随即笑出。“娘的消息倒是灵通。”
“不是灵通,是始终为你挂心。”搁下手中的东西,乔夫人语重心长地温婉开口。
倏地,娘亲简单的一句话让他的心头不由得一紧。
就算家人间有再多隔阂产生,亲情永远足割舍不掉的。
见他突然不说话,乔夫人对他招了招手,柔声唤道:“来,让娘瞧瞧,你是不是瘦了?”
靶受到娘亲一如往昔的关切,忽地,一股油然而生的感动在乔梓韧胸口蔓延。
重新回到家里,让他的心多了不同的感受。
“娘,孩儿让您和爹操心了。”紧盯着双亲,他沉缓说出了心里的话。
乔玉郎略略一愣,俨然被儿子反常的行径吓得不轻。
乔夫人闻言,笑得更加开怀,看来儿子离家后,懂事不少!
“来日方长,想同爹娘说什么体己话,往后多的是时间,现在趁热先把鸡汤喝了;要不瞧你瘦成这般,怎么应付接下来的忙碌呢!”她叨念着。
他搔搔头,有点赧然。
没敢说他益发精练的身形,是在未来媳妇的“苦力”训练下得来的成果。
这时,闷着满腹疑惑的乔玉郎终于忍不住说道:“我得差个大夫过府瞧瞧?瞧他这个样,八成是吃坏肚子,要不就是发烧、中邪了!”
他压根没法相信,儿子不过是离家出走个大中年,性格怎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乔梓韧敛下眉,无言以对。
“呸、呸、呸!你说那是什么浑话。”乔夫人责怪地瞠了相公一眼。
乔五郎凑在老妻耳边低声喃念了一句。“难道你不觉得儿子乖得太过诡异?”
“你才怪得莫名其妙哩!”
在双亲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下,乔梓韧没好气的摇了谣头,认分地喝起娘亲的爱心鸡汤。
在未帮忙宁慧羽离开城里前,他还得偷偷走一趟陶府,说服心爱的姑娘与他们合作
在揭发楞柱真实身分的那一天,陶倾岚因为淋了一场雨而染上风寒。
这一病,让她足足昏睡了两天才醒。
人醒了,但心却未醒。
这段期间,她总是听着冬儿一次又一次地咒骂楞柱;而她,总被逼着喝葯,喝完葯后,头沾枕,昏沉的神智便再度陷入黑暗当中。
她不知自己是睡着,抑或是醒着。
只是在无意间常会传来其他奴婢的对话。
听说乔家太少爷在众望所归下,继承了家业,成了“集雅斋”的少掌眼。
听说乔家大少爷在继承家业后,紧接着要完成人生大事,办一场全城最轰动的喜事。
然后缠绕心头的便是
楞柱对她的温柔是假的!
楞柱对她的眷恋是假的!
楞柱对她的呵护是假的!
一切的一切都因为他的欺骗而变得虚假,让她一想起就心痛不已的不愿醒来。
这一刻她竟有些怀念不识情滋味的感觉,宁愿自己从未喜欢上楞柱!
就这样,心如刀绞的烦人思绪,辗转折磨着陶倾岚。
偏偏,每当她消极不愿清醒的念头萌生,盘旋在耳畔的忧心嗓音,总会不厌其烦地把她由黑暗昏沉的梦境中给唤回。
就算她想逃避,也会被逼得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
“小姐,你该起来喝葯了。”
莫可奈何地眨动着眼睫,陶倾岚轻蹙起眉,虚弱地斥了一声。“冬儿,你好吵哪!”
“总得唤小姐起来暍葯的。”
“我不想喝。”她闭着眼,任眼泪缓缓由眼角流出,溢湿床褥。
这些日子来,小丫环听着主子的呓语,简直不敢相信,那个二楞子、傻楞柱竟忍心糟蹋主子纯净、单纯的心。
“小姐不喝葯不行的。”小丫环抑着满心的心痛强调着。
沉默了一会儿,她才幽幽开口:“我的葯还没喝下,但心却已经苦得发涩怎么办?”
“小姐”
瞧着主子因心痛而消瘦的模样,她只想冲到乔府,把那恶意欺骗主子感情的负心汉给揪出来,挖瞎他的眼、戳聋他的耳、剁碎他的脚,让他死一千遍、一万遍!
“喝了葯,我的心是不是就不痛了呢?”
“小姐你醒醒吧!你不可以为了楞柱连命都不要了呀!”小丫环瞪着如同孤魂的主子,心痛地抓着她的肩膀死命摇晃。
回忆如决堤般地涌来,她茫然地望着小丫环,痛苦地喃着:“我好恨他、我也气他但我却忘不了他”
语落,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地滑落在她苍白的憔悴面容之上。
当心被掏空了,脑中却一遍又一遍回忆着楞柱的身影时,她恨自己的脆弱与不争气。
小丫环无言瞅着主子,顿时不知该如何回应时,陶老爷却突然接过她手中的葯碗。
“老爷”
陶老爷无声示意她先退下,心痛地坐在杨前沉痛低语。“女儿呀!你乖,起来喝葯。”
“你们都别管我。”她侧过身,拒绝任何人的劝慰。
陶老爷不容她抗拒,直接扳过她的肩。“乖女儿,听话,别让爹一辈子良心不安呐!”
被迫迎向爹爹自责的神情,陶倾岚眼睫悬着泪珠,一脸憔悴地颤着唇问:“爹爹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着女儿苍白、憔悴、削瘦的脸庞少了往日满脸笑颜的光采,陶老爷懊恼地拧起灰眉。“都怪我错信那小子!是爹的错、是爹的错!”
陶倾岚蹙着秀眉,更觉困惑。“爹”
陶老爷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这些日子藏在心底的秘密。“其实在你们醉卧美人窝那天,我就已经查出楞柱不!是乔大少爷的身分了。”
她有些错愕地瞪大着双眸,没料到会由爹爹口中听到这答案。
“那你为什么不说?”
“乔家是以专营古玩买卖起家,乔家少爷的掌眼能力不俗,你对这方面又有极浓厚的兴趣,再加上我看得出那臭小子喜欢你。爹以为这样任着你们发展,对你最好。”他叹了口气,懊恼万分。
若女儿能和乔家少爷成其好事那倒也是美事一桩,偏偏他看走了眼!
他忽略女儿自小到大那纯洁无瑕、天真得让人怜惜的单纯性子,更忽略伤害与欺骗对这样的她打击有多深。
若乔梓韧那臭小子是伤害女儿的罪魁祸首,那么,他就是用他的自作聪明,给了乔梓韧伤害女儿的机会。
“所以给爹一个补偿的机会,乖乖喝葯,别让爹难过,好吗?”陶老爷几近哀求地说。
罔顾爹爹自责的语调,陶倾岚泪流满面,无声的抽噎着,难道她与楞柱的相遇是天意,分开是注定?
顿时,她不知道该不该怪爹爹的自作主张,给了他们加深感情的机会
只是,此时的她,克制不住地任泪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