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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夜的沈淀,谭加达接受了骤变的状况,不过,对于席之娴说和毕世纬在交往的事,他愈想愈觉得怀疑,不禁猜测那是否是为了拒绝他的幌子?所以不死心的开始特别留意。
席之娴当然也察觉到谭加达其实只是半信半疑,因为他三不五时就会用话试探,仿佛要试试她会不会说漏嘴,所以她得分神小心应付。
不过,她也无法避免让谭加达和毕世纬见面,因为松鹤园厅内的小型会议,有时总经理会来旁听。
尤其在得知了萧副理和几名员工的排斥态度后,她想了应付的方式,因此这一次会议更是特别麻烦毕世纬到厅里来参与,打算借用他的威权,好让一些想要进行,改变的规定可以顺利推动。
除此之外,因为有些问题必须内场、外场互相配合才行,她还特地要求内场厨师也加入,所以这次是一大票人,坐满了长长一大桌,主持的席之娴坐在主位,两旁分别是总经理和萧容祥,前半部坐的是外场人员,后半部则由内场人员占据,而谭加达正好就坐在与席之娴相对的位置上,面无表倩的遥望着她。
“另外,我想培养每个人都能担任领台的能力,所以从明天起,大家开始轮流跟小咪学站领台。”会议进行到三分之二,席之娴仍保持不苟言笑的表情,铿锵有力的宣告着。
正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之前她因为顾忌自己刚加入这个团队,表现得太和善了,所以不够有威严,下达命令、提出要求都成了马耳东风,不被当作一回事。
而且这个做法,不仅对服务员或餐厅方面都是有利的,另一方面,这也是要治小咪的一个办法,好让她了解,她的职务以后将随时有人可取代,由不得她拿跷。
坐在位置上的小咪也聪明的意识到这背后的用意,不禁拉长了一张脸,不悦的抿紧嘴巴。
为了加强席之娴的规定,毕世纬环视众人,慢条斯理的补充道:“近期公司会有人事调动,各厅的服务人员会轮调,人选由各厅主管提报。”这是在席之娴的提议之下、他做了全盘的考量后,觉得还颇为可行的做法。
这样一来,以后哪厅需要人力支援时,就可以互相借调,不用担心不熟悉服务流程。而且周游各厅之后,所累积的经验会更为丰富,新悦饭店也将会孕育出更多的饭店专业人才。
相较于其他人专心聆听会议内容,谭加达是以一双探究的眼睛在凝看着席之娴与毕世纬两人,心思百转。
他听得出总经理处处在给席之娴方便,而且对她的建议也十分愿意采纳,明显在帮她建立威信,让她比较好做事这样的宠信,的确已经超过一个上司对新进下属的关照,由此可见两人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
自我安慰的揣测至此已几乎推翻,或许,他们交往的秘密并不是席之娴唬咔他的幌子,而是确有其事。
握紧拳头,俊脸阴郁,他颓然的收回视线,捻熄了最后一丝希望,郁闷的胸口又隐隐痛了起来。
接下来的会议说了什么,心情荡到谷底的他都听不进去了
会议结束后,距离五点营业还有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大伙儿各自离开,利用空档休息、购物、吃东西只剩席之娴和毕世纬还在原位上讨论。
“比起我以前待的江户亭,松鹤园的料理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席之娴暗赞了谭加达,纵使不接受他的心意,她也不得不认同他的天分和厨艺。“业绩会无法像江户亭那么好,我想有部分因素或许是因为独立餐厅和饭店附属餐厅的差异。饭店的行销偏向于所有餐厅一起推,分散了顾客的注意力,所以松鹤园就被忽略了。”
“这倒是。”毕世纬点了点头,认同她的分析。
“所以如果在广告上能够拉出来特别加强,例如配合住房提供本厅折扣或定食之类的,一段时间后应该会有不错的效果。”席之娴提出要求。
当初毕世纬在她哥哥的牵线下来挖角,而在她决定要加入新悦饭店时,就已先提出跳槽条件,其中一项就是在进行整顿时要避免绑手绑脚,希望毕世纬能放权让她去做。
“那你写一份企划书来给我,有什么疑虑或不懂的,可以去请教企划经理。”毕世纬同意。
“好,谢谢世纬大哥。”席之娴嫣然扬唇,私底下换了称谓。
“现在不用谢我,好好把松鹤园拉起来才不会辜负我对你的期望。”毕世纬鼓励地说,很高兴席之娴对于经营管理比某些部门主管还有想法。
“呵呵,压力好大哦!”她干笑了两声,脑袋瓜又想到有事情没讲完“啊,还有,领台是门面,得事先训练才行,所以除了跟旧领台实习,我要每天拨十五钟时间全体指导”
见毕世纬点头同意,她继续接着说:“其实我还想增进员工的日文能力,免得每次有日本客人,服务员就像看到鬼一样,跑得像飞的,全部丢给干部点菜接待。”
“你要自己教?”
“我和副理一起。”她不想独揽,让萧副理也参与筹划,他就不会冷眼旁观或在背后扯后腿、说风凉话。
“这样很好啊,以后松鹤园的升迁就把日文学习的成果做为重点考量之一。”毕世纬微笑颔首,感受到她的积极和用心,随即关切问道:“对了,上了这些天的班,你应该已经适应了吧?”
席之娴眼角余光瞥见餐台晃过—道身影,她定睛察看,发现是谭加达,不禁心跳一乱。
唉!她怎么一看见他就心神不宁呢?
方才开会的时候,她其实有注意到他一直盯着她看,害她得多花一份心思努力忽视,才能维持表面的冷静沈着,担心被他看出什么端倪来。
她知道他其实对她前两天说的话半信半疑,所以为了避免一直被观察,她应该要想办法让他更相信才行
“之娴?”没得到回应,毕世纬扬声叫唤。
“嗄?抱歉,我没听清楚,你刚刚说什么?”她漫应。
脑子里灵光闪现,浮出一个想法或许利用世纬大哥正好在这里的机会,可以让谭加达打消念头。
“我说对新环境适应吗?”毕世纬重复。
“哦~~”她加大音量,嗲声嗲气,故意让餐台里的谭加达也能听见。“你这么耐心的带着我熟悉环境,给我那么多方便,今天开会还来坐镇,我怎么可能不适应呢?”
“那就好。”毕世纬哂然,她是他好友的妹妹,又是他特地挖角过来,当然要特别关照。
席之娴分心注意着谭加达,发现他已留意到场外,目光也投射而来,她连忙展开行动。
“咦?你这里脏了,我帮你擦。”她低声对毕世纬说着,同时倾身凑上前,伸出的手捧起他的脸,红唇覆上了毕世纬的嘴。
毕世纬愕然瞠目,脑中轰然作响,抬手想推拒,臂膀却被她紧压住,坐在椅子上和仰首的姿势让他一时不易闪避。
眶啷餐台里顿时传来物品掉落声,谭加达瞧见了这令他错愕嫉妒的一幕,随即愤而离去。
砰!在此同时,餐厅入口处也传来一记碰撞声,随即是迅速奔离、凌乱的鞋跟踩地声。
席之娴全心留意着谭加达,没留意到入口处有人瞧见,一待谭加达被气走,达成她的目的,便赶紧退了开来。
“之娴,你这是在做什么?!”毕世纬马上站起身,面有愠色,沈下嗓音,气恼她如此不自重。
“世纬大哥,对不起,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席之娴咬唇道歉,脸颊泛着淡淡粉红。
“什么原因?”他怒问。
刚刚好像有人在餐台里,那一幕被人看见就不好了,那些流言会更加甚嚣尘上,不可收拾,对他的女友更是不好交代啊!
“其实,刚刚谭主厨人在餐台里,我是故意做给他看的。我们以前是”席之娴捤娓道出方才为什么会偷吻他的原因,以及最新的流言困扰。
虽然这是下下之策,但一时间就想到那样的方法了,希望取得毕世纬的谅解,也能让谭加达彻底死心。
听完她的解释,毕世纬还是不太高兴。她处理感情的方式似乎没有工作上来得精明睿智。
“纸包不住火,欺骗是不能长久的,”他认为这样闪躲个是办法。
“我知道,但也只能到时候再说了。”她惆怅地叹。
“你以后不准再这样,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妹妹,你这种举动会让我们的关系变得尴尬。”他严肃的告诫着。
他可以接受被当成挡箭牌,却不能接受有逾越的举止,毕竟他已经名草有主了。
“对不起啦!下次不会了。”她垂首,赧然道歉。
吻下的同时,她就已经惊觉自己太冲动了,现在又被他训斥,更是窘得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不过,听见那碰撞声,她想这一招应该是见效了吧
虽然这是她想要的结果,可为什么心却像被压了块石头似的,又闷又难受啊?
这一定是她不习惯撒谎的关系,才会如此矛盾!况且谎言既已撒下,就不能心软,不能后悔了!
她为自己心情的转变找了个借口。
没想到,十年前她让谭加达伤心,十年后又重来一次,他们上辈子很可能结下了什么不解之缘!
说不定这样的因果,下辈子变成是她欠他了
经过两次的打击,他应该不会再对她抱着希望了吧?
这样也好,再怎么说,姐弟恋的不确定性都比一般恋情还要高,她提早杜绝动心的可能,以免陷下去,又换来伤心。
就任那浓浓的惆怅,将她的心房团团包围吧
“哎唷喂!”
痛呼声陡然响起,才刚走出电梯的傻哥被突然出现的黑影又撞进了电梯里,顿时眼冒金星,满头小鸟啾啾绕,差点屁股开花,不禁反射的开骂。
“夭寿哦,是哪个出门不带眼睛的冒失鬼!”
“对不起。”冒失鬼没带眼睛,但还懂得礼貌。
认出熟悉嗓音,傻哥定睛一看,诧然扬声。“阿达?!”
“我没注意到电梯里有人,对不起。”手里紧揪着厨师帽和工作围裙,谭加达沈郁着一张脸道歉。
“你怎么了?”走出电梯,傻哥察觉到他的异样,不禁关心问道。
“没什么!”胸膛泛着疼,他欲脱口,却一言难尽的不知如何说起,只能从紧抿的唇瓣中挤出三个字。
“骗肖仔,脸色都比石头鱼难看了,还说没什么?”他虽然叫傻哥,可一点都不傻。
“你不是休假吗?跑来公司干么?”谭加达顾左右而言他。
“我在家无聊得快要捉蟑螂来区分公母了,所以干脆来公司找你们打打屁啦!”傻哥摸摸后脑勺,憨笑着。
“这么闲干脆来帮我代班啦!”刚刚那—幕撞击着他的胸口,他没有把握在翻腾的心情中还能好好的工作。
傻哥直觉问:“你有事哦?”他们俩之中一定要有一个在公司,不可以同时休假。
“嗯。”他漫应。
“什么事?”傻哥一脸好奇。
“心事啦!”他撇嘴。
“什么心事?”闻言,更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谭加达用倒吊死鱼眼瞪他,抿紧了嘴巴。
“说嘛说嘛,脸色这么难看,就是有心事齁?”傻哥努力摆出一副慈祥和蔼的表情,牵起他的手走往阳台。“有心事就要说出来,不然憋在心里会得内伤哦!来,花生省魔术,告诉葛葛。”
谭加达一愣,随着他移动,未几,反应过来,鸡皮疙瘩立即掉满地,赶紧甩开被他牵住的手。
“你要安慰我,也用不着扮变态吧!”他受不了的被逗笑了。
“我是要扮心理谘询的张老师,什么扮变态!”傻哥抗议他的形容“不过值得啦,至少有让你笑了。”
来到阳台,视野豁然开阔,冷冽的空气让脑袋瞬间冷静了下来。
“来一根吧!”倚着阳台栏杆,傻哥掏出烟盒,自己咬了根烟,又朝谭加达递去。
谭加达接过烟,让傻哥点燃,吸了口,再缓缓吐出云雾,那盘踞在心房的郁闷彷佛也随之吐出。
他会抽烟,但频率不高,没有瘾头,往往是心烦或需要思考时才会想到去碰,不像有些瘾君子,没抽到烟会很难过。
“你不是说过要戒烟的吗?”他弯身肘靠栏杆上,侧过头调侃的问着抽到烟就一脸满足神情的傻哥。
“哎唷,明天再戒啦!”答得很敷衍,根本没决心。
谭加达哂然。“好吧,那我的心也明天再做大扫除。”
傻哥是个大老粗,一时不太听得懂他的意思,只是困惑的瞥着他。
谭加达看向这个重义气又够忠实的好朋友,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又吸了口烟。
“干么,学梁朝伟要忧郁哦!”傻哥一掌拍向他的背。
背上吃痛,谭加达一呛,冷眼横瞪。“你可以再粗暴一点啦!”要是再来一遍,他可不介意把郡只逞凶的手剁下来拿去做成红烧熊掌。
傻哥转过身来勾搭他肩膀,暧昧地笑“原来你喜欢粗暴的哦?”知道他心情不好,故意嘻嘻哈哈的逗他。
谭加达瞥他一眼,没力气起哄开玩笑,沈默了几秒,吞云吐雾一番,才又幽幽开口。
“傻哥,没想到真的被你说中了。”他目光落寞的眺望远方。
“瞎咪代志?”傻哥愣问。
他说的话有如滔滔江水那么多,阿达没头没尾的,鬼才知道他说啥!
“席之娴。”说出她的名字,竟扯痛他的心!
明明好喜欢,却始终爱不到,这无疑是种折磨唉,为什么他总是无法得到她的青睐?
傻哥顿了一顿,才意会过来,想起自己曾经劝阻他不要在情况下明朗时对席之娴动心。
“我就说嘛,空降部队又互动频繁、处处关照,肯定没那么单纯。”他一副铁板神算的口吻。
谭加达撇了撇嘴,郁卒的看着袅袅而升的烟雾被风吹散,心里感到强烈的空虚失落与挫败。
“厚,男子汉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更何况你们又没开始,而且她来到松鹤园也不过是最近的事情,有这么郁卒难过吗?”傻哥挑着一边的眉,投以质疑目光。
可别告诉他,他的好麻吉正好就是天底下最纯情的男性!
“好像有。”谭加达自嘲一笑。
傻哥不明白呀!他对席之娴的情感没有那么浅薄,他将她放在心上已经好几个年头了,那是从他青涩懵懂的年代就深藏至今,久违重逢反而让那份情愫更加的深刻浓厚。
但这回本来满怀希望,却被兜头淋上一盆冷水,尤其是亲眼瞧见她和毕世纬亲吻的画面,那瞬间,他的心窝活像是被十几枝箭射中般疼痛。
“啧!笑死人了!”傻哥嘴巴上啐他,捏他肩膀的动作却是安抚的。“不要这样笨,天涯何处无荒草,猴必单恋一枝花。”叼着烟说话,发音不标准,却另有滑稽的“笑”果。
“对欵,我还真属猴,所以必单恋一枝花。”他嘲笑他的台湾国语。
“是何必啦!什么猴。”傻哥自己讲错还想狡辩。“敢笑我,我不帮你代班哦!”“不用了,我心情比较平复,晚上可以继续上班。”和傻哥讲一讲、笑一笑,心情没有受到冲击时那么乱。
“真的吗?”傻哥不放心的看了看他,旋即又很够意思地说:“好啦,那我等你下班,我们一起去喝酒解忧愁。”
“好啊。”谭加达扬唇同意,捻熄抽到尽头的烟,再主动从傻哥口袋里取出了第二根烟点燃,没再多说什么。
要他将席之娴从心中连根拔除是不可能了,不过,既然确定她身边已经有了护花使者,那么他也不可能自私强求,去横刀夺爱,介入破坏,只能把对她的心意收拾进心底最深处。
“欵,我唱歌给你听”沈默了一会儿,担心他好不容易开朗些的心情又陷入郁闷,傻哥点点他肩膀,继续发挥搞笑功力。
“不要!”他想也不想就拒绝,因为傻哥可是有名的音痴。
拒绝也没用,他又没问他要或不要。
傻哥自顾自地唱起来:“我爱台妹,台妹爱我,对我来说席之娴算什么”
谭加达摇了摇头,哑然失笑。
在傻哥的破锣嗓音中,伴着暮色,让冷风洗涤沈郁心情,吹散萦绕胸臆的浓浓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