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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你真的打算这么做?”
“没错。”
“这样好吗?不会太冒险了?”
“不去冒险,怎么采得到最美的花?反正我会看着办。”
“我不希望你受到二次伤害。”
“再没有人能伤我更深了。”笑中带着微乎其微的叹息。
班梓边做着早餐,边摇头晃脑地回想着昨晚不小心听见的对话。
她发誓绝对不是偷听,真的是不小心。
冒险?指的是什么?与她有关吗?嗯好像不是,应该是指医生自己吧。而他又在冒什么险咧?还有什么二次伤害?
噢噢噢~~她好想问,可是医生没提起,她怎么好意思问咧?
摇头晃脑太大力的下场,就是撞到旁边的吧台柜,痛得她龇牙咧嘴,蹲下身猛搓着痛处,不忘对吧台柜略施暴力,以示泄恨。
岂料一打即开,里头装的是一瓶瓶的酒,还有雪克杯,及各式各样的调酒工具和酒杯。
不知为何,看到这些器具,她像看见宝物一般,沉亮的眸绽放着光芒,伸手取了几样,如行云流水般将几种酒加入雪克杯里,潇洒自在地摇动着,一气呵成地倒进一旁的鸡尾酒杯里。
当路不绝踏出房门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他先是一愣,而后咧嘴笑开。“一大早就喝酒,会不会太颓废了一点?”
突来的声响教班梓吓得跳起来,回头看见他正缓缓朝她走来。“你、你身体还好吗?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今天没有下雨,应该比较不会痛了吧。我刚才看过了,今天是大晴天喔!”
哒哒哒哒~她所有的关爱化为已上膛的乌兹冲锋枪,一发一发炽烈地打进他的胸膛。
“你在答非所问欸。”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拿起她调好的酒。“可以让我喝喝看吗?”
见他要喝,班梓赶忙阻止“我调好玩的,你不要喝,要是等一下出问题怎么办?”
“不会。”路不绝尝了一口,神情微变,复杂又高深莫测得让人读不透。
“怎样、怎样?能不能喝啊?不能就别喝了,你要是出事的话,我没办法送你去医院耶,而且要是叫救护车的话,说不定救护人员会拿掉你的面罩喔,到时候你会恨死我的啦~~”她哇哇叫着。
她大概猜得到为什么他要戴面罩,光是他脚上的伤就那么可怕,可想而知,他的脸也绝对有伤,因为他不想被人看见,所以就戴面罩,又也许他是有点自卑吧。
话说回来,他连粮食都是麻烦朋友送来,就代表他不想出门,不想遭人非议,不是吗?
路不绝扬起眉,听着班梓直线的思考路线,不禁又笑了。“你想得好远啊。”
“我猜错了吗?”
他没有给她答案,在吧台柜前坐下。“这调酒很好喝。”
“真的?我喝一口。”
“不行,你有在吃葯,不能喝任何有酒精成份的东西。”他摇晃着酒杯,神情恍惚得像是陷入很深很深的回忆里。“你知道你调的这种酒有个名字吗?”
“我随便调调的捏。”她真这么神?
“这种酒叫做margarita。”
“margarita?”
“有个故事。”他又浅咂了一口,说:“这种酒是由一个调酒师所创,而margarita是他已故女友的芳名,margarita外出打猎时不幸为流弹所伤而亡,调酒师为纪念她而创了这杯酒。”
他没说,这是他最爱的酒,是这种酒引领他们相识。
“好不幸的故事,讨厌。”
“真是没有半点文学修养,这个时候应该要说好罗曼蒂克。”横她一眼,嫌她不懂浪漫。
“罗曼蒂克个头啦,到底是哪里浪漫?要是我死了,我才不要有个人为我创了一种调酒呢。”但如果她死于这种还不知名的病上,这种病能以她的名字命名,感觉倒还不差。
“你不会死。”
“嗄?”是错觉吗?那充满力量的黑眸如翎箭般射穿她的心,她可以感觉到一股深沉压抑的痛苦和狂烈的爱意。
路不绝突地笑了,吊儿郎当的。“你要是死了,我的报告怎么办?”
“嗄?”
“吃早餐了,今天葯吃了没?”揉揉她的头发,他迳自朝餐桌的方向走。
“吃了!”班梓没好气地吼回去。
肯定是葯的副作用,害她产生错觉!
她跟他认识又不久,哪来的时间滋养情愫啊?自作多情~
“医生,我有幻觉啦。”紧张兮兮的。
“那是葯的副作用。”
“乱讲,我看见有人在我面前走来走去。”她快要吓死了。
这房子明明就只住他们两个而已,哪来的第三者?不要跟她说,那是咪咪变身的。
“我会减轻你的葯量。”他如是道。
“可是,我还有幻听。”
“绝对是副作用。”
“乱讲,我听见女鬼在唱歌,好可怜,还是个音痴~”她好害怕。
“”路不绝看了她很久,见她没打算离开,问:“所以呢?”
“医生,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潋滟的瞳眸雾气微浓,眨巴眨巴地渴望他的陪伴。
“你就这么想偷袭我?”面罩遮去了他的美貌,却依然骗不过识货的她?
“谁想偷袭你!要是出事的话,我肯定恨死你!”班梓气呼呼地抱着枕头咚咚咚地跑回二楼。
“能出什么事啊?你进我房间才真的会出事。”路不绝无奈地关上门,上锁。
几天后
“医生,我被附身了。”口吻惨兮兮的。
当医生的讲求实事求是的科学精神,完全不信怪力乱神之说,但她还是决定要说。
“那是用葯习惯造成你些许精神错乱。”他头也不回地回答。
“可是我调了很多酒。”声音很恐惧。
“你不是本来就会调吗?”
“我没印象。”换句话说,有人偷了她的身体。
“”路不绝终于投降,放下还没看完的报纸。“麻烦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从哪一点感觉自己被附身的?”
“你没看到我在干么吗?”班梓的声音很虚很惶恐。
“干么?”
“我在钩灯罩啊!”妈啊~~她的手正不断地钩毛线,速度之快,快得眼睛跟不上动作。天啊,她是个运动派的阳光美少女,这种文静派的女红是她最不拿手的欸,但此时此刻,她好神啊~
这不是她、这不是她!
“那又怎样?”声音懒懒的。
“我不会钩毛线啦!”可是此刻她却钩得好顺手,就算闭上眼,也钩得完美无缺,眼看着灯罩就快要完工了。
“看不出来耶。”视线懒懒地定在她穿梭自如且合作无间的双手。
“真的啦~~”她被附身了!
救命啊~
“你想太多了。”语调懒懒外加哈欠一枚诉说他的不耐,路不绝转身,继续看他的报纸,不管她编编织织到天边。
x的咧!你才想太多!班梓在心里呐喊着,很想停下手,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停不住。
有鬼啊,真的有鬼,绝对不是她想太多。
在这里待久了,她确实嗅到些许不对劲的气味,但就不知道他是少根筋还是超没感应,完全感受不到她的痛苦。
痛苦?嗯,是也没有多痛苦啦,只是觉得自己快要不是自己了,频频出现古怪的行径。
有多古怪?好比她这个运动系的阳光美少女,最热爱的就是工作赚钱兼室外活动,但是咧,也不知道是因为病了,身体太虚,还是这房子根本有鬼所致,导致她转性爱上种花修树兼钩毛线。
可是对于这些矛盾,他总是说副作用。
她是不懂葯性,也不知道葯到底能产生多大的副作用,但目前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乎她的想象,她认为有必要找他再好好地谈一谈。
“医生,真的有问题。”
“我一直很好,没问题。”语调是一贯的慵懒外加哈欠一枚,但还是耐心十足地听她说话。
“我是说我有问题!”
“副作用啦。”掏掏耳朵。
“我刚才梦见一个男的。”长得好帅,但气氛好怪。
“我比较常梦见的是女的。”路不绝显然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
“”班梓瞪着他。
不理她?随便敷衍她?
好,看他怎么继续敷衍!“那好,你告诉我,我现在在干什么?!”
路不绝看着她纯熟地捞着面条,而另一边的炉火上头正在搅拌着酱汁和配料。再看一下时间,刚好是凌晨两点。
“煮宵夜。”
“标准答案!”是,没错,她正在煮宵夜,可问题是她为什么睡到一半突然爬起来煮宵夜?“这已经是第五次了,你一点都不觉得古怪吗?!”
“会吗?”路不绝打开冰箱,取出一罐冰凉的矿泉水,倒了两杯,把加了温水的那杯递给她,凉透透的那杯留给自己。“反正我也饿了。”
“我一定是被附身了!”厚~到底有没有在听她说话啦?!生气捏。
“被什么附身啊?”硬是把水递给她。“降火。”
班梓接过杯子,咕噜咕噜地喝完,说:“我一定是被鬼附身了!”
那个很音痴的女鬼,最近常常在半夜唱歌,吓得她一入夜就不敢喝水,生怕半夜上厕所,把自己吓死在厕所里。
“哪来的鬼?”他笑着问,当笑话听听。
“不就是你太太?”话一出口,她赶紧捂住自己莽撞的嘴,而眼前的颀长身形明显的僵住。
懊死,怎么可以说得这么直接?
他绝口不提,就是在意得要死,她应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才算善解人意啊。
路不绝缓缓回头,平淡无波的神情让人猜不出情绪。“我太太还活得好好的,你不要乱说。”
“是吗?”班梓的声音拔高得尖尖的“那为什么你要把主卧房让给我?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我没有在这个房子里看过她的照片?”
问题好尖锐,可她偏偏就是无法停住追问。
她喜欢和他两个人独处,现在突然杀出了另一个女人不,真正介入的,是她。
班梓愣住。
这样的认知让她好震惊,比发现这里闹鬼还要震惊。
突然发现,他是不属于自己的。
“这里也没有我的照片,不是吗?”路不绝好笑地看着她。
她呆呆的抬眼,又有些抱歉的垂下眼。也许你介意脸受了伤,所以不想在家中摆设未受伤前的照片。她是这么想的,但没有勇气说出口。
“那,你太太人呢?”既然是夫妻,干么分居?
她住在这里快要一个月了耶,除了上次他那个名叫韩学儒的朋友,再没见过第二个人。这段平静的日子,无趣得像是退休后的生活,但她却爱极了这份与世无争的恬静。
“她”路不绝的目光飘得很远“只是迷路了。”
“迷路?”什么意思?
瞥见他眸底闪过的痛,她瞬间意会。
说不定他太太也是生病了,也许是病得很重,也许是他不肯承认她不在了所以他太太附身在她身上,像以往一样的生活着。
也说不定是自己长得像他太太,所以把她当替代品?
不然他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
“我饿了。”他突然开口。
班梓正沉浸在那股淡淡悲愁里,却被这个无趣的男人一把拉出,令她觉得有点不爽。“你是饿死鬼投胎啊?!”
“我是不想浪费食材。”
“还真是多谢你呢。”
“不客气。”
啐~
“医生”
“副作用啦。”不等她说完,他很快地抛出答案。
“谁跟你说副作用啦!”烦捏,一点都不尊重她,都不等她把话说完,也没仔细听她要说什么,没礼貌!
她已经懒得跟他谈幻觉,反正得来的结论都一样,所以她偷偷决定停止用葯,想确定究竟是不是自己多疑。
苞医生辩论是天底下最笨的事,所以她决定拿出证据再来一决雌雄。
“不然呢?”窝在贵妃椅上的路不绝从书本移开眼。
“冰箱空了!”她没好气地吼着。
“是吗?”
“谁教你那么会吃?”活该,等不到韩学儒一星期来一次,他们就准备一起啖花吃草啃树皮吧。
“谁教你老是煮宵夜。”路不绝把矛头指向她。
“又不是我自愿要煮的!”就跟他说这房子闹鬼,不然她干么老是半夜起来煮宵夜?拜托,她严重睡眠不足耶。
“你去买。”
“我去买?”班梓瞪大眼。
打从踏进这幢建筑物至今,她都没到大街上蹓跶过耶。
“不然我去吗?”斜睨着她。
“我去。”知道他不想出去抛头露面,所以她这个女佣很心悦诚服地接受这门差事了。
反正她也好久没出门了,出去走走也好。
“我要怎么去?”上回来时,她记得这里离市区不算近耶,不会要她走路吧。
“车钥匙在电视上头的篮子里。”他懒洋洋地指着。
“你要我开车?!”oh~mygod~“你不怕我把你的车子撞烂啊?”
“你会吗?”
“不会。”她可以开龟速二十,就算被人唾弃狂按喇叭也要力保车子安好。“只是,你怎么知道我会开车?”
“你不会吗?”他懒懒问着。
“会。”啐,这时候才问她会不会,不会嫌太晚了吗?“那我要出门了。”
“钱包放在电视柜下方第一个抽屉里。”路不绝又说。
班梓取出一看,里头满是白花花的钞票。“你不怕我卷款而逃?”
“别忘了,你的命掌握在我的手中。”又是一个握紧拳头的动作。
“知道了,魔头。”她笑着。
她知道路不绝信任她,这份认知让她很开心。
“那我要走了喔。”穿好外套,准备上路。
“小心开车,不要乱超车,记得要是下雨了,别淋到雨,还有把回家的路记清楚,要是迷路,我不去接你喔。”临走前,他难得多话地叮嘱着。
“知道了,妈~”超像老妈子。
上路,车窗降下,微风徐徐吹来,卷起她一阵好心情,进入市区之后,她更加谨慎地面对来车,然后找到了一间超市。
推着推车,她心情好到可以哼歌,边哼边挑蔬果。
经过一阵时日的相处,她已经把路不绝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他喜欢面食更甚于米食,尤其超爱意大利面,还喜欢各种绿色蔬菜,简单的花样就够他吃得津津有味。
既然知道他喜欢什么,当然就知道他讨厌什么。只要是韩学儒没买的,肯定就是他讨厌的。
班梓化身为坏心皇后,挑了一袋西红柿和茄子,还挑了芹菜和豆芽。
呵呵呵,今晚就来点铁板烧吧,真想看看他会有什么表情。
天天喊饿,看他这一次还喊不喊得出口!
买完东西再次上路,她的心情更好了,就算夜幕低垂,路上塞车,心情依然好得没话说。
就在等红灯的当头,她瞥见巷子里头有家店,不知为何竟觉得熟悉得紧。
熟悉到她何时转动了方向盘,来到了店门前都不清楚,只知道回神时,人已经站在店内。
美式乡村酒吧,到处可见粗犷的木质桌椅,t型吧台,还有一大面电视墙,朴素中又带着令人怀念的调调。
怀念?她为什么会这么形容?
“不好意思,还没开始营业喔。”一扇门里走出一名女子,极为年轻,浓眉大眼,长相出众得像耀眼的光芒,强烈吸引人的目光。
但吸引班梓的不是她的五官,而是那种莫名的熟悉感,感觉自己似乎认识她。
可她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么漂亮的人啊,但是偏偏对方又给她一种熟悉又亲切的感觉,仿佛相识已久,像是一个极为疼爱她的大姐。
突然的,她居然想哭。
“小姐?”
“呃对不起,我不是来”意识到自己还傻傻地盯着人看,班梓赶紧摇头兼摇手,一时结巴不成语。
“我知道了,你是来应征的。”女子走向前,热络地挽着她的手“你来得刚好,就决定你了,你要是再不来,我这家店真不知道要怎么经营下去了。”
“呃,可是、可是”
“没关系,不用试你的身手了,光是你的长相就录取了。”女子转进吧台里,拿出一张名片“记得,晚上八点上班,三点下班,周休四天,休假要提早排,例假日不可以休息,就这样,还有什么疑问?”
班梓看着手上名片,上头写着“失恋酒吧”嗯,好特别,可是她真的不是来应征的。
“小姐,你误会了,我”
“对了,薪水采奖金制,底薪是两万,奖金是抽每晚调酒的百分之五,还有疑问吗?”女子相当强势地打断她。
“不是,我是要说”
“我是李淑儿,叫我李姐就可以了。”李淑儿伸出手。
“李姐?”她握住对方的手瞬间僵住。
有股无形的压力围困着她,不难受,但感觉有种古怪的情感透过紧握的双手,不断地、不断地流泄到她体内,悲喜交加,哭笑参半。
“你呢?”
“我?呃,我叫班梓,你好。”
“那我就叫你阿梓喽。”
“阿梓?”她头有点晕,感觉塞入体内的各种情绪在沸腾叫嚣着,似乎企图要她清醒。
清醒?怎么会生出这么古怪的字眼?
“那好,明天正式上班,穿着不拘,我等你喔。”李淑儿的手依然紧握着。
“可是”她真的不是来应征的~
“我等你。”李淑儿的眼神十分坚持。
“好。”吊诡的,她点头了。
包吊诡的是,回去和路不绝提起这件事,他也没太大反应,只说随便她,就当是病愈复健,只交代她尽量早点下班,免得身体负荷太重,不可以喝酒,免得影响病情,还把车子借给她当交通工具。
于是,晚上她忘了要恶整路不绝的计画,满脑子不断地想着和李淑儿见面时那异样的感触。
包惨的是,睡觉时她又听见音痴在唱歌,又梦见了那一个男人。
一个五官立体有型,笑得非常阳光霸道的男人。
梦里,女鬼在唱歌,男人在大笑,好怪。
她也很怪,因为她莫名的想哭。
心,好酸好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