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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病房?”褚茉呆呆地看着墙上的标示。席火扶着刚刚才拆掉左手石膏的她,表情分外的严肃。
“席火”她的右手十分不安地反抓住他的袖子。那四个字所代表的意义,让她感到害怕。席火看着她,欲言又止。
“不是说散步,怎么把我带来这里?走错方向迷路了吗?”她压下满眼的疑惑,强自笑道。
“呃,不不是。”席火扯了一下唇,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忽然间,她的心头闪过一抹不祥之兆。
“谁在里面?”
“是你爸爸。”他垂下眼说道。
“我爸?”她震惊地望着他,满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席火的表情十分凝重,点点头。
她心里忽地一凉,身子倏然一抖,整个人晃了一晃,像要站不住了。
席火预料到了她的震惊反应,牢牢地圈住她的腰,扶持着她坐到墙边的椅子上,不让她跌倒在地上。
“他他为什么住进住进”她的小脸一片死白,说不出话来。
“他最近回来找你时,就已经知道自己是肝癌末期了。本来还想瞒着你不说,没想到前几天病情忽然转重,医生建议他住进安宁病房,我自作主张先帮你爸爸答应了。”席火抱着她,轻声说道。
“肝癌末期?怎么会这样”她捂着唇,绝望伤心地倒进他怀里颤抖不已。
“你受伤住院的时候,他偷偷来看过你。那时我曾经拦下他,和他谈了很多话。他要我告诉你,他早年做生意时,曾经保了一笔金额不小的保险。他去问过人了,虽然这一年多没有继续缴费,但保险公司主动帮他续保垫钱,所以他的保险效力还在。如果你父亲你将会继承一笔钜额保险金,足够还完他的债务,剩下的部分也能让你的生活得到一些保障。”
“所以他上次跟我提到的保险金是指他他的”泪水崩溃,她的心口痛到极点。
虽然警方后来证明了奶茶铺的火不是她爸爸烧的,但她还是十分伤心地认为父亲曾经想要借着火灾意外来跟她分一份火灾的保险金。
原来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案亲之所以提到保险金,不是贪图火灾的理赔金,而是想告诉她,等他身故之后,她很快就可以得到一笔钱,解决所有问题了
席火叹息一声,温柔地抱着她,不断地安抚着。
等她哭泣渐渐平息之后,他拍拍她的脸,吻了吻她潮湿的眼皮。
“小茉,乖,进去看你父亲之前,眼泪先擦一擦,在你父亲面前不要流泪,免得他太过担心,无法好好休养。”
“嗯。”她努力吸吸鼻子,拍拍脸颊,深吸了好几口气,抬起泪汪汪的双眼看他。“我看起来怎么样?看起来会不会像哭过了?”
“没人会怀疑你没有哭过。”席火皱眉。
“那怎么办?拿块冰块去敷好了。”褚茉很懊恼地用手指压着眼皮,急得团团转。
“就说你在拆石膏的时候,因为太感动所以哭了怎么样?”
“太假了吧?”她白了他一眼。
“那么就说我刚跟你求过婚,害你哭到不行,你爸爸听了,一定会感到非常的安心,对他的病情也许能产生很大的帮助。”
“这也太假了,没有戒指,哪来的求婚?”她吸一吸鼻子。
“喏,我身上刚好有一只!你戴着,这样比较逼真。”他马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闪亮亮的小东西。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直接迅速地套进她的手指了。
褚茉愣愣地看着手指上突然冒出来的戒指,戒台中间那颗钻好亮,不会是真的钻石吧?
她抬起头来望着他。
他看出她眼中的疑虑,马上开口澄清。
“这、这是假的啦!我昨天出去买饭时,路口有个卖首饰的摊子,我就挑了一个戒指,想说有需要时可以拿来当道具用一下咩!”
他的眼神游移着,东看西看,就是不跟她的眼睛对上。
“你早就想好了?”她轻轻蹙起眉。
“呃,是啊、是啊!”他忙不迭地用力点头。
她瞧瞧他,又低头瞧了瞧手上的戒指,点了点头。“嗯,谢谢你,为我想得这么周到。”
“应应该的。”席火抓抓头,语气中藏了一股既像松口气,又像在懊恼的矛盾叹气声。
他随便乱诌的,还好她信了。
但是马的、马的、马的!他真不是个男人!
他明明是想跟她求婚的,结果一开口竟然变成是为了要让她爸安心。
明明是如假包换的一克拉钻戒,也被他强掰说是地摊买来的假货
呜呜
他好想槌心肝啊!生平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对喜欢的女孩子求婚时,竟然会孬到这种程度!
算了,他认了!她现在满心满眼一定都是他病重的父亲,等状况比较稳定的时候,他再好好地跟她求一次婚好了!
下定决心后,席火的心底变得稍微踏实了一些。
他的表情变化,全都落到了褚茉的眼底。
她看看他,又低头看看手指上的戒指,神情若有所思。
“我们进去吧。我已经托护士事先转告你父亲,说你今天拆完石膏就会过来看他,所以他一直期待着你的出现。”
怕她再想下去,会给她想出什么破绽来,席火赶忙推推她的背。
褚茉抬起头,对他露出紧张的笑容,深呼吸一口气后,她才拿出最大的勇气,跨进安宁病房。
在护士人员的引导下进入安宁病房后,褚茉看到父亲一个人孤伶伶地、静悄悄地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动,只有摆在周身好几台仪器发出规律的机器声,还有好几条仪器管线,插进被单下瘦骨嶙峋又单薄的身体里。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亲眼见到父亲如此,心口一酸,眼泪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颗地往下坠,瞬间又哭得满脸泪水。
曾经在她心中强壮得可以用肩膀撑起一片天的父亲,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席火心疼地伸出大掌,为她拭泪。
她忍着泪,咬着唇,轻轻地走到床边坐下。
静静地看着在睡眠中仍然因疼痛而紧紧皱眉头的父亲,她心口一阵阵的疼痛,又是一阵的泪。
像是有所感应,褚兴盛忽然动了一动,慢慢醒来,张开了眼睛。
当他发觉女儿就坐在他床边时,原本凹陷灰浊的眼眸,忽然间亮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笑着问道,努力地对她伸出手,突然问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顿住,迟疑地僵在半空中,怯怯的似乎想收回。
“刚刚才来的。”她轻声说道,赶紧伸手接住案亲的手,紧紧握住。
褚兴盛似乎没力气再多说话,只是点点头,很努力地握紧她的手,很用力地望着她。
“爸”她望着父亲,一直忍着泪,无言地回握父亲瘦成皮包骨的大手。
听到她还叫他爸爸,褚兴盛干瘪蜡黄的脸皮,挂下一串泪,笑成一朵菊。
“爸”她终于忍耐不住,俯在床边,伤心地抱住案亲。
褚兴盛的眼中也含着泪,颤巍巍地把手放在她的背上,一次一次地轻拍着。
案女间的千言万语,都在这一刻无声交流着,也原谅了彼此。
站在一旁的席火眨眨眼,倏地转过头去,直挺挺地背对着他们,不想让他们看到他差点流出来的男儿泪
席火回工作室处理一些事情之后,就一直坐在沙发上,心里琢磨着要如何开口向褚茉求婚,手指在裤子的口袋里不停地摸着。
罢买来的第二只一克拉钻戒,现在正躺在他的口袋里。
“火哥,你在干么?那只手放在裤子的口袋里摸来摸去的,感觉很猥亵耶!难不成是因为火嫂受伤住院,没人满足你?”小武一脸暧昧地窃笑道。
席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小子,想死的话,可以再多讲两句没关系。”
小武立即闭嘴,马上挂起耳机,专心听着最近试录的曲子。
席火一直瞪着他,直到确定死小子不会傻憨地真的再跟他顶两句后,他才又重新浸回他的烦恼里。
“要怎么开口呢?”
摸出口袋里的戒指,席火烦躁地对着它抓抓头。
小武看看他的表情,忍不住又拿下耳机。“火哥,你在烦恼什么?”
“我在想要怎么跟小茉求婚啦!”席火没好气的说。
“大哥,只不过是求个婚而已嘛,你在俗辣什么?看你写求婚的歌词那么易如反掌,开个口还有什么难的?j
“写歌词和说话又不一样,不然你也去求个婚试试看!”
“真的?我可以跟火嫂求婚吗?”小武眼睛一亮。
“马的!都叫火搜了,还敢动歪脑筋?”席火忍不住朝他脑袋巴下去。
小武眼捷手快地往旁边一闪。“不好意思说,那就用唱的嘛!把你求婚的歌对火嫂唱一唱,说不定就成功啦!你的声音本来就不输那些歌星,只是败在外型很呃”靶到一阵杀气袭来,小武马上闭上嘴。
“我的外型怎么样?”席火一把将他揪过来,粗声问道。
“很很man!很飘撇!是男人中的男人啦!”
识时务者为俊杰,所以他小武当然是要当俊杰啊!
席火这才悻悻然地放开他,一转身,就看到一对衣着体面、已经有些上了年纪的夫妻,正站在门口看着他。
小武也看见了,马上跳起来招呼。“你们好,这里是气席火音乐工作室。请问有什么事吗?”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席火疑惑地问道。
“爸妈?”
小武愣愣地跟着重复。自从他跟着老大以来,从来就没见过他爸妈来管人,怎么这会儿突然出现啦?
“你跟着叫什么爸妈?又不是我老婆!”
席火没好气地又巴了小武的脑袋一下。
“火哥,再打就笨了啦!”
小武抱着脑袋退到一边去。
席火的父母不发一语,脸色难看地走进来。
小武一看气氛不太对,眼珠子转了转,礼貌地招呼他们坐下之后,便机灵地找了借口离开工作室。
等小武走后,席父脸色难看地拿出报纸摊在桌上。
“我们是要来问你,这报纸上面写的是真的吗?”
几天没看报纸的席火低头一看,发现竟然是他和褚茉的报导,还放上了一张远距离偷拍到的模糊照片。
再仔细看了一下内文,发觉记者不知道怎么打听来的,竟然钜细靡遗地将褚茉的身世都写在报纸上,并且十分恶劣地比较起他和她两人之间的学历和身家,最后再暗讽褚茉手段高明,攀上了当红的词曲家。
一向对报纸的报导都视而不见的席火,这次扯到了他心爱的对象,无论如何也吞不下那一股火气。
“是真的,我现在正和小茉在交往。”席火脸色难看地说道。
“你真的想跟那个叫褚茉的女孩在一起?”席母惊愕的瞪大眼。
“是。”
“那女孩身家不太好,怎么配得上我们席家?”
席父的眉头皱了起来,语气有些压抑。
“小茉这女孩儿个性独立、坚强而且勇敢,在我眼里,和我相配得不得了!”席火冷声说道。
“我们谈的是她的‘家世’。”
席父咬牙强调了最后那两个字。
“家世?那是什么?能吃吗?”
席火用鼻子哼了一声。
“你!你这孩子,对你爸爸是这么说话的?我们是关心你,那女孩儿家里负债累累,想接近你的意图谁都看得明白!难道你要帮忙扛她家的债务吗?你如果和那女孩走太近,那些讨债的黑道公司转而缠上你,要是有了什么事,你这些年的名声不就要赔进去了?”席母急切地说道。
“名声?妈,我当年放弃古典乐,专攻流行乐的时候,你不是说我一辈子不会有出息吗?没想到现在倒认为我有名声了?”
席火还是一迳儿地冷笑。
“你、你这孩子”
席母也被他的直话刺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算了,这孩子脾气硬,跟他说东,就偏要向西,净做些让我们失望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栽培了他一辈子,就是为了养来气死自己的吗?我就当没生过你这浑小子!孩子的妈,我们走了!”
席父脸色难看地突然站起来,拉着席母就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席母回头瞥了他一眼,似是期望他能说些什么话。
席火面无表情地回望着母亲,一动也不动地坐在沙发里,什么话都没说。
席母失望的转过头去,和席父一起离开。
直到大门被重重关上后,席火才怒气冲冲地抓起桌上的报纸,狠狠地往墙上扔去。
“香蕉拔辣奇异果!”
他发泄地怒骂着,难受地想着母亲离开前那满眼的失望表情,心头像是扎满了刺
褚茉送走一对打扮体面、气质良好的夫妻后,回到病房里,坐在父亲的身边发呆。
“刚才那两人是席火的父母?”
躺在床上的褚兴盛张开眼,转头看她。
“嗯。”她点点头。
“他们是来劝你离开席火的,是不是?”褚兴盛轻声问道。
“爸,你听到了?”她有点讶异。
听了女儿的话,褚兴盛笑出来。
“你把他们带得好远,我哪听得见?只不过“天下父母心’,如果今天状况倒反,你喜欢上了一个家里破产负债的穷小子,我也会去叫那小子离你远一点的。”
“爸”她咬住唇。
“可是,也因为‘天下父母心’,我是个自私的爸爸,很希望在我走之前,能亲眼看着你嫁给席火啊!”褚兴盛叹息一声。
褚茉听了有些伤心。
当席火的父母找来,并对她表明身分时,她吓了好大一跳,又怕会惊动正在熟睡的父亲。
接下来,听着他们礼貌的问候之后,怀着浓浓的歉意说明来意,她的心里渐渐的凉透,但也无法反驳他们的话。
她和席火的确不适合。
就像席火的父母所说的,不管是学历、身世、还是成就,他们之间都相差太多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下意识地转着左手中指上的戒指。
很少戴戒指的她,听从了席火的话,为了让爸爸能安心养病,每天都戴上席火给她的戒指,和席火经常一搭一唱地演戏,有意无意地暗示这是席火送给她的求婚戒。
戴上戒指的时候,其实她自己也在偷偷想望着,如果这是真的求婚戒,那该有多好?
“这钻戒应该很贵,别弄掉了。”
“这个?”褚茉愣愣地抬起手。“还好啦,席火说不贵”
“是吗?我看看。”
褚兴盛拉过女儿的手,十分仔细地端详着她手上那枚钻戒。
褚茉被看得心里很不安,直发慌,害怕爸爸会看出来,这个戒指是席火在地摊上随便买来的便宜货。
看了一会儿后,父亲笑着放开她的手,让她又是一阵心惊肉跳,深怕真的穿了帮。
“席火那小子对你很有心,如果能把你交给他,我就没有牵挂了。”褚兴盛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褚茉赶紧收回手,并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如果有机会,就再去念书吧,孩子。”
“爸?”
“爸记得你以前的成绩很优秀。害得你高中没毕业就被逼着放下学业,并且烦恼着我捅下的篓子和债务,是爸爸一生中最大的羞耻败笔,爸爸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到地下去面对你妈妈。我想,我这个病,应该是老天要惩罚我的,并且给我补偿你的机会。可以的话,就继续念完书,我知道我的女儿天生是块念书的料,栽培起来的话绝对不输人,哪会让人瞧不起?”
褚兴盛说着,还不忘哼了好几声。
“爸,你说太多话了。不要再胡思乱想了,睡一会儿,休息一下吧。”
褚茉笑了起来,轻拍爸爸的手。
大概情绪真的有点激动过头了,褚兴盛看了她一眼后,没有再说话,只是疲累地点点头,才一会儿,就已经睡着了。
褚茉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帮爸爸掖好被子后,轻悄地走到病房外,坐在墙边的椅子上发呆。
带着晚餐来的席火看见她,有些惊讶地在她身边坐下。
“怎么坐在外头,没陪你爸?”
他搂住她的肩,很习惯地在她脸颊上轻轻地吻了吻。
褚茉抬眼瞧他,忽然心里一酸,满满的委屈差点化成泪水涌出眼眶。
“怎么了?怎么了?”席火紧张地搂住她问道。
“我知道报纸上刊出来的新闻了,大家都知道我们的事了。”
她没说报纸是他爸妈拿来给她看的。
他先是皱眉,握紧拳头想发怒,过了一会儿后,才无奈地叹气。
“那又如何?”他耸耸肩。
“如何?我在贪图你的钱耶,你没知觉吗?席大流行乐作词作曲家?”她嘲讽地说道。
“我还不知道我的头衔这么长。”席火一脸惶恐的说。
她先是怒瞪着他,但一面对他那副又痞、又无辜的表情,最后还是忍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
“话说都由人,我们管不住人家的嘴,只要做自己认为无悔的事就好了。”他怜爱地摸摸她的头。
她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摸着手上的戒指。
他也低头看着她的手,好半刻之后,才鼓起勇气,飞快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只戒指,套到她的手指上。
“这”看着手指上的第二只钻戒,褚茉有些说不出话。
“这是是我、我刚经过地摊看了看,一时兴起买下来的,几百块而已啦!嘿嘿嘿”“呃,谢谢。”
褚茉愣愣地道谢,望着手指上两只互相争辉的戒指,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敞。
“不客气,很便宜的啦!嘿嘿嘿”席火大剌剌地挥挥手,一脸不在意、没什么的模样。
其实,他表面在“嘿嘿嘿”心里早就已经快嚎啕大哭了!
他真是孬啊!
那明明是第二只求婚戒指啊!但,他却不敢说出口
呜呜想他个性火爆冲动的席火,怎么一遇到小茉,啊就很没路用地真的“熄火”了
怎么办?
他席火在有生之年,能娶得到老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