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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照例在张琦妙出门前的五分钟还只是细细的、充满诗人浪漫的沾衣不湿的雨势,在她打开大雨伞跨出门的那一瞬间,哗啦啦地狂下起来。
她已经认命,撐着雨伞在暴雨中走出家门,走向公车站牌。
现在有比大雨更让她伤神的事,就是怎么去那间“风起云涌租书店”把便当盒要回来。
“老妈真是狠心,逼着自己的女儿进火坑。”她嘀嘀咕咕,心情沉重。
到了公司,她根本无心理会同事们爆出的大笑和口哨声杀千刀的,一定又是拿她打赌打赢了,但是更杀千刀的是自己,老是有怒不敢言。
唉
她现在一想到要去那间恐怖租书店,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一整个上午的时间,张琦妙瞪着布满密密麻麻数字的电脑萤幕,却是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满脑子都是中午该怎么去租书店要回便当盒。
最好是她去的时候刚好老板不在,员工站柜台,嘿嘿不过以她最近的带赛程度,这种好事是不会发生的。
时间过得像是凌迟般缓慢,可是又像转眼间,快得令她措手不及,因为她还没想到最好的说辞,时钟就走到十二点整了。
“妙妙,要不要我顺便帮你拿便当去微波?”同事香佩也是爱心便当一族,手上拿着哆拉a梦便当盒经过她座位时,不忘问了一句。
“呃,啊,不用、不用。”张琦妙触电般地猛然摇头,也不知在心虚什么东西。“谢谢,我今天要去吃巷口的排骨面。”
“咦,可是你不是说巷口的排骨面看起来很脏,而且那个老板还把大拇哥泡在汤里吗?”
“喔,我说的不是我们这边巷口的排骨面,是南京东路那个巷口的排骨面。”她忍不住抹抹额上的汗。
“南京东路很远吧?”这里是忠孝东路耶。
“对啊,很远,所以我得赶紧出发了。”也顾不得合不合理,张琦妙陪着笑脸,一步步往电梯方向蹭去。
冒着大雨走到位在巷子里的“风起云涌租书店”今天在足足有三间店面大的门口停的不只是嚣张的悍马车,还有一辆騒包的积架和一辆帅气的法拉利。
“哗。”她眨眨眼睛,几疑看错。
这三辆车加一加身价起码五百万以上,居然就这样随随便便停在租书店门口,难道不怕有人眼红刮车吗?
“黑道老大的店果然不一样,连停车都可以停得很践。”
张琦妙站在原地羡慕了一会儿,然后才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要回便当盒。
噢,她的胃又开始紧张到抽筋作痛了。
她的手揉着小肮,脸色发白地在落地窗外偷偷张望着店里。
一个绝不会错认的高大魁梧身影透过落地窗,也正直直地盯着鬼鬼祟祟的她。
是昨天那个被他嗑掉便当的小姐!
她今天穿着卡其色上衣和黑色短裙,长发也同样垂落在身后,一样的不起眼,但不知怎地,他却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并没有发现他,所以他得以隔着剔透干净的玻璃仔细端详她的模样。
他这才看清楚,原来她有一双很黑、很亮、很好看的杏眼,还有张小小的,却细致无瑕的鹅蛋脸。
虽然和艳色半点边也搭不上,但是他发觉自己盯着她粉红色的柔软唇办,近乎着迷。
不知道她笑起来是什么样子?尤其是那粉色樱桃般诱人的双唇,吻起来一定很甜很甜
懊死的!他居然硬了。
陆豪杰猛然挺直腰杆,可是变得太紧的牛仔裤害他摩擦到了最敏感的部位,不舒服到了极点。
“真要命。”他咕哝,运用强大的自制力压下那股不该在此刻騒动的欲望。
他怎么会对一个第二次见面的女人激起如此巨大又强烈的渴望?尤其她根本就不是他会感兴趣的那一种瞧她干扁四季豆的身材,苍白不起眼的外表,白皙粉嫩的颈项,小巧如透着粉红光晕的耳朵
他可以轻而易举想像自己舌尖舔弄着那小小的耳垂时,她浑身酥麻而起的颤抖停停停!陆豪杰,你又想到哪里去了?
纵然理智狠狠挞伐,他还是忍不住露出傻笑。
张琦妙就在这时候看见他在看她,不禁吓了一大跳,差点连手上的伞都吓掉了。
他他他站在那边多久了?她探头探脑的蠢样子都被他看光了吗?
她戒慎防备地盯着他,心情却在仓皇慌乱和莫名屏息间游移,因为这么近的距离看着他,他全身上下散发出的勃勃英气和无法掩饰的阳刚味强大地对着她辐射而来,让她有几秒钟无法呼吸,从来没有这么深刻地感觉到自己是个阴柔的女人,而站在面前的他是个纯然雄性到费洛蒙都可以滴出汁来的大男人。
她的小肮打结,胃部灼热,手心汗湿,心跳得好快好快好快
是、是中了什么邪了吗?
她突然觉得自己变得不是自己,而是个浑身感官敏感苏醒过来的女人。
他突然伸出一根手指,笑意性感勾人地对着她左胸心脏处,慢条斯理地划了个圈。
好、好暧昧啊!
“你这个大色狼!”她脸颊涨红,急忙用双臂护胸。
陆豪杰还来不及警告她,雨伞已自她手中滑落地上,大雨毫不客气地淋了她一头一脸,赏她个一身痛快。
“啊”张琦妙被冰冷的雨柱攻击,登时遍体湿透,尖叫了起来。
“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女人?”他又好气又好笑,低咒一声迈出门外,伸出铁臂一把将她捞了进来。
“哈啾!”她冻得浑身发抖,在陡然接触到温暖空调的当儿,不禁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他裹着强壮胸肌的衬衫上,登时被喷得点点水渍。
天哪,是她的鼻涕和口水。
张琦妙瞬间尴尬欲死,真想找个大水沟跳进去,这辈子再也不要出来见人了。
陆豪杰没有生气,也没有鄙视,只是缓缓低头看了看衬衫,再看了看她,表情有些奇异。
“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她吞了一口口水,忽然惊觉到这个性感烕猛到不行的大男人可不是普通人物。
他穿着白色短袖衬衫,结实的臂膀露出一片刺青,好像某种古老的图腾还是麒麟什么的,但是她惊惶的视线在匆匆一瞥之下,就不敢再看了。
总之,他绝对是黑社会老大!她敢用她脖子上的这颗脑袋保证!
呜呜呜,她不要变成明天社会版的头条新闻呀!
“我看得出来。”他点点头,十分同意。
因为认真要啧,也不至于有办法喷得那么神准。
“我、我可以跟你赔罪,看是要办桌请吃饭还是杀猪酬神,我、我都有诚意做到,拜、拜托不要把我扔进淡水河里灭尸”她说得结结巴巴,越说越是悲从中来。“我还没有结婚,也还没有交过男朋友,如果就这样死了,我做鬼都不会甘心”
陆豪杰瞪着她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奇怪,浓眉也歪嘴角也微微抽搐,到最后终于再也忍不住地哈哈狂笑了起来。
“哇哈哈哈”他笑到前俯后仰,高大的身躯如地震山摇。
张琦妙起先是惊骇,随即被他笑到火气大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她怕黑社会杀人灭口是正常的反应,有什么可笑的?
“当然好笑,你是怎么以为我会把你扔进淡水河的?”他笑到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这里又不是黑帮。”
哈哈,还有,为什么他一点都不讶异这位小姐连男朋友都没交过呢?
张琦妙依然充满警戒地瞪着他“我当然知道这里是租书店,但别以为用租书店这个幌子就可以轻易骗过我,我看起来有那么笨吗?”
“你真的想听实话?”他笑声倏止,困惑地搔搔头。
不笨的人怎么会像傻瓜一样贴在人家窗户上探头探脑,最后还让自己淋得满身湿透?
啊,真可惜她穿的是卡其色上衣,质料又有些厚,就算被大雨淋个湿透仍旧泄漏不了半点青光。
不然他满面深思地研究着她嗯哼,想必颇有看头。
“你想怎么糟蹋自己的人生我是管不着啦,可是、可是你也不要以为我是白痴,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她战战兢兢地表达抗议。“总而言之你要去哪里?我话还没有讲完耶!”
他自顾自地大步走进里问,她只能跟个笨蛋一样傻傻呆在当场,环抱着自己冷得拚命发抖。
幸亏现在店里一个租书的人都没有,不然她这副蠢样给第三人瞧见,她以后如何有颜面在社会上立足?
话说回来部没人,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这样万一他想要对她怎么样,那岂不是连个目击证人都没有了?
张琦妙脸色登时绿了,心跳狂乱如擂鼓,第一个直觉就是转身逃跑
明天我就要看到我的宝贝便当盒完好无缺、干干净净地出现在酒柜里。
啊!可是阿娘的交代怎么办?
张琦妙内心还来不及交战挣扎拔河,一条厚厚的大毛巾已然落在她的头上。
柔软干爽的触感像温柔的拥抱般罩住自己,她呆呆地仰头望着他,看见他脸上漾着微笑,专注地替她擦拭着湿头发。
他的手掌那么厚实那么大,动作却轻柔得像手中拂拭着的是什么易碎的珍宝一样。
从来没有人这么温柔地替她擦头发
张琦妙胸口涌现某种甜甜酸酸的感觉,陌生却又奇异,感到莫名危险却又不禁令人耽溺她没有发现自己正屏住呼吸,双眸怎么也无法自他阳刚性戚的脸庞上转移开来。
“你还好吗?”陆豪杰注意到她在发愣,傻傻地盯着他。“该不会被雨淋傻了吧?”
不是他对她有偏见,可是她怎么看起来有点钝钝的?好像反应不是很好的样子。
真可惜,浪费了这么细致如雪的肌肤和那样明亮乌黑的一双眼。
“雨?”张琦妙讷讷地重复,整个人还沉浸在强烈震撼的感动之中。
此时此刻的他,看起来还挺帅的,不再那么像个黑社会大哥了,呵呵呵。
“对啊,”他手上的动作突然一顿“你不是阿飞的人。”
“谁?”
“阿飞。”他低头注视她仍然带着傻笑的表情“反正你也不认识。对了,我很抱歉吃掉了你的便当。”
“什么便当”这话一出口,张琦妙猛然清醒过来,慌忙地抓住他的手。“便当!对,我今天就是为了便当而来的!”
“我道过歉了。”他防备地盯着她,很怕她要他再说一遍。
“我有听到,但那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便当盒呢?我今天一定要把便当盒拿回来,不然我娘会砍了我当肥料。”她慌张道。
陆豪杰的视线向下移至她紧攀着他手腕的小手,有些好笑她干什么这么紧张。
“没有这么严重吧?”他不知事态严重,不在意地笑了起来。
“就是有这么严重。那是台铁铁路便当的限量纪念款,我妈足足排了十个小时才买到的,那是她的宝贝。”
“既然是宝贝,应该供在柜子里还是放在保险箱里,怎么会拿来装饭菜?”他笑道,一个字都不信。
张琦妙心虚了起来。还不是她把一堆便当盒搞丢了,到最后临要出门才发现没东西装饭菜,只能干求万恳,哀求老妈出借那只台铁纪念便当盒。
但是认真要追究责任归属
“喂,这位老大,如果不是你昨天抢我的便当吃,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吗?”她忍不住恼火。“我还用得着再冒着风雨跑来你这家挂羊头卖狗肉的黑店要便当盒吗?”
啊!糟了,她说出来了!
张琦妙瑟缩地往后退,深怕被拆穿身分恼羞成怒的他会一记铁拳飞来,把她打得飞出租书店门外。
“挂羊头卖狗肉?”陆豪杰这下子是真的不高兴了,面色不豫地道:“搞清楚,小姐,我们租书店哪里挂羊头卖狗肉了?你没瞧见里头摆的全是书吗?哪里有狗肉?”
“你身上有刺青。”她吞了吞口水,明知道应该闭嘴为妙,还是莫名冲出这一句。“明明就是混黑社会的。”
“刺青犯法吗?”他不爽地双手抱臂,虎眸上上下下打量她。“中华民国哪一条法律这么规定的?你告诉我。”
“呃是没有明文规定。”她又后退了一步。
“还有,是谁告诉你身上有剠青就是混黑道的?”他冷哼。
他刺青还是金盆洗手以后的事,所以完全不能混为一谈。
“没,没有人说,可是事情本来就是这样的。”她有气无力地抗辩。“浑身刺龙刺虎就是黑道兄弟。乙
“电视上有些明星不是也在身体上刺青吗?那他们也全是混黑道的了?”他冷笑。
“呃”她自觉理论有些站不住脚,声音越来越小了。“他们应该不是吧?”
“凭什么他们不是,我就是?”他浓眉质疑地挑高。
对喔,她也没有什么实际的证据
张琦妙的眼神越来越闪烁,表情也越发内疚。
“呃我是觉得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的便当盒。”她开始顾左右而言他,试图转移话题好逃过一劫。
“不见了。”陆豪杰不知怎地硬是吞不下这口气,故意瞎掰胡扯道。
“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你昨天不是还拿在手上的吗?”张琦妙差点被吓得失心疯,脸色发白、嘴唇发抖。“不要跟我开玩笑了,赶紧把便当盒拿出来,然后我就可以回去上我的班,你也可以继续等你的客人”
“下雨天,没什么客人。”他好整以暇地坐在柜台上,裹着牛仔裤的修长双腿闲适地交错着,轻松抱臂,一脸纯真无害。
张琦妙拒绝被他猛烈的男性魅力打混过去。
“便当盒怎么可能不见?你可以找找看有没有放在柜台抽屉,还是不小心拿回家了?如果拿不回那个纪念便当盒,我一定会心脏病发的啦!”她气急败坏道。
“你有心脏病吗?”
“没有。”
“那就不用太担心了。”他笑得好不可恶。
“你!”她气得牙痒痒,如果不是天生爱好和平兼自知打不过他,不然她真的会扑上去海扁他一顿。
午休时间就快要结束了,她不能再浪费时间跟他在这里扯一些有的没的,而且她不敢想像要是没拿回纪念便当盒,今天晚上阿娘会怎么整治她。
“要不要租书?现在租书打八折哟,客人。”陆豪杰彷佛怕她还不够火大,笑吟吟地道:“你昨天上门来是为了要租书吧?”
“租、租你个死人头啦!”她涨红小脸,难得口吐恶言。
“抱歉,老板卖笑不卖身,租书不租人。”他闲闲地回道。
厚!他露出雪白牙齿的笑容真的碍眼到不行!
“算了!”她被一口浊气激出了满身骨气,倔强地抬高下巴。“反正不就是台铁纪念便当盒,又不是什么二十万纪念黄金主妇锅,我上网再标就有了,我才不会让你自以为扣着那个便当盒就可以把我当猴子耍!”
把她当猴要?有吗?他应该不是这般恶劣的男人吧?
顶多只是喜欢逗逗她,看她气得蹦蹦跳时,白皙的脸蛋染上的那两抹酡红,像两点不经意滴落水面而晕染开来的朱砂,在水波流光中化成樱花般的绋红粉嫩。
原本灰扑扑单调的小姐,变成了个会说会骂会生气会发光的小人儿。
此刻,她闪动着气恼的眼珠亮晶晶得像黑曜石一样,虽然进射出的光芒像是想把他钉在墙壁上,但他还真他妈的喜欢啊!
陆豪杰的笑容更形愉悦灿烂了起来。
嘿,看样子他也挺适合去写爱情的,瞧他一身浪漫诗意的骨头。
张琦妙却被他的笑笑到背脊阵阵发凉,搞什么?明明她已经用力瞪他瞪到眼睛都快抽筋了,他为什么还一副很爽、很过瘾的样子?
这头大熊有病。
传说黑社会老大要干掉某人的时候都会先笑得很诡异、很恐怖,就像现在这种的吗?
她心头毛毛的,可是嘴上却还是不示弱,硬挤出狠话。“总之,那个烂便当盒你爱留就留着好了,我一点都不希罕,祝你用它装饭拉肚子,拉到有裤子换到没裤子,哼!”他睁大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她。
“怕了吧?知道我不是好惹的吧?会怕就好。”
张琦妙自以为撂下最属的狠话,紧绷着兴奋又颤抖的强烈情绪,昂着下巴高傲地扭头就走。
即使撑着雨伞还是被倾盆大雨淋得湿答答的,她心头仍涨满了得意和终于出了口恶气的痛快感。
张琦妙,你真是太拽了,太酷了,太了不起了!这下子那头黑社会大熊再也不敢小看你只是个弱质女流了吧?
就在她深深陶醉在自己宛若庙街一姐的凶狠气势中时,却没看到在“风起云涌租书店”里一个笑到不支倒在柜台上的大男人。
“哈哈哈哈”好怕、好怕,他真的怕到发抖、怕到要命。“哇哈哈哈哈”当天晚上,可想而知没能顺利上缴纪念便当盒入“国库”的张琦妙被母亲修理得有多惨。
但就算在最黑暗的时刻,她心底深处有一角仍是得意洋洋,因为那个抢她便当盒的黑社会老大也不会太好过。
想必他此时此刻一定会深陷害怕拉肚子拉到满裤子的魔咒恐惧中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