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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安葯铺内
笔友久别重逢,本该是热络寒暄,香茗为伴,闲话家常。
但此时方采衣专属的诊堂里,气氛却显沉重凝窒。白霜染凉凉坐在一旁,冷眼旁观,方采衣为陆清宇把脉已超过一刻钟,但只见她秀眉紧蹙,始终一语不发。
“有救,没救,就是简单一句话,犯得着这般装模作样吗?”白霜染看了就有气,心里暗暗嘲讽道。
但气归气,白霜染也不得不承认方采衣的确生得漂亮,眉目如画,皮肤白净,身段匀称,一身空灵淡漠的气质和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的智慧神采最是引人目光。
陆清宇这头大笨牛从头到尾脸上挂的全是同一种表情信任,嘴角始终上扬,随便抓个三岁小孩来看,也看得出来,陆清宇十分有把握方采衣能治好他眼睛所中的毒伤。
把脉结束,素手推回陆清宇的手腕,方采衣张开眼,取来笔写下葯方。
“结果如何?”陆清宇马上问。
“情况怎么样?”白霜染开口问,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你们两个还真是心有灵犀呵!”写完葯方,交给一旁的僮子,方采衣换上一抹温柔的笑说着。眼波流转,一双黑瞳别有深意,定定对着白霜染看。
如果眼光可以杀人,只怕她早就被白霜染的目光给万箭穿心了。这姑娘容貌之出色,可是她从医十年来所仅见,一身清新,纤秀不染俗尘的气韵,仿佛不像是这世间的人。
见白霜染对陆清宇一副在意得紧的模样,关怀呵护是溢于言表,方采衣的笑容饶富兴味,就是不知道这姑娘跟陆清宇是何关系!
接收到方采衣打量的眼光,白霜染不语,板着一张脸,不客气地“看”回去。
“别急,我想先知道你是怎么受伤的。”方采衣强忍住笑意,眼光转向陆清宇,不答反问,想为心中的好奇解惑。
“十天前,我依言前往栖云山赴约”陆清宇细说受伤始末。
哦?修道人?突然出现?救了陆清宇的命?详听事情的来龙去脉,方采衣心底的好奇更深了,这姑娘生得纤纤弱质,怎么看也不像个修道人啊!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这一路上多亏有白靖,我才能顺利来到朱河镇求医,他真是我生命中的贵人。”陆清宇感激说道。
“我了解,那这一路上你们吃、住、睡都在一起喽!”方采衣故意问道,眼底闪过一丝狭促。
“大部分都是。”陆清宇点点头。
除了白霜染快速驾车恶整他“提早”抵达明泉镇那天之外。
闻言,方采衣突然笑出声,神情暧昧,好半晌止住了笑,她才对陆清宇说道:“清宇啊!没想到你是真人不露相呵!短短几天就能掳获佳人芳心,你也二十好几,是该定下来的时候了,什么时候给好消息啊?”
“什么掳获‘兄弟’苦心,什么给好消息?采衣,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啊!”陆清宇听得一头雾水。
“似是而非”使然,佳人一词到了陆清宇耳里还是变成“兄弟”
至此白霜染才发觉方采衣适才的打量与笑容是怎么一回事!老天哪,她的脸顿时染个绯红,这名女大夫人不但聪明,善于观察,心思更是细腻,刚刚突然不按牌理出牌冒出那一番话,跟陆清宇鸡同鸭讲,她当场吓出一身冷汗。
这哪成啊!她若不赶紧插嘴,转移话题,铁定会穿帮。
“我看,该是方大夫先给好消息才对吧!方才把脉的结果如何,大夫还没说呢!”白霜染走近,打断方采衣和陆清宇的对话。
“误会冰释”白霜染对方采衣的敌意彻底消除,秀颜跃上的是亲切含笑的神情,甜暖的笑容灿若朝阳,白霜染这一笑更添丽色,让同为女子的方采衣一见也不禁为之惊艳。
“你故意”打断话,想转移话题。方采衣话还没全出口,就接收到白霜染拜托的眼光,这一对望,让她更加好奇了,这姑娘特别呵!
“有些事明白就好,说破就没意思了。这几日赶路劳累,夜晚未有好眠,还请方大夫代为把脉诊治一番。”白霜染伸出手腕,要让方采衣把脉。
“对,白靖说这两三晚他都睡不好。采衣,你就帮他看看,看他有没有受了风寒?”陆清宇也出声说道。
暂时将心里的疑惑压下,方采衣从善如流,五指纯熟地枕上白霜染的素腕。
谁知,这脉一把,未久,方采衣面露惊异之色,一双眼端端望着白霜染,眸底写满了不可思议。
心念一转,方采衣自身旁取出针,唤僮子将陆清宇扶到榻上躺下之后说道:“来,让我先为你针灸三炷香时间,顺畅血路,看针灸结束后的情况,对于你的眼伤,我才能下最后的定论。”
陆清宇顺从之,而后只见方采衣纯熟落穴下针,一旁点起薰香,她低声交代陆清宇要放松心情,暂时歇息之后,便以手示意,相邀白霜染至屋外一谈。
踩入庭院里,呼吸间所闻尽是沁人心脾的葯草香。
“前头是葯铺,后面是葯园,韶安葯铺还真是名副其实。”白霜染随便找了个话题,回避方采衣那道仿佛早已透视明白一切的眼光。
“白姑娘是何方人氏?”方采衣双手交叠,笑吟吟地“请问”
天哪,这女大夫根本走错行了嘛!瞧她笑意盈盈,精光内敛,盘问的模样比陆清宇更像个捕头,白霜染只觉头皮一阵麻,心里起了不好的预感。
“我”她是瑶池仙子,还哪里人,但不能这样说。“我打小住在江北。”白霜染随口诌一个。“江北何处,哪一郡县,哪一村?”方采衣再追问。
“这方大夫问太多了吧!我是哪里人,根本不重要。”背脊泛起凉意,她哪里知道江北有哪些郡县?
“我想不是不重要,而是”方采衣将脸凑近白霜染的,对她俏皮一笑道:“你根本不是人,对吧!”
“我不是人,那那那我是什么?我跟你生得一样,有脸,有眼睛、有鼻子和嘴巴,我当然是人!”白霜染吓得心差点没掉出来。
“不,你绝对不是人,你若是人,怎么可能会没有脉象?快说,你跟在清宇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方采衣故意沉下脸,恶声恶气逼问道。
“我的天哪,你真可怕,简直料事如神,我看我这神仙干脆换你来做算了。”白霜染被逼急了,把不该说的也给说了。
“喔,原来你是个仙,莫怪生得这般脱俗清丽,整个人清清淡淡的,就是跟我们不一样。”方采衣反应快,得到满意的答案后,终于卸下刻意伪装的凶恶样。
“你你你套我话!”白霜染急了,她怎么自动露馅了呢!
“我没套你话,是你自己说的。”
“我那请你行行好,别再问下去了,真要泄漏天机,我会受到惩罚的。”
“好,但我想请问仙子,你是不是有能力救清宇的眼伤?因为经过我看诊后,我发现清宇的眼睛受剧毒所伤,伤势严重,已没有复明的希望?”
“别唤我什么仙子,你还是叫我白靖就好。没错,我的确有这个能力医治他的眼睛,不过,时候还未到。”
“嗯,那就好。我知道清宇十分信任我,认为经过我医治后,他定可复明,但事实却不然。方才我不敢直接道出结果,就是怕他受不住打击。”
“依他的个性,只怕真会如此。失明一辈子这事对他来说,冲击绝对不亚于失去柳成音的痛苦。”白霜染幽幽道,语气隐约透露出不舍。
“你连柳成音都知道?”这倒令方采衣讶异了。
“既然是仙,就没有不知道的事。”白霜染简单带过,然眼底浮现的复杂情绪却没能逃得过方采衣的眼。
“你觉不觉得你对清宇特别关心,特别地好,好到远超出救命恩人对被救者该有的一切?”方采衣再试探道。
“我有吗?我对他我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啊!”白霜染面露不解之色。
又是一名陷入情关却尚无自觉的人儿,方采衣在心中叹道。
正在思索要如何推波助澜,旁敲侧击,点明白霜染,让她明了自己的感情时,方采衣身后蹦出一袭娇小的粉色身影,后面跟着丫环呼唤:“小小姐,等等我,你别跑这么快,小心跌跤啊!”娇小人儿不理会丫环,奔至方采衣面前,便紧紧搂住她,甜甜的童稚嗓音柔声唤方采衣娘。
“方大夫,你成亲了?”白霜染讶异问道,小女孩跟方采衣一同转头,对上小女孩那双水灵灵的莹黑大眼,小女孩容貌与方采衣无一相像之处,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母女。
“晴儿,来,叫声白阿姨。”小女孩依着母亲之言,怯怯地唤了白霜染,白霜染回给她一个和善的笑容。
“我并没成亲。晴儿是我跟我最爱的男人所孕育的孩子,我带着我们的孩子在等待他,等到他回想起一切时,主动来找我们。”提起爱人,方采衣的眉眼净是温柔情意,看得白霜染竟是微征。
“爱是怎样一种感觉?”白霜染听见她自己这样问。
“真心爱上一个人,你会与他心意相通,同悲同喜,即便倾尽自身所有,也无怨无悔,心甘情愿。”
“心意相通,同悲同喜;倾尽所有,无怨无悔”白霜染覆诵着。
看着白霜染思索的神情,怀抱女儿,方采衣笑了。
民间传闻神仙清静修持,本无七情六欲,但眼前这位仙子的心似乎已渐渐开始觉醒了,但愿她能早百发现她对陆清宇早已情根深种。
不论仙凡,只要是有情人,都该成为眷属,恩爱相守一生才是。
把脉泄露身份,让白霜染和方采衣在后花园密谈,两人相谈甚欢,对于谈话内容,两人心有灵犀,决定心照不宣。
三炷香后,针灸已结束,在一旁等候的方采衣取针,结束疗程,行动恢复自由的陆清宇,心头记挂的第一件事就是他的眼伤。
“采衣,结果如何?”他无神的眸底满是期待。
早已明白事实的白霜染,实不忍稍后会见到他伤心失望的神情。
方采衣看着陆清宇,强迫自己平静心绪,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清宇,一直以来,你在我心中都是个坚强勇敢的人,我相信无论往后的你遭遇任何变化,你都能够承受才是。”
这一番话仔细听来,像是某种不祥结果的预告。
“采衣,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你的眼睛经过我再三详细的诊治,确定没有复明的希望。”
“这不不会吧!采衣,你是跟我开玩笑的吧!”极力压抑眼底的惊惶恐惧,陆清宇再次同方采衣确认道。
“我行医多年,从没对我的患者说过任何一句假话。”事实虽然残忍,方采衣还是作了痛苦的抉择,坦承以告。
“不不可能,我不相信!告诉我,我是中了什么毒,为什么会这么严重?”
“天下至毒‘鹤顶红’的花液加上西疆毒蝎所提炼出来的毒粉,此毒毒性剧烈,中毒当时,眼部只觉一阵热麻剌痛,但疼痛感不会维持太久,之后患者无感无痛,心无警觉,认为眼伤应无大碍,殊不知剧毒已深深侵扰腐蚀内部神经,除非大罗天仙相助,或有奇迹出现,不然中毒者注定失明,终生与黑暗为伍。”
“碰”地一声物体落地声响起,听完方采衣所言,陆清宇怔怔然,魂魄仿佛出了体,身子一阵虚软无力,脚一滑,整个人软软摊在地。
方采衣所断之症状和他近日来的情况,分毫不差。
“我我永远失明了我这辈子再也看不见、看不见了!我是个废人,我变成了废人”他伸出双掌,在面前摊开,口中逸出伤心的碎句,眼眶迅速聚集水气,成串溘出滑落,泪水掉在掌心滚落,他浑然不觉。
视线所及,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他的心痛得像要撕裂一般。本来,他一直怀抱希望,充满信心,认为这纠缠他的黑暗只是短暂,透过方采衣的妙手,他定可重新寻回光明。
因为心怀希望,所以尽管眼前所见是黑暗,心底却是璀璨明亮,但如今都没了!这一切都没了!希望破灭,心也碎裂,漫长的未来,他注定与黑暗为伍,再不得脱离。
“没了光明,一个看不见的废人还能干什么!”陆清宇突然站立狂喊,揣起身旁的拐杖,准备冲出去。
白霜染和方采衣见状,立即起身阻挡,奈何陆清宇的气力极大,两名弱女子根本无法牵制他。
“走开!别管我!”陆清宇双手一挣,便轻易甩开了白霜染跟方采衣。
接着在众人猝不及防之时,他跌跌撞撞,往屋外狂奔而去。
“清宇,冷静,冷静啊!”忍着摔疼的身子,方采衣起立喊道。
“方大夫,你别急,我去追他。”白霜染动作比方采衣还快,说完人就跟着陆清宇的脚步而去。“陆清宇,笨牛,等我啊!”希望愈大,失望愈深,陆清宇眼底的伤痛与绝望,让人深深为之同情难过。
坚毅勇敢如他,方采衣衷心期盼陆清宇能早日克服此次打击,重新面对。
韶安葯铺后园
陆清宇像头暴怒的狮子,拄着拐杖一路狂奔,也不管眼前的路平不平坦,看不看得见,终生失明的打击彻底击溃他坚强的心,口中不住吼叫,眼泪成行奔流,不小心跌跤,他便又爬起继续跑,跑没多久却又跌跤,如此反复,直到他结实撞上后花园的围墙,整个人反弹跌回地上,才让随后追赶而至的白霜染给拉住。
“呼呼终于拉住你了你跑得好快,害我差点追不上。”白霜染紧拉住陆清宇,喘气说道。
“不要拉我,你管一名瞎眼的废人做什么?”陆清宇冷冷回应,一点也不领情,大手一甩,挣脱白霜染紧拉的手。
“喂,陆清宇,别这样好不好?你可是天朝堂堂有名的神捕效!”小手再攀回他的手臂,她劝道。“哈,神捕?瞎子还能干什么神补!”陆清宇嗤了一声,语气满是自嘲。
“笨牛,拜托,你不过是失明,犯不着一副天地便为之倾灭的样子。别因为这样,牛脾气便又犯,一古脑儿使劲往死胡同里钻。”
“不过是失明?”这句话听在陆清宇耳里变成极度的讽刺,原本像星火燎原的满腔怒气,一下变成漫天狂怒,焚烧掉他所有的理智。“白靖,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是失明?哈哈哈,你说得倒轻松容易,失明的人又不是你,你怎知我的痛苦?怎知我的挣扎?又怎么明了我的矛盾?当初失去成音,我痛不欲生,整个人意志消沉了大半年,调适好久,好不容易才将心思转移,全心投入总捕头这分职务,让我走出失去成音的伤痛,它可以说是我余生的寄托,但是如今哈哈哈”陆清宇仰天凄怆大笑,伤心的泪水不住又沿颊滑落:“如今我瞎了,看不见了,一切统统化作乌有了。一个看不见的瞎子还能当什么捕头,称什么神捕?我呸,瞎子只会是别人的负担而已。”
一口气发泄完心中所有的不平与忿怒后,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一般,陆清宇虚软呆坐在地上,一脸木然,双瞳涣散,写满茫然和伤痛
静静听完陆清宇的话,白霜染的情绪也跟着沉浸在他的情绪里,直到手上感受到一片湿凉,她才知道她哭了,提起衣袖拭泪,才又发现她早已哭花了脸。
看他受不住打击自暴自弃,心碎神伤,她也跟着难过落泪,整颗心仿佛被绳索紧紧缚住,全揪在一起,舍不得啊!她舍不得他这么难过!
霎那间白霜染有股冲动,想马上取出还原仙水助他复明,但最后关头,理智扼住情感,催咒的口止住,施法的手心敞开停在面前,时机未到,她不能违背天意啊!
胡乱用衣袖擦干眼泪,白霜染强迫自己以最平静的嗓音开口说话:
“笨牛,谁说你变成他人的负担来着!”她放意用平常两人抬杠的语气说话。
但陆清宇动都不动,一点回应也无,根本不晓得话有没有进到他的耳里。
“你又不是今天才失明的,你已经失明十来天了。这段时日,陪在你身边的我看着你以最快的速度重新站起来,一点一滴地适应、摸索,面对黑暗的挑战,你坚强又勇敢,顺利克服了黑暗,活得比许多自暴自弃的平常人还要好!这阵子相处,我从你身上学到好多,你说,你哪会是我的负担呢?”
“你不必刻意安慰我。”陆清宇终于有了回应。
“我说的话是真心,还是刻意,我不相信你分不出来。”白霜染再逼他,想要他看清自己的心,不要否定出口我,死命往死胡同里钻。
“我”陆清宇霎时无语,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明白,白霜染所言句句是真。
“不要否定自己,不要自暴自弃,否则就枉费我当初出手救你!”白霜染抬出恩情“压迫”他,她知道陆清宇一直记挂着她对他的救命之恩。
“我不会忘记你曾救过我的命,但这跟我失明是两回事。”笨牛才稍稍探出头,便又退怯,缩回胡同里去。
“不是两回事!这两件事根本就是一回事。我白靖只救好人,只救有用的人,你是英雄,是值得我出手相救的人。我知道你一心一意想回报我的救命之恩,今天在此,当着皇天后土,我要求你要好好活着,重新振作,当作是对我的回报。我只接受像过去十几天,虽然眼睛失明,却丝毫不退怯,和我愉快相处的陆清宇,贬低自我、意志消沉的你,我绝对不承认!”
白霜染坚定鼓励的话,一字一句像是连续不断的钟响,声声敲击,敲进陆清宇的耳里,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失明的你伸张正义,相救了刘逢恩夫妻,怎么会是个废人呢?”
这句话仿若希望的火苗,悄悄点燃陆清宇才熄灭的心火,那时成功营救刘家娘子,让刘逢恩夫妻团圆的深刻感动,此刻又重回心间。
“虽然你中毒失明,往后再也看不见,但没关系啊,有我在,你一样看得见,我可以当你的眼睛,陪你一起看这个世界,我说给你听,你用‘心’去看,就像这阵子我们相处的方式一样。”
“你愿意当我的眼睛?愿意永远陪伴一个瞎子?”陆清宇伸出手问着,他发现他的声音满是颤抖,白霜染的话让他的心房涨得暖暖的。
“嗯,当然愿意,我不是已经先当你的眼睛当了十来天了吗?怎么样,我的表现还称职吧!”一双柔荑搭上陆清宇的温厚大掌,透过掌心传递的温热,正是她最坚定的承诺。
陆清宇感动不已,眼角忍不住又浮现水意,他大掌一拉,将白霜染带入怀中,圈住她,不住向她道谢:
“白靖,谢谢你、谢谢你!”此生能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不意会落入陆清宇的怀抱,白霜染一时被吓住了,而后红潮慢慢爬上脸颊,身子也无法控制地热了起来。她就这么呆呆让陆清宇环着,嗅着他强健的男性气息,感受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和宽大温暖的胸膛,毫无防备,任所有属于他的一切霸道地侵入她的记忆、她的灵魂,还有她的心。
白霜染身上清雅的菊花香安抚了陆清宇心底的伤,激动的情绪渐渐平静,理智思考也逐渐回复正常,感受到怀里的人儿身子纤细柔弱,胸前还有股柔软柔软?等一下,他的手轻轻往下探,触得的感觉告诉他这是女子纤瘦不盈一握的腰肢,这体认这个事实,当场令陆清宇脑门一轰,如遭雷劈。
“白靖,你你是女人?”他呐呐问道。
“啊?”糟了!陆清宇的话让白霜染悄脸顿时惨白,脑子停止思考好半晌才恢复运转,回魂后第一件事马上就是弹指定住时间。
霎那间,周遭所有事物瞬间凝结,陆清宇环住她的双臂也停在半空中。
白霜染蹲下身,退步脱离陆清宇的怀抱,看着他俊逸的脸庞,一想起方才两人极度亲密的贴近接触,又让她不住脸红心跳,仔细想来刚才的景况,她发现她已管不住她的心了。
她居然开口说出她想都没想过的话,她说她愿意当他的眼睛,陪他一起看这个世界,她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啊?!
白霜染,陆清宇是你的任务,为他找一个相守终生的恩爱伴侣是你惟一的责任,你不能违背天意,你更没有资格说要陪在他身边!
心绪惆怅,百转千恻,眸光却是定定,从头至尾锁在陆清宇的脸庞上,不曾稍移。白霜染真的不能明白,为什么当她只是提醒她自己莫忘该尽的责任时,她的心会揪成一团,疼痛不已?为什么?
时光不知停住多久,水亮的眸子滑下两道清泪,经历一番天人交战,白霜染终究还是下了“正确”的决定,她不能违背天意命数!
洗去陆清宇方才部分的记忆,忽略那种心痛的感觉,将她自己已经偏离的心拉回正轨,好好做她该做的事,别忘了她白霜染可是天界瑶池的传今仙子啊!
“这样做才是对的!白霜染,这才是你该做的。”施法解除时间冻结之前,白霜染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
但愈是提醒,她的心愈是揪紧,眼泪更是纷落不停。
她好难过,好难过啊!可不容她多作犹豫了。
法咒轻催,纤指一点,凝住的时间再度恢复正常运转,陆清宇突然感到胸前一阵空,焦急马上爬上了脸,一双大掌在空中胡乱挥舞,口里直喊着:“白靖、白靖,你在哪里?”
“我我在这儿,就在你眼前。”她赶忙提起衣袖,想擦干眼泪,可愈擦泪水愈多,声音里满是哽咽。
“白靖,你怎么哭了?”陆清宇出声问道。奇怪,脑袋里怎么有种空虚浑沌的感觉,好像忘了什么,可再用力想,好像又没这回事,这该是他的错觉吧!
“我”不能再哭了,白霜染,你要坚强!陆清宇的未来全掌握在你手上。
演堤的泪水总算止住,陆清宇听见一阵仓促急切的抽气和呼吸声,他猜想是白霜染在调整她的情绪,未久耳边便传来白霜染的话语。
“看到你接受了我的劝告,愿意重新站起来,勇敢面对未来,心里一阵感动,一时忍不住就掉眼泪了。不过,你别这样就认为我很爱哭,我不是那种动不动就爱掉泪的人喔!听见你肯让我当你的眼睛,陪你一起度过这段日子,我很高兴,很感动,所以”白霜染努力解释着,哭泣不再,但声音里仍有着浓浓的哽咽。
“白靖,谢谢你。”他的心盈满感动,但他从来不擅言词,只好将满腔的感激全化作一句谢谢。
“不会,记得,你答应我的,一定要做到喔!”白霜染伸出小指,走到陆清宇身边,勾起了他的小指,晃了晃,当作约定。
陆清宇的大掌本能地想包覆白霜染的手,却被她不着痕迹给躲了开。
“会的,我会尽量努力的。”尽管心里还是很难过,但得知白靖如此关心他,有她的陪伴,他会尽量调适自我,早日走出终身失明的阴霾。“白靖,明天早上,我们就动身回容阳城吧!”
木既已成舟,就该勇敢下水,顺着水路前进,去寻另一方未知的天地。
“嗯。”白霜染终于破涕为笑,点头许诺。陆清宇愿意回容阳城,回去那个属于他安身立命的地方,有着他熟悉亲友的城镇,这就表示他真的愿意逼自己早日走出失明的打击,面对众人,展开新的未来。
她会尽她所有的一切帮助他的,一定!
容阳城,以“菊都”之名享誉天朝的都城,是陆清宇的家,那儿会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会不会有适合他的好姑娘?
再来,她该帮他物色一位贤秀女子,陪伴他度过余生了。
一思及此,明眸又现晦色,心头瞬为愁云所笼罩,她真能忽略这般揪心的痛,心甘情愿为他找个妻子吗?
若她不愿,那试问她这番心痛原因为何?
心静静,脑空空,反问自己,白霜染还是想不通,她究竟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