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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空很扫兴的下起雨来,一点也不顾分隔两地,彻夜巴巴地期待天亮的男女。
雨一下,工人没法子上工,自然就放假了,工人一放假,好邻居小吃店没客人,也就跟着休息。
“为什么要下雨啊?”亚琍趴在窗前对着外头的蒙蒙细雨发呆。
昨晚费迪送她到巷口时,他们互道了“明天见”耶!下雨叫他们怎么见?
“因为老天爷不看好你的恋情啊。”亚琪讪讪的说。
除了老天爷外,连她也不看好。
她老妈那什么论调,要亚琍没事微笑、勾眼,这边少穿一点,那边露一点,说这样男人就难逃情网。
吧嘛啊,为什么要女人这么费心去勾引男人?如果真有意,应该是男人千方百计来勾引女人才对。
“什么恋情?你别乱说。”难道昨晚的事被亚琪发现了?
人家她还不知道费迪喜不喜欢她呢,亚琪最好别乱说。
“瞎子都嗅得出你在单恋!劝你别太一厢情愿,那些工人只是闲来没事逗你玩的。”她最好放聪明一点,不然连她这个当妹妹的也会没面子。
“你只会说风凉话。”亚琍回头嗤妹妹一句。
幸好亚琪说的不是昨晚的事,可见她还不知道。
是啦,如果费迪不喜欢她,她就变成单恋了,但她宁可相信老天厚爱她、命运会有妥善的安排。
“这不是风凉话,是良心的建议,警告你别陷得太深。”亚琪俏皮地摇摇手指头。
“哼。”亚琍继续趴在窗台上看他昨天送她的七里香,有些小白花已经谢了。
昨晚,他送她这把花,又跟她去送饭菜,然后一起走回来
“你真是有够无聊,随便拈花惹草。”亚琪没事找事。
“不用你管。”亚琍瞪她一眼,转头又继续看花。
亚琪自讨没趣,也就不搭理她,迳自捧着哈利波特看。
“你们两个,谁帮我拿会钱去给后面巷底的潘太太?”孙母钻进房间来问。
“亚琍。”亚琪先下手为强的指着亚琍。
“亚琪。”亚琍也不落人后的指着亚琪。如果有经过工地她就去,问题是根本没顺路。
“叫亚琍去,我已经帮你送半年了。”亚琪住在家里,家里的事理所当然全由她跑,跑久了就懒了。
“叫亚琪去,我没送过,怕会送错家。”亚琍也有很好的借口。
姐妹两人用眼神杀来杀去。
“放心,我已经跟潘太太联络好了,她会在门口等。”孙母笑着告诉亚琍。
亚琪幸灾乐祸的偷笑,亚琍自认倒霉的起身,边不忘抱怨:“下雨天,到处湿答答的,穿雨衣又麻烦。”她怀疑老妈存心算计她。
“后面巷底而已,走路去啊,撑那把五百万的大伞去。”孙母把会钱递给亚琍。
“才不要,俗毙了。”怕淋湿,亚琍换件短裙,打把碎花雨伞,趿着拖鞋出门。
谤据老妈的指示,潘太太家并不太远,拐过屋后的弯,经过二十几户人家就是了。
亚琍想了一下,既然都是巷底,她绕一下路应该也会到。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就好起来了。
外面的空气比家里好些,被雨水洗涤过的绿叶清清爽爽,显得格外翠绿,令人神清气爽。
“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你要相信,相信我们”亚琍心情大好,边哼歌边踢着从雨伞滴下的水珠玩。
玩得正兴起,一双脚停在她面前,挡住她的路,她只好停下来,考虑要不要好好问候对方。
“你在唱歌?那是什么歌曲?”费迪坎贝尔高兴的问。看见她,令他心生雀跃。
下雨天、没事天,同事们闲散的在工寮门口聊天,费迪则百般无聊的看雨景。
远远的,他看见亚琍撑着漂亮的碎花雨伞走过来,雨珠在碎花间跳跃,而她也顽皮地踢着跳下雨伞的水滴。行进间,碎花伞、短裙、黑发摇曳生姿。
一种心动的感觉在心中蠢动,还没确定这份怦然的来处,他已经冒雨站在她面前。
“连光良的,童话。都不知道,你在台湾真是白混了。”亚琍正打算好好嘲笑一番,心上突然发出警告讯号。
这声音好熟。
这里是眼睛往两旁瞄去,她什么时候走到工地了?她不是打算先去后面巷底缴会钱的吗?
这声音好像是费迪
亚琍小心翼翼的抬高伞,慢慢的抬起头目光才接触到他的下巴,又赶紧垂下头。
救人喔,真的是他啦!她的破锣嗓子有把歌唱得那么大声吗?她刚刚还说了很没礼貌的话耶!
老天爷,所有美梦全被她一手打碎了,她真想挖个洞钻进去!
就这样,亚琍用碎花雨伞把脸遮住,怔在费迪坎贝尔的面前,不知如何是好。
“我在台湾混得还不够久。”费迪不以为意的回答。
她好可爱,让他想跟她多说话。
“不是啦”他可以反唇相稽啊,干嘛自我嘲讽?先不客气的是她耶!
他附和她的话,让她觉得他不是自我放弃,就是很生气,所以她紧张起来。也就是因为如此,才让她抬起头来看见他在淋雨。
“啊,你怎么没撑伞?”雨是不太大啦,但他的衣服都湿了,她把伞举高,把他纳入伞下。
咱两人,作阵拿着一支小雨伞亚琍心中竟然响起老妈那时代的歌曲。
唉呀、唉呀、唉呀!她这样是不是太大胆了?
“谢谢。”费迪微笑着躲到她的伞下。真是个窝心体贴的小东西!
他举起另一只手,想把她搂到怀中来揉一揉,但一想到之前的经验,手硬生生的收回。
东方女子和西方女子不一样,他直接而赤裸的示好,已经吓跑无数人,这回要克制点、小心点。
“不客气。”亚琍的头垂得很低很低。
他们靠得这么近,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快喔!会不会被他听见啊?
“我来拿伞吧。”他太高,她撑得有些辛苦,他把伞接过来。
要怎样才能把这小东西留在身边呢?费迪坎贝尔心中升起这个空前的念头,于是动脑想出一计。
“我对这块土地所知有限,不知亚琍小姐愿不愿意当我的导游和顾问?”费迪礼貌的问。
这应该是把她留在身边最好的理由。
“啥?”亚琍惊讶极了,咽口口水问:“麻麻烦你再说一遍。”
老天,她的耳朵没有幻听吧?她现在不是在作梦吧?
她的形象不是全毁了吗?他怎么会对她做这提议?再说,他不是台湾人吗?
敝,怪到最高点?
如果亚琍留心一点,就可以从之前的事观察出他不太懂国语,只可惜她被迷昏头了,根本没注意到。
“不知亚琍小姐是否愿意当我的导游?”她毫不掩饰的吃惊表情好率直可爱,让他又想把她搂到怀中来揉一揉。
“好!”亚琍被自己响亮的回答吓一跳,这么大声,她真是丢脸。
全怪他太有礼貌、太有绅士风度,让她觉得不好好捉住他是她此生的遗憾。
啊,她的心跳到喉头来了。
“那就这么说定”费迪对她的爽快高兴极了。
“可是我要跟妈妈讲”现在是住在家里,可不是在宿舍,她起码要问过老妈,才不会被当成失踪人口。
“我陪你去告知伯母。”中文是这样说的吧?费迪认为这就是东方女子的可取之处,即使过了十八岁,仍对父母报告行踪。她满十八了吧?他猜不出东方女子的年龄。
“好。”竟然主动提议陪她去见长辈,亚琍觉得这世上没有比他更好的男孩了。
于是他们撑着同一把伞,边走边聊漫步回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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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家的电铃响起。
孙亚琪乖乖的去开门,一看是亚琍,嘴巴马上不高兴的翘起来。
“厚,你不会带钥匙喔!”故意找她麻烦也不是这样。
“不是啦,我带一位朋友回来。”亚琍的声音压得低低的。
本来打算和亚琍好好拌拌嘴的亚琪惊讶极了,这个孙亚琍被雨淋坏头壳啦?怎么变得这么文静有气质?
问题一定是出在她所说的那位“朋友”身上。
亚琪退后一步让亚琍进来,身体却好奇的往外伸。
哇塞!好俊的帅哥!
“妈妈!”亚琪忍不住朝里头喳呼,一会儿又顾虑起形象来“妈,孙亚姐姐带一个大帅一位朋友回来。”
死孙亚琍,到哪里去拐到这么个大帅哥?害她浑身不自在。
怕自己出太多洋相,亚琪干脆跑到后面去向母亲报告状况。
“那个是我妹妹。”一点气质都没有,害她难为情极了。
“她很可爱。”看她慌慌张张的样子,实在有趣。
听他这么说,亚琍心里居然升起一股醋味。
她怎么会这么无聊,吃自己妹妹的醋呢?真是太无聊了。
“请坐。”亚琍领他进屋,给他找来一双拖鞋“我们家有点乱”
费迪只是微笑,并环顾四周,他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一种高雅的风度和修养。
“唉呀,来了客人啊?”孙母听了亚琪的报告,眉开眼笑的跑出来。
一看到超帅无比的费迪,简直高兴极了,想不到她家亚琍眼光这么好,挑到了这么帅的男朋友,她也脸上有光啊!
“我家亚琍刚满二十二岁,大学才毕业一个多月,要这么早嫁,我实在舍不得,但如果对象是你的话,我一点也不会阻止”
费迪一楞一楞的,这位伯母讲话好快,他才听完“亚琍刚满二十二岁”这句话,她就把一串话讲完了,他的耳力根本跟不上。
“妈,你在说什么啊?”亚琍赶紧把满口胡言乱话的母亲拉到一旁“人家连朋友都还称不上。”
“就是这样才要多加把劲啊!”孙母根本就是故意的“我这丈母娘看这女婿很满意,不帮你追说得过去吗?”
“妈,不是那回事,他只是希望我当他的导游,陪他认识台湾。”亚琍赶紧澄清。
老妈说得这么直接,她会脸红的。
“认识台湾?亏他想得出这种好理由。”孙母拊掌而笑,这年轻人有创意。
“说不定他不是台湾人。”亚琍顺口说
咦,如果他不是台湾人,那他的绿眼珠就不是隐形眼镜的杰作,他的棕发也不是发廊的成品哇,这误会可大了!
如果他是台湾人,昨晚就不会为一个简单的日光灯和五金行阿伯搅和老半天哇,她被弄乱了!
“我去问问。”孙母对这长相俊美、身材高挑的“准女婿”有兴趣得很。
“妈,你别乱问。”亚琍心急地的说,心里实在怕老妈搞坏她的情事,但与费迪目光交会时,又勉强的报以微笑。
“你去准备茶具,去,去。”孙母怕亚琍碍事,遣她去泡茶,暗中又给亚琪使眼色“泡家里最好的那盒高山茶。”
“噢。”本来亚琍都会支使亚琪去做的,这会儿有客人在,那种戏码总不好上演,她只好摸摸鼻子去准备。
“这位先生怎么称呼?”孙母和亚琪分别到沙发坐下,孙母堆满一脸笑容问。
唉唉唉,他们孙家上辈子烧了什么好香,居然有这么帅的女婿人选?
“伯母可以叫我费迪。”这样回答没错吧?
虽然学过中文,中国字也认识不少,但是很多应答,他还是不会拿捏。
“费迪先生。”孙母愈看愈满意“不知你今年贵庚?”
“贵庚?”费迪皱着眉头,什么是贵庚?
太生活化的俚语,他听不懂太文言文的,他也听不懂;台语就更一塌糊涂,所以他真的很需要像亚琍这种懂英语又懂台语、国语的游伴。
虽然他可以去找伴游小姐,但他怕很多以伴游为名,行xìng交易之实的女人,因为那些人会令他倒足胃口。
“问你几岁的意思。”亚琪翻译“你不是台湾人吗?”
他看起来很有气质,说出自书香门第也没人会怀疑,但他怎么会听不懂“贵庚”这两个字?
再说,外籍劳工很少有这么帅的。
“我是英国人,来台湾才一个多月。”费迪坦白回答。
“啥?真的是外国人?”哎哟,他们家亚琍真高竿,钓到一个真的外国人啦!孙母笑得合不拢嘴。
“外国人来台湾通常都会去当外语老师,你从事的是?”这人到底是亚琍新钓到的,还是昨天令她神魂颠倒的那个?亚琪觉得一定要问清楚。
“在巷底的工地当工人。”费迪爽朗的笑了起来。
近三十年过着动用脑力的生活,从来没想过劳动可以享受流汗的快感,还可以训练肌肉尤其工人之间的不拘小节和豪迈,都是非常新鲜难得的经验。
“啊?”孙母和亚琪惊讶极了。
当辛苦的工人还可以笑成这样,未免太厉害了,亚琪算是很佩服。
泵且不问国籍,这孩子长得帅,肯吃苦耐劳,生性又乐观,实在很对她的味呢!孙母对费迪满意得不得了。
“但是这个月结束后,我想到台湾各地去看看,于是想请亚琍小姐当我的导游,所以特别来请问伯母。”“征询”两字他想不起该怎么讲,只好用“请问”两字。
“亚琍又不是专业人员,怎么当你的导游?”亚琪嗤之以鼻。
亚琍那家伙有多少斤两她最了解,连台湾总面积有多大,都回答不出来,还想当导游?
“没关系,我不介意这点。”费迪笑笑。
他才不在乎这种事,重点是他想要她在身边,这个理由就够了。
“亚琍才刚大学毕业,还只是个小孩,恐怕不会照顾自己”孙母饶富心机的说。
“伯母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她的。”费迪笑得自信。
“那就麻烦你了。”近水楼台先得月、日久生情,这会儿亚琍还怕嫁不了这个如意郎君?孙母高兴极了。
费迪正想说一点都不麻烦时,亚琍已切好水果、烧好水、整好茶具出来了。虽然前前后后只花了十分钟,她却觉得时间久得恼人。
“你们在聊什么?”亚琍微笑的把茶具和热水端过来,边用眼神瞪亚琪。
亚琪也暗中对她扮鬼脸。
亚琍把茶具放好,开始沏茶,不一会儿便茶香四溢。
那温雅细腻的手势、纯熟的动作、全神贯注的眼神,令费迪无法将眼光移开,心里激赏不已。
亚琍纯熟地把小杯子注满芳香的茶,客气地端到每个人的面前。
这些是爸爸教她们的。爸爸总说男人喝酒是为交际应酬,但喝酒实在伤身,要全家人学会喝茶和泡茶,日后不管会客或应酬,都很风雅。
费迪看得出奇,连小小的喝茶都有雅致的文化,真是了不起。
“请。”亚琍周到地向每个人邀茶,一副大家风范。
“请。”费迪也学着举杯来喝。
他学亚琍先把茶拿来鼻端闻香,这茶香让他觉得通心透肺,整个人舒爽起来,再学着轻啜一口,满口馨香甘甜,全身轻松起来。
“刚才说的那件事,不知伯母”费迪问。他不知道孙母方才的意思就是答应了。
亚琍是他有生以来第一个激赏的女性,心中直有“错过她,将会遗憾终生”之感。
“那件事”孙母想了想,决定逗逗亚琍“你真的确定要找我家亚琍吗?她学艺不精、家事不行,除了吃喝拉撒睡外,一无是处。”
“妈,哪有人这样讲自己女儿的?”亚琍不服气的翘起嘴来。
对女儿的意中人讲她的坏话,太说不过去了吧?
费迪倒只是微笑,因为孙母讲得很快,他听不懂。
“如果你真的要她,也不是不可以,算你一天两千块就好。”亚琍那又羞又气的样子,令孙母很乐。
“妈,你愈说愈过分,根本就是在卖女儿嘛,”老妈真是愈说愈不像话。
亚琪在一旁掩嘴窃笑。
“如果能把你卖给他,我倒是了一桩心愿,只怕他不要你喔。”
“人家还没有到那种程度啦。”
孙母的话让她又羞又气又烦恼。
到底她该怎样啦?愈喜欢他,就愈不知如何是好。
“总有一天会到那种程度的。”孙母哈哈大笑。吾家有女初长成,送个便当就钓到金龟婿,妙啊!
费迪只是微笑,他相信有亚琍在旁边,他很快就会熟悉台语和国语的。不是有人说了,想学哪国的语言,就和那国的人谈恋爱,而他期待和亚琍共谱恋曲。
孙母和亚琪故意糗亚琍,费迪则边试着适应她们的谈话速度,边品尝高山茶。
至于会钱,最后还是潘太大打电话来,才由亚琪碎碎念着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