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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在黄红色的云彩暮色中泅游着,像颗不合夏天时节的大橘子,在一望无际的天边,依依不舍的与大地告别。
相对于夕阳的悠闲,笔直的大马路上车阵壅塞,车子排放出的热气浮荡在空中,令街道上的影像变得模糊许多。
“我跟你说,人家要那只清朝的和阗青玉玉环喔!”成思玉娇滴滴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烨,你知道吗?我在台北市找了好几家玉器古董行,就是找不到那种颜色、那种质感的翠玉环,上次我去那问店,老板说什么就是不卖我,这回你一定要买到,当人家的生日礼物哟!”
面对这样柔弱而甜美的请求,手机这一头的庞千烨,却是依然冷着一张脸,头也不抬的看着放在膝上的繁重公文。“我知道,我会的。掰!”
女人的撒娇跟娇媚他见识过多少回了呢?虽然忘了,但他的感觉依然不变,那就是麻木、怀疑、不能相信。
在黄玲玲之后,他陆陆续续又跟几个富家千金交往过,成思玉便是其中一个。虽然才交往一个礼拜,但她长相美丽,又是立法委员的独生女,这层政商关系若是打得好,往后不管要做什么事情,总是方便许多。
只是
每当夜深人静独处时,他总觉得无法再相信任何人,是很悲哀的一件事情。难道真要将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带到自己的爱情上吗?
为何他可以预测市场定向,却无法看到自己的爱情未来?
庞千烨收起公文,松了松领带,问坐在旁边的李胜男“我现在还有多少时间?下个行程是什么?”
“接下来您有两个小时的自由时间,可以吃饭跟买成小姐的生日礼物,然后八点在千烛屋跟大业公司的人有约。”
“大业?”庞千烨挑眉,很快的思考一下后说道:“我记得公司跟大业并没有商务往来,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个约?”
“他们想跟庞氏集团一起合作台北车站的新世界商圈计画。”李胜男很快的说道:“三个月前,他们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终于得以辗转找上门来,说是希望庞氏集团在打造新世界商圈的时候,能找他们当合资对象。”
“是吗?”他冷笑一声,看向窗外。举目所见,一片金黄,看来圣洁又美丽;然而人心呢?他早就认定人只会互相利用罢了!
“对了,上次我跟成思玉吃饭,记者有拍到吗?”
“有的,我想应该很快就会被刊出来了。”李胜男必恭必敬的说道。
“记得要炒作得大一点,让大家都知道我跟成思玉在交往,我们这次新世界商圈计画可以围标成功,也是靠成思玉她老爸及那些立委的帮忙,你替我好好张罗她的生日宴会,务必要让成立委感觉我对她的女儿情深似海。”
政商本来就是一家,他对成思玉好,成立委必然也会帮助庞氏集团,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呢?
他的心在被黄玲玲背叛之后,就已经死了;既然死了心,何不把自己的爱情也当成是筹码来利用?
既然爱不了人,那就利用人吧!
“是是!”李胜男连忙应答。
这么多年来,人称1台湾商业巨子”的庞千烨所做的决策,总是能为庞氏集团带来上亿的商机跟财富。而在经过黄玲玲事件之后,庞千烨的桃花也从来没有断过,投怀送抱的女人越来越多
只是,为什么他总觉得庞千烨的脸上,露出笑容的时候越来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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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黄色的天光所笼罩的古董店门上,大招牌上写着“贝勒爷”三个大字,木制的雕花门面让人看不清楚里头的状况,两只大红灯笼高高挂,流苏随风摇摆,颇有思古之幽情;可惜高高吊起的“倒闭跳楼大拍卖”招牌,大杀风景,显示虚幻的风雅享受,终究还是敌不过现实的肚皮问题。
显目的车子停在闹区街角,庞千烨看一看手表,决定速战速决,好让自己能多出点时间休息,以应付大业公司那些人。
没走几步,突然“贝勒爷”的雕花木门被打开来,一个娇小的身影倏地冲出来,他煞车不及,硬是跟她撞个正着
“啊!”撞入他怀中的纤细人影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呼,一头黑色波浪鬈发在动作的带动下荡漾出一抹发香。庞千烨下意识的接下了这个意外的拥抱,同时锐眼看到一个浅绿色的盒子从怀中女孩的手中滑落
“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庞千烨一声轻呼,左手将浅绿色的盒子接个正着,右手揽住那名女孩的纤腰,顺利的解决了女孩的困境。
痛痛痛痛~~她今天怎么这么衰啊!早上才在公司滑一跤,傍晚竟又撞到一面铜墙铁壁!早上那回还能算是自个儿运气不好,双脚打结,可这会儿是哪来的冒失鬼杵在路上?
心头一把委屈的怒火熊熊燃烧,郝诗斋揉揉撞红的额头,仰起头正准备开骂,却没想到看到的是--
一个王子!
郝诗斋眨了眨眼,再揉了揉眼。在看到庞千烨后,她全然忘了自己本想给这个走路不长眼的家伙一顿好骂,只是死盯着眼前的帅哥不放。
晚霞余晖晕染上眼前高大的身子,她感受得到正包裹着自己的怀抱,是那么强而有力,一张媲美模特儿的脸庞距她如此之近,近到她甚至可以看到那双深邃的眸子中,自己吃惊的表情。
这个冒失女孩看起来就像是个提早出来游荡的小女鬼!
庞千烨的眼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她。怀里的女孩儿柔柔软软,那纤腰像是只要再多使劲一些,就要断了似的
这真的是个人吗?纤细得让他突然有种冲动,想把她小心翼翼的放进口袋里藏好。
她的美丽让人惊艳,一身雪白的洋装,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朵白木棉花,说不出的清丽。
这时,郝诗斋终于抬起头来,两人视线相对,瞬间两人之间彷佛有某种电流闪过。
“谢谢谢你!”
庞千烨还沉醉在自己的思绪里,郝诗斋却已比他快一步回神,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懊死!振作点啊郝诗斋!你又不是没看过男人!
郝诗斋在心里暗暗的骂着自己。为什么这面铜墙铁壁竟能让她心中小鹿撞死了好几只?她居然长到二十几岁,才知道自己有花痴症候群?
不过,这世界上真的会有那种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王子吗?不可能的!
“你的盒子。”
就在她心头小鹿仍在持续“撞墙自尽”之际,这位王子已将接到的盒子交给了她,低沉的嗓音教她心中悸动不已。
接过盒子,郝诗斋才渐渐恢复理智--对厚,自己此行的最重要目的,就是买回妈妈的遗物。好不容易才将它买了回来,接着得去袁满意她家好好谢谢她才行!
想到这儿,她微微弯腰,轻声又说了声“谢谢”随即疾步跑开,不敢再多瞧庞千烨一眼。
而直到郝诗斋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外后,庞千烨这才收起心中那股莫名的失落感,推门进入店内。
店里十分整洁,朱红色的陈旧家私整齐的摆放着,就连打包用的纸箱都整齐的堆放在角落,看起来似乎已经打包得差不多了。
“欢迎光临!”店员抬头望了庞千烨一眼,随即又埋头整理屋内的东西,灯光底下的他,衬衫明显已经汗湿了一大块。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努力的叫卖着“参考看看喔!我们现在正在大拍卖!”
庞千烨四处打量着,寻找玉环的芳踪,开口问道:1请问一下,你们有在卖玉环吗?”
“玉环?”店员马上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后,只见几只红色、白色的玉环躺在柔软的白色丝布上,发出温润的光泽,却唯独没有绿色的玉环。
“这些是我们店里的好货,有和阗白玉也有缅甸玉,都是清朝时期的真品。如果客人预算方面有问题的话,我们也有仿做的,玉质、雕工都不差,送礼自用两相宜。”
“没有绿色的吗?”庞千烨皱起眉头。他记得成思玉要的是只翠玉环。
“刚刚有位小姐买走了耶!”店员抓抓头发,露出为难的笑容“那只玉环是清朝的和阗青玉,本来是我们店里的非卖品,现在因为老板过世了,本店要结束营业,所以才那位小姐好大手笔,一下子就出十万块买走了!”
“哪位小姐?”该死,他晚了一步。
“就刚刚那位长头发,穿着白洋装的漂亮小姐”
店员话还没说完,庞千烨已经冲了出去;可是平静的街道上,早已不见郝诗斋的踪影。
懊死!现在他该怎么找到那个小女人?又该怎么安抚成思玉?
就这样,两条原本不该有交集的平行线,在这个夕阳西下时分交会,成了两人生命中另一个全新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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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星点点,月牙再现。距离闹街不远的袁满意家中,除了孩子的哭闹声,还多了阵阵开心笑语。
“嘿嘿嘿~~”
郝诗斋缓缓的将翠玉环从盒子里面拿出来,套在自己的左手腕上。
妈妈的遗物总算回到自己身边了,戴着这只翠玉环,就好像妈妈还陪伴着她一样
“开饭啰!诗斋~~”袁满意大声唤她下楼用餐。
“哦!好,我马上来!”
暖暖鹅黄色灯光下,古朴的木头大圆桌上摆了好几道菜肴:红烧狮子头、清蒸鲈鱼、凉拌嫩笋、炸乳鸽、排骨玉米汤全是袁满意的宝贝老公泰尚煌的拿手好菜。
“哇!/泰大哥的手艺真是太棒了!”
郝诗斋握住筷子,闭上眼睛,用力吸了好大一口气。自从搬出朱天财的家后,她每天都忙碌得不得了,总是有一餐没一餐的吃,相较之下--
哦~~这里真的是天堂啊!这种香味,比任何一种品牌的香水都还要吸引她。
对她来说,这儿简直就是她的肚子跟心灵的补给站!
“诗斋啊,你确定不搬过来跟我们住吗?”
袁满意抱着刚出生的小女儿,缓缓在餐桌前坐定,体贴的老公马上递上一副碗筷,碗中满是鱼肉菜肴。“你瞧瞧你,几个月没瞧见你,竟瘦成这样!究竟你姑丈是怎样虐待你的啊?”
“没啦、没啦!”怕满意担心,郝诗斋故作轻松样,挑着菜猛扒饭“你又不是不知道,公司每到了夏天,就要忙着下半年的预算大会,工作难免忙一点啦!而且我自己一个人住得挺好的,会自己调适过来的啦!”
“可是你早上不是说有人打电话騒扰你吗?”袁满意夹着菜,一面担心的说道:“你一个女孩子住在外面太危险了,而且你老是迷迷糊糊的;反正我家还有一间客房,你搬来跟我们住嘛!”
“不用、不用!”
郝诗斋连忙摇着脑袋,像支节拍狂乱的波浪鼓,原本努力加餐饭的小脸猛然抬起,粉嫩的脸颊上黏着几颗米粒“我现在这样真的很好,我喜欢过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
袁满意夫妻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认识郝诗斋这么久了,自然也都明白她的个性,泰尚煌最后只好打圆场说道:“好吧!那你自己要小心一点喔!如果真的撑不住,欢迎你随时来我家。”
郝诗斋笑得眼儿弯弯,感激的说:“谢谢泰大哥!”
唉!她真的明白袁满意夫妻都是好人,但是总不能每次有危险、有困难,都要他们帮忙吧?这回妈妈的遗物也是因为他们肯先借钱给她,才买得回来;如果真的搬到他们家,到时就真的是一辈子都还不完这份恩情了!
况且,她已经受够这种总是要人家帮忙的日子了。小时候靠姑姑是逼不得已,长大后若还是得靠袁满意,那她不就永远都摆脱不了寄人篱下的生活?
不过,才说了被騒扰的事情,满意就已经这么担心,如果再告诉她高跟鞋也常常被破坏、贴身衣物常常会变成性感内衣
不行,就算騒扰事件不断,屋子又小,但是她还是可以克服的!
“铃~~”
正当郝诗斋下定决心要奋发图强时,突然间,放在小包包里的手机响了,她连忙放下碗筷,拿出手机。
“喂?”
1诗斋~~你跑去哪了?”
朱天财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怒意电波刺得郝诗斋浑身冒冷汗“姑、姑丈我现在在满意家吃饭,有什么事吗?”
“还问有什么事?”电话那头的朱天财吸了好大一口气,然后倾力吼出声音“你下班就下班,干嘛连今天我要用来跟庞氏集团谈生意的资料也统统带回家?”
“ㄟ啊!”郝诗斋杏眼转了一转,连忙翻开包包旁边的文件夹,里头的确有跟庞氏集团相关的公文。
“啊什么啊!快给我坐计程车过来!我们在西门町的千烛屋,快点过来!”
朱天财的声音像机关枪一样,从手机那端不断的扫射到她的耳膜,逼得郝诗斋只得将手机拿得远远的,以免在还没将资料送达前就变成聋子。
“姑丈,千、千什么”
她被吼得眼冒金星,还来不及听清楚朱天财的命令,电话竟已经被挂断。
完了!这下该怎么办?
“千烛屋。”
泰家夫妻异口同声的替朱天财重复了一次地址。
“哦!那我马上去。”
郝诗斋放下碗筷,开始包袱款款,嘴里咀嚼着美食,一面还不忘跟泰尚煌和袁满意道别“ㄟ~~满意、泰大哥,抱歉喔!我去送公文了。”
“有这么急吗?没听过吃饭皇帝大啊!”袁满意皱起眉头,1诗斋,你坐下!吃完我叫泰大哥送你去。这个朱天财真的太过分了,看我明天收假回去上班后怎样修理他!”
“不、不、不!我赶时间啊!你别跟他冲起来,你明天回来就是我最大的福气,这样我就可以不必再跟姑丈坐在同一间办公室里了。”
只见她再扒了几口饭,眼儿还依依不舍的看了桌上才吃到一半的美食一眼“八点庞氏集团跟我们约在千烛屋,这可是我们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机会,要是搞砸了,我一定会被姑丈骂。总之,我先将资料送过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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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台北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可惜天公不作美,夏天的夜里风雨降临,一点一点沁凉的雨水滴在仍残留白天烈阳余温的柏油路上,顿时另外一种湿润的美感蒙胧了路上的街灯跟车阵。
坐落在繁嚣糜烂的西门町的千烛屋,是间独树一格的pub。不但请来法国设计师设计出一套都会与艺术相结合的人文餐饮,更以大片大片的彩色布幔作为设计重点;其中最令人瞠目结舌的,是运用了大量的蜡烛跟水晶吊灯,营造出一种炫丽迷幻的迷人气氛。
店内除了有独立的餐饮区跟跳舞区外,后面一间间的包厢里,柔软的大床取代了传统桌椅,而充满中国风的摆设,则让客人有种彷佛回到家里的舒适感,可将老、中、青三代的消费族群一网打尽。
只是对于现在的郝诗斋来说,却是半点吸引力都没有。
站在千烛屋的大门外,她深吸一口气,再揉揉自己的眼睛,然后一手抱着那份庞氏集团的相关文件,一手握住那只翠玉环,祈求过世的母亲能保佑自己这次不要搞砸
“呦~~这不是小诗诗吗?”
就在她才刚鼓足勇气要推门进去时,突然门先开了,音量惊人的庞克音乐随即迎面袭来,同时一个穿着时髦、抹着发油的年轻男子从店内走出,样子虽不算丑,可语气十分轻佻。
“哎呀,真的是你耶!好久没来千烛屋了!”男子一面露出微笑,一面展开双臂向前,作势要拥抱她。
“ㄟ~~君子动口不动手喔!我们认识吗?”听到这名男子这么亲密的叫着自己的名字,郝诗斋先是脸上浮现三条斜线,接着马上像触电一样跳开来,倒退三步。
“小诗诗,你太不够意思了吧?我们可是有跳过贴面舞的交情耶!”
“什、什么贴面舞?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平常休假根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算有时间也只会睡觉补眠,哪来这么多时间来这种奇怪的地方?”
老天爷,她可是良家妇女耶!
“ㄟ~~看来那天你酒真的喝多了,酒醒后就翻脸不认人啰!不过没关系,我会让你想起来的!”
男人脸上挂着微笑,继续往郝诗斋的方向前进,吓得她东闪西闪,嘴里还不断嚷嚷着“你认错人啦!”
“你别走啊!我们上次没聊几句,你就给我落跑了”
“我根本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
我的天啊!她怎么会这么多灾多难啊?先是在袁满意家,还没享受轻松的气氛多久,就接到朱天财的索命夺魂call,叫她来这个什么千烛屋,害她被这种登徒子调戏
突然,郝诗斋眼尖的发现到一个好机会,马上趁着对方一个不注意,从他身旁闪过,冲进店里,但迎面而来、震耳欲聋的热门音乐,和店内闪烁不定的灯光,让她一时间看得眼花撩乱,招架不住。
“啊!”她忍不住惊呼起来。
怎么会有这样的世界啊?
灯光闪烁个不停,热门音乐轰轰作响,打在耳膜上,雷霆万钧;舞池里的舞客无下尽情摇摆身体,进入浑然忘我的境界。
不曾接触过这种场所的郝诗斋,简直快要停止呼吸,双手紧紧抱住四四方方的文件夹,眼儿四处打量--她记得会议上似乎有说过地点选在千烛屋后面的包厢;但问题是,她要怎么穿过这么一大群疯狂摇摆着身体的魑魅魍魉,达阵成功啊?
嗯?有了!那个白色的大烛台下,有个箭头指向后面的包厢。
废话不多说,只见郝诗斋马上步上走道,想快速通过舞池,到达那个烛台下箭头所指的包厢入口
一步、两步、三步
眼看就快要到达烛台那儿,她却突然开始感到头晕目眩起来。
怎么回事?
郝诗斋靠着墙,努力在心中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在这个地方倒下来;可是却无法阻止视线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