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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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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烟袅袅升起。

    凑齐七七四十九种珍稀难寻的奇花异草,再命人快马加鞭至深山中取来源头泉水,煎熬足足十个时辰,配合针灸与按摩,在曹孟轩的周身大穴灸敷住,木荨织不眠不休待在榻边观其动静。

    七天过去,凝滞在他印堂处的黑色煞气渐渐散去,衰败的面孔正一点一点恢复血色,气息平顺,梗碍在五脏六腑的毒素也被全数逼出。为了专心一致地替曹孟轩治疗,房内除了燕雪娘进出,就没再让任何人打搅。

    焦急等在轩昂园外的蔺明争与曹氏母女,因为不知道情形如何,只能祈求过程一切顺利。

    终于,就在第九天的清晨,曹孟轩从漫长的昏迷中醒来了。

    听着一声声切切的呼唤,沉睡太久的眼睛疲困的睁开又闭上,感觉爱妻的手正紧紧握住他的,湿湿的水珠滴在手背上,他再度张开颓弱无力的眼皮,总算看清楚爱妻那布满皱纹与泪水的脸庞。

    “娟容”

    曹夫人激动得泪流满面,悲喜交加之余,饱受煎熬痛楚的一颗心总算得到了救赎与释放。

    “爹!你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这明明该是个开心的时刻,但曹影倩还是忍不住流下了酸楚的眼泪,站在母亲身侧哭花了脸。

    “倩儿”扯着又干又涩的喉咙,曹孟轩望着围在床边的人一个个喊着,目光定在女儿背后的男子身上。“明争”

    “义父,都没事了,你别说太多话,得好好休养才行。”连他的眼眶也红红的,只能强自镇定的忍住泪意。

    “够久了,”曹孟轩露出一抹温暖的笑容,刻满皱纹的脸上已是云淡风轻。“我休养得已经够久了,能再看到你们,是老天爷给我最大的福报。”

    “爹,你肚子饿不饿?我吩咐厨子煮点粥给你吃好不好?”曹影倩胡乱的抹揩泪水,幸而今天素净着一张脸,才不至于弄花了脸。

    曹孟轩轻轻的点了头。“当然好,我都快忘了食物的味道。”

    “哎呀,我看用不着吩咐他们,我亲自为爹爹煮粥。”高兴之余,曹影倩抡起袖子便往外走。

    来到偏厅,一脸疲惫的木荨织拦住了她。“大小姐。”

    “木姑娘!”见着她,曹影倩万般感激的拉住她的手,就差没跪下去磕头。“谢谢你医好了我爹,我们曹家上下全都愿意为你做牛做马。”

    “先别说这些,”她勉为其难的摇头苦笑。“你爹身体很差,在吃的方面得多费点心思,除了那些个滋补养身的汤汤水水,米粥也要尽量炖煮稀烂,尽量以流质为主,调味愈精简愈好,懂了吗?”

    “嗯,我懂,我会注意爹的三餐,让他很快可以健健康康的下床走动。”

    “那么你去吧。”

    在曹影倩离开的时候,蔺明争原想找机会让义父认识木荨织,还在思忖当时,曹孟轩又喊到他的名字。

    “明争哪”

    “义父,”他大步一跨来到床沿。“您还有什么事要吩咐的?”

    “这事我挂念已久,不快些解决不行,”曹孟轩伸着瘦骨峡胸的手,蔺明争连忙握住。“你和倩儿的婚事”

    “义父!”光听这开头就令人胆战心惊。“这事以后再说,好吗?”

    “不成、不成,”曹孟轩固执的摇头。“我就这个心愿没完成,一旦你们成亲,我即使是死也毫无遗憾了。”

    “别说这样的话,何况义母还需要您,大小姐也需要您!”

    “是啊,这节骨眼说这些干嘛呢?”擦干眼泪后,曹夫人温柔而细心的拨着丈夫的额发。“他们俩都不急,你别担这个心。”

    “倩儿不小了,我也才这么个女儿。明争哪,义父从未要求你什么,但倩儿这颗心你是明白的,我若不为她作主,还不知这事要拖延到几时。”

    “义父,您的身体尚未痊愈,先别为这些事忧愁。”他说不出口自己爱的并不是曹影倩,毕竟这么多年来,义父一心要撮合他们俩,也认定了这是最美好的结局。

    “那么你答应我,绝对不会负了倩儿。”

    “这”曹夫人看得出蔺明争的心不在女儿身上,他中意的是外面那位女恩人,她忖度着不知该不该说,这对丈夫而言,肯定是个不小的打击。

    唉,现下这情形,还是别刺激他,等他身体完全康复了再说。

    “明争,你就答应了你义父吧,免得他又睡不好吃不好。”曹夫人一叹。

    蔺明争的心中天人交战,百般挣扎究竟要不要作出承诺,好让义父可以安心养病。然而义父好不容易才清醒,他怎能在这时候言明自己的立场,而让义父伤心?

    但,一想到木荨织夜以继日的救治义父,不曾躺在床上好眠,那疲惫憔悴的身影,又怎不令他心疼难当?

    “明争,难道你不想娶倩儿吗?”见他犹豫半天,曹孟轩瞪大眼,一时动气,捣着胸口咳嗽起来。

    蔺明争犹若惊弓之鸟,义父这么一咳,再执着的儿女私情也得暂抛脑后。

    “没有的事!”为了安抚义父,他战战兢兢又言不由衷地答。“我当然不会负了倩儿妹妹,请义父放心吧。”

    他再咬了咳,虚弱的抬起眼皮。“真的?”

    “真的。”

    在得到蔺明争的保证后,曹孟轩总算放下心中大石。轻吁一口气,顿了顿,忽尔忆起什么。

    “对了,你们是如何解了我身上这毒?”

    这问题来得太晚,蔺明争无心解释,只要他先好好休息,待往后会仔仔细细告诉他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眼角瞥向偏厅,她已经不在那儿了。

    他想,她是听到那些话了。

    大雪过后,漫山皆白。

    层层愁云深锁住蛾眉,一圈一圈的黑影缚住眼眸,忧愤缠上脑袋里每个思绪,她郁抑难欢的倚在窗台前。微微仰首,凝神注目那澄澈宛若碧绿湖面的万里晴空,眺望着一座座不知名的山脉峰峦,当她收回视线转而停驻在庭园里的雪白景致,蓦然察觉园中雪地上有足迹踩过的迹象。

    霍地撤过脸,蔺明争竟像尊雕像似的杵在身后。他深深地、定定地注视着她,那俊朗玉立的脸孔,辗过深沉的歉疚与不忍。

    “你怎么在这里?”她无措地退后一步,背脊抵住了窗台。

    “我来道歉。”他轻轻地说,同时挪动步履靠近她,心疼地捧起她瘦到凹陷的脸庞,细细端详着她眼底的苦涩与落寞。

    黯下眼睫,她没说话,只是静静的任他将自己拥入好温暖、好有安全感的怀抱里,贪婪地独享这一切。

    “等义父的身体整个康复,我会让他明白我真正要娶的人是你。”摩挲着她细滑双颊,她飘散未绾的发丝搔得他有些儿痒,他微微俯身与她平视,对于她此刻的温驯平静有些不习惯。“怎地不说话?”

    垂下的羽睫掩饰了所有哀怨,她的声音听来软弱无力。“还能说什么?”

    “说什么都好,我想听你说说话。”

    然而她还是默然无语,倔强的紧抿着唇瓣。

    “你在怪我吗?”

    很轻很轻的摇了摇头。事实上,她一点也不晓得自己该怎么做才好,如果多说了什么允诺的话,只让事情加倍复杂。

    他凝重的拉着她的手坐到圆凳上,按住她的肩膀。“荨织,我一点都不清楚你心里在想什么,可不可以请你告诉我?”

    寂静无声的僵持好一会儿,木荨织惆怅百折的苦涩一笑。

    “到最后,我还是孤单一人。”

    “不许这么说!”他不悦的薄斥她。“我说过不会让你孤单一人,你难道信不过我吗?”

    抬起脸,她淡然反问:“那么,你是真心爱我吗?”

    “我以为‘爱’这个字无须挂在嘴边,只需用行动表示你便感受得到。”没被她单刀直入的问题给吓到,他发自内心的真诚回答。

    “你只是想报答我吧?救了你、救了你义父,”她努力不让自己的语调上扬。“但我想咱们也算扯平了,你和大小姐冒险闯入司徒府救我,杀了司徒靳,我们已是两不相欠。”

    “就算你没有欠我,但我还是欠了你许多。”

    “欠我什么?”

    “欠了你完整一个家。”

    她深受震动的瞪大瞳眸,脑门似被人敲开一个大洞,冷风灌了进去。

    “一个家?”

    “是的,我要给你一个家。”为强调自己的决心,他微笑着再道:“就在绝世谷,过着只有咱们小俩口的单纯生活。”木荨织难以责信的倒抽口气,对他的话感到极度不更实。“你要舍弃曹老爷养育你二十五年的恩情?你要丢下这里的人事物,跑到山里和我共度一辈子?”

    “再难割舍也得割舍,我背负了太多太多恩怨情仇,如果每件都得兼顾,恐怕得将我分割成好几部份。”

    “不,”她心慌意乱的摇头。“我不能嫁给你,我情愿一个人孤单的生活,也不要从他们的手中将你抢走。”她不愿当个罪人,宁可孤独到老,也不要让曹家每个人都怨她带走了他。

    “我们已经是命运共同体了,你不嫁我,还能嫁给谁?”他面有愠色的加重搁在她肩上的力道。“我是这么的认更看待我们之间的事情,为什么你要一味逃避?作这种无谓的牺牲?”

    “我”她辩不过他,何况她说不出“我对你根本没感觉”或者“你别再自作多情”那种话来自欺欺人。

    “好了,先别回答我,我想你也累了。”这会儿反而怕她说了什么难入耳的话,蔺明争矛盾的甩头轻叹一声。“你好好的休息吧,明天我还得带你去见义父,希望你能有心理准备。”

    她没答腔,听他的话乖乖上床睡觉。

    她确实是累了,而且是心力交瘁,这一躺下去,应该会很好睡吧?

    暮色西渐,屋柱悬挂的烛芯散发出鹅黄色的灯光,温馨暖和的气氛恰与屋外的寒雪梅景迥然不同。

    一身碧绿色的缎子懦裙,曹影倩腰肢款摆地来到轩昂园,手捧托盘,上头摆着一只白玉碗,笑意盈盈,姣好的瓜子脸上素净似瓷。丫环梦梦则在身后亦步亦趋,生怕小姐端着东西一不小心绊倒。

    “爹,我亲自给您炖了莲子木耳庵仁粥,您快尝尝味道如何。”进入内房,曹影倩殷恳地喊道。

    “没想到爹躺在床上这些日子,倩儿还学会了煮粥,确实是到了嫁人的年纪。”背靠鸳鸯枕的曹孟轩,甚感欣慰的点头笑说。

    “爹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是碗粥嘛,瞧您扯得这么远。”曹影倩啧怪的在床榻边的凳子坐下,曹夫人也随后入内。

    “不远不远,能让你有段好姻缘作为归属,是爹最大的心愿。”不过两天的光景,曹孟轩的脸色已显得十分红润,睡得好、吃得好。而且蔺明争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以往惶恐生命遭受威胁而担惊受怕的日子,总算是过去了。

    “爹嫌我老了嫁不出去吗?您开口闭口就非提这事不可。”她嘟起嘴不满地抗议。

    “就是说呀,”曹夫人神情愉悦的坐在床尾处的床板上。“在咱们京城,倩儿的美貌可也排名在前十位呢,上门求亲的俊鲍子不知多少。”

    “但倩儿只钟情于明争,不是吗?”曹孟轩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曹影倩的表情在短短一瞬间掠过无奈的心伤,她强自振作的维持笑容,不让人瞧出她心里难过。

    “爹在胡说什么,人家和明争哥就像亲兄妹一样,没旁的意思。”

    “你这傻孩子,爹是看着你长大的,会不晓得你的用心?”曹孟轩笑呵呵地道。“你放心,这事爹已经和明争商量过,他也亲口答应了我,等我身体好起来,便替你们俩完婚。”

    “爹说什么?”曹影倩错愕的僵在原处。

    就怕女儿无意间泄漏真实情形的曹夫人,急忙撞了撞肘,接过意仁粥说道:“这事不急着谈,粥快凉了,先让你爹喝完这粥再说。”

    “嗯。”丫环梦梦也在此时发现蔺明争与木荨织已经来到偏厅。

    “明争少爷、木姑娘。”她急忙躬身行礼。

    臂望这和乐融融一家团圆的幸福情景,木荨织着实动不了脚步往里头走。

    她的犹豫不决全看在蔺明争的眼里,于是不着痕迹的在她耳畔轻轻喊道:“走吧。”

    曹影倩见他们来了,也急忙让出位子,硬是挤出亲切可人的笑容。

    “木姑娘,你总算来了,我爹一直挂念着要见你呢。”

    在众人的目光中,木荨织生硬的屈膝微礼。“民女木荨织向曹大人请安。”

    “木姑娘千万别多礼,快快起来吧。”曹孟轩连忙说着。

    木荨织站直身子,缓缓将脸抬起,清雅秀逸的面容上没什么表情。

    尽管她神色冷淡,但曹孟轩并不介意,仍是诚心诚意地说道:“老夫这命若非木姑娘费心施救,老早一命呜呼归西去了。”

    她只能点头致意,嘴巴里说不出好听的客套话虚应一番。

    “没想到木姑娘还后般年轻,我想应该是尚未许配夫家吧?”

    她柳眉微蹙的回答。“是的。”

    “无论如何,您大可安心在这儿住下,咱们府里就嫌人少不够热闹,木姑娘若愿意,老夫还可帮您相个好人家”

    “爹,您怎么开口闭口都要提这个!”曹影倩尴尬的急忙岔话,生怕引起木荨织的不悦,她的脸色已经够难看了。一谢谢曹大人的好意,民女心领。”木荨织扯动嘴角,不自在的勾出一道浅浅弧度。

    “既然这样,木姑娘接下去有什么打算没有?如果想在城里开间葯铺子行医,老夫可以帮忙。”

    木荨织若有所思的轻瞥蔺明争一眼。“再看看吧,往后的事,都尚未作决定。”

    “这样啊”曹孟轩颇觉惋惜地叹息。

    “那么,民女就先告退了。”

    曹孟轩知道她无心与自己交谈,多少也看得出她神情凝肃,似是心事重重,于是便不多作挽留。

    木荨织一走,曹孟轩望了望每个人,总觉得大家表情都怪怪的。

    “你们怎么了?为什么每个人都不大对劲?”

    曹影倩无言的与蔺明争对望一眼,又各自惆怅的掉过头去。

    “明争哥,木姑娘看起来好像不大舒服的样子,她这些天也没吃多少东西,说不定是累坏了,你最好去看看她。”强忍着心中痛苦,曹影倩善解人意的适时解围,让他得以脱身。

    “真是这样的话,那可怠忽不得。虽然她自己本身就是个大夫,不过,还是得关心关心,看她是不是有哪里觉得不舒适。”曹孟轩拧着眉急忙附和。

    “既然如此,我这就去看她。”

    临走前,蔺明争深深地再望了曹影倩一眼,知道她已做出退让,当下不再踟躇,转身匆匆地离开轩昂园。

    行走在两旁高悬圆纱灯笼的蕉廊上,他的视线落在右方,一座被大片疏林环绕的独栋楼宇,房内的烛火已被吹灭,从外头望进去,里头似乎暗黑一片。

    到了楼阁前端,深吸口气,平心静气地伸手敲了敲门板,过了一会,他志下心不安地直接推门入内,在黑暗中辨识方向,快步走往木荨织休憩的房间。

    他的呼吸紧窒,心里头七上八下,就怕她意气用事甩头离开这里。

    房间同样静穆得没有半点声响,只听得到自己细碎的脚步声。

    “荨织?你还在吗?”即使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但,他却忍不住牙关颤抖,掌心冒汗,情绪激动。

    存在他们之间的这段感情,附带了太多太多恩怨,牵连了太多太多情仇,从相遇、相识、相知、相惜,每个阶段都不曾明朗化,但他知道自己已不能失去她,他是真的要给她一个家呀。

    但为什么她不要?为什么?

    想到这里,他惶恐的摸索着来到桌边,想将烛台的火点燃,没料到这个动作让平静的夜起了波澜。

    “不,不要点灯!”背后猛地传来木荨织的吼叫,他像烫到般急忙回过头,看到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的窝在被子里。

    “荨织?”一边迅速将烛火点上。

    “你走!我要休息,我不想看到你,”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还记得活在绝世谷的她,骄傲、自负、洒脱、愉快,如今却被这爱情折磨身心,变得软弱、无助、孤单。她明明可以潇洒地离开这里,但她却提不起勇气,尤其在他说了那样的承诺之后。

    这时,蔺明争神色激动的冲到床边,试着将她从被褥中拉出来。“为什么躲在里头?你想闷死自己吗?”

    “你走开”挥舞着双手,她无力的喊着。

    她觉得好累好累,爱一个人竟需要耗费这样大的力气!

    她挣脱不了他蛮横的拉扯,硬是被拖出被窝,落入他厚实的胸怀。

    “没有必要这样的,荨织!”凝满痛楚的声音出现耳畔,安慰着她不安的心灵。“这事很简单的,不是吗?你不该想得复杂,爱一个人本来就很自私,我会和你一起离开这里,你只要信任我,给我时间,那么,所有的痛苦挣扎就不会存在的。”

    “我做不到。”只要一想到曹孟轩那张殷切的脸,和曹影倩那张若有哀怨的脸,她就觉得自己不该存在,不该破坏这原本注定好的一切。“曹大人会收你为义子,就是想让你娶了他女儿,顺理成章的继承曹家产业,你再怎么说也不能丢下这些,只为我这个无家可归的可怜女子!”

    “你错了,我和你一样无家可归,这里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二十五年前就已付之一炬,所以我要和你一起建立属于我们的家,一个单纯、没有纷争的天地,难道你不想吗?”

    “别说了别再说了”

    她哽咽地钻进他怀里低声抽泣,一颗颗晶莹宛若珍珠的泪水滚下衣襟,滚进他的心怀里连成一串。

    她怎么可能不想和他共度此生,怎么可能舍得离开他温暖的怀抱,怎么可能独自存活在这寂寞世间怆然行走。

    但是,一想到曹氏二老会是多么失望伤心,他未来的大好前途更因她而毁,她就无法狠下心来带走他。

    “你是爱我的,不是吗?”炽热的眼在忽明忽暗的微光中显得闪亮。

    “但我不值得你牺牲一切跟我走。”她哀戚欲绝地死命摇头。

    “除了你,没有任何人值得我牺牲。”

    “我”

    一辈子的时间如此漫长,万一他要是后悔了,她会更加无法承受。

    忽觉一股温暖环上腰间,她全身一颤,发觉他将她密实紧搂在怀中,两人亲昵贴近毫无缝隙。咬紧牙关,她闭上了眼,本能地将双手轻轻攀上他的肩头,意识到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脸上泪痕狼借,长睫毛在水气的浸润下,显得莹莹然、幽幽然,怯懦的轻轻翕动着,温润的肩颈泛着红潮,他动容而心疼地俯下头,将唇覆上她苍白干涩的两片唇瓣。

    灼烫的体温穿透衣衫温暖了她冰冷的身子,淡淡的男性麝香密密缚裹住她脆弱的感官,随着他呼吸的节奏而阵阵火热。

    只觉得燥热无端生出,原始的渴望在体内蓬勃发展,那陌生异样感左右了她的理智,她颊如霞云,身如火烧,却不忘真情回应。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粗壮臂膀揽着她的腰,一只笨拙手掌解不去她襟领钮扣,只好战战兢兢地上下摸索着。

    她抬起脸来眨眨雾气的澄眸,努力把女性的矜持娇羞摒除眼底之外,鼓起勇气拉开他的手,抿了抿唇,在他的目光中一一褪去袍衫与长裙,最后只剩一件粉红色肚兜与亵裤。

    她解掉了外在衣物,也解掉了内在伪装,柔情似水地深深凝望着他,看见他眼底的惊艳,也听见他唇边情不自禁的惊叹。

    “荨织,你好美”

    “比曹影倩美吗?”止不住女人的小小妒意,她任性地问。

    他的手指划过她美好的肩颈,驻足在那处烙有紫色胎记的地方,眸光热切的凝视,连声音都沙哑难辨。

    “那当然,因为在我心底,你才是最美的。”敛住剩余词句,他的手抚触着那道闪电纹路,转而在她耳畔缠绵低语,温热的气息扑到她的耳边,留下令人晕眩的幻觉“我爱你,荨织”

    他突来的告由使她心跳,使她悸动,使她内心深处泛起一阵酸酸楚楚的痛楚与柔情。

    爱?

    是的,她也爱他,说不出口的爱意,比他的更为浓烈。

    两心相倾,呼吸交叠,浓情温度上升,热气氤氲整个房内。屋外下起绵密雪花,黑压压的夜里失去月光映照,却将勾起更多的浪漫呢喃。

    “小姐”

    看着小姐眼眶里不断翻涌出来的泪花儿,丫环梦梦也难过得鼻酸,生怕自己劝慰不成还跟着一块抱头痛哭。

    “小姐,咱们回房了吧,明争少爷他今晚肯定是不会出来的。”站在临近金王阁的蕉廊昆端,她心疼地忙替主子拂开发上、肩上、身上的冰冷雪花,将身上的毛裘束紧,自己则不断地原地踏步,冷得哆嗦不断。

    曹影倩伤心欲绝地望着金玉间的园林,雪肤早被寒风冻成惨紫色,泪却不争气的一再落下,美丽的脸庞徒留楚楚动人的哀怜。

    “梦梦,若我再不死心,就是个大傻瓜了,是不?”

    梦梦扁扁嘴,鼻头抽动着。“小姐,你这么美,心地这么好,明争少爷不懂欣赏是他的损失,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真正该爱的男人,而他也会同样全心全意的爱你。”

    “会吗!我还会遇到这样的男人吗!”她失神地喃喃自语。

    除了梦梦在一旁猛点头,她听不到来自心灵深处的半点回应。

    聪明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安慰一个失恋人的话,能信吗?

    她不信!她再不相信这世上还有另一个男人值得她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