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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天,蔺明争带着木荨织加快脚程仓促赶路。
沿途翻山越岭、涉溪渡河不说,由于地势偏僻荒凉,寻不着客栈甚或民房借宿,两人只得克难的餐风露宿。
时序渐入严冬,迎面袭来刺骨寒风,让久未出谷的木荨织一时无法适应,几乎忘记谷内的气候虽也跟着四季的步调走,温度却没这么大的变化,也不会有活般冰冷的狂风,都还没降雪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皱眉头成了他的习惯;一想到她穿得如此单薄,与他一同迎着寒风前进,他就觉得自责。
没法儿再将身上仅有的衣物脱给她,总不能连出了谷还赤身露体。
这一路的风尘仆仆,她未曾喊过一句累,未曾刻意表现出身为女子的羸弱,却不时回首眺望那渐行渐远的绝世谷,脸上难掩惆怅之情。
“怎么了吗?”见她忽又慢下步履落后自己一截,蔺明争将疾如闪电的身形蜇回停在她身侧。“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虽然他神色凝肃,语气里的关怀却无庸置疑。
“我不累,用不着为我耽搁时间。”
“真的累了就不要逞强,这点时间不打紧的。”他好脾气地说着。
她摇头。“我只是想回头再看一眼师父选择长埋的地方。”
“你只是暂时离开罢了,我还会送你回去。”
“回去?草庐都毁了,我回去做什么?”
“你不要这么说,草庐可以重新措造。既然它是因我而毁,我便会将它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你不可能让它复原。”她固执而认真地说道,却看也不看他。“师父亲手搭的草庐只有一个,毁了就没有了。”
他再无答腔,心里想着,若能让她发泄出心中忿恨也是好的。
那双澄瞳在此刻蒙上一层灰色雾气,她轻轻收回视线,感慨地自嘲。
“天地之大,竟无我容身之处。”
他猝然变脸,心底辗过一丝痛楚。“为什么还要这么说?”
“难道不是吗?”她冷笑。“这世上若没有我木荨织,又有谁会在意!”
他张口欲言,却又硬生生将话吞回。他想,即使马上回答她并非全然无人在意,至少,那个在意的人就在你面前恐怕她也不会相信吧?
她现在所持有的怀疑,就如同当年家中遭逢巨变的他,在面临亲人生离死别的大创痛之后,对人生不抱希望,对未来更没有期望。
“别去想那些,咱们没时间耽搁,还是快快赶路吧。”他上前一步,手心扣住她五指,紧紧相握着。
他明白她要的不是答案,也不是承诺,他若亲口说了什么,恐怕只会惹来她的无情反驳。
她被动的望着他不发一语,任他带领着自己,刻不容缓地往前奔行。
蔺明争身发如风,心里迫切挂念着躺在床上尚存一息的义父,为此,他情愿自私地忽略她的感受。
只要她救得了义父,到时候她向他索求什么,他都会给她!
这日,两人总算顺利下山,来到山脚边的纯朴小镇。仔细打听之下,才知此去京城已是不远。
眼看暮色西沉,这么没日没夜的赶路也不是办法,蔺明争看得出她已疲惫之至。虽然她性格上的倔强不容她抱怨什么,但,再怎么说她是个姑娘家,连续好几日不曾净身,毕竟是种折磨。
当下决定找家客栈安睡一晚,也让她得以更衣沐浴,好好的上床休息。
“有事的话喊一声,我就在隔壁。”站在相邻的两间客房前,蔺明争将长廊最底端的那间让给了她。“我已经吩咐店小二去替你烧热开水,到时候我会在外头替你守着,好让你安心洗澡。”
她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没吭声,只是淡然点头。
转身进到房内,将紧掩的窗子推开,冷风毫不留情的阵阵扑面,让稍稍回暖的身子再度冰凉起来。入夜后的温度下降更多,她却不以为意,伫在窗前远望着一轮明月,伴随着疏疏稀稀的树影,脑中思绪纷飞。
不久,店小二将热开水提进房内,待他退去,蔺明争依言留在门口替她把关。
就在这一刻,木荨织决定什么也不去想,褪去衣衫浸入冒着热气的澡盆里,闭上眼,适时地放松身体稍作休息。
一个时辰过去,蔺明争边等边纳闷,怎地她洗了这么久还没有动静?
敖耳细听,里头半点声响也没有,蹙眉喊了几声,仍不见回应,着急之余,终于忍不住推门进去。
一进去这才赫然发现,她竟伏在澡盆边缘沉沉睡去,露出的香肩与藕臂让头发披散遮掩着,水面下的曲线却隐约可见。他匆忙别过脸,属于男性的本能疾速贲张。他深吸口气稳住心神,这才取来大毛巾将她从盆中抱起,放到床榻上。
一向防心甚重、感觉敏锐的她,在他的碰触搬动下却没有半点防备,反而安心地发出嘤咛之声。她淡玫瑰色的肌肤还透着奇异薰香,他正感到无限迷惘之际,她肩胛处的紫色胎记引他目光停驻。
好特别的胎记,微微突起却又晶莹光润,那形状像极了一道划破长空的闪电,有着诡谲难辨的光采。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触摸那道胎记,指尖滑过的感觉,像极了果冻冰冰凉凉活地滑溜。他转而注视着她沉睡中的面容,是那么地静谧唯美他不禁担心起她这么样毫无戒心,实在不是件好事。
“好好睡吧,明天,我们就能顺利回到京城了。”
在她额上留下轻轻一吻,隐藏在内心的那分情感已然发芽。
“小姐!小姐!”
穿过了花圃长廊,丫环梦梦上气不接下气的一路奔进曹影倩的闺房里。
“究竟什么事!让你这么大呼小叫的。”曹影倩有些不悦地挑高眉毛,懒洋洋地放下手中玉梳,起身离开了镜台前。
“小姐,有好消息啊,明争少爷回来了,他回来了!”梦梦兴高彩烈地喊着,脸蛋儿因过度兴奋而胀红。
“什么?明争哥回来了?”生得明艳无俦的曹影倩眼儿瞪大。
“是啊,这会儿就在大厅呢。”梦梦用力点着头。
曹影倩呆杵了会儿,这才忙不迭的冲回镜台前大肆补粗。“梦梦,快些替我梳头,我还没擦粉”
“小姐,您不必擦粉、不必梳头就已经艳光四射了啦,”梦梦诚心诚意地说着。“快点,明争少爷在大厅,您快去见他,别忙这些了。”她一边催促一边替小姐掸整一身碧绿色的锦袄华裙。
“可是”又黑又长的睫毛喀巴喀巴地眨着,显然不愿蔺明争见到自己这般蓬头垢面状。“不行不行,最起码得将头发梳好。快点,帮我弄个好看的髻—我不希望他这么久没瞧见我,一见面就看我这副丑德性。”
梦梦虽觉小姐反应过度,但身为下人仍得听主子的。
“是是是,梦梦马上帮您梳头。”
半个时辰过后,曹影倩容光焕发地款款步入大厅,却不见蔺明争的身影。
“咦,人呢?”
“八成是去替老爷看病了。据说,他找着了木济渊木神医的徒弟呢。”脑筋动得快的梦梦马上答道。
“真的?”曹影倩有些内疚的拍拍额头。“瞧瞧我都忘了明争哥这趟出门的原因,差点忘了爹爹还重病在床。”说罢,脚下朝着曹孟轩的寝居而去。
从偏厅进到房里,却见一陌生女子正坐在床沿替爹爹切脉,神情凝重,而满脸风霜的蔺明争就站在一侧。
熬过这六十多个日升日落,才知道没有他的日子,竟是这般折磨人呀。
“明争哥!”
她激动的喊出声音,急切地扑到他身上去。生性洁僻的她,难得不因他满身土尘而大皱眉头。
“谢天谢地,你总算回来了!你这趟出去,我更怕你遇上司徒家的人,能看到你没事,我真的好开心。”顾不得周遭还有一堆人看着,她投入了蔺明争的怀里,紧紧抱住他。
这瞬间,坐在床沿的女子粉脸微变,一时分心无法再作诊断,脑子似被砸中石头碎成一团。
深吸口气,她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不能任这纷杂情绪控制了理智。
不管这年轻貌美的女子是谁,她都必须镇定!
“小姐,”蔺明争脸色难看的将她推离自己。“大庭广众的,请你自重!”
曹影倩的脸一阵红一阵青,见大伙儿都为爹爹的病忙碌着,她自觉失态,连忙噤口退到一边去。
这会儿,木荨织蹙着眉松开切脉的手,谨慎地察探曹孟轩的口舌,察觉他所中的毒早已渗入五脏六腑,不免愕然。
“怎么样了?”见她脸色不对,曹夫人急急迫问。
“不太乐观。”她平静地答。“老先生的面色灰暗,正气已衰,此乃血气阻滞,邪毒内侵之象。不过,中了这毒还能拖得这么久,已是一大奇迹。”就跟当初她能救活蔺明争一样的不可思议。
“那么他还有得救吗?”曹夫人颤抖地间。
她忖度了一阵。“这毒名为‘钻心斧’,此毒失传已久,更遑论是否真有解葯。我可以尽量拖延他活命的时间,若要完全将毒根除,恐怕不太容易。”
“无论如何,请您务必救活我老伴,”说着说着,曹夫人悲恸地拄着拐杖颤巍巍朝地板一跪。“我给您磕头,请您一定要救活他”老迈身躯跟着一伏。
“义母,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蔺明争骇一大跳,飞快地伸手将她拦住,曹影倩见状也赶忙过来搀扶。
“娘,您别这样嘛,这姑娘既然是神医木济渊的徒弟,就肯定有法子救活爹的,您自己身子也不好,怎么可以下跪呢?”
“只要你爹可以活过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曹夫人呜咽喊道,两串热泪扑簌簌落下。
“义父一定会活过来的,您千万得保重自己。”蔺明争语气铿然的保证。
木荨织冷眼看着这一老二少的感人演出,对人情世故洞若观火。
真是无知,倘若她根本没那能耐救活病人,就算有再多人在她面前下跪都没用。
躺在床上的老人是这美艳女子的父亲,她不关心他是下口还有得救,反而一进来就抱住蔺明争,这算什么?
愈想愈是恼怒不悦,她径自离开了床榻边,走到偏厅一张黄花梨高束腰条桌前坐下,纤手执举狼毫笔,在摊平的宣帛上落下娟秀字迹,一一列举了几味葯材与份量。
“抓回这些葯材后,用五大碗溪水煎成一碗,早晚服用。切记份量一定要抓得准确,过多过少都不行。”
“是、是,我马上去葯房抓葯。”
向一名自称为大总管的中年男子嘱咐完后,木荨织复又起身,这才发现蔺明争与那位明艳动人的大家闺秀正双双走过来。
而她的螓首就抵在他的颈窝处,完全偎靠着蔺明争,那副亲昵状让人看了就不痛快。
“你好,我是曹影倩,谢谢你大老远地随明争哥前来救我爹!”曹影倩热络且充满感激地上前说道。
“嗯,打搅府上了。”她冷漠地望向蔺明争。“我有点累了,方便给我个房间休息吗?”
“有有有,我带你去最好的客房里歇歇?随我来吧。”曹影倩抢在他前头发言,笑容满面的对她做出个请的动作。轻瞥他一眼,木荨织无声地步出偏厅,由这热心过头的曹家大小姐带领,来到一处富丽精工、雕梁绣槛的楼阁里。
透过窗台环视厅前庭院,这花木石峰永榭造景的布局虽然巧妙,却比不过绝世谷那鬼斧神工的天然美景。
那池子里悠游的金鲤鱼,也肯定比不上谷中池潭里自由自在的鱼虾。
“我已经听明争哥介绍过你了,既然你大我三岁,我就喊你荨织姐吧,你觉得如何?”曹影倩亲自为她沏了壶香片。
待一双雪白细嫩的柔黄伸到她面前,才知道她已倒了一杯给自己。
“我没有妹妹。”
尽管这样的拒绝太过直接,但木荨织仍是毫不考虑的断然回答。
抬起头,曹影倩颇为受伤的愕了愕,似乎没料到木神医的徒弟会是这般不近人情。
“呃那我改喊你木姑娘,这样好不好?”她好脾气地问。
并非木荨织刻意予人疏离难相处的感觉,只是一思及这位曹家大小姐与蔺明争的关系究竟为何时,她便无法摆出好脸色。
“随便你。”
“你肚子饿不饿?我请人弄些吃的给你尝尝,咱们府里的几名厨子手艺都不错,就不晓得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
“用不着招呼我了。”她摇头,逼自己尽量放缓语气。“我只想休息,请你帮个忙。”
“哦好、好,那么我出去了。”逐客令下了,曹影倩的热脸贴上人家的冷屁股,自然难看得很,只得悻悻然离去。若非为了爹爹的病,大小姐的坏脾气恐怕早已发作。
躺在柔软得不可思议的绣金床垫上,头枕三彩四瓣花枕,不听话的脑袋瓜复又上演昨晚尴尬的景象。
不过是想舒舒服服地泡在热水里闭眼小眯一下,这一眯竟昏昏沉沉地入了梦乡,最后不着寸缕地被他抱上床盖好棉被,可怕的是,她对这些过程竟毫无警觉,还安安稳稳地睡上一整夜。
怎敢相信自己的戒心会低到这种地步?身子都被他看光了,还无从抗议,只有装作若无其事,就当这事从没发生过。
唉唉,真是懊恼得要命,恨不得死掉算了。
她看了他的,又被他看回来,这算什么?
烦躁地将脸埋进丝绸被里,她命令自己不许再去想。
浑浑噩噩躺了几个时辰,外头突然有人敲门,她忽地醒了过来。仓促坐起身,还以为仍童身绝世谷的草庐里。
对了,她已经来到了京城,这儿不是她的家。
“荨织,你起来了吗?”门外传来蔺明争的声音。
肚子空得太久,让掀被子的动作显得无力而迟缓,她甩甩头将睡意驱离。
“嗯,请进。”
桌上搁着凉了的香片,她想也不想的拿起来喝,见他进来,便镇定的迎向他的目光,施以淡淡一笑。
“你来询问我有关于你义父的事吗?”
他听得出她语气里似有若无的讽刺,漆如子夜的黑眸定定锁住她,深沉一如往常,唇角苦涩的微微牵动。
“我听说你晚上没起来用晚膳,想问问你现在饿不饿。”
“你义父中的毒,即使我师父在世也未必解得了。”对他的问题置若罔闻,她拉开圆凳坐下,不去看他脸上表情。“我请厨子下碗面给你垫垫肚子,顺便炖碗鸡汤给你补补身。还想吃些什么吗?”他顺水推舟的跟着鸡同鸭讲。“除非你想以毒攻毒,但那十分冒险,况且你必须找到毒性相近的剧毒来加以化解,一个没弄好,你义父也休想活了。”
瞪着她固执倨傲的侧脸,他停顿了一会复又开口。“可以明天再谈这事吗?你我都累了,不是讨论的时候。”
“今天一过,明天一早我就走人了。”偏转过头,她认真的望进他眼底,传达了强硬的决心。
“什么?”
“我不习惯待在这儿,我要离开。”
在过度吃惊的情况下,他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张口结舌。“为什么要走?何况你不待在这儿又能去哪里?”
她不回话,坚定的心意却未曾动摇。
“你究竟怎么了?”蔺明争上前一步,声色俱厉的按住她的双肩,引起她体内一阵小小騒动。“若有什么心事可以坦白告诉我,带你出谷的人是我,欠你人情的也是我,你已经是我的责任,我有义务照顾你日后的生活起居。”
“凭什么?”
一句凭什么,又让他措手不及的完全震住。
“为什么这么问?”
她甚觉可笑的扳开他的手,视线投向房内一隅。“我和你非亲非故,为什么是你的责任?为什么要让你照顾我日后的生活起居?”
“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的家园也是因我而毁,我当然有照顾你的义务。”眯起眼,他的声音异常粗嘎。
摇摇头,她交臂环胸的背过身。“何必呢?我根本不奢望你的日报,只要你记得,你这条命是我的,那就够了。”
“我的命随时可以交付到你手中,重点是,你不能离开这里,”他神情严峻地说道。“至少不是现在。”
“我没说现在,我说的是明天。”她不领情的哼声。
“别跟我开玩笑,你懂我的意思。”
“我救不了你义父,你把我强留下来又有什么用?”
直至此刻,他才正视这个问题,一颗心揪得死紧。“你果真救不了?”
“你觉得我在骗你?”
“是的,我觉得你隐瞒了我什么。”
她霍地撇过脸来,颇觉恙怒地挑高眉毛。“我隐瞒你?意思是我明明救得了你义父却故意不救?”
“你连我都救得活,为何救不活我义父?”
“他中的是至尊奇毒‘钻心斧’,远超过我的能力范围。”
“难道‘毒门秘笈’上没载明治愈这毒的方法?”
“我说过,秘笈不在我身上!”她恼火的反驳。
“难道没别的方法?”
“除非你要我调制出可以与之相抗衡的剧毒来治他身上的毒,但你们能承受这样大的风险吗?”她咄咄反问。
“我”他说不出口,两道浓眉紧紧皱起。“木老神医当真解不了此毒?他他最擅长的就是解毒,怎可能就这个‘钻心斧’无法破解?”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总之,我解不了这毒,趁我还能拖延他活命的时间,你快点另请高明吧。”
“我不会另请高明,除了你,我想再没人治得了我义父。”
木荨织冷冷别过身,犀利目光似箭射向他。“好,那么我就采用以毒攻毒的方法救他,他若被我医死了,你们也别怨我。”
咬紧牙关,他更不明白这之间出了什么岔子,让她再度变得冷漠无情。
脑中不断回想着今天发生的每件事,但一切都很正常,没什么不对劲,真弄不懂什么地方得罪了她。
“你一定要这样吗?”恢复惯有的冷静,他放柔声音,只想找出问题症结。“这一路千里迢迢的走来,我们不是处得很好吗?为什么一到达这儿,你就变得蛮不讲理?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你若觉得我不讲理就让我走。还有,别对我假装温柔,也用不着好脾气的处处让着我,像这种男人才有的做作,我受不了。”
做作?蔺明争呆了呆。这种形容词竟会加到他身上来?“荨织”
“更重要的是,请你不要直接喊我名字!我和你并不是那么熟。”她再度狠狠打断他的话,昂起下颚高傲说道。
沉默像一条跨不过的浩瀚鸿沟,他站在距离她不过一个脚步的地方,然而,望着她那刻意疏离的冷漠神情,他发现自己很难鼓起勇气去跨越。
好半晌,气氛始终僵持不下,直到他脑中忽地闪过什么蛛丝马迹,马上恍然大悟地明白了。
“你在为昨晚的事情生气?”他以为这种事惰多作解释只是徒增尴尬,且今早见面时她也未曾加以质问,他便保持缄默将这事放在心底没说出来,现在想想,或许是他想得太过简单与轻率。“我可以道歉,并且保证我没看到什么,也没有对你不礼貌”有那么点心虚的感觉浮上心头他抚摩了她身上的胎记,这也算蹄矩的一种啊。
她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提到这个令人羞恼万分的事情,当场错愕的睁大瞳孔、窘红双颊,不知怎么回话。
“我、我不是”
“难道你信不过我的为人?”幽邃的眸子有些懊丧,妥善收藏的情感随之揭露,却不忘表现出该有的担当与气魄。“我直截了当的说吧,假如你要我为这事负责,甚至是娶你为妻,我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的。”说了这话,心底没有半点被勉强的不悦,反而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深深地凝视她阴晴不定的脸庞,竟迫切希望她可以点头答应。
“我没有要你负责。”心脏剧烈地上下撞击,她急忙回避他折磨人的炽热注视,心里越发恼火。“你别忘了自己还有位曹大小姐待娶,我不过是来医你义父的病,不是来成为你的包袱或绊脚石。”
“大小姐?为什么要提她?”蔺明争不明就里的微微一愣。
“娶自己救命恩人的女儿,是天经地义的事。”
“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冷静答道,刚毅的嘴角顿沉。
“那不一样,我没有要你娶我,别把我木荨织想成这种可悲又可笑的女人。”她神色森冷地嗤哼。
“我没有那个意思。”他俊眉陷锁。“而且这跟大小姐有什么关系?”
“瞧你一回来她就抱着你不放,你敢说你和她没暧昧关系?”刻薄嫉妒的话忍不住出口。
“暧昧?”隐约意识到她打翻了醋坛子,他怔了怔,心里舔舐到一丝甜味。“你在吃味?”大大地跨近一步,让两人之间的隔阂消失,他的气息伴随身形团团包围住她,不容她有逃开的机会。
“我没有。”她瞪大澄眸,却因他倾身的压迫感而慌乱起来。
“你有。”他像个登徒子在她耳畔轻薄细语,狭长深眸凝满幽邃浓情。“不然你为什么今天这么不对劲?”
“你走开!”
“我不走,我要吻你。”扣住她的纤腰,他故意面无表情的逼近她脸庞。
她吓一大跳,慌乱中想退却撞倒了凳子,连忙板起脸孔厉声阻喝,掌心贴住他胸膛抵挡着。“你别碰我!要不然我要大声喊人了。”
“你喊吧,因为我真的要吻你了。”
说罢,两片温热的唇印上她冰冰凉凉的唇瓣,霎时,她忘了还有呼喊的本能,一时间没了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