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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不起。”
他倒吸一口气,急忙松手别过头去。
木荨织也在他慌张无措的反应下察觉自己衣衫不整,仓促环抱双臂背过身去,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然而双颊以及耳根子还是不争气的整片烧起。
无须烤火就有暖意,她真不晓得该不该揶揄自己。
“你快把湿衣服换下来吧,不然肯定要受风寒。”怕她信不过自己为人,他再三保证着。“放心好了,我会蒙在被子里不会偷看的。”
贝齿轻咬着泛白的唇瓣,她窥探地回首,确定他似乌龟缩在密不透风的被子里,这才笨手笨脚地打着哆嗦将湿浓浓的衣裙褪下,从壁边看放的一只木箱中,取出一套素简衣裤换上。
听错了吗?咚隆咚隆的声音从何而来
是她的心跳声吗?
勉强说服自己,那是因为事情脱离轨道,才会让一切变得这么不对劲。
是的,就是这样!镇定一点,又没被他瞧见什么,红完脸就没事了。她兀自在心底嘀咕着。
“好了吗?”
闷在被子里的呼喊唤回她紊乱的思绪。
“好、好了。”
蔺明争掀开蒙在脸上的被子,大大的呼吸几口气。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恢复了原有的理智与冷静,木荨织半跪在一旁问,手上握有一条毛巾,为他将头发弄干。
“别忙着照顾我,你头发湿得比我严重”受不了她老是以他这个半残废的病人为优先,她不欠他什么,没理由要她样样顾及他。
“病人没有说不的权利。”她细心地擦着那些水渍,连耳朵四周都无一遗漏。专注的眼眸、紧抿的唇,让她看来端庄娴雅,有一种绝尘的美。
他迷惑于她此刻的温柔,那冰冷指尖无意地碰触到他的耳垂时,他甚至忍不住战栗,想反握住她的纤纤柔荑,给她温暖
“那些人是来找你的吧?”她突然开口。
“那些人?”他勉强回过神。
“这绝世谷可是我的地盘,若有什么风吹草动,甭想瞒过我。”她淡淡解释,眼睛却不看他。“他们大约十三、四个人,穿黑衣,系长刀,身手矫健,个个都像夺命阎罗,不过我没瞧见为首的长什么样。我想,这儿除了有你这个外地来的煞星,恐怕没别人会来了吧?”
明白了事情始末,他眼中精光暴射。
“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
“难不成是冲着我来的?”抓着半湿透的毛巾至火堆旁熏烤,她面无表情的摇头。“不可能,我没有仇家,除了那些个觊觎师父‘毒门秘笈’的恶徒,没人会想找我们麻烦。但问题是,这山谷并无人迹,想要找到这儿并不容易,不过,倘若你的仇家要从断崖下山谷找你,只要在你可能跌下的区域仔细搜一搜,这儿再怎么隐密也是无法避人耳目。”
霜雪覆上蔺明争的阴沉容颜,张狂炽燃的怒气在胸膛熊熊烧起。
“司徒昭葛,你果然不死心!”咬牙迸出这句。
她扬起两道细长眉毛。“司徒昭葛?这是你仇人的名字?”
“他本不是我的仇人,杀我全家的是他父亲司徒靳,该报仇的人是我,如今处心积虑要除掉我的却是他的儿子。”他的眼中凝满浓得化不开的恨意,往事如利刃,锉开心中底层最深沉的痛楚。
“恩怨难了,你们怎么结怨的我管不着,我担心的是他们会不会死心走人,还是会寸步不离的守在附近,等着你出现。”
在火焰的烘烤下,尽管身子渐渐回暖起来,他的神色却似断冰切雪,森冷寒意在体内流窜。
“虽然这里的粮食够我们支撑十天半个月,但他们若决心长久耗下去,恐怕对我们不利。”
十天半个月?他心里不免存着小小疑问。她确定吗?
“不过”她回首瞥了他一眼。“你要是能在这段时间内完全复原,情况或许会好一点。”
“那我几时可以运功疗伤?”
她思忖一会。“你的五脏六腑伤得不轻,一旦运功反而会适得其反。”
“你有功夫底子?”
“打过点基础,体力还不差。”
他不抱信心的低叹。“司徒昭葛这人阴沉险诈又善使毒,很不好对付,以我现有的武功也未必打得赢他,何况他又带了群手下。”敌众我寡,自己又拖着一身伤他陷入长长沉思中。
木荨织没马上答腔,纤手轻挽着湿淋淋的头发,将它们靠近火源烘烤。
火光照耀下,她的双颊隐隐透红,荡漾着粉嫩温润的桃色光泽,长睫毛下的晶瞳虚掩神采,似乎也在忖度着什么。
“拖累了你,我真的很抱歉。”注视着她恍若没事发生的平静脸庞,他过意不去的哑声开口。“我破坏你原有的宁静生活,让无辜的你陪着我逃亡。”
柳眉上挑,她显得有些意外。“哦,原来你还知道要跟我道歉。”
他黯下眼眸,空洞而麻木的望向燃烧火光,内心是天人交战。“必要时,就把我的命交出去,这样才不会连累你一块丧命。”
“我看起来像是怕死的人?”她不实可否。
“这是我与他的恩怨,你已救过我,没理由再让你冒险。”
她嗤之以鼻的轻哼。
“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既然救了你,便不会让你出去白白送死。他们会不会守株待兔,还是个疑问。”
“没找着我的尸体,他是不会死心的,况且他都已经发现了我还没死。”他沉重地答。
“他哪里有发现?也不过是在山谷里发现一间草庐,你如何确定他知道你没死?”
“我了解他,他是个再聪明不过的人,一日没寻着我的尸首,他便一日不会死心。而且他在发现草庐里空无一人之后,便会猜出是怎么一回事。”
“猜出来又如何?能找着咱们再说,我没有认输的打算。”
“你”“别去想那些了吧,好好睡一觉,等天亮再另作打算。”她语调铿锵的阻断,不让他再说下去。
睡?这个节骨眼怎么睡得着?
注意到她穿得太过单薄,他忍不住问道:“你呢?你还有另一张被子盖吗?”
“我不困,你先睡,病人需要足够的睡眠。”
“我说过,你用不着事事以我为优先,我欠你的已经够多了。”
木荨织不耐地翻翻白眼。“没错,你欠我的,也许一生一世都还不完,但这节骨眼没时间浪费,你的身体需要休养,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我不想多提。”
蔺明争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她满脸坚持与不悦,只得抑下心中话语,慨然叹息。他拉紧被子,放松身体,闭上眼浅浅而眠。
听到他均匀平缓的呼吸声,她慢慢地偏过视线,静静注视他。
这平静而平淡的生活,恐怕已因他而完全改变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现在她只能祈祷内心的那个自己不会因他而改变。
旭阳冉冉升起、缓缓落下,月儿无声递补、悄悄掩退,随着几个昼夜交替,蔺明争总算取得了她的允许,准备开始运功疗伤。
这会儿,木荨织考虑了许久,才毅然决然自腰际取出一只锦囊,将一颗灰褐色的葯丸交付到他手中。
“把这个吞下去,我会在后头帮你。”
他错愕地瞪着那颗不知名的丹葯,一时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拿。
“怎么,你怕我害你不成?”只见她脸色倏地下沉。
“你误会了,我怎么可能怕你害我?”他正色摇头。“我只是觉得,这葯丸想必很珍贵,所以”
“这是由千年雪参炼制而成的丹葯,能帮助你恢复内力。”
待他将葯丸纳入口中,木荨织盘腿在他背后坐下,纤指疾点几处大穴,默运功力,替他推宫过穴。
蔺明争也不敢怠慢,连忙合目静心,去除杂念,跟着运息调气。
数十个时辰过去,洞窟内热气氤氲、烟雾缭绕,似实身蒸笼里,骤见他那身结实的铁骨身躯,似火烘烤成烫手的烙红色。反观木荨织,却面色泛白、香汗淋漓,运气的两臂颤抖不停。
倏地,她骤然瞠大眼将手抽回,按住失衡紊乱的胸口,感觉脏腑微受波及,一口气顿时提不上来,眼儿一翻,耗尽气力的昏厥在地。
然而他体内却留下了绵延无穷尽的真元内力,那颗“雪参丹”也同时发挥效用,在迅雷不及掩耳间一一打通气血凝滞的奇经八脉,一度移位的五脏六腑也以石破天惊的速度复原痊愈。
历经一天一夜总算运功完毕,似重获新生般,蔺明争睁开了黝黑炯亮的眼眸,从容收转内力,将过遽的喘息慢慢平复。
此刻的他肤色红润,脉象均匀,气血充盈,各方面皆呈最佳状况,不管是身上哪处伤口,都只留下淡淡痕迹。
在欣喜之余,却纳闷怎没她的声音?一转头,赫然发现她全身冰冷地仆倒在侧,他大惊失色的急忙伸手将她扶起,第一动作便是查探她鼻息。
虽然呼吸浅促,但她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悬着的心马上放下,也为自己慌张的举动感到失笑。
确实,他是紧张过度了,她必定是因为太累才暂时昏过去,好好睡上一觉之后,应该就会没事的。
小心翼翼地将她拥在怀里,用被子覆上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娇躯,双手搓揉着她的冰冷小手,试图让她温暖起来。
拂开落在她居间的一缕青丝,他的手忍不住滑下她细致柔净的苍白容颜,才发觉她的脸好小好小,仿佛一捏就碎。而那双寒星般的黑眸即使紧闭着,他都能想像当它因恼怒而瞪大时的那股威力,会让他无条件屈服。
回想着连日来的一切,千万种感触像一锅加了太多配料又煮得太久的汤,全数糊在一块,再分不出什么是什么。他只能凝住目光深深注视她,任心底涌生出强烈情感,也无收回之意。
若没有碰上她,今日的他早魂归西天,遑论还能像现在这般生龙活虎。
她对他毫无保留的付出,让他心疼。
手指抚着她固执的菱唇,猜不透她对自己为何如此无怨无悔。
倔强是她的缺点,也是她的优点,然在这一刻,他决定不去管她的优缺点。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她因他而失去的一切,他都要加倍还给她。
当然,这首要条件是,他还能活着走出这山谷
柴火燃尽了吗?
从梦境中醒来的木荨织,虚软无力地眨着眼眸梭巡周遭,摸黑试图坐起,这才察觉自己的身下似乎压着东西。
她纳闷的往下拍了拍,愕然“东西”发出一记问哼。
“唔”碰触到蔺明争那赤裸的胸膛,心念疾转间意识到大事不妙。
难道啊,不好!急忙滚至一旁,仓皇无措的想找着火堆将木柴点燃。
“荨织,你醒了吗?”黑暗中传来他含糊不清的声音。
抓着薪柴的手忽地一颤,心跳不期然加速。她、她听见了什么?他直接喊她名字,喊她荨织?
霍然转过头,心弦大受震荡的她,一时间竟忘了要答话。
“荨织?”
“呃会冷,我、我得点火呀”唯诺之间咬到舌头,痛得她五官扭曲,险些流下眼泪。
“你怎么了?”恍惚中,蔺明争总觉她声音有异。
挤掉眼眶里的一点湿意,她吸吸鼻子,忙不迭的继续动作。“我没事,你的伤好点了吗?”
“嗯,”因为看不到她,所以格外担心。“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多亏你的帮忙你呢?你还好吧?”
“我好得很。”她语调持平的答,脑子里正努力忘掉自己曾伏在他身上睡觉一事。
火光再起,两人都松了一回气。蔺明争穿回了上衣,稍稍运转内功,让筋骨畅通,顺便驱散困意。
“现在不晓得是什么时候。”
“快中午了。”
她毫不考虑的回答,让他相当吃惊。“你怎么知道?”
“直觉。”瞥他一眼,觉得他过于大惊小敝。“你可以不必相信,说不定我说得不对。”
他知道她并非随口胡诌,也深信她绝非凡夫俗子;跟了木老前辈整整二十个年头,怎可能只是一介平凡女流?
“有什么打算吗?”她突又开口,将他远离的思维扯回。
蔺明争沉吟半晌,黑眸迸射出一道犀利光芒。“我在想,是不是该离开这洞窟出去决一死战。”
“也该是时候了。”木荨织理所当然的点头起身。
“不,你留在这儿,我不要你跟我一块冒险。”他马上厉声喝道,表明自己的立场与决心。“虽然这是我与司徒昭葛的私人恩怨,但只要你与我一同出现,他便会连你一块索命。”
“我留在这儿做什么?”她冷然拒绝,难以认同他的好意。“等你们火并完再出去收你的尸吗?”
“无论什么事我都愿意听你的,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但这回,无论如何请你听我的,我的命不值钱,而你却是木老前辈的单传弟子”
“你真的很讨人厌,你知道吗?”木荨织不客气地打断他。“命是我自己的,只由我自己操控,你所能主宰的,也只有你自己那条烂命。如果你怕我与敌人正面迎战会拖累你,那么你放心好了,即使是死,我也不会怨你,你可以不要管我,专心的杀了那个叫司徒昭葛的人。”
她的思考逻辑和他的完全不同,当她瞪大眼以不容实喙的字句迫他妥协,他竟不得不臣服。
“你我实在不值得你这么做!你要我怎么说才好?”咬紧牙根,他又气又恼的皱起两道浓眉。
“我不是为你,请你记清楚了。”简单回答,漠寒的神情再无半点温度。
蔺明争无奈低叹,也为这接下来要面临的拼死一战感到忧心忡忡。
老天爷,我已不求你怜悯我这该死之人,但求你眷顾她,让她好好活下去,毕竟,她是不该死的,尤其,不该为他而死
眉月斜挂在树稍之上,掩映着十几棵参天古桐。
四外群峰耸秀,浮云出岫,空气里却嗅得着肃杀气息,料峭寒意在树林里化为冷风流窜,刮起枯叶片片。
在这孤独岛屿的方圆,不时可见黑衣人来回走动。十天过去,司徒昭葛果真还不死心。
他知这草庐里有鬼,便放把火烧了它,炭黑色的土地露出了一截光洁的石板,才发现石板下暗藏玄机,还命人跳下去探个究竟。
怎料这一跳直入黑不见底的池潭,冰寒彻骨的低温冻得四肢无法正常游动,当场溺毙。
但也因为这样,他十分清楚蔺明争还活着,且被个了不得的奇人所救,现下就躲在这深谷某处疗伤。
既然如此,他更没理由收队,只要把这山谷密密实实地封住,一有风吹草动,便能顺利轻取胜利,定要让蔺明争一命呜呼。“哗啦!”
水声乍现,两道人影自瀑布后头飞纵而出,这短短一瞬,幸好没有引起任何注意,瀑布浩大的声响巧妙掩盖他们的出现。
蔺明争心底明白,木荨织口中所说的“功夫底子”绝非只是体力过人那般简单,瞧她配合着自己的速度一并冲出落瀑,不疾不缓的无声落于地面,可知她的轻功不亚于自己。
两人衣衫只湿了一点,在稍微敛整后并无受寒之虑。为了在这月夜中不至于离散,蔺明争伸出手掌,直勾勾地望住了她。
从他眼中读出了讯息,她将手托付到他的手心里,一个紧握,同时收缩了两人的心脏,这刻,他们是命运共同体。
紧接着,蔺明争迈开大步,带着她一阵急奔,足尖轻点跃上枝头,一连几个起落,在林间疾跃奔走。
但也如同他所臆测的,来自四面八方的危险已经临到。
纵目一望,骤见三缕寒光朝面门射至,蔺明争双眉陡竖,右掌吐劲,将袭来暗器一举震飞。底盘跟着下沉,拉着木荨织一同横飘落地。
“了得、了得,夜视的能力果然了得!”
伴随声音出现的司徒昭葛,脸上照旧爬满枝节般的骇人紫斑。他嘻嘻地笑,那笑声回荡在凄冷夜风里,显得格外阴森。
“哟,我有没有眼花,你怎还带了个姑娘呀?”他怪叫,目光淫恶,笑得更加狂妄。“好样的,晓得我的胃口呢。既是如此,这回会让你死得更痛快些,嗯例如,废了你手脚,让你眼睁睁的看一堆男人轮流强奸她?”
“住口!”蔺明争愤恨冷酷地斥喝,不自觉的握紧拳头,却忘了他的一只手还握着她的。
四周已有愈来愈多的黑衣人包围,他的心直往下沉,但斗志却为之激扬。
木荨织面无表情,不觉得害怕,也不觉得恐惧,以局外人的目光环扫周遭的人事物,至于司徒昭葛那下流无耻的一番话,只让她更加确信这人非死不可。
“瞧瞧,你还手无寸铁呢,咱们还要不要比划比划?”司徒昭葛故作好心的丢了把刀到他脚前。“来,大爷赏你这把刀,咱们公平决斗。嘿嘿,当然不是一对一,而是十七对二。”
蔺明争正踟踢是否有捡起的必要,她却低声说道:“别捡,刀柄有毒。”
由于她的阻止,他放弃了使用兵器,然一想到必须空手与司徒昭葛对战,心里不免有些战战兢兢。
凌空一声长啸,司徒昭葛劈着快斩大刀的身子已然欺近,蔺明争马上松开抓着她的手,决心放手一搏。
他身形侧进,快若疾风,急切问撤出双手,划了一个半圆,呼的送出一道劲风。
只听“啪!”的一声,司徒昭葛顿觉右腕一震,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这怎么可能?
这小子的内力竟在短短时日精进得更加纯熟与浑厚,这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之内。
蔺明争自个儿也难以实信,望着双掌呆了呆,赶紧趁这时机取得优势,右臂一伸,闪电般指向司徒昭葛的肩井穴,左手同时由外向内,圈拍而出。
司徒昭葛暗暗吃惊,身形微退半步,利落闪避,阴狠目光同时瞟向黑衣人,要他们立即出手。
刷刷划过的刀锋,距离蔺明争的鼻尖不过一根毛发的空隙,为免黑衣人威胁到木荨织的性命,他选择后退,翻腕疾擒其中一个的右腕脉门,左手如钩,右掌顿沉,斜劈对方一臂。
饶是他动作再快,也抵不过这数十人的迎头痛击。一瞥眼,司徒昭葛那张来自地狱的恶煞脸孔已至身前,他硬生生地挡去刀光剑影,又忽略掉对木荨织的保护,耳畔忽闻“啪嗤”剧响,似有骨头被活生生拆离碎裂。
他心下一惊,却无暇回头,司徒昭葛将手上大刀耍得密不透风,每一刷都直取他脑袋,让他轻忽不得。
情势是什么时候逆转的,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当司徒昭葛脸上那狂狷自大的邪气突然消逝无踪之际,他转回头,幽暗的林子里早已躺下了数十条尸体,而这其中却不包括木荨织。
蔺明争忘了要再打斗,一颗心悬在喉头梗着,直到叶缝中的月光下走出一道纤巧人影,这颗心才勉强吞回原来位置。
染血的衣裙红点斑斑,在她脸上却寻不出半点打斗过的喘息与疲惫,司徒昭葛大受打击的跟迹后退。
“你你是谁?”
她气定神闲的上前一步,对上司徒昭葛那过度震骇的目光,盈盈一笑。
“司徒先生,下回别再花银子养这些个废物,太弱了,一点用处也没有。”
“你、你到底是谁?”声音隐隐战栗。
“说了你也不认得,还是别说了吧。”
他不确定司徒昭葛是否正在发抖,不过,当他回神想去制伏他的时候,满山遍野早已没了他的影子。
平复不了内心里强烈的震撼,他目光如炬地宣视她眼眸里的欲告口又止,沉默之间,谁都不想先开口。
然而,当她缓缓走到他面前,他不由分说的将她揽进怀里,似久别重逢般紧紧抱住她,心中思潮汹涌,层叠的浪涛已将他的理智淹没。
这完全不似练过功的娇弱身躯,怎会有这样可怕的杀伤力?天晓得他有多么担心她会死在那群黑衣人的手下。她的身子还是不够温暖,在夜风的吹拂下更显得冰冰凉凉,他一刻不肯松手的将她拥在胸膛里,让激动的心情渐渐平缓下来。
不能明白的是,她杀了这么多人,身上却没有丝毫血腥气息,反而异常芬芳,散发着一股渗入心脾的独特香气。
闭上眼,仿佛醉在她这身突兀的香味里。不想其它,他只感谢老天让她练有一身绝世武功,让她第三度救了他。“我快不能呼吸了。”秀眉轻蹙,她忍不住开口。
他的拥抱太不温柔,让她无法好好享受。望着他被自己沾惹的一身血光,眉间皱折更深。
“走吧,你总算可以回家了。”不想过问别的,蔺明争握住她的手往落瀑岛屿的方向前行。
“你刚刚没瞧见吗?”她一动不动,面色冷清。
“瞧见什么?”
“师父苦心搭造的草庐已在一夜间付之一炬。”
之前纵出落瀑时他并无分心,没想到她已将草庐的一切看清楚。思及此,他只能呆愣着无法回答。
“我们离开这里吧。”用了“我们”两字,她平静说道。
“我、我真的对你很抱歉”多不想再用抱歉两字,他欠她的,就算来生也未必偿还得了。
“你应该高兴才是,我随你出谷,就能救你义父了。”说完这句,木荨织的脸上总算出现一点表情,但那是集结了苦涩、无奈、黯淡的落寞神色。
蔺明争同样没有任何欣喜表情。事实上,他一点也不觉得庆幸。
这样的结果,不是他想要的,况且从今以后,她就是他的责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