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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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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岩万壑,峰峦竞秀,石峦层叠,曲径深幽,蜿蜒小道隐于密林野花中。

    苍松老柳劲枝舒拔,古榆巨款冠如伞扒,林间偶有麋鹿出没,谷内景色依附地势起伏变化万千。

    踏石径,跨石桥,耳畔水声哗然,水瀑白练如飞。挺拔高耸的石壁环抱池岸,清流碧潭有转红枫树环绕,绝世谷内触目所及景色皆宛然如画。

    身着天蓝色绕襟深衣的木荨织,伫足于红枫飘零的树下,青丝随风微扬。她仰首凝望这片山水美景,一向无忧无虑的澄眸此刻怏怏不乐,为着对岸屋里的顽劣男子感到气恼,感到忐忑,感到没来由的挫败。

    “如果可以置之不理,那就好了。”她喃喃低语,莲足沉重地踅回小岛,重重拍开那扇半掩门扉。

    正如她所预料,他再度陷入昏迷中,面容枯槁,不见血色。

    行至床榻旁,黑眸染上轻愁。自恃一身傲骨的她,这回可碰上个敌手。

    忍不住蹙眉摇头。

    “别人的命僖得你如此逞强?我也救了你,你怎不为我想想?”兀自叹了口气。看来她是别无选择了。

    切脉完毕,她以手代针刺激穴道、经外奇穴、阿是穴、经络循布路线。平而揉之,按摩结合,具调节阴阳功效,因而引起穴位组织酸麻起变化,进而使生理渐顿的自然机能复又开始调节,促进血液循环。

    须臾,在黑暗里来回寻觅光明的蔺明争,在浑噩中缓缓回醒。

    睁开两扇沉甸的眼脸,头一个映入眼帘的,是她冷若冰霜的清妍容颜,以及毫无温度的覆雪澄瞳。

    “为何还要救我?”他气息薄弱地吐纳。

    她将被褥盖至他颈项,长眼睫半掩神采。“不论救不救你义父,你这条命都是我的,所以,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她不愠不火地道。转身到桌边提壶倒了杯茶水。

    他没有多余的力气回答,却赫然发现她折回床榻前,动作轻慢地扶住他的后脑,一点一滴喂他喝水。

    这一瞬间,只觉腹中凉飕飕的,发出翻搅之声,且似有一股浊气下沉,换得精气上升。

    “这是什么?”他沙哑地问。

    “枫浆水,有活血补气的疗效。”简明扼要地答完,木荨织让他安躺回枕上,兀自将杯子托在掌心,视线放在杯沿的圈线上。

    “你不必浪费心力在我身上。”

    “你听好了,我不想收拾你的尸体,所以,我还是会将你医好,直到你可以走出这扇门为止。”

    在鬼门关前数度经历死亡挣扎后,他已无心再与她争辩。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怅惘委靡的黑眸尽掩,脑中思潮模糊,再理不出个头绪。

    她定定地望住他,突然开口道:“我叫木荨织。”

    “什么?”他有些怔忡地稍抬目光。

    “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不是吗?”长睫毛骄恣一扬,柔瓷般的肌肤泛着蜜色光泽,语气里多少透露着几许自负。“木荨织就是我的名字。”

    隐去错愕表情,他漠不关心地嗯了声,心底却细细咀嚼起这个名字。

    她喊木济渊为师父,却又继承了他的姓,莫非她也是个孤儿?抑或自小让木济渊收了当徒弟?

    如果他没有记错,她说自己刚满二十而已,这年纪尚属年轻,没理由就此耗在这山涯水涧边,一辈子不接触人群。

    思及此,心中不禁再度燃起一簇希望火苗,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既然自己尚且伤重待愈,何不利用这段时间另想法子说动她?

    “你心里是不是正纳闷着,何以我姓木,却又不是木济渊的女儿?”无须探测他神情变化,木荨织怎会不明白他的沉默由何而来。

    蔺明争刻意淡漠地掀唇冷笑。

    “这疑问不难解释,你若不是孤儿遭他收留,就是家中贫苦,不得已只好离家拜师学医。”

    “猜中一半。”

    “一半?”

    “我一出世便成了弃婴,教师父无意中遇上了,只好收养我,让我姓木,却不肯让我喊他一声爹。”她澄眸微眯,洒脱笑意横在唇边。前一刻还冷冽疏离,这一刻侃侃而谈,忽明忽暗的性子教人摸不着边。

    蔺明争心头一紧,对于她云淡风轻的笑容感到呼吸窒碍。

    没有倾城倾国的闭月羞花,没有娴雅端庄的闺秀之气,比起艳丽无俦的曹影倩,她甚至不及十分之一,然而此刻他的视线却无法自她脸上移开。

    他有一种感觉,这个木荨织并不平凡。她身上所散发出的诡谲香气,似暗藏玄机,强烈地蛊惑着他。

    “你为什么要笑?”他不由得眉峰纠结。

    “为什么不笑?我虽没爹没娘,但活得悠游自在啊。”巧转盹盼迎上他的愕视,木荨织倒觉他问得奇怪。

    “你一个人住在这儿,难道不觉孤单吗?”

    “嗯偶尔。”

    她的回答时长时短,教他很难接话。

    “师父过世后,我也曾有过出谷的念头,不过现在”话至一半打住,她没再说下去。

    “现在如何?”

    “现在不想了。”

    “为什么?”

    一双认真的眼睛勾住他俊逸脸庞,眉梢轻扬。“人心险恶,恐怕我一踏出这谷便会丧命。”

    “有仇家等着杀你?”

    “仇家是没有,贪图那本‘毒门秘笈’的人倒是很多。”

    “毒门秘笈?”他忍不住瞪大黑眸,心思深沉地梭巡她神情。

    木荨织转而将捧温的杯子看回桌上,一脸的若无其事。“用不着这般瞧我,秘笈不在我身上,我也不晓得它在哪儿。”

    “放心好了,我不会多问你半句,我了解你的境况。”即使这话说的口是心非,蔺明争也不得不说。

    暂时得和她保持好关系,而且,他必须先弄清楚她的状况。

    “你了解?”她失笑地轻摇蛲首,毫不留情撕破他的虚假面具。“你怎可能了解?依我看来,你既知有本。毒门秘岌。或许可以救你义父,当会处心积虑从我口中套出话吧?”

    尽管面色青白交斥,硬生生被人刺中弱处,蔺明争仍十分镇定。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总之,蔺某非无耻小人,只要姑娘不愿意,我不会多行探问。”

    “是吗?”

    “离府前,我义父就只剩一口气,如今我伤重无法动弹,即使明天复原连夜赶回去也未必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更遑论救他。”

    “你知道就好。”她平静说道。“生死有命,太多人愈是固执强求,愈是让将死之人无法安心求去。你千里迢迢寻医,就算真医好了你义父的命,终有一日,他还是得死。”

    至少不是现在!他没有将这话明白说出口,惟在心底坚持信念。

    “真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将生死看得如此平淡。”

    “你不也在阎王殿前来回走了几趟?”

    “难道你也走过?”

    “比你多个几回,只可惜我福大命大,至今安然无恙。”

    令他诧异的是,她眼中无仇无恨,未见一丝风浪。假如她曾经在生死关头上挣扎过,不可能如此平静,年纪轻轻,竟超脱了太多太多世俗怨慰。

    “你不恨那些追杀过你的人?”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她轻抿朱唇,慨然淡笑。“所以,等你离开这儿之后,我也会很快忘了你。”

    他相信她会,但他不知道她是如何计算“时间”与“日子”?她说的很久是多久?很快忘记又是得花多少时间才能忘记?

    “如果我问你,我这伤还得花多少时间才能完全恢复,你回答得出来吗?”

    “何必加个‘如果’两字?你的意思就是希望我给你答案不是吗?”秀眉紧蹙,她极不欣赏他的转弯抹角。

    他闷闷然不答腔,除了默认自己太过拙钝,还能怎么回话?

    “不过你这问题倒是问倒我,毕竟伤在你身上,我想,只要你安分些没再出大岔子,用不着几天就能生龙活虎的下床走动了。”

    几天?果然又是个含糊不清、难以介定的答案。他不动声色地在心底叹息,决定不再刁难她有关于“时间计算”的问题。

    “我明白了。”同样敷衍了事。

    望向窗外夕照迷离的霞色,木荨织轻掸衣摆,神色从容地自床沿站起。

    “时候不早,我得去张罗些吃的。你好好休息,记得没事别乱动。”嘱咐完毕,天蓝色身影翩然离去。

    望着被她扣上的木门,他的心底辗过几许落寞。

    她冷僻不驯、孤傲难辨的个性,让他感到困踬、感到疑惑。

    长期隐匿于这景色优美的山林绝境,怎会培养出此般怪诞性情?他弄不懂,一时之间又该如何突破她的心防?

    赫然发现,她的话并非全然难以取信。

    短短四天过去,他果真如她所言,得以下床走动只不过尚未达到生龙活虎的境界但能走出草庐外透透气,已让他感激涕零。

    由于大腿骨曾经严重断裂,现下走起路来,不免一跛一跛形同瘸子,也因如此,木荨织特地在山野间弄了根树枝当他的拐杖,方便他行动。

    午后,蔺明争趁她出外寻采葯材的空档,拄着木杖伫在可以望见白色落瀑的地方。池潭碧水滢滢,垂杨依依,远山近景美得如同人间仙境,他像是错实时空的一颗沙粒,既渺小,又突兀,显得格格不入。

    从坠落山崖至今,究竟已有多久?

    义父是否依然活着?

    他要怎么样才能说服她交出那本“毒门秘笈”?

    数不清的疑问充满脑海,继而梗塞着让人无法思考。他的双瞳幽冷如这潭水,望似澄澈无纹,实则深不可测。

    晚霞渐染天际,光阴流逝,雁儿归返,他浑然不觉疲倦地持续立在池边观景,直到身后传来细碎脚步声。

    “谷内日夜温差大,回屋里躺着吧。”

    他幽然回神的转过头,瞥见她一身风尘仆仆,背着的竹篓装满各种奇花异草,湖水绿的衫裙沾上不少泥巴杂草,显然历经一番辛劳。

    也才发现,原先日正当中的那颗火球,都快隐逸到山的另一边去。

    “你回来了。”

    木荨织神色些微不悦地沉脸。“你一直站在这儿吹风吗!”

    “大概有一会儿,想着想着便忘了时间。”拄着木杖,他边说边吃力的挪动两脚往屋内走。

    “让我扶你。”说话的同时,两手已牢牢搀住他的肩臂,随他步步向前。她刻意忽略心底那抹异样感觉,不让那股陌生情悖随之攀高。

    他只是恰巧让自己救起的病人,除此之外,他们之间不应该也不可能有别的情况发生。

    “你也累了一天,还背着这么重的葯囊,我自己走便成。”

    “我背这葯囊已经背习惯了。你想快些痊愈,就得样样听我的。”木荨织的话不多,但每日开口皆是半命令半强迫的语气,教人拒绝不得。

    他摇摇头,对于她的好强很是无奈。

    “我不明白,像你这般倔强又固执的人,为何愿意离群索居?”

    “要不,会离群索居的该是怎样的人?”她反问。

    “该是像你师父一样,看淡人情冷暖、看破红尘俗世的人,才会选择这清心寡欲的独居生活。”

    “我不像吗?”

    收住正要踏进屋内的一只脚,蔺明争直勾勾地望住她,那双不掺一丝杂质的清亮明眸,纯真得令他错愕。

    “你”“你无法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我不了解你。”他很快地说道:“我不清楚你有什么理由,肯下决心要一辈子守在这儿。”

    “错了。”她断然反驳。

    “错了?”

    “师父死了以后,我更不清楚我有什么理由要离开这里。这儿的生活清幽、自在、简单,不受外界干扰,更无须汲汲营营、庸庸碌碌,甚至遭人追逐砍杀。待在这,我知足得很。”在嗔目皱鼻之余,黑瞳一闪,变得心机深重。“而且,要我为了救一个在垂死边缘挣扎的老头,出谷去跋山涉水,原就万万不可能。”再三把话挑明,是要他别再存着半点希望。

    蔺明争掩饰着挫败情绪,瞥开脸,强自稳住胸膛的起伏,慢慢跨入屋内,朝挂有珠帘的厢房行去。

    “你先躺好,我得瞧瞧各个伤口愈合的情况。”扶他坐定后,木荨织转而卸下竹篓,取来湿毛巾将手上污泥擦去抹净。

    将木杖搁在床边,他小心翼翼地躺下,感觉腰骨的地方还使不上力,必须靠双手支着床板才不至啪地整个撞上去。

    木荨织动作轻慢地将他裤管卷起,仔细端详自膝盖至小腿骨间一道赭褐色裂痕。再抬起头,眉间已聚拢了不少愠火。

    “让你下床随意走动,不是要你站着一整天不动,你真想残废,也犯不着这般刁难我!”

    他脸上涌现千百种难堪。“对不起。”

    她心里有气,看也不看他。只当流年不利,救了这累赘来让自己忙碌。

    “我先去煎葯,你在这‘好好’躺着,再有个闪失,别说我医术不精,让你这伤拖得久长。”

    “是,我知道了。”那加重力道的“好好”两字,听在耳里刺耳难当。

    最令他纳闷的是,她为何变得如此易怒,远比相识之初更甚,即使下一刻又若无其事,但这反复无常的个性,还真让人头痛!

    算了,反正也躺不下去,现在就听话点别乱动,她的脾气太难捉摸,何况触怒她对自己绝没好处。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过去,木荨织捧着热腾腾的汤葯进来,也换上了干净的藕色衣裙,应是稍稍梳洗过。

    素净不染纤尘的芙面已无任何怒状,他在安心之余也不免暗松口气。

    “你先把这葯喝了,待会儿还得扎针,也许得耗上一个时辰。”

    听闻“扎针”两字,蔺明争不禁变了脸色。

    “前几天不是才扎过吗?”

    “你的伤还没好,今天又过度久站引起气血逆转,不扎怎么行?”她不悦地顶了回去,其实心底正在窃笑。

    “这”他咬牙切齿,狠狠发誓再也不到外头罚站了。

    唉唉,又来了!这意谓着他又得赤裸裸的让她针灸。

    一思及此,他便有些崩溃的闭了闭眼,恨不得打昏自己,就用不着面对那般窘迫的场面。

    瞧瞧,她为他宽衣解带的动作多么熟稔、多么利落,一件件剥下的,不仅是衣服,还包括他男性的自尊啊。

    忍了这么多天,木荨织再憋不住笑意,尤其当她瞧见他一副忍辱偷生、慷慨就义的表情时,强抑在胸口的那股波涛,终于整个释放出来。

    她的笑声惊大了他的眼睛,他瞪着面前这个一笑不可收拾的女人,有股冲动想要掐住她脖子

    察觉他恼羞成怒,似要将她生吞活剥的模样,她才敛住笑意,却又忍不住想欺负他。

    “你放心,医者自有医德,我不会说出去的。”

    “说出去什么?”他胀红了脸、气粗了脖子的低吼。木荨织也不回答,舒展纤纤十指轻拈针身,灸以艾炷,一落一起,无视于他张牙舞爪的狰狞表情。

    原来这张刚毅如铁的峻容也会如女人家羞赧。她满脸兴味的悄悄打量他,而他已经紧闭眼窝,努力忘记她所施予他的每个难堪。

    窗外月儿如银钩,一颗颗灿亮如宝石的星星布满清朗天际,一闪一闪,忽明忽暗,诡谲得像是回荡在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氛。

    殊不知将有惊逃诏地的一夜

    咻地几个起落,骤见数十条人影自茂密林间分别纵出。

    倏前倏后,忽腾忽跃,全朝着岛上草庐窜奔。

    冷风呼啸声如呜咽,卷起枯叶缤纷,来人动作轻灵快速,当是迅捷无比。

    不消片刻工夫,数十名黑衣人已将草庐层层包围,半伏在地面上沉寂下来。

    这会儿,另一条黑影夹着阴森气息临至,身势疾若流星,凌厉如电,瞬间落在香气薰人的曼陀罗前,摘下一朵凑至鼻头,深深呼吸。

    “哼,八成是这儿了。”月光下,那人颊上紫斑正得意抽搐着。将花扔弃,同时间冷光激闪,一道银虹出鞘,削平了整排花卉。

    唉,可怜隐居这儿的人遭受无妄之灾。司徒昭葛故作惋惜地幽幽一叹。

    “去吧,不留活口,除非这里头有着蔺明争的头颅!”他冷冷宣布,眸中闪着教人悚栗不已的魔魅光芒。

    颅字甫落,黑衣人如伏夜蝙蝠倾巢而出,剑光暴涨,一个个冲进草庐。

    嚣狂碎裂的刀劈声响,让这平静山谷蒙上一层死亡阴影。

    半晌,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全数跪倒在司徒昭葛的面前,恭敬地禀报:

    “大少爷,咱们里外仔细巡过,就是没瞧见半个人影!”

    “没有?”掀皱一双倒八浓眉,锐利的眸已注意到竹栏内院的地上还摆着一煎葯用的炭炉。

    好样的!看来这蔺明争还没死。

    他神色阴惊地环视这巧妙隐蔽的潭上岛屿,心底多少有个谱。

    “哼,你果然命大,让个高人给救了。”右眼微微颤动着,释出兽类一般的噬血光芒。“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打猎,猎捕你这要死不死的小绵羊。哈哈,我就不信你还有命走出这座山谷。”

    语锋一转,他瞪向数十名黑衣人。

    “他们不可能平空消失,所以,你们再继续搜,明天傍晚前若没查探出什么蛛丝马迹,司徒家这口饭你们也甭吃了。”

    “是!”众人战战兢兢、异口同声的答。

    “蔺明争,好好躲着,游戏要开始了,别让我失望呀”他仰天狂妄大笑。

    清澈天空不知何时飘来大片乌云,遮去皎洁月光,星子也失了明亮。黑压压的夜,只等太阳升起。

    他非常确定她没有侵犯他的意思。

    即使,此刻的她投怀送抱,引发他无数绮丽联想。

    震诧的是,这看似柔若无骨、不盈一握的袅弱腰身,其实暗藏玄机。

    “你?”

    在睡梦中忽被摇醒,还来不及发出疑问,她已经警戒地摇住他的口,眼神暗示有危险来到。

    下一刻,她半扶半抱着他的身躯来到前堂,突然蹲下身摸索地面,找着入口,再悄然无声地推动石板。

    是密道吗?正这么想的同时,他猛然就被她整个推了下去。

    他措手不及、毫无防备,只能瞪大眼没入黑暗的势力范围里。

    那感觉就像从断崖坠下一样,受到二度惊吓的心脏差点忘了跳动,来不及喊叫“扑通!”一声,失重的身子沉进冰窖般严酷的潭水中,耳鼻呛进大量淡水,视线模糊,他骇然地挥动四肢试图挣扎往上,却徒劳无功。

    迷迷糊糊中,好似有人抓住他的腰,沉稳有力地带着他不断向前泅泳。

    他好冷好冷,冷得无法思考。

    这深不见底的池潭不见月光,然而她平心静气,依照旧时记忆朝着瀑声处奋力游近。

    癌冲而下的瀑布,落下处水势奔腾如千军万马。她抓紧了他穿过瀑身,续游一段水路,总算找着那藏身保命的洞窟。

    牙关冷得直打战,她让他平躺在岸边,自己则摸索着山壁到里头,找出了火照子与木柴,不消半刻,火光照亮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一身湿泞的她却片刻不得闲,气喘吁吁地拖着他的身躯至火堆旁,像往常一样剥除他的衣物,全神贯注地为他切脉、按摩、下针。

    师父说得对,天下没一处地方是真正安全,也难怪他会要自己一年四季都下水游泳,并熟记这儿,就是预防哪天遭逢祸事。

    这洞窟内什么都有,她依照师父的指示,每半个月便准备新的食物到洞里更换。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虽然麻烦了些,但她还是乖乖照做。

    没想到今天真的派上用场,还带着这个罪魁祸首,差点没累死她。

    几针下扎,蔺明争霍地侧身咳出淤积在胸膛的水,边咳边醒过来,她顺着他的背脊直拍。

    “没事了,没事了。”像安抚受惊吓的孩童般。

    心有余悸的他,在咳完了一肚子水后,还弄不清楚发生什么事。而木荨织没让他受凉太久,迅速取来被子为他盖上。

    他怔愣着环顾周遭,以及身上暖被。

    “这儿是哪里?怎么还有被子?”

    “感谢我师父的先见之明吧,若非这保命洞窟,你我早活不成了。”颤着手再丢了几块薪柴到火堆里,她早已冻得面无血色、嘴唇发白,赶紧蹲在一旁烤火怯怯寒。

    “你在做什么?”他皱眉想起身。

    “别乱动!”她凌厉眼神不留情地扫向他。“你的伤在经过适才那阵仗已是雪上加霜,别再找我麻烦了。”

    “别说了,你该顾的是你自己!”强烈的怒火伴随着自责一涌而下,蔺明争顾不得自身伤势,握住她冰寒失温的手腕使劲一拉,尚在滴水的娇弱身躯滚进了他的胸膛里。

    “你!”她懊恼羞愤地想将他推开,这样的肌肤接触,似火灼烫了她的每一寸皮肤。

    “你想冷死吗?为什么不把湿衣服换下来?”不待她抗议,他的吼声已直冲她脑门。他气急败坏地看着她因冷意而抖颤不停的身躯。

    这一刹那,却发现了最不该发现的一件事湿透的藕色衣裙贴附在她凹凸有致的身体上,姣好曲线可说是完全展现,甚至在刚才失控的拉扯间,露出一截红色亵衣

    包惨的是,他也没穿衣服!